剑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陈长安
“师父,万万不可。”唐大里出言反对道:“木如寺之会乃青玄剑派一手促成,不但害死了陈成师弟和陈静师妹,还险些让白云他们回不来,举头三尺有神明,即便浩劫当头那也是因果循环咎由自取,谁知道这回青玄剑派葫芦里头卖的又是什么药况且青叶子师祖留下的那三句预言已灵验了前两句,如今整座髻霞山人心惶惶,若在这等关节点上横生枝节,对髻霞而言只有损无益。”
“大师兄说得对。”李馨儿点头赞同道:“爹,青玄剑派已经退出了正道五大巨擎之列,虽说肖大掌门肃清了派内蛆虫,可保不准仍会有漏网之鱼,这趟冒险行径还是不行为好。”
李峰捻须颌首,收回目光说道:“木如寺之会乃刘未已一人之过,与青玄剑派无关,虽然此举败坏了青玄剑派的门庭,可肖大掌门令青玄剑派退出五大巨擎之列,肃清派内跗骨之蛆,已是给了各派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作为局外人更应当明辨是非黑白,而不是不依不饶地以偏概全。”
李峰的一席话让白云豁然开悟,先前对青玄剑派的偏见一扫而空,若要论起光风霁月,这天下间唯有李峰独占鳌头,白云与那位一柱琴弦一头颅,一把古琴断衷肠的肖大掌门虽只有过一面之缘,但不知为何,心里头却笃定他是这座江湖中风骨不危刚正不阿的屋檐悬梁,或许是因为他曾在那当世大儒的魔爪中救下自己的缘故罢但这天地有黑白,人亦有赤黑,以偏概全的确是不妥。
“青玄剑派之围,木如寺元气大伤有心无力,而在木如寺之会后,拂雪山庄和华音门难免会各扫门前雪,肖大掌门是明白人,之所以让人冒死带这封书信给为师,是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入蜀
白衣在门前伫立许久,这才轻移莲步入屋,目光先是落在墙脚堆积如小山的火卵石上,细眉微微上挑,似乎对屋内一清二白的摆设颇为讶然,最后目光又回到白云的身上。
白云生涩一笑,搬来一张竹编藤椅,谁知白衣在屋内踱步了一圈,在堆积如山火卵石前停住了脚,她伸出白皙如玉的素手抓起一块火卵石,手指轻柔拂过石子表面刀头燕尾的道字,心底有涟漪起伏,可她生性冷淡,向来不爱表露心中的风景,抓住石子的手用力了几分,直至整颗石子完全被她藏裹在掌心。
白云斟了杯热茶,轻声说道:“雨若,先喝口热茶罢。”
白衣的神思若拂湖清风来而又去,将刻有凌.锋道字的火卵石物归原位,娓娓回过身在那张竹椅上坐下,看见叠放在桌面上的藏书,便顺手拿过一本翻开书皮阅读起来,此时一抹棕色神出鬼没地扑向白衣,惹得白衣灿烂一笑,清盼妩媚。
收拾好行装后白云也在木桌旁坐下,轻声训斥那道棕色身影:“小怪,不许胡闹。”
白衣抚摸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似有淡淡霞光从她嘴角飘过:“无碍。”
见白衣如此娇惯纵容,白云愣是拿那头眉心有朱红印记的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经意间,两人的目光焦灼在一块,白云脸上霎时生出火辣辣之感,相比之下张雨若则从容得多,可白云却头一回没有主动挪开视线,他与白衣对望怔怔入神,自那晚在蒲公原洒下满山花卉种子,白衣以信物相托,两人终于捅破了那层薄如蝉翼却又如隔着万里山海的纱帘,回到飞来峰后,白云抱着那块姣白玉佩日夜难寝,那个人终于不那么远了。
“你怎么来了”白云平复心神,脸上的潮红渐渐减褪。
张雨若没有去回答白云的问题,适才她在静心堂外听见了李峰和徐晶的对话,反问道:“你也要下山”
白云愣了一下,忙不迭点头道:“不错,入蜀解青玄剑派之围。”
张雨若不语,冷若天人的气态油然而生,她取出一个锦绣香囊:“这个香囊乃是我取缥缈峰上的奇花异草所制,清香怡人,提神醒脑,能在闷头练剑的间隙舒缓疲惫,送你罢。”
白云接过香囊捧在手心,好似捧着一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小心翼翼。
张雨若默默转过了头:“香囊中还有一种叫平安花的花瓣,有驱邪保平安之效,我不知你要下山,要不然就多放上几片。”
白云傻愣一笑。
“小怪这回随你下山么”张雨若面露忧色道。
白云瞟了一眼那眉心有朱红印记的家伙,终于找到了惩治它的法子:“它倒是想得美,这回还想下山瞎折腾门都没有。”
小怪可怜巴巴地耷拉下脑
袋,蹭着白衣低声呜咽。
白衣于心不忍,轻抚小怪的背脊柔声说道:“你下山这阵子没人照顾小怪,要不让小怪跟我回缥缈峰”
小怪当真比那五月天气还多变,听了白衣一言,兴奋得手舞足蹈嗷嗷直叫。
“如此也好。”白云瞪了一眼小怪,点头说道:“省得它在山上不安分。”
两人交谈间,屋外传来了唐大里的声线:“小师弟,你收拾好了吗大伙都在等你呢!”
唐大里人随声而至,可刚踏进白云住处的门槛,看见白云与张雨若二人正于屋内闲谈,便讪笑着掉头走开。
白云提起裹布神荼背上行装,把白衣女子相托的姣白玉佩与那只锦绣香囊系作一块,并悬于腰间:“那小怪就有劳你费心了。”
不知何故,冷若冰霜的白衣女子眉目微微凝滞,破天荒地柔声道:“一路平安。”
走下蜿蜒回旋八百盘的盘龙古道,那座治世髻霞牌坊座巍巍伫立,众人在穿过这座髻霞门户时皆匆匆忙忙,唯有白云放缓了脚步,心头百感横生,两次下山走过这道牌坊时的感悟截然不同,头一回下江南懵懂无知,不曾见识过山下那座江湖的风潮急湍,只知要去替天行道荡平那为恶作歹的天龙会余孽,谁知风高浪急,险些就一头栽进这淙淙江湖水一去不复回,只是这天底下哪里有不入虎穴又得虎子的道理,更没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雅,人在这座泥巴遍地的江湖里头打滚,又有谁能真正做得到独善其身,这座江湖好比是一座包罗万象的汪洋,有百尺涛浪自然也有百里平波,有暗涌跌宕浑浊不清之处也有风平浪静透彻玲珑之处,形形色色林林总总的涛浪赤墨分明,这也是这座江湖最叫人心驰神往的地方。
这回下山,没有替天行道也没有大义凛然,只为了一份信任与仁义道德四字,倒是让白云心清如明镜。
好大胆来看我,快回头切勿害人,这句石联的深意绝非通俗文墨三言两语便能释义,只有人在这座大染缸中浮沉过,才能真真切切地身同体会。
走过治世髻霞牌坊,李峰回头顾望泱泱髻霞,天穹有血云压顶,漫山灵气枯颓,他眼中的星烁遂惔一闪而过。
“走。”李峰大袖一荡,二十年了,他终于走下这座天下第一道庭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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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素有天府之国美誉,沃野千里歌舞升平,少不入蜀,老不离川,便是由此而来,说起西蜀就不得不提一位人神共颤的大人物,天下第一剑魔剑白堂,这位年逾甲子的老剑魔习剑以来未尝败绩,御剑杀人手到拿来,独站西蜀城头以三千飞剑卸三万甲的举世壮举,震慑天地荡
第二百二十三章 巴山客栈遇飞鱼卫
夜幕低垂,但青玄剑派之围刻不容缓,李峰本想领着众人冒夜行进,可偏偏在此时下起了连天大雨,李峰见徒儿们一路从髻霞山奔赴西蜀,期间不曾歇脚驻息过片刻,早已是人困马乏,即便能兵贵神速赶至青玄山也不见得是好事,一旦与天龙会开战只会适得其反。
大雨滂沱,也幸亏这荒山野地中有一处客栈,李峰便决定在此歇脚一晚,待雨过天明后再赶路前往青玄山,也好藉此让众人收拾疲态。
虽说在这荒山野地做买卖,可这间客栈却一点都不寒碜,楼下是用膳的地方,放了十数条八仙桌椅,而楼上则是围成一口子的古色厢房。
掌柜是个身形清秀的慈祥老人,头戴一顶老旧方巾,正站在柜台后边记账,而店内的伙计是一黝黑干练的小伙,肩头搭着一条干干净净的白布,那伙计勤快得很,一人包揽了整个客栈的跑腿活。
白云尾随众人进门,一不留神踩中了门槛,踉跄地往里头一扎,不偏不倚正撞在了木胜的腰上,木胜痛得就要嗷嗷直叫,但见客栈内客人如云,生怕丢了师父的脸面,只好咬着嘴唇吞下痛楚,回头瞪了一眼身后魂不附体的小师弟。
白云挠了挠头,生涩一笑道:“木胜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痛感消散,木胜一把搭过白云的肩膀,玩味浓重地凑到耳边说道:“要是撞坏了师兄跟你没完。”
白云拆不去木胜的哑谜,目光与一位在殿内吃酒的食客焦灼在一块,但那食客似有意避开白云的目光,很快就挪开了视线,白云也没有上心,客栈内座无虚席,仅剩窗边的一张四方木桌,坐下以后李峰便开始闭目养神,店小二打了壶热茶端上桌,众人迫不及待地翻起桌面上摆放整齐的瓷碗,倒上热腾腾的茶水抿上一口,小二在茶汤中加了些许菊花瓣,当真是生津解渴。
见师父不为所动,作为大师兄的唐大里饮尽茶水后,轻轻放下茶碗,跟小二点了好些小菜,又要了七间客房,可那客栈伙计说店里头的客房紧凑,只能腾得出四间,唐大里见客栈的生意如火如荼,怕是再稍晚一些连这四间客房都没有了,便急忙下了定金。
白云捧起茶杯,却不知为何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呷了一口热茶后,含住一瓣甘甜的菊花细细咀嚼,视线在客栈内漫无目的地神游,却不巧找出了让他浑身不自在的缘由,有一双目光始终在隐隐窥视着他,当白云再次向那食客投出目光时,那食客又急遽收回余光装作若无其事,白云低头看了眼裹布木剑,想来那人定是好奇他手中的神荼,故而才不时地投来目光。
放眼客栈中的客人,非富即贵,鲜少有如飞来峰众人这般风尘仆仆的途客,客栈外的大雨不见有丝毫
减小的迹象,稀里哗啦溅湿了门前大片,白云望向门外发起了呆。
此时,一直在柜台处算账的掌柜忙活完手头上的功夫,虽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但瞧见客栈门前湿漉漉一片,便亲力亲为拿了条抹布,蹲在门前仔细擦去水迹。
那黝黑干练的客栈伙计虽似有三头六臂,怎奈今夜客栈的生意着实是太火爆了,他当爹又当妈,哪里顾及得过来,年迈花甲的掌柜慈眉善目,一看便知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主,抹干了门前的雨水后拧干毛巾上的水,顺手就把毛巾搭在肩头上,帮忙干起上菜斟水的粗活。
老掌柜端着热乎乎的饭菜上桌,髻霞山众人旋即开始风卷残云,老掌柜瞧见茶壶里头空空如也,便往后厨吆喝道:“三儿,给客人斟茶啦。”
“来嘞!”那黝黑干练的伙计一手捧着三碟热菜,一手提着水壶匆匆从后厨走出。
老掌柜见状急忙上前帮忙,从伙计手上接过水壶给髻霞众人斟上茶水,客栈伙计先是分别给靠门处的两张饭桌端上菜肴,最后将一碟白如美玉翠叶承底的糕点端到飞来峰众人的桌上,取下搭在肩头的桌布拍去身上的油迹,又小跑回后厨忙活去。
老掌柜抹了把额前热汗,笑意盈盈道:“各位客官慢用,小店招呼不周莫要见怪。”
唐大里抬头笑道:“掌柜哪里的话,这客栈里头客似云来,咱从进门到坐下都还未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已好茶好菜上桌,怕是外头的大客栈也没这份伺候。”
听得客人对自家客栈盛赞不绝,老掌柜的脸上竟也微微潮红,他在这巴山脚下经营这间客栈有好些年头了,在这一带口碑名望一直都不错,招呼的都是来往匆匆风尘仆仆的途人游客,今个在客栈住上一晚,明日太阳上杆头又策马离去,过后再打上照面谁也认不得谁,压根就没有一个回头客,可即便如此,老掌柜总爱抓着忙活空隙与店里头的客人好好打打牙祭。
掌柜没有巴望着这些客人能够回头添彩的念头,正如先前所说,这些客人大多来而又去,匆匆忙忙,老
第二百二十四章 黑衣夜袭
马车窗边的帘布掀开,里头坐着一位白眉玉面气态阴沉的蟒衣宦官,髻霞众人面面相窥错愕不已,尤其是林学书与白云,在看见那些飞鱼卫时便已脸色煞白,他俩曾在龙首山上见识过这些大内鹰犬的手段是如何毒辣。
当下青玄剑派之围迫在眉睫,偏偏却在此时撞上这些难缠的家伙,难免会让白云与林学书心事重重。
一名飞鱼卫走进客栈打了壶茶水,恭恭敬敬地送到马车上,只见那宦官抬了抬首示意继续前行,马夫吁地夹了下马肚,马车与那拨飞鱼卫匆匆消失在暮色之中。
李峰收回平淡的目光提剑起身,从唐大里手中接过一枚房牌,径直走上通往二楼的木梯。
大雨停歇。
客栈外积满油桐花的官道干净如洗,枯枝落叶通通被先前那场大雨冲刷无痕。
桐油花林中,无声无息地泛起了数十双如恶狼般的眸子。
树荫处,一位腰悬白玉长笛的凤眸男子负手而立,身后蛰伏着数十名伺机待动的黑衣刀客。
一名花甲老者伸手拨开头顶的枝桠,移步来到凤眸男子的身后,拱手微微一拜,用苍老的嗓音说道:“南宫少主,还请三思。”
凤眸男子嘴角勾勒出一道弧线,仗着四下无闲人肆无忌惮地冷笑起来:“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愁着追寻冰魂魄的下落,想不到那髻霞弟子竟一头撞到网里来了,如此良机又怎能错过。”
“此番入蜀乃慕盟主一手谋划的大局,不易横生枝节。”花甲老者苦苦相劝,本来就微驼的背脊此刻更像一座驼峰。
凤眸男子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轻轻按住腰间的白玉长笛,气态阴沉道:“他天龙会要吃肉无可厚非,可咱南宫氏也不是那泥塑的木偶啊,总得喝点汤罢那髻霞弟子身上藏着冰魂魄之力,如此良机千载难逢,若不去好好把握,莫不成真叫我南宫氏俯首一世替他天龙会鞍前马后,吃他天龙会赏的残羹剩菜”
花甲老者的两道白眉下垂及鬓,他甚是惊讶地哦了一声:“南宫少主,你是说冰魂魄在那个髻霞山弟子的手上”
凤眸男子眯起了他那双祸害众生的眸子,点了点头。
花甲老者目光浑浊:“冰魂魄之力的确是惊世骇俗,也是眼下唤醒那两尊长眠于墨家地宫的五行玄甲唯一的办法,只是垂涎窥觊冰魂魄者可不止咱南宫氏一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即便冰魂魄中蕴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在这等节骨点上却是一柄利害分明的双刃剑,落在天龙会手中或许会是一柄削铁无声的利刃,可若是落在咱南宫氏手中无疑是烫手山芋,少主且听老朽一句劝,切莫要轻举妄动乱了大局。”
凤眸男子目色一沉,蓦然一拳砸向身
旁的桐油花树,油桐花潇潇落下:“羽先生所言甚是,树大招风过刚易折都是些粗浅易懂的道理,只是这么一大块肥肉放在眼前,换作傻子都会先扑上去大啃一顿,至于是不是烫手山芋,尝过了便知。”
“花甲老者始终拱手不下:“少主,万万不可,天龙会此趟入蜀沿路发散眼线,在天龙会眼皮底下夺取冰魂魄乃九死一生的行径,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倘若少主一意孤行,南宫氏一脉极有可能因此连根拔起。”
凤眸男子砸落油桐花树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他眼神阴郁道:“那羽先生可有良策”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花甲老者微微挺着腰杆:“任天龙会再锋芒凌厉,充其量只是吴王大业中的一枚棋子,吴王想要指染这片天下,离不开江湖势力的支持,故而才鼎力扶持元气大伤的天龙会,本意是借天龙扫荡大梁江湖,可天龙会却偏要火中取粟,此次入蜀之举,多多少少会搅乱吴王的布局,说白了天龙会不愿甘于人下,亦不愿把目光留滞在江南的一亩三分地,在吴王府这课擎天巨树的庇护下,经过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天龙会羽翼渐丰,隐隐有挣脱吴王府掌控之势,吴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定会另寻傀儡取而代之,作为曾经睥睨天下的墨家嫡系,南宫氏何不静待时机”
凤眸男子顿觉有理,缓缓收回砸落油桐花树的拳头,继续静候下文。
花甲老者气态平缓,一眼便知是腹藏沟壑的老狐狸:“既然天龙会火中取粟,何不推波助澜,让这团火烧得更猛烈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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