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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蔷燕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深闻鹿鸣

    宁砚泠问道:“见着唐嬷嬷了么”

    宁砚泠想了想,感觉气顺了好些,于是复又直起身子,只看着房间里纤尘不染的样子,都是刚才绿袖那孩子收拾的,心里又开始有些内疚——自从入宫,她是时常被这内疚感萦绕。从文思予开始,每次开始都是怀着戒备心理,慢慢感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小桃枝上锦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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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江南到京都,又从京都出来,这一路看遍了路上的风景,

    刘一保乖巧地喊她,姐姐。他坐在她跟前的脚踏上,紧紧地挨着她的腿,不时地抬头看她,笑眯眯地喊她,姐姐。

    萨尔古带着她,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地方。从马鞍上驮着的口袋里抽出一条羊毛毡,铺在地上,萨尔古让宁砚泠坐在羊毛毡上,叠起一边围在她身上。他自己就直接坐在地上,靠着她。

    恍惚间,他把唇凑到她的耳边,声音低沉地问她,你还想要什么你要我的命吗我都给你,你到底要什么

    她吃吃地笑,这些我都不要。

    终于他绝望起来,他可以给她无上的荣光,尊贵的头衔,天下的珍宝,只要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给她,甚至他的生命,还有他全部的忠诚。

    可是这些,她都不想要。这个女人,她到底要什么

    他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她的眼神里,他们的汗水叠着汗水,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这喘息,还有最后一丝隐藏在她眼眸中的光亮。

    长夜,才刚刚开始。

    太后的眼中似是盛满泪,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那时,我也只得十六岁,在未央宫侍奉你父皇。一日,蒙你父皇恩宠,后来便有了你。”她苍白枯瘦的双颊在那一刻仿佛由瑰色,眼中的光亮似是回忆起年轻时的旖旎,“生下你来不到一天,长乐宫汪娘娘的李嬷嬷就来抱走了你。”她的手摆了摆,像是推开那些不快的回忆似的:“我做好了小鞋子,缝了小帽子,什么都没有用上。我等到天黑,只等来封妃的懿旨。那时我明白了,你,已经被抢走了。”

    “娘娘不要这么说。”崔嬷嬷心疼地跪在地上,二十五年前的一刻仿佛在眼前重演,李氏受封贤妃,而皇长子却被抱去了中宫。那个小姑娘忍着产后的痛楚,要去面圣,几个嬷嬷才拦住。

    “朕就是厌恶你这幅好人的样子,受了委屈也不说。”

    “臣妾不委屈。”

    “你知道的,朕的名字叫做翊棠。”他欺身向前,“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他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痒痒的,但是暖暖的,给人安心的味道。

    “翊棠……”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嗯……”他拥抱她作为回应,他的怀抱很暖,整个包住她,仿佛从此就可以不受任何伤害。

    原来一个人的审美喜好是不会变的,他的薄唇微微上翘,既带着孩子的天真,又透着一丝薄凉。像年少时的陆孟来,那时他穿着白色滚蓝边的袍服,坐在书舍靠窗的几案边,当宁砚泠走进书舍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脸颊上,映在他琥珀色的眼眸里,一样上翘的薄唇,眼角唇边蕴藏着数不尽的笑意。就在那一刻,宁砚泠的心悸动到无法自控。可是翊棠,那张薄唇是那么薄情寡性,他说出的话:“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朕从未喜欢过你。”犹如利剑,将她的心刺得鲜血淋漓。那时,她咬牙切齿地想,到死,也不会忘记这话,更不会原谅他。可是七夕月下,他



第一百八十六章 飘尽红英不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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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那个公公先发话了,道:“程供奉,这位便是赞善宁大人。”程医士堪堪从九品,见了正五品的赞善是必要行礼的,于是程医士隔着床帐先躬身行礼道:“下官程理达见过赞善大人。”宁砚泠忙道:“程供奉不必多礼罢。”并示意绿袖给程理达看座。

    程理达不敢坐,但也却不过,只得在床前脚踏上坐下,道:“宁大人可有什么不适”宁砚泠道:“也没有什么,就是头疼,嗓子里疼罢。”程理达便请看脉,绿袖忙拿丝帕掩了宁砚泠的手,从床帐下伸出,捏起袖子,露出手腕来。程理达细细诊了,又转头请示那公公道:“可否请宁大人露一下面。”那公公道:“按例是可以的,但还需请示宁大人。”宁砚泠允了,绿袖便收起半边床帐,程理达小心问候,又看了看舌苔。绿袖忙放下床帐,程理达隔着帐子道:“宁大人瞧着像是感染了时症,不妨事的,等下官回过林供奉后再给大人开药。”宁砚泠便答知道了。一时程理达便去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有药单和药送来,绿袖道:“我得先去回过唐嬷嬷,药我等会儿再拿去后面叫她们给煎罢。姐姐,你等我回来!”

    宁砚泠点头,等绿袖出去了,她忙解开外边的衣服,露出了里面长使的服色。她小心地将衣服藏在床上,放下床帐,装成个自己还在床上休息的样子。

    不一会儿,绿袖回来了,她道:“姐姐,快到申初一刻了,你快随我去前面!”两人顺着游廊往前面走,果然前面粗使的丫鬟们都回避了,一时竟也没人瞧见她们俩。很快便到了宫门前背人处,绿袖轻声道:“门口有四个公公罢,等会儿三个都会出去,我去引开那剩下的一个,到时候姐姐你就趁机出去,出去后往右走,小张儿会接应你的,他长了个圆脸,姐姐看仔细罢。”说罢,伸手往宁砚泠手上用力握了一握。

    宁砚泠也回握她的手,却发现手心湿湿的,全是汗。但此刻箭在弦上,她也顾不得紧张了。她俩躲在背人的一面,不一会儿,只见林供奉带了程医士并另外一个小医士,前后好几个公公,这么一大伙人出来了。到了门口,和门上的几个公公交待了,果然其中三个公公跟着他们走了,似乎是往左边去了。估摸着他们大概走了一会儿,绿袖便出去了。只听她和门上的公公道,丢了什劳子在这门后,烦请他帮忙找一找,那公公便跟她转过去了。

    待两人都看不到的时候,宁砚泠忙出来,向门口走去。她心里紧张,脚下都不知道怎么走路,就这么竟一步跨出了大门,没有回头路了,她在心里默默感叹。

    且说宁砚泠出了萱室殿往右走,却不见一个人,心情越来越紧张之时,突然有个声音唤她。但见左边一条小夹道里站了个圆脸圆鼻子的小太监,面容恰好符合绿袖所说小张儿之貌。于是她便试着叫了声张公公,那小太监笑道,直唤他作小张儿即可。至此,宁砚泠终于找到了小张儿,既是绿袖从小儿一块长大的伙伴,又是刘一保的好友,还是那个可以带她去见秦三立拿到信的人。

    宁砚泠感觉心稍稍回到了胸膛,小张儿笑着说:“宁大人一路走来辛苦了,只是这路上没有其他稍隐蔽一



第一百八十七章 瑶琴试奏听流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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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你为什么入宫呢”绿袖问道,这一问不打紧,宁砚泠就想起了旧年往事——

    大正九年,孟春时分。

    红墙黄瓦绕蔷薇,衔环乳燕幺低飞。

    “那翠翘落在地上响动,惊得皇帝一转身。转身之间就看到了那陈白鹭。”

    “要说这陈白鹭,真是花月不足以喻其貌,芝兰不足以其洁,玉桂不足以媲其神。实乃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一回顾”

    说书人兀自在茶馆里说得起劲,靠着门口几个孩童正戏耍得欢。

    谁知这乌云竟遮蔽了日头,一时间狂风大作,地上的砂石被吹得打旋。

    茶馆里的说书人正说到,那陈白鹭一朝蒙圣宠,十月产龙子,可是龙子一降世便是死胎。宫人登时悲悲戚戚,漫天乌云笼罩,飞沙走石。

    “后来陈娘娘就痴了、疯了,被关进了冷宫——,每当夜晚降临,乌云蔽月之时,宫人就听见从冷宫里传出来小孩子的哭声……还有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

    说书先生一会儿模仿婴儿啼哭,竟是凄凄惨惨,一会儿又学着女人凄厉的哭喊“孩子——还我的孩子来——”,他口中呜呜咽咽,似人三分,似鬼倒有七分。

    喝茶众人一时都听呆了,门口一个才总角的小男孩儿也吓得哭将起来。

    忽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朗声问道:“你说的这是哪朝哪代的故事”

    说书先生瞧去,只见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一时也不好判别身份,便陪笑道:“都是些稗说,不过听个野意儿,小姐儿何必如此当真”

    少女听了,不过一笑,却是明眸皓齿。说书先生正待继续讲下去,只听那少女道:“我当不当真不要紧,只是京都卫方才在隔壁街巡视,想来不多时就会巡到这里,我先问你,总好过他们上来问你罢。”

    那说书先生一听得京都卫登时变了脸色,急急地收拾东西,对店小二道:“和胡老板说一声,我今儿先走了,帐留着下次再与他算罢。”

    也没等店小二回应,便挟了包袱,从茶馆侧门出去了。临出门时还向那少女拱手道:“多谢多谢!”

    那少女也不答,只看了看天色,对那几个孩童道:“快下雨了,你们快些儿回去罢。”说完也出了茶馆的门,自往东面去了。

    她走了不过一盏茶的时分,只见一队京都卫闯进来,领头的诨号“黑老三”,只喝道:“那说书的死泼猴去哪儿了我等接到密报,有人在这里妄议先皇后宫秘辛!尔等不许包庇,速速招来!”

    那喝茶众人只道刚走,京都卫在店内搜了一圈,也没搜到根汗毛,只得砸了几个杯盏子,肆意海骂了几句,便悻悻而去。

    待他们走远了,一个老年茶客道:“方才那小姐儿竟是来搭救那侯先生的。”

    另一个年纪轻点儿的茶客接嘴道:“她刚走那京都卫就来了,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门口一个乞丐道:“仙女儿呗,长得跟下凡来似的。”

    “也就那样罢,你小子就没见过女的!”那年轻人不屑道,“怕是个官家小姐。”

    “官家小姐哪有一个人野在外面的,你当她家的奶妈子和丫鬟都死绝了!”乞丐气骂着。

    那老者听他们斗了几轮嘴,这才开口道:“也许是溜出来的罢,快选秀了,再不出来逛逛就……”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问道:“劳烦各位大叔问句话儿,有



第一百八十八章 曲终谁见枕琴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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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袖爱说话,她一走,房间里就安静得可怕。宁砚泠原想晚上再看信,可是回来以后她感觉身体越发不适,晚上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形,也不知看不看得信。这么想着,越性掩上门,从前襟里掏出信,坐在桌前看了。

    信封不是干净的白色,右下角有些皱皱巴巴的,大概被很用力地捏过。信封上还有些黑色的印子,不知是在哪里蹭脏的。信封口倒是用米汤仔细地黏上了,宁砚泠手指灵巧地撕开封口,从里面取出一张薄薄的黄竹纸。

    宁砚泠深吸一口气,展开抚平,开始读起来。刘一保写信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要被送出宫了,他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见到宁砚泠,所以才写了这封信。信的开头和结尾都没有出现任何的人名,想来是他怕信落入别人的手里,信上的字迹算不得清秀,但是工整,但是有好几处笔画歪斜,似乎写信的时候很痛苦,但是仍然努力写端正。

    宁砚泠看得一阵难受,刘一保自己受了很大的苦楚,却还在安慰自己,他写道:“汝不必虑我,今日之事汝亦不必咎,是只为常事矣。“被打成这个样子,还说这在宫中只算得是平常的事,他让宁砚泠不必担心他,也不必自责。宁砚泠往后读,见他又写着:“我欲出矣,是谓我为一善。反为君,又于此,请务谨慎,勿以我为念,我亦当叠千纸鹤祈汝能安。”

    “笃笃——笃笃——笃笃——”

    “阿濯,你看,树上有啄木鸟!”一个才总角的小男孩转过脸来,笑吟吟地说道。

    “在哪里在哪里“她急急地跑出来。可是眼前的一切,那小院子,那棵枯藤老树,那小男孩,顷刻之间随风消散。

    她也一跤跌醒。宁砚泠醒来,背上汗津津的,一片冰冷。外面有人在“笃笃”地叩门,她来不及细想,直道:“请进来。”

    来的是橙心,她说:“听唐嬷嬷说,今个儿程供奉来瞧过你了,现在身上怎么样”

    宁砚泠忙道:“谢谢姐姐关心,就是时症罢,年年都发作,也不觉得怎么样,程供奉开了药了。”

    “可别再着了风。”橙心掩上门,靠近宁砚泠坐着,却看到桌上的信。宁砚泠方才看信,一时感伤,加之发热,两下相冲竟然晕了过去,信也没有收,只摊在桌上。

    此时再收已经来不及了。

    橙心道:“妹妹,这是——”

    宁砚泠轻轻地捏起信纸,叠好,收起,这才悠悠地说:“是秀女所识得的一个故人留给我的,他现在已经出了宫了。”

    橙心听了便道:“她是落选了罢,倘若年纪尚小,再过三年也还有机会的。”

    宁砚泠摇摇头,道:“他没有机会了。”

    橙心听出她情绪不好,只当是秀女里的密友。

    这在每年的选秀里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不少姐妹都是在选秀的时候结成了金兰之义,先前武宗时候的赵贵妃,便是和穆宗生母孙贵妃在选秀时义结金兰,约定好永不相忘,福祸相依。后来赵贵妃先得宠,果然没有忘记孙氏,多次借机向武宗提及孙氏,武宗便召见了孙氏,再后来孙氏生下皇子,也封了贵妃。到武宗驾崩,孙贵妃所出的皇子继承大统,便是穆宗,孙贵妃也成了太后。穆宗有感生母与赵贵妃的情谊,便封赵贵妃为皇贵太妃,并按太后等级奉养,而孙、赵两宫年少时的这段故事,也传为一时佳话。

    宁砚泠听出橙心误会了“故人”的意思,但她也没有解释,毕竟私相传信不合宫规,更何况是太监和女官之间的传信,一有不慎,连带的人都会被牵连进去。入宫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好看落日斜衔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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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奇怪,这聚墨馆二十年没人来,却不乏生气,仿佛主人刚走似的。宁砚泠在这陌生地方也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反而从心底升腾起安心的感觉。

    她想着许是这里太像姑苏的院落,房内的布置也像。雕花碧纱橱,茜纱软烟罗,无不透着江南的雅致,仿佛回到了姑苏古城。就这样,她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不知过了多久。

    “姐姐,你可在这里”突然,一声呼唤,唤得她回了神。“刘一保”她试探性地问道。

    从门外进来一人,正是刘一保。

    刘一保见了她,眼圈瞬间就红了。他问道:“姐姐,脸上还疼么”

    宁砚泠摇摇头,道:“早就不疼啦。”可是面上的红肿犹在,刘一保看了,不禁咬牙切齿道:“那梁卓玮竟如此心狠,下手这么狠辣。”

    “算啦。”宁砚泠摇摇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地问道:“我走了以后怎么样你没和她吵罢”

    刘一保道:“我本不想放过她的,可是祁小姐叫她回去。她吓得走不动道儿,傅小姐和颜小姐一左一右搀着,才回的房。”

    “很该如此。”宁砚泠点头道,“那梁卓玮毕竟是秀女,她父亲又是粱阁老,和她顶起来还是我们吃亏的。”

    刘一保道:“我倒不怕吃亏,只是祁小姐说放她走,我想着姐姐是为了祁小姐才挨了这一巴掌。姐姐要护着的人,我也不好违逆。”

    宁砚泠想起自己跌坐在地上时,祁赫雁朝自己伸出的手,心里竟流过一丝暖意,对刘一保和颜悦色道:“你做得很好,比我想的还要好。”

    刘一保听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总想着如果姐姐在,会想我怎么做。因想到姐姐也会叫我这么做,我才做的。我不听别人的,我只听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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