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蔷燕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深闻鹿鸣
“朕就是厌恶你这幅好人的样子,受了委屈也不说。”
“臣妾不委屈。”
“你知道的,朕的名字叫做翊棠。”他欺身向前,“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他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痒痒的,但是暖暖的,给人安心的味道。
“翊棠……”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嗯……”他拥抱她作为回应,他的怀抱很暖,整个包住她,仿佛从此就可以不受任何伤害。
原来一个人的审美喜好是不会变的,他的薄唇微微上翘,既带着孩子的天真,又透着一丝薄凉。像年少时的陆孟来,那时他穿着白色滚蓝边的袍服,坐在书舍靠窗的几案边,当宁砚泠走进书舍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脸颊上,映在他琥珀色的眼眸里,一样上翘的薄唇,眼角唇边蕴藏着数不尽的笑意。就在那一刻,宁砚泠的心悸动到无法自控。可是翊棠,那张薄唇是那么薄情寡性,他说出的话:“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朕从未喜欢过你。”犹如利剑,将她的心刺得鲜血淋漓。那时,她咬牙切齿地想,到死,也不会忘记这话,更不会原谅他。可是七夕月下,他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安知海棠换新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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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为什么入宫呢”绿袖问道,这一问不打紧,宁砚泠就想起了旧年往事——
大正九年,孟春时分。
红墙黄瓦绕蔷薇,衔环乳燕幺低飞。
“那翠翘落在地上响动,惊得皇帝一转身。转身之间就看到了那陈白鹭。”
“要说这陈白鹭,真是花月不足以喻其貌,芝兰不足以其洁,玉桂不足以媲其神。实乃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一回顾”
说书人兀自在茶馆里说得起劲,靠着门口几个孩童正戏耍得欢。
谁知这乌云竟遮蔽了日头,一时间狂风大作,地上的砂石被吹得打旋。
茶馆里的说书人正说到,那陈白鹭一朝蒙圣宠,十月产龙子,可是龙子一降世便是死胎。宫人登时悲悲戚戚,漫天乌云笼罩,飞沙走石。
“后来陈娘娘就痴了、疯了,被关进了冷宫——,每当夜晚降临,乌云蔽月之时,宫人就听见从冷宫里传出来小孩子的哭声……还有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
说书先生一会儿模仿婴儿啼哭,竟是凄凄惨惨,一会儿又学着女人凄厉的哭喊“孩子——还我的孩子来——”,他口中呜呜咽咽,似人三分,似鬼倒有七分。
喝茶众人一时都听呆了,门口一个才总角的小男孩儿也吓得哭将起来。
忽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朗声问道:“你说的这是哪朝哪代的故事”
说书先生瞧去,只见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一时也不好判别身份,便陪笑道:“都是些稗说,不过听个野意儿,小姐儿何必如此当真”
少女听了,不过一笑,却是明眸皓齿。说书先生正待继续讲下去,只听那少女道:“我当不当真不要紧,只是京都卫方才在隔壁街巡视,想来不多时就会巡到这里,我先问你,总好过他们上来问你罢。”
那说书先生一听得京都卫登时变了脸色,急急地收拾东西,对店小二道:“和胡老板说一声,我今儿先走了,帐留着下次再与他算罢。”
也没等店小二回应,便挟了包袱,从茶馆侧门出去了。临出门时还向那少女拱手道:“多谢多谢!”
那少女也不答,只看了看天色,对那几个孩童道:“快下雨了,你们快些儿回去罢。”说完也出了茶馆的门,自往东面去了。
她走了不过一盏茶的时分,只见一队京都卫闯进来,领头的诨号“黑老三”,只喝道:“那说书的死泼猴去哪儿了我等接到密报,有人在这里妄议先皇后宫秘辛!尔等不许包庇,速速招来!”
那喝茶众人只道刚走,京都卫在店内搜了一圈,也没搜到根汗毛,只得砸了几个杯盏子,肆意海骂了几句,便悻悻而去。
待他们走远了,一个老年茶客道:“方才那小姐儿竟是来搭救那侯先生的。”
另一个年纪轻点儿的茶客接嘴道:“她刚走那京都卫就来了,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门口一个乞丐道:“仙女儿呗,长得跟下凡来似的。”
“也就那样罢,你小子就没见过女的!”那年轻人不屑道,“怕是个官家小姐。”
“官家小姐哪有一个人野在外面的,你当她家的奶妈子和丫鬟都死绝了!”乞丐气骂着。
那老者听他们斗了几轮嘴,这才开口道:“也许是溜出来的罢,快选秀了,再不出来逛逛就……”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问道:“劳烦各位大叔问句话儿,有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玉钩斜压小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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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怪,这聚墨馆二十年没人来,却不乏生气,仿佛主人刚走似的。宁砚泠在这陌生地方也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反而从心底升腾起安心的感觉。
她想着许是这里太像姑苏的院落,房内的布置也像。雕花碧纱橱,茜纱软烟罗,无不透着江南的雅致,仿佛回到了姑苏古城。就这样,她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不知过了多久。
“姐姐,你可在这里”突然,一声呼唤,唤得她回了神。“刘一保”她试探性地问道。
从门外进来一人,正是刘一保。
刘一保见了她,眼圈瞬间就红了。他问道:“姐姐,脸上还疼么”
宁砚泠摇摇头,道:“早就不疼啦。”可是面上的红肿犹在,刘一保看了,不禁咬牙切齿道:“那梁卓玮竟如此心狠,下手这么狠辣。”
“算啦。”宁砚泠摇摇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地问道:“我走了以后怎么样你没和她吵罢”
刘一保道:“我本不想放过她的,可是祁小姐叫她回去。她吓得走不动道儿,傅小姐和颜小姐一左一右搀着,才回的房。”
“很该如此。”宁砚泠点头道,“那梁卓玮毕竟是秀女,她父亲又是粱阁老,和她顶起来还是我们吃亏的。”
刘一保道:“我倒不怕吃亏,只是祁小姐说放她走,我想着姐姐是为了祁小姐才挨了这一巴掌。姐姐要护着的人,我也不好违逆。”
宁砚泠想起自己跌坐在地上时,祁赫雁朝自己伸出的手,心里竟流过一丝暖意,对刘一保和颜悦色道:“你做得很好,比我想的还要好。”
刘一保听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总想着如果姐姐在,会想我怎么做。因想到姐姐也会叫我这么做,我才做的。我不听别人的,我只听姐姐的。”
那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坚定,且有力。宁砚泠听了,心下更是感动莫名。这孩子对自己如此实心,自己必然也要护他周全。
可是刘一保毕竟在秀女所,宁砚泠又在萱室殿,力有所不逮。因此,宁砚泠转念一想,道:“那祁小姐是个好人,你平时也可以听她的话。”
刘一保点头道:“姐姐说的是,祁小姐人也是挺好的。等那梁卓玮走后,她还问了我一些事情。还说如果我愿意的话,她就和顾嬷嬷讨了我去服侍她。”
“你答应她了么”宁砚泠急切地问道,祁赫雁如此热心是好事,她不想刘一保错过这个机会,毕竟祁赫雁身份地位俱在,就算不能像传闻中那样封皇后,也必是九嫔。跟着她,前途只会更好。
刘一保看着宁砚泠,眼睛笑成一弯新月,道:“我说要考虑一下,明天再给她答复。这不来问姐姐了么”
宁砚泠听了,几乎是毫不犹豫道:“那自然是要答应她,跟着她,你以后就不怕了。”
听了这话,刘一保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他只看着宁砚泠道:“我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事情都没有怕过,我只怕姐姐不要我——”
“如你看到的,我什么也没有做。”祁赫雁道,她冲宁砚泠道,“宁赞善,你现在过来还她一巴掌,然后叫她把这地上的衣裳一件一件收拾起来,这件事情就算完了。”
祁赫雁说完,看了梁卓玮一眼,道:“天公地道。”
梁卓玮听了这话,脸色灰败,比挨了打还难看。倒是颜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番春事怨啼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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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亮了牙牌,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道:“京都卫办事,你家可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快点交出来!”
赵嬷嬷毕竟是有了年纪的妇人,虽然心里害怕,可嘴头上还硬,犟着道:“京都卫怎么了我家老爷是都察院御史,你们休得乱来!”
这会儿正值晌午时分,一通吵闹,早引了十来个街坊出来。只是见着是京都卫,都不敢上前,只敢躲在巷子口,远远地看着。
赵嬷嬷瞅着围观的人多,想他们要敢硬闯,自己就先乱嚷起来,闹个大家不得安生再说。
可京都卫众听了她的话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个表情也没有给。黑老三道:“御史就算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妨碍了京都卫办事也是照抓不误!去把你家管事的叫出来!”
赵嬷嬷硬撑到现在早就心慌意乱了,得了这话,忙不迭地跑了进去。
巷子口的人渐次多了起来,几个过路的也驻足,问道:“这家子怎么了竟惹上了——”话到一半,不敢出声,只敢比个“京都卫”的口型。
那街坊有家姓黄的,胆子稍大话又多的,这会儿悄声说与那过路的听道:“这家子是四年前从姑苏搬来的,姓宁,听说是个御史,七品的小官儿罢。有个独生女儿,今年才十四五岁,方才那黑老三来,大约是要找她罢!”
“七品是小了点,好歹也算官家小姐,怎么惹上事情了”
“不知道,那宁小姐胆子大得很,听她家老仆说,以前在姑苏进过新学堂的。”
“新学堂可不就是新政颁发以后建的学堂,男男女女的,在一块上的!”
“所以不成个体统呀!这会儿惹上了京都卫,不死也要掉层皮!”
她们窸窸窣窣地,声音稍许大了起来。京都卫中竟有七八个人齐齐转头,朝她们侧目。他们高大,身着皂衫罗纱,领口镶嵌了一圈灰白的皮草,竟似秃鹫一般。直看得那几个妇人面色灰败,不敢再言。
白墙灰瓦,黑门铁环。
这宁府一看就是官宅。可是,京官的宅邸要么在寺外街上,那连片园林,拔地成厦的气派一看就是大官儿做派;要么就在京都北郊,千顷良田里矗立着一座方正大气的宅子,内花园里亭台楼阁,假山瀑布,无所不有。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官邸!
再看这宁府,窝缩在大兴街**胡同,左右都不过是些小家子儿,一有事情就如方才那般,大树上面飞麻雀,一二十个妇人聚集在一起,或一块儿叽叽喳喳,搅得头胀脑热的,或像现在这样,一片死寂。
好在宁府虽然门面上小点儿,里面却很深,到书房门前,更是一片清净。宁修远原在姑苏任推官,四年前擢升回京,却只是小小的御史,不过七品。仕途不顺,子嗣不盛。已是不惑之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叫宁砚泠,小字濯卿。
好在宁修远一心只在政事上,膝下荒凉也不以为意。多年来只有原配夫人江氏一人,从未起过纳妾的心思。他本有一胞弟,十年前殁了,留下孤儿寡母。宁修远便将这弟妹侄儿一并接来,照顾到现在。他那侄子名叫宁思瑶,相貌随了母亲,极是清荣峻秀。现在只有十二岁,却是淘气不堪。
这会儿宁修远拿着毛笔,笔杆子在书桌上“笃笃笃”地敲了几下,叹了口气,道:“阿濯,你也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般淘气”宁砚泠听了,不过皱皱鼻子。她今年才十五岁,
黑老三挥挥手,他手下的京都卫不由分说,直接绑了宁修远就
第一百七十九章 乌衣门巷应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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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捱到天亮,那男孩儿不敢再等了,没有钱,他就上街去‘找’钱,叫人给逮住了,一顿好打。那会儿内侍省出来采买小孩儿,男孩儿虽然已经十一、二岁了,可是那年头疫症横行,适龄的小孩儿病的病,死的死,年龄便放宽了。他一狠心,就自己卖了自己,拿钱给小女孩儿看病。”
宁砚泠擦了擦眼角,道:“李公公,那小男孩儿就是您罢。”
李公公点点进了内侍省。”
“小鹿儿……莫不是……”宁砚泠越听越不对,可是她不敢说。
“不错,正是当今的太后娘娘!”李公公道,“没人再会叫她小鹿儿了,那户人家姓李,也给她改姓李,假充她家的女儿,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萍儿,可不是湖上无依无靠的小萍叶儿么!”
“那……国舅爷……”宁砚泠想到太后的弟弟。
“他是那家农户之子,小鹿儿那时才不过四、五岁,自从那场大病后,以前的事就忘了大半,那李家养她,说她是他们的女儿,那李宝耀便是她弟弟,她就信了。哼哼,弟弟是个宝,姐姐是根草,有这么偏心的人家么”
“李公公……你后来没有告诉太后娘娘么”宁砚泠问道。
“不说了,她已经不记得我了,当孤儿太苦了,与其告诉她真相让她哭,不如骗她一辈子,让她以为自己也是有爹有娘,有兄弟,虽然不济事!”
“太便宜他们了!”宁砚泠忿忿道。
“怎么会!天道有常,那造孽的两夫妻早早地就死了,李宝耀……他那时年纪还小,对鹿儿也不坏,人也无能,就这么浑着罢,待鹿儿百年之后,他的下场……还不一定呢!”
听他这么说,宁砚泠又觉着害怕,不过是为了哄着太后开心,才能存在的人,和哄小孩儿的泥娃娃又有什么区别小孩儿长大了,泥娃娃就不被珍惜,胡乱摔碎了也没打紧。那天真无用的国舅,也不知将来是什么个终了局……
李公公看着宁砚泠,慢慢儿道:“知道这全部事情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就算有些人知道个一星半点儿也是不敢说的,外头的人……你就算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什么,也是假的。真的,都在咱家心里呢!”
“可是……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因为宁赞善是我们‘自己人’。”这句话仿佛一声惊雷,直在宁砚泠的胸中炸开,又仿佛一道闪电,划破这漆黑的夜空,照亮所有隐藏在这黑暗里的一切。
宁砚泠瞠目结舌,竟说不出一个字。一时房内异常安静,李公公倒是慢悠悠地举起茶杯,用茶杯盖子划拉着茶叶子,又“滋儿滋儿”地喝了起来。喝完了茶,他放下茶杯,看着一时转不过神儿来的宁砚泠。
“宁赞善是聪明人,一定处处留心的。”李公公眯起眼睛道。
宁砚泠听了只暗自羞愧,自己的神经之愚钝,心思之单纯,导致入宫至今,大灾小难不断,身边的人也接二连三地受牵连,现在李公公却还这么说自己,是想要羞煞她么!
“太后娘娘是都人出身,这件事想必宁赞善早就从其他人的嘴里听到了罢。”李公公道。
宁砚泠连忙摇头,这事儿她可不敢承认。可是李公公盯着她瞧,她心一虚,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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