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宫深春意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寒不川
“你刚进宫,去掖亭署要东西,只怕是要不出来,还是我去吧。”
碧桐姑姑说完起身出了安乐堂,此时有几个嬷嬷进来,看见婉莹跪在火盆前,奚落说:“拍马屁也得挑准时辰时机,不是哪里有缝就往哪里钻。太妃娘娘才走不久,怎么也得一个时辰才能过来吧,你这么巴巴地跪在这里,一脸楚楚可怜给谁看呢”
婉莹知道她们话里有话,以为自己是一个巴结东安太妃的小宫女,婉莹抬头望了一眼,逝者为大,在太嫔灵前,婉莹也不与她们计较。
她们见婉莹不吱声,更是得了意。又奚落了许多。
“你看看,这些小们,一个个猖狂的,嬷嬷们问话,连句话也不回答。”
“世风日下,这一代不如一代,咱们刚进宫当差那会儿,见了长辈都是毕恭毕敬的,如今这些个小蹄子们,别说让她们毕恭毕敬,只要她们背后不编排坑害我,就是烧高香了。”
“谁说不是呢,这么大冷的天儿,守丧这样的活既然派给咱们几个老婆子,宫里新来的宫女都死光了吗”
“小声点儿吧,昨儿掖亭署的孙公公已经被太妃革了职,咱们有几个脑袋够太妃砍啊”
“还不是这帮小贱人们平日里撺掇的,平白地,太妃怎么会搜寻上孙公公”
“我听说,是因为人参的事情给闹得,太嫔药里有一位人参,须得用整根的人参不可,御药房这几年人参缺少,想跟掖亭署要几根,结果掖亭署说不是掖亭署的职责,他们掖亭署只负责各宫份例,不管配药抓药的事儿。两边因为这个事儿,几个小太监还动了手。”
“太嫔份例里没有人参,这也怨不得掖亭署啊!”
“你懂什么,这是救命的人参,还管它份例不份例!”
“你说的轻巧,掖亭署的东西都是登记造册的,少了人参,上面查问起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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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重逢
年长的老嬷嬷说到:“死到年前这当口,谥号追封只怕是不能有了,可怜太嫔连这一点哀荣也享不倒。可惜可惜。”
紫微神宫历来如此,凡是去世的低等妃嫔,死后可再升一级,以示逝者为大,余者极尽哀思之意。
“也就当今皇上登基,大封后宫那年升了一级,眼看十年了,还是个嫔位。”
刚才那个老嬷嬷神色自得地说到:“你们进宫才多久,知道些什么想当年太嫔可是宠惯后宫的玉贵嫔,只因册封当日与先帝发生芥蒂,先帝一怒之下撤了封号,连金册也撕了。”
“煮熟的鸭子都能飞走,可见太嫔是个没福的。”
“私下里议论妃嫔,可问鞭刑。”言者正是刚跨进门框的碧桐姑姑。
几个嬷嬷一看碧桐姑姑的服饰不凡,也知道是上等宫婢,早就吓得闭上了嘴。碧桐姑姑将装着纸钱的篮子放在婉莹的身边。然后扭身说:“嬷嬷们说了半天,偏房里有茶水。”
那位嬷嬷此时早就收起了刚才的卖弄,换了一副巴结的嘴脸,献媚着说:“不累不累,这是奴婢们的本分。太嫔早登极乐,宫里也可早添祥瑞。”
碧桐姑姑将婉莹拉进安乐堂,指着几个老婆子说:“既然不累也不渴,就好好干活,门外面的祭品摆的着实不像样子,湿的湿,脏的脏,还有几个已经烂了洞,趁着太妃没过来,赶紧弄出个样子,要不然,挨板子也是保不齐的事儿。
几个老婆子一听,想起昨夜的风波,赶紧从温暖的室内出去,老老实实地干活。
碧桐姑姑不予理会,依旧和婉莹一起往火盆里添纸。
不多会天色渐亮,婉莹支起身子往门外看,正好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安乐堂方向过来。不觉赧然地低下头。
余光看见那人步进堂中,更是将头埋得更深。
“荣亲王万安。”身边的人等起身施礼。
他一眼看见旁边的婉莹,“是你你也来了?”言辞间仿佛婉莹们早就是认识了许久似的。
“奴婢来送太嫔。”
他含情脉脉的看着婉莹,似有千言万语般欲言又止。周围一干人等都跪在地上,等待他说免礼。婉莹还没有向他行礼。
婉莹略略一福,口中说道:“荣亲王万福金安。”
“免礼。”
此刻众人才起身。婉莹也松了一口气。
他依旧一袭白衣。整齐的发束上带着一个白银发冠。恭恭敬敬地上前点燃一炷香,然后磕了一个头,起身离去。
几个溜须之人异口同声:“恭送荣亲王。”
婉莹与碧桐姑姑复又跪下来。
婉莹昨日的悲伤叠加上此刻的失落,身子又站在灵堂里,漫无边际的哀痛铺天盖地地砸在自己心里:他就这样走了……
想到这里眼泪‘扑突扑突’往下落,心里悲哀到了极点:他大约也不甚喜欢自己,否则怎么连一个再见的眼神,也不曾给自己。或者根本就是自己单相思。
想到这里并着祭奠太嫔的悲哀,婉莹的眼泪唰唰地掉落下来。
荣亲王刚走没多久,十几个素色服饰的妇人簇拥着一身白服无钗无饰的东安太妃进了堂中。后面又鱼贯而入几位嫔妃模样的人并着侍女仆众,一下子原本空荡荡的安乐堂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婉莹和碧桐姑姑被挤在一个
第114章 认爱
“姑姑免礼。”
他是王爷,婉莹是宫婢,紫微神宫里礼数是半点也错不得的。
“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哪宫当差”
他不曾叫婉莹平身,宫规森严婉莹亦不敢起来,曲身埋头,只觉得两颊微热,心乱如麻。
“本王问你,你叫什么”他似乎拿出了王爷的派头压婉莹。
碧桐姑姑接过话到:“回王爷的话,她叫师婉莹,荣寿宫前儿新添的宫女。”
“师婉莹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说得可是你”他轻声说道,言辞间颇为轻佻,伸手拉起婉莹起身。
碧桐姑姑听罢见罢,悄然退了下去,余下婉莹与荣亲王站在绵寿桥边,汉白玉的石桥被雪洗得越发洁白,一个个神态迥异的祥瑞神兽安静的站在龙飞凤舞栏杆上。雪后的晴天,阳光刺得人眼生生的疼。恍惚间远处的松枝上站着一只孤单的寒鸦。
他的意思婉莹怎么不明白,那后半句没说出来的‘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让婉莹绯红满脸,低眉垂眼,手里来回捋着腰上系得那根青玉什锦色流苏。
“你可知这下一句是什么”荣亲王嘴角渗着一股坏坏的笑意。
婉莹心里装着一百只跳动的脱兔,心里的娇羞烦乱,只让手指一圈一圈地捋着那根无辜的流苏。不安分的心思略略抬头,正好瞥见荣亲王痞帅无邪不怀好意的笑。
虽然不似梦里那般深情,却是更勾魂摄魄,欲罢不能。昨日青灯古佛一世的誓言早就灰飞烟灭,刚才在刘太嫔灵前的失落也无影无踪。
爱一个人或许就是如此,失魂落魄时的一世忧伤,比不上他岁月静好的一个微笑。
婉莹顾不得那么多了,三生三世的等待,终于等到他,所有的悲伤都是值得的。在悲伤逆流成河的倒影中,有春暖花开的海晏河清,有他,有自己,这就足够了。
不知何时婉莹心里留下一滴清泪,婉莹看着这清泪在自己心里生根发芽,开出一朵皎洁的花。待花儿最灿烂的时候,他伸出修长的五指采下,狡黠地一笑,别在婉莹的鬓边,坏坏地说:“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你可知下句是什么”
看着他的坏笑,婉莹从恍惚中清醒。心里闷闷地想: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王爷,婉莹好歹也是出身世家,下一句“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婉莹怎会不知可是关乎男女情窦初开的情爱之语,婉莹怎能宣之于口,少不得更加羞怯,浅浅地说到:“王爷恕罪,奴婢不知。”
他看婉莹此情此景,婉莹的心事早已了然于心,嘴角的笑意更浓,说到:“如此看来,师家的书香声誉竟是众人以讹传讹。”
婉莹听他玷污自家门风,忽得抬头,不卑不吭的目光,刚好碰上他柔情深邃眼神。原本与之争执地念头骤然飘散。复又垂目说到:“王爷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想必诗书礼仪在已了然于心,不知《礼记》中有句:‘男女有别’王爷可还有印象”
“本王不过跟小姐开个玩笑,逗小姐一笑罢了。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婉莹愿兮。上古之人,真性情也。小姐以婉为芳名,人如其名也。”
他见婉莹义正言辞,并非轻浮之辈,眼中的深邃有多了几分赞许。
深情的目光越过他的身影,婉莹真真切切地看见,小林子捧着一盆火红的杜鹃站在桥的那一头。嘴角狠狠地抿着,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与他。
坏了坏了,小林子肯定误会眼前的场景了,忽得一阵冷风吹得婉莹汗毛倒立,不禁打了个寒颤,小林子依旧一脸怒气地站在那头。
眼前之人,见婉莹身体微微一颤,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银狐大氅,顺势披在了婉莹的身上,“这样冷的天,出来怎么不穿件大氅呢”
大氅上还留着他的体温,裹在身上果然十分温暖,心里却暗暗笑他愚,默默地说:“好个糊涂的王爷,你是亲王,自然知道天冷加衣,婉莹不过一介宫女,怎能无视自己的身份,偌大的紫微神宫,又有哪个宫女能穿银狐大氅”婉莹垂眉低目,一股不胜凉风的娇羞淡淡地浮上脸颊。
婉莹这厢还在沉浸在自己温暖的想象里,那厢的他上前一步,将大氅的系绳在领口挽了个蝴蝶结。
“好伶俐的嘴,你可知‘一笑倾人城’昨日你嫣然一笑,毓彦心神俱醉,一日不醒,焉能不糊涂呢”
此刻婉莹与他之间只隔着彼此呼出来的气息,他的脸真真切切的就在婉莹的面前,高高的鼻梁挺拔俊逸,一呼一吸微微颤动的鼻翼上粘着一层朦朦的汗气。双眉硬朗如峰,映衬着一汪深邃无底的清澈眼眸。婉莹看见自己,在这汪清澈的深潭中沦陷。
“我等了你三生三世,你怎么才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婉莹久久不敢相信。会不会还是在梦中睡醒之后,我还是我,他还是他
“我……”在梦里练习过无数遍的婉莹,此刻有些语塞,到底是梦还是真她有点搞不清楚了。
婉莹痴痴地望着他,浓密的羽瞳剪出一段悲伤的流波。
他心
第115章 帝后之争
婉莹在前面走,荣亲王亦在后面跟着,一路上,往来宫女太监没有一个侧目,但是没有一个不再心中侧目。
一前一后到了荣寿宫,刚跨进内院,婉莹便看见那盆杜鹃花端端正正地摆在自己的门前。四下里张望,小林子早已不见身影。
“这孩子心里不定怎么想呢”婉莹心中有些担忧。
婉莹正在思虑着小林子的事情,突然荣亲王说:“你住的这样简陋,跟我一起去母后那里吧”
荣寿宫虽是正一品太妃的宫宇,但是僖贵太妃性情淡泊,常年礼佛,荣寿宫自然也就看着萧瑟一些。
婉莹明白他的心意,可是终究是太仓促了些。不置可否的婉莹,只是托着那盆火红的杜鹃。
他取过婉莹手上的杜鹃,小心翼翼地置在机上,不由分说拉着婉莹的手,径直出了荣寿宫,刚入慈宁门,正好迎面碰上魏公公。
魏公公一看婉莹身披荣亲王的大氅,再看两人双手相扣,当下心里就明白了,上前一步说:“王爷,太后与皇上这会儿正在屋里说话,王爷有事明儿再来。”
“阿公,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婉莹大为惊愕,大周朝堂堂的嫡亲王居然跟一个宫奴称“阿公”,转念一想,他可能从小被他抚育长大,想到此处,也就释然些,心里也更加敬重魏公公。
魏公公轻轻地凑到他跟前,细细地说:“因为陇西布政使一事,太后和皇上各执己见,太后刚刚还砸了茶碗。王爷,天大的事还是改天再说的好。”说完眼见他衣衫单薄,又拉住他的手,“手这样凉,快跟老奴回房去拿件大氅披上。”言辞间无不慈爱惦念。
“阿公,毓彦又不是小孩子了,经不得一点风冷,你先回去,毓彦进去看看。”
说罢拉着婉莹快步入里。
身后响起魏公公叮咛的话:“王爷,听老奴一句,有事明日再提。”
进入慈宁宫方知何为人间仙境:外面数九寒天,刚进宫门,天地间一股春风拂面而来,好不暖和,一带碧水横穿而过,水面上,万千紫气翻涌吐蕙,几只仙鹤或闲庭信步,或绕颈而立,自在至极;水边,母鹿俯身饮水,小鹿倚母而立;三座木制拱桥横跨而过,凤栖梧桐,龙飞凤舞,鸾凤齐鸣,凤引九雏等祥瑞浮雕繁复华美,美不胜收。步过木桥,映入眼帘的是数不清的奇花瑞草,喷芳吐蕊,几座假山怪石屹立其中,其美可意会不可言传,其妙,可心领不可语传。
连上九级台阶,一座两层的高大宫宇,正是慈宁宫正殿,气势恢宏,大气万千。殿前两侧,绕龙缠凤的顶梁考柱依次排开,说不出的威严庄重;红墙赤窗极尽极致,雕梁画栋纷繁复杂,不必赘言;琉璃金瓦上各方神奇瑞兽向天而立;忽来一阵香风,檐下的风铃,叮铃悦耳,让人如醉如痴。
正殿门口几个宫女垂首而立,见到荣亲王,曲身请安,说到:“王爷金安,太后这会儿,正在西边暖阁的花厅里跟皇上说话。”
待要上前通报,被荣亲王止住,拉着婉莹沿着廊下拐进了西边的厢房,还未进屋,在门外就听见,一个近乎哀求的男声:“母后,傅毅行风评不雅,满朝皆知,若是委以重用,岂不是寒了天下士子之心。”
“贤儿所虑之事,哀家也早有耳闻,但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白璧微瑕,难不成还真的弃玉求瓦?”
“母后,草菅人命,殴打命官,也是白璧微瑕国丧期间与小妾穿红戴绿招摇过市,强取豪夺,强占民田,这些事情在河套几州早已民怨沸腾。在地方征收重税,于朝廷却屡屡谎报受灾,母后难道不知道么这样的奸佞小人若是委以重任,岂不是弃天下苍生于水火而不顾吗母后当真要置若罔闻吗”
“住口,你开口天下,闭口苍生,哀家问你,小时候太傅们教你的帝王心术都忘了吗什么是
第116章 求赐婚
荣亲王拉着婉莹推门入花厅,郁郁芬芳扑鼻而来,如果殿外的奇花异草是人间佳卉,那这花厅里的奇珍异木便是天上的灵姝。一日之内这样多的新奇花卉,真真看得婉莹眼花缭乱。花海深处的明窗前,贵妃榻上歪着一位身着便服的妇人,日光隔着霞影纱,红彤彤的映在她的脸上。
待婉莹们与荣亲王走进,她微微开目,看见他,只说了句:“来了”
荣亲王拉着婉莹走到塌前,孩童一般依偎在贵妃榻侧,撒娇地说道:“娘没有睡着哈哈……”
这一声‘娘’让婉莹十分诧异,方才皇上称呼太后为‘母后’而荣亲王却喊太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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