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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门风云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普祥真人
如果被自己人打个半死未免太过丢人,再说宫岛是出名的混球,真被她揍一顿也没地方说理。于鲲鹏不敢有半点隐瞒,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情况全都讲述明白,包括和清水的秘密联络信箱都交待得一清二楚,足以证明所言不虚。
可惜宫岛似乎没听见,始终命令动手,眼看他没什么新的内容可说,宫岛脸上怒意更盛:“赤党果然都是硬骨头,看来皮鞭没什么用。把烙铁拿出来,一样一样试,我就不信制不了他!”
赤党?自己几时成了赤党?
于鲲鹏听得莫名其妙,自己是努力伪装成赤党,希望能够骗真的赤党出来和自己接触。可是这一切都来自上级命令,自己只是服从而已,刚才都说明白了,这格格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
直到几个大汉把他吊起来,他才渐渐醒悟过来情况不对,宫岛东珍把自己咬死成赤党根本不是误会而是有意为之!他只觉得四肢冰凉,心脏陡然缩紧。大叫道:“我要见清水先生!我要见上级!你们无权这样对待我!”
宫岛哼了一声:“我怎么对待赤党都不算过分,就算天皇来了也没用!最后问你一次,到底招还是不招?如果你想做好汉我可以成全你,还给你个高喊口号的机会,喊吧!”
于鲲鹏愣了片刻,眼见宫岛和她肩膀上的猴子一样,都是目光冷厉毫无动摇,便如同泄气皮球一样没了反抗的勇气。他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宫岛有什么必要陷害自己,又为什么非要下这种毒手。不过事到如今纠结这些已经失去意义,自己只能顺着对方的杆子爬才有可能保住命。
他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到底要我招什么?”
天亮了。
警哨声响起,胡言报报馆外拉起了警戒线,几个持qiāng巡捕封锁了大门。新女性的记者对于身边的新闻自然不能放过,仗着自己是年轻时髦的姑娘,老板又是宁处长的爱宠她们根本不怕警察,举着相机就要往里冲,反倒是几个警察要不住地说好话哀告。多亏两个女警赶到,才帮他们把人拦下。
自家头目都是宁处长的姨太太,彼此之间互不畏惧,加上又都是好热闹的年轻姑娘,因此相处融洽。几个女孩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天,先谈天气后说时装,又关心了一番时下电影明星的私生活以及自家上司爱情生活才转入正题,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女警揉着惺忪睡眼说道:“听说是凌晨的时候有人发现打更的老头被人捆起来了,随后发现报馆不成样子就报警了。你说这破地方有什么可抢的,那个主笔自己就是穷鬼,bǎng jià他有什么用啊?”
“谁?谁被bǎng jià了?”
“就是那个负责人,姓于的。叫于进锅还是什么来着?我也不看他的报哪记得住?就是昨天登储备券要掉价那个人,听打更老头说,来了一帮人把他弄走了。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绑个开报馆的有什么用啊?”
另一个女警道:“要我说这人就应该绑。我上次跟着三小队那几个姐妹抓过他,当时他正要对一个姑娘……”
几个女人又叽叽喳喳了一阵,不过新女性的几个女孩已经明显没兴趣交谈,而是飞快跑回报馆送信,随后准备紧急排版增发特刊:胡言报主笔于鲲鹏突发意外遭人bǎng jià生死不明。
以于鲲鹏的胆量和办报风格出事是迟早的事,可是这次情况特殊,刚刚报道了冀东银行的黑料,人跟着就消失不见,所有人都能猜到这起bǎng jià事件的幕后黑手是谁。
天津的舆论力量向来强大,报人敢写敢骂敢胡编乱造,挨骂的基本都是认倒霉或是破财免灾。真惹急了派人放火扔zhà dàn,或是上法庭递状子,很少闹到bǎng jià的地步。只有北洋时代的军阀,才会在某些时候动用这种极端手段。
银行归根到底是斯文人的买卖,做这种事难免让人心生厌恶。哪怕是汇丰这种大银行最多是出动官方力量整人再不就是拿钱砸,绝不能动用这种非法手段,更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原本各大小报馆因为宁立言的缘故对于冀东颇多忌惮,可是随着与鲲鹏的失踪,这些报人的神经显然也受到刺激,纷纷在自家报纸上戳冷qiāng打闷棍,指桑骂槐的批评冀东储备银行是土匪作风不可信任。
靠着宁立言的及时处置以及和富豪的交情所维持的储备券信用顷刻间一落千丈,哪怕许诺再多优惠条件,还是有不少大富豪要求提款。
老百姓本来就跟着富豪走,看他们提款,之前那些本来稳当的储户心里也不踏实,跟在后面取钱。更要命的一点是,这时候正金银行也表现得不那么配合,却已经不耐烦给冀东继续供应银元。
固然从法理意义上,那些银元确实属于冀东而且从完成战略需要,也必须支付一部分银元出去。可是正金方面就是不愿意配合,而且理由也非常充足:经济战尚未全面发动,这时候把银元提空,将来又该怎么办?不光是银元,就连日元都不愿意给。冀东的主要经济来源:冀东运输公司也在这时候装聋作哑,哪怕池墨轩亲自打电话,里见甫也不愿意把烟土款项转交。又暗示宁立言不去位,自己就不会转交款项。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再次变得不可控制,一连四天下来局势始终不见好转,池墨轩已经彻底无计可施,只能再次召开董事会。这次则是连佐藤秀忠都亲自赶来,足见情况不容乐观。
宁立言面沉似水,说话像吃了qiāng药:“我当初就不该掺和到这件事里,到如今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英国人那边对我不满意,日本人对我也不满意,我到底图什么?按倒葫芦起了瓢,这差事没法干了!谁爱干谁干,我辞职了!里见甫不是看着我这个位置眼红么?让他来!我成全他!”
佐藤咳嗽一声:“宁先生,不要这么大火气。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不能感情用事。事到如今大家想必都明白,这件事不是单纯的经济问题,而是对帝国经济领域的破坏。是敌对行为!而敌人,就在我们中间!”
他收起了平日的商人伪装,拿出了几分丘八派头,目光锐利如针,虽未拿刀动qiāng可是身上自有杀气弥漫,池墨轩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经不想再拉外人进来顶锅。毕竟之前的兑付危机都应付过去,没理由这时候退缩让别人得便宜,强撑着问道:“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认为这是一起敌对行为,也委派了专门人员负责调查……”
佐藤毫不客气地打断池墨轩:“如果委派的人员有问题,那么一辈子也查不出真相。金董,你觉得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从会议开始金鸿飞就面如死灰,这时候更是被问得变颜变色,连忙道:“我……我不知道佐藤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才对吧?我其实一直没搞清楚,金董这种有钱人,为什么要和穷党勾结,你能告诉我答案么?”





津门风云 第五百六十三章 好心
金鸿飞其实应该算作佐藤秀忠这一派的人,包括里见甫和甘粕正彦在内,这几个人之前关系良好,能算成同一阵营。里见甫向南方销售烟土,吉川幸盛提供轮船作为运力,又要求吉川财团在南方的势力无条件支持里见甫,这不光是合作也是投资。
毕竟这些东西都不是无偿提供,里见甫每卖出一两烟土都要给吉川家分红。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关系在,甘粕才没把烧仓库那些事放在心里。他给吉川家造成的那点损失远不如提供的利益多。
有经济利益为纽带,又和宁立言有仇,双方理应共进同退。金鸿飞这次陷害宁立言乃是出于里见甫和甘粕授意,也得到对方保证,佐藤会在董事会内提供支持,协力把宁立言放倒。可是此时佐藤却带头翻脸,把金鸿飞打了个措手不及。乃至于佐藤的言语他都没听清楚,下意识回问了一句:“您说什么?”
“金董,这个时候再装蒜就没有意义了。”佐藤咬牙切齿道:“我的人已经调查得非常清楚,就在储备券泄密之前,你曾经亲自去过胡言报和于鲲鹏交谈,前后持续时间超过一个半小时。之后于鲲鹏从汇丰银行提走了两千元巨款,支票是你开的。这张支票在汇丰银行有备案,很容易查到,你总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抵赖吧?胡言报销路平平,长期因经费问题陷入困境。忽然之间可以大量印刷派发报纸,所靠的就是这笔经费。你能解释一下,向胡言报提供经济支持的理由么?”
金鸿飞这时才知对方是有备而来,自以为的机密早就被对方查个清楚。他没受过特工训练更没有胆量,被信赖的靠山打了个措手不及,除了害怕剩不下其他情绪。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只是结结巴巴地说着:“误……误会。我怎么可能帮助胡言报?更不可能和赤党有往来,这一定是搞错了。”
池墨轩这时阴测测地发问:“佐藤先生您方才说胡言报的主笔是赤党?”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胡言报一直以来秉持fǎn ri立场,煽动民间fǎn ri、仇日情绪,除了赤党还有其他人会这样做么?帝国早就已经开始注意他,只是希望放长线钓大鱼,所以才没对他采取行动。和赤党关系亲密者,又会是什么人?”
宁立言这时却开口反驳:“佐藤先生这话未免太武断了。且不说于鲲鹏是否是赤党并无定论,就算是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如果说某个人和赤党来往密切就可疑,那么和这个人关系密切的又是否可疑?我们中国在明朝的时候,曾经有过一种名为瓜蔓抄的方式,就是你这种思维方法。事实证明这种方法既残暴又愚蠢,必然会造成大量的冤案。为了抓住一个真凶冤枉几十上百的无辜,这未免太不人道。再者说来天津的报业向来发达,社会各界都会和报界交朋友,和于鲲鹏来往的人很多。如果按照你这个逻辑,瓜蔓累葛天津怕是有五分之一的人都要进监狱。”
佐藤对宁立言态度倒十分客气:“宁先生不要误会,我知道你的内宠和于鲲鹏也有往来。请尽管放心,帝国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仅凭怀疑就对谁不利。事实上我们有充分证据证明金鸿飞和于鲲鹏私相授受,向于鲲鹏提供金钱帮助他散布对冀东不利的消息。整个储备券风波,都是金鸿飞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说到这里又看向金鸿飞:“金董是准备承认,还是要顽抗到底?宪兵队的木村医术高明,最擅长治疗失忆症,你要不要去他那里挂个号?”
“不!不必了!”金鸿飞连连摇头,头上满是汗水,人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她的心理防线这时已经濒临崩溃,尤其是听到宪兵队木村的名字,更是魂飞魄散。
佐藤哼了一声:“金董为帝国出了很多力,如果不是迫于无奈,我也不想坏了大家交情。但是你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让我非常难做。这样吧,你先把于鲲鹏放出来,我们有什么话再说。你总不会说人不在你手上吧?”
金鸿飞先是点头随后剧烈摇头,动作幅度之大让池墨轩甚至担心金鸿飞的脑袋会不会因此和身体分家。他的语气已经彻底变了,与其说是说话不如说在哀嚎:
“人真不在我这啊!我承认,我是让日本青帮的人到英租界绑人,那几个人能进英租界也是我找的门路。可是他们没得手!于鲲鹏被另一伙人绑走了,他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
“金董,你是把我们当傻瓜,还是认为我们是三岁孩子?这种谎话也能骗人?”
“不……我不敢骗你们。真的是被另一伙人带走了!我们在后门安排的人也跟着失踪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在哪。”
宁立言冷笑一声:“日本青帮藏龙卧虎,就这么容易被人收拾?我的人这几天没闲着,把英租界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一点线索都没有。有这份手段的,可着天津卫也没几个,是谁下的手大家心里有数。我说金董,都到这时候了就有嘛说嘛吧,就算是你把于鲲鹏弄死了,这时候也得说实话,越瞒着越坏。”
“不是……我说的确实是实话,他就是被别人弄走了。他就是个办报的,抓他跟抓只鸡差不多,不值当的动用好手。一共六个人两辆车,前后门一边三个,按说怎么也逮着了。谁想到后门的三个人就没影了……”
佐藤面沉似水:“既然是这样,我和金董怕是没什么话说了,只有请你到宪兵队把话说清楚。”
池墨轩也冷声道:“杀人灭口!金董一个做生意的人,这种匪徒手段也运用的娴熟,倒是让我从未想到。你这一刀下去自己倒是可以逍遥自在,只是冀东银行又该怎么办?为了争权夺利,你不惜陷害同僚出卖银行利益,如今更是连人都敢杀,这样的人我可不敢共事。”
宁立言这时却一摆手:“慢!大家先别忙着下定论,据我所知,金董的民丰银行大半身价都投在储备券上,不可能愿意看到储备券崩溃。他和我确实有过节,也一直惦记着我这个位置,要说联系报人害我不算奇怪,但要说为此不惜搞垮银行摧毁储备券,这未免有些不可思议。金董,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其实这个道理非常浅显,在场众人没一个笨蛋,谁都能想明白。但问题在于能想明白不等于愿意想明白,在装糊涂明显对自己更有利的前提下,越是聪明人越会表现得蠢如猪狗。
冀东银行的事情乱七八糟,银行很可能陷入烂泥里拔不出腿,这样的事得有人负责。佐藤差点被金鸿飞拖下水,心中既恨又怕,这时候只想把他踹下水脱身。池墨轩一直担心金鸿飞抢自己的位置,想要找机会踢他出局,这次也是送上门的时机不愿意错过。
这种背景下,谁还愿意去想这些,都是想找个倒霉蛋顶罪万事大吉,这些道理没人肯说。宁立言这时候说出来,却是得罪众人保金鸿飞。考虑到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个举动未免出人意料,让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
池墨轩看了一眼宁立言没说话,佐藤秀忠道:“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为金鸿飞作保?”
“谈不到作保,这也不是作保的事。我只是说不能稀里糊涂就把人说成赤党同谋,到了上面这也交待不下去。不管怎么说,金董都是本地金融巨子,优秀的银行家,哪能随便就往红帽衙门送。”
池墨轩道:“如果不是金鸿飞泄密,这件事又是如何泄密?又怎么会对于鲲鹏下手?”
金鸿飞之前被吓得不敢说话,这时候见宁立言为自己出头,总算有了几分勇气,不顾一切大喊道:“我承认,我收买了于鲲鹏,可我真没泄密。我就是让他……”
他说到这里发现后面的话没法说,总不能说让于鲲鹏设法去勾引宁立言的外室套情报,那不是自己找死?他忽然发现宁立言为自己说话未必是什么好意,而是用这种方法堵死自己的嘴。
现在自己要是攀咬他,非但没用反倒是惹祸上身。随后又想到,最有能力把于鲲鹏绑走且查不到踪迹的其实就是宁立言。只不过他之前的表现让人没往这方面想,现在想来,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安排好的?
见金鸿飞话说一半,池墨轩冷哼一声:“平日里金兄可是出名的能言善辩,现在为何这般模样?是天气太热中风,还是心中有愧无话可说?”
宁立言一笑:“他没法说的话我来说,金董想必就是让于鲲鹏说我的坏话,没让他登这种要命的事。只不过金董不知道于鲲鹏赤党身份,所以才中计。至于于鲲鹏的消息来源,也不一定就是来自金董。赤党手段高明,未必非要从咱们银行才能得到这个情报。再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事情解决。古人说的好,使功不如使过,不如让金董戴罪立功先解决眼下的麻烦再说其他。”
佐藤说道:“金董有这个本事?”
“金董是一位优秀的银行家,我们应该相信他的能力。再说不是还有我么?我们两个联手,相信有把握解决眼下的麻烦。金董,你有没有这个信心?”




津门风云 第五百六十四章 口供
金鸿飞隐约猜到宁立言的提问没安好心,自己如果应诺下来必然会背上巨大负累,搞不好还要损失一笔巨款。可是眼下的情形自己即便答应出钱都未必能保命,如果拒绝肯定活不了。在钱财与性命之间,只能先顾着后者九六。哪怕明知道是个坑,也得先踩进去,不住点头。
宁立言刚才这话里藏的含义池墨轩已经听懂了,话里话外就是把锅往外面甩。
这笔储备券是从冀东送来的,从印刷到运输中间环节无数,哪个环节都有可能出问题。因为是天津的报纸刊登,所以一开始所有人心思都集中在本地。现在把思路开拓一下,就能发现可疑目标不少,不一定和天津有关。
这个推论其实缺乏有效的证据佐证,但是池墨轩急着脱身,对于证据也就看得很淡。就算把锅都扣在金鸿飞头上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还是逃不掉,要是从其他环节走漏风声,就没什么责任。比较起来,还是这个结果更能令池墨轩满意。
原本池墨轩是忌惮金鸿飞的财力和能力,想着找机会把他收拾掉。可宁立言刚才隐约的提醒也让他冷静下来,这不是个普通人,可以靠着诬陷轻松解决。现有的证据连于鲲鹏是赤党都证明不了更别说咬死金鸿飞,万一被他咸鱼翻身自己也有麻烦。再说银行里高层出现赤党也不是光彩事,搞不好还会牵连自己,总不能为了害人把自己的性命填进去。
他想明白这层也跟着改口:“我觉得立言这个办法不错。不如就这么决定。至于赤党的问题,我们都是商人,没这个能力判断。还是交给专业人士负责,我们就别在这里乱猜了。”
佐藤看了一眼金鸿飞:“既然如此,就让我期待着金董的表现。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在你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前,请不要随便离开天津。如果非出城不可,必须向帝国报备,否则就只能按照畏罪潜逃论处。”
散会之后彼此谁也没说话也不曾来往,到了中午的时候宁立言刚走出银行门金鸿飞就小跑着追出来,随着他上了汽车。宁立言也不疑惑,朝老谢吩咐了一声:“去利顺德。”随后就一语不发,等着金鸿飞说话。
汽车离开银行大门,金鸿飞看看老谢又看看宁立言,压低声音:“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这话把我问糊涂了。明明是你上我的车,反倒问我是什么意思?你是上错了车,还是被吓糊涂了胡言乱语?要不然我先送你去医院?”
金鸿飞咬牙切齿:“别以为你从日本人手里把我保下来我就会感激你,我这半天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你现在还想坑我,没门!你这次拉我跟你一起解决银行的事,是不是惦记着我的家产?”
“金董不愧是本地商业巨子,果然聪明绝顶于我的心思一猜就中。你也是开银行的,这里面的门道最是明白不过。冀东如今面临的麻烦非大笔钱财不能解决,光是冀东自己的钱不一定够用,正金又不肯提供贵金属支持,我有什么办法?只能拿你的家产来填窟窿了。”
他把话说在明处反倒让金鸿飞不知该如何是好,嘴唇动了半天,才吐出一句狠话:“你别欺人太甚!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同归于尽?你也配!”宁立言一声冷哼,猛地抬起手,金鸿飞以为他要动武,下意识想要举胳膊防御。可是宁立言的动作远比他快,还没等他招架,手已经到了他的面门,不过并非朝他脸上扇巴掌,而是帮他扶了扶金丝眼镜。
“金董出汗太多眼镜都快掉下来了,我帮你扶一下而已用不着那么大反应吧?大家都是斯文人,我难道还能动手?这简直是笑话!”
宁立言哈哈一阵笑,金鸿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就是出身有钱人家的大亨与袁彰武那帮人的区别。
再怎么厉害的混混也惹不起有钱人,当初袁彰武有日本人撑腰的时候,虽然有胆子和金鸿飞称兄道弟,但是骨子里还是怕他。宁立言自己就是富贵人家出身,根本不在意金鸿飞的身份,也敢公开威胁。
控制了整个城市的地下世界的宁立言确有足够的资本和这些大富翁抗衡,这一点也是之前本地割据一方的混混龙头所不具备的条件。金鸿飞也知道自己那同归于尽的说法根本吓不住人。他掏出手帕擦着汗水,强撑着说道:“你……你别以为我惹不起你。我也是有朋友的……”
“金董当然有朋友了,甘粕正彦就是你的朋友。可是他会帮你?我看不见得吧。日本青帮贩烟敛财也需要个外壳,你的作用就是给他们当壳子做伐。可是壳子这种东西并非无可替代,没有你也有别人。需要卖命的时候就找到你头上,到你出事的时候别指望他们出力。要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打个赌,到了利顺德你就给甘粕打电话,看他能为你出多少力?”
电话早在办公室就打过了,情况和宁立言说得一模一样。甘粕很想收拾宁立言,但不想掺和到储备券以及赤党的事情里。金鸿飞好话说了无数,对方的态度依旧冷漠,只关注民丰银行的运作。若非如此金鸿飞也不至于不顾一切跑到宁立言车上。
见这条路唬不住,金鸿飞又说道:“就算甘粕不肯帮忙,还有其他人!我可以写状子申诉,就不信这天下没有讲理的地方!”
“天下有讲理的地方,但日本人不是讲理的人,这个道理你也应该明白才对。再说就算讲道理,你以为自己就能赢?少废话,到了利顺德我让你知道什么是道理。”
见宁立言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金鸿飞心头泛起一丝不祥预感,总觉得有什么巨大的危机在等着自己。可是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见步行步。下车之后两人直接来到陈梦寒房间,却见池小荷也在,正和陈梦寒说着什么。
池小荷这段时间一直和宫岛在一起,见宁立言和金鸿飞来,她微微一笑,亲热的叫了声三哥,又朝金鸿飞一笑,喊了一句金董。
金鸿飞这时候已经没心思欣赏佳丽,只盯着宁立言道:“这是你的地方,大家可不妨有话直说。你到底想要多少钱,说出个数目来,大家好好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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