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人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树与梦
那天是阿嬷带我偷偷回了绣纺的。次日众人起身,也只以为我是犯了错受了责罚罢了。
可自那日起,太子总会来找我。他肆无忌惮,而我却提心吊胆。
那天阿嬷推门而入,我衣衫凌乱。太子回头看她,阿嬷吓得步步后退。他没了兴致,有些恼:“混账!”他踹了阿嬷,可她只能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我求你,放过她。”我跪在他的脚边,卑微如蝼蚁。又或者说,我本就是螳臂当车,惹人耻笑罢了。
他似是在盘算什么,最后笑着将我扶了起来:“既然你为她求情,那我便姑且放了她。”
我以为是真的,可次日阿嬷便再说不出话来。
阿嬷变成了哑阿嬷,绣纺女官也换了旁人。
他听阿嬷的嘶哑声音,发出低吟嘲笑:“你瞧,这世上折磨人的方法可有上百种,这比让人直接去死可痛快多了。”
我的身体僵硬在他怀里,血液静止,仿佛与死神同生。
他说我既得了好处,他也要捞些报酬。他让我找机会去八皇子宫里伺候。我问缘故,他戏谑的笑着:“他可是我的玩物,可不能让他跑了。”
半月后,我跟哑阿嬷调到了八皇子的府邸。深宫之中,八皇子的院子是没人愿意来的。他的住处是曾经废弃的冷宫,夏季虫蚊甚多,冬季阴寒潮湿。
没人愿意来伺候他的。
我到的那日,正有个小太监用根木棍子,上面绑上黑色的布帛逗弄着八皇子。那是民间逗弄畜牲的做法!
我上前掰断了那根木棍,气愤的扔在了地上。八皇子愣在原地,有些无措的看着我。
小太监只以为我被调来这心中不满,愤愤离开。
八皇子伸出小手,拽着我的食指:“姐姐……”他声音嗫嚅,一点都不似皇子该有的霸道跟威严。
我蹲在地上,擦了他头上的细汗:“我不是姐姐,我只是来服侍您的婢子罢了。”
他疑惑:“可这院子里的人都让我喊他们姐姐哥哥……”
“他们只是婢子太监,八皇子才是主子。”我有些烦躁,为他的人生和我的悲剧。
他只是点了头,我知道他不会懂的……他不懂身为主子可以将婢子糟蹋到那种地步,他不懂权力富贵有多大的好处……
我跟他相处的很好,哑阿嬷也很疼他。他疏离了欺负他的那些婢子太监,他们也图得清闲的呆在院子里。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我几乎已经忘了我的噩梦。
那日太子前来,他跟八皇子说:“带你去吃好吃的果子,你一定没尝过。”他一脸的宠溺,我差点都要被他的人畜无害模样蒙骗过去。
我将他拉在身后,谄笑着:“八皇子近来肠胃不适,怕是吃不得。”我轻轻地拍着八皇子的后背,希望他理解我的意思。
可孩子始终是孩子,禁不得诱惑。他挣开了我,跟着太子走了。
他牵着他,好一副兄弟情深的场面。
走及门口,太子阴森的看向我,我知道我背叛了他。亦或者说,我从未诚服于他。
那天下午,天上下着大雪。纯白的世界里,入目的是一片冷漠。
小太监跑来跟我说,太子差人传话八皇子受了伤,在假山那,指名让你过去。
我以为那是恶趣味的报复,穿着薄衣便飞奔过去,糊涂的连伞都没拿。
一路上,我脑袋都在混沌的想,雪水混着泥土进入他的伤口,他可能长些记性日后可会再这般糊涂的信了那人的话
算了吧,我只是真的很担心他。若是用不太适当的措辞便是,我与他同病相怜,他这个皇子,也就是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罢了。
就快到了……
我被人捂了口鼻拖到了假山之后,他的气息太过熟悉。我没挣扎,任由践踏。
他附耳低声言:“别想着逃离我。”他声音隐忍,像是被人背叛是一件深感侮辱的事情。
我咬唇未答,快些结束便好……
他走后,我擦了眼泪,下唇已没了知觉。
我向来知道……薄衫挡不住寒冷的。我想,梵子黎也该知道了,他这样,在这深宫里是活不下去的。
我沉着脚步走到他的面前,他已经站起来挪了很远了。远处地上的血迹刺目,我竟有了嗜血的念头。
“为何不听话”我声音冷漠,第一次觉得我同他所承受的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懦弱无能,不知算计,无力反抗!
“我……”他脸色惨白,我知道此刻的我,该把他带回去轻声安慰,然后温柔上药,最后哄着他睡觉的。
“你自己走回去。”可我只是冷漠开口,转身离开。
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何对他那么残忍,怕是对他撒了不该有的气,他是我唯一可以报复的皇族里的人了吧。
他那日很迟才回来,假山离他府院不远,可他去摘了花。
他笑:“你
第二十八章 太子薨
沐灵还是走了,梵子琛听了她的话,没去送她……又或者说,沐灵使了伎俩,梵子琛没有揭穿。
她对川国本应无所留恋的,左右不过一个梵子琛罢了。可一思及日后某天,他也许也会路过她所经之地,竟有了一些说不明的牵挂。
梵子黎推着轮椅,低头瞧着她的落寞样子。他停下来,蹲在她的面前,难得那么正经说话:“沐灵,日后你若是想要回来,便将这只青骨蛇放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去接你的……就当是我欠你的人情好了。”
沐灵接过梵子黎递过的那节竹骨,随意的收进袖子里,冷漠地将眸子瞥向了远处。
梵子黎轻叹:“你是还在怪我吗怪我让你离开他,独自回镇国”
沐灵睫毛缓动,有些无奈。她扯着嘴角,想要做出戚笑的表情来。直至尝试未果才惊觉,原来痛及深处,真的会活不出人样来。
她低眸,眼底空洞:“我只是觉得无能为力罢了……我还以为活着能有多放肆呢,原来不过同众生无异。若我真是不死身……是不是得记他很久很久”语毕,她眼眶湿润,竟想不出日后一个人的日子来。
梵子黎不忍,手掌覆上她的肩头:“他会去找你的,一定会的。”
那天微风拂过,可沐灵并不觉得轻松,沉闷的感觉是夏季将到的前兆。
“就送你到这了!”许久过后,梵子黎站直了身子。沐灵瞧着远处,第一次对远方有了惧怕和抵触。
盐商队伍在前面冲他们打了招呼,梵子黎远远的回了礼。轮椅被他交付给了一个高高壮壮的黝黑男人,他问:“可有什么话留给他”
沐灵语气终于有些波澜:“你让他等着吧,不用他来找我,我一定会先回来找他的。”
梵子黎没说话,怎么到了这般时候,竟还是这般小孩子性子的说着任性的话。留下些会挂念他的话可不是更安慰些
梵子黎无奈的摇了摇头,终究同她背道而驰。
一路上他不自觉地思量着沐灵的话,久了竟觉得好笑。当年他不也说过这么狂妄的话吗
那时候他可比沐灵凶狠多了,他拽着太子的领口发着誓:“等着吧,我一定会为璇姐姐报仇,你最后一定是死在我的手里!”他得到的是放肆的嘲笑,除了太子,还有小厮的……
好笑吗梵子黎勾了勾嘴唇,好像也该是时候完成这件事了。
夜间太子住处
戌时刚过,太子院突然陷入一片黑暗,烛火皆在同一时刻熄灭。
一瞬间,婢子们的呼声一惊一乍,老阿嬷轻拍着年轻婢子让她们声音低些,可不能吓着主子。
太子的侍妾们更是高声喊着让婢子们快些进来服侍,前院的小厮们以为出了事,皆是赶了过来。结果被受惊的侍妾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骂了出去。
婢子们缓了神,去找了火折子想要重新点上火。谁知那些蜡烛都是断了芯的,根本燃不起来。
没了法子只能去前院找小厮们,让他们去仓库摸黑拿些新的来。
整个太子府的人皆是呆在院子里等着,侍妾们坐在凉亭下,几个贴身婢子们为她们挥着蒲扇。那些个没什么事的老阿嬷们,也都是站在一侧打着哈气。
侍妾们叽叽喳喳的抱怨着:“怎么好好的,整个院子都没了光了我这才刚褪了衣衫,这一遭着实唬人。”
“姐姐快别说了。灭灯之时,我那个蠢婢子还在给我染蔻丹呢,现在都不知糊成何样了。蠢笨的下人每一个好使的……”
闲聊几句过后,小厮便已急急的跑来分了蜡烛。手快的婢子率先点起了火折子,几根下来,院子里又似上了光一般。
唯有光亮,才能衬得黑暗。
他们没有防备的抬头,入目便是太子房中的黑影……
直直站立起来的人影印在门框上,在光的迷幻里,显得格外滑稽而又高大。
尖叫声刺耳,众人皆是慌了。胆子小些的,已是被吓晕过去,胆子大些的,还想上前探探究竟。
注定这是个不眠夜了……
夜间有人匆忙的去报了案,有人慌张的进宫去寻见川王,有人收拾玉帛各奔东西……
川王后次日起身才听闻消息,听罢便是一病不起。川王心疼她,声称定要为他们的孩儿报仇。
案子通查到了最后,只知那劣质的蜡烛出自赵家,而对凶手的作案手法皆是一概不知。
川王换了一波又一波的断案者,结果皆是无迹可寻。官员唉声载道,有机灵的偷偷问了大监,大监暗示着:前些日子有个妖女,怕不是个祸国殃民的主。
一传十十传百,渐渐也就都成了沐灵的错处。川王气的糊涂听信此言,传了梵子琛进宫问他沐灵下落。
梵子琛悲极反笑:“不是皆说她是妖女吗自是见不得人作恶,来收人了罢了……”他语气太过恶劣,一点都不似以往清冷的样子,倒有些梵子黎的痞气肆意。
川王见状,气不打一出来:“你这混账样子,怕是受了那妖孽的蛊惑了。”
梵子琛闻言,站直着起了身子。语气诡异阴森:“她可是妖孽啊,父皇寻她,当真不怕被她收了去”
川王听他此言,又思及至今没有推出杀人的手法,倒真有些心悸。
梵子琛点到为止,未得准许,便出门而去。
梵子黎已在宫门等他,梵子琛瞧向他,眸子清冷,同殿上那似是有些癫狂的模样没有半点相像。
梵子琛骑上了沐灵留下的马,同梵子黎并肩齐驱。
“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杀的他”梵子黎声音带笑,有几分得意。
“儿时的事……我记得。”梵子琛深叹了口气,带些无法言说的悲怆:“你当时是不是就想杀他了”
“是。”他回答的果断。
梵子琛突觉,人命在他看来,是否只是蝼蚁
他看着梵子黎,眼底冰冷:“若我这次不帮你呢你要为他陪葬吗”
“……沐灵说,你会帮我的。我相信她,她相信你。”梵子黎难得的温顺,没有戾气。
忆……
那日梵子黎同沐灵密谈,他让她离开,可她不愿。
 
第二十九章 沐灵归
川国这边不得安生,镇国那边亦是暗潮汹涌。
朝堂上催立太子之声愈发急促,后宫的嫔妃也是纷纷站了队。这番阵仗,好似明日王上就要一命呜呼踏入黄泉,他们便可转身对新帝俯首称臣一般的胡闹可笑。
王后自是不愿淌这滩浑水。只是每次晨起,各宫嫔妃们前来请安之时,说话皆是夹枪带棒的。末了还要她来定夺对错,几番下来倒是让她筋疲力竭,只能免了早上请安之礼,好求个安生。
自太子逝后,王后的身子便是一日不如一日。好不容易放下逝子之痛宽慰了些,现今欲立新太子之事又起,让她逃避的愁思又翻涌作祟起来,结果又病倒了。
古兮听闻便一直往宫中跑,贴身照料着王后,往日的小脾气也皆是收敛了起来。
她很害怕,怕王后同她哥哥一般,悄无声息的便没了。她常听闻宫中总有美人说没就没,往日总觉得母亲身为王后,自是与她们不同些。现今见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捧着药罐子,着实让人心慌。
王上听闻她又受累倒下后,便着令后宫事宜皆交由灵姬打理,任何事情不得叨扰王后。
嫔妃们皆是心中不服,却也无法。毕竟贵妃二人分别是三皇子四皇子生母,后宫执掌事宜给了谁都似是立谁做太子的苗头。倒是无缘无故便宜了灵姬……
“怎么又是病倒了”王上按下了要起身行礼的王后,语气里皆是近来的疲惫。
“不过是小病罢了。”王后轻咳了声答了话。
她伸手握着王上的手,想要给他些安慰。倒真是老了……她看着牵着的双手皮肤松弛着,满足的笑了声:“不曾想,臣妾真的同王上恩爱和睦走了一生,相伴到老倒也不是句空话。”
王上挥了手,命古兮带着婢子们先行下去。他想同她说说话,就像很多年前在王府一般。
他握紧了她的手,有些怅然:“待你好些了,我便带你去瞧瞧这大好河山……当年我说过登上王位过后便带你去的,结果这王位像是囚牢一般,让我没有半刻休息。”
王后闻言,笑的温婉:“你是王上,自应心怀天下,臣妾理解……王上近来一直为立太子之事烦忧,臣妾身子不适,亦不能分忧,着实羞愧。”
王上闻言,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该怎么说他该说抱歉没有保住他们的孩子让他英年早逝还是顺着她的话同她分析下一个太子该立哪位亦或是宽慰她不要忆起丧子之事不管怎般,都太过残忍……
屋子里沉默良久,久到古兮等不及的推门而入,送了熬好很久的汤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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