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人间

    顾亦初笑:“真的是嘴硬。”

    她递了荔枝过来，他想都没想便接过吃了下去。

    一刻钟后，顾亦初伏桌而倒。

    沐桑进来看着他，倒是勾起不少在魂契阁的旧事来。

    他苦笑，自己何来的胆量敢再去回忆深思不过是个弃子罢了……

    “啧啧，你可真是下得去手。”沐桑看着一脸心疼的古兮，语出讽刺。

    古兮转身出门，决绝道:“动手吧！”

    “这一刀下去，下面的走势可并非你我二人能够左右的。”沐桑说的郑重，没有一点玩笑。

    古兮听罢，踏步而出。

    沐桑取了顾亦初的血来，沾在他所引的情欢蝶上。

    魂契之血特性最为强烈，只需一点，便可将蝶上之气覆盖。

    沐桑将它传与情欢，情欢次日起身，瞧着上面虚影:沐灵在湘西一带有难，寻之，救之。吾在将军之位，近来无法脱身。

    情欢觉得突然，怎会突然出了事她心有疑惑，却因对象是沐灵而乱了阵脚。

    她传情欢蝶给魂契阁的老人，也就是在湘西一带的魂契们，命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找到沐灵，并带她回来。

    随后又发了情欢蝶给了沐灵，却是迟迟没有消息。

    果真不该听她的，让她一人孤留在外。

    情欢坐不住的出门而去……

    顾亦初次日晨醒，却发现自己躺在古兮的府上。他不是没有彻夜未归过，只是忆不起昨日之事头疼的厉害。

    古兮推门进来，故作笑他不知轻重:“昨夜你可真是好笑，吃着冰果子也能一头栽进冰水里。”

    顾亦初自然不记得，只能扶着额头，反问道:“是吗”




第六十章 寻她
    沐灵捏着那情欢蝶，发觉魂契阁中有异。

    她同梵子琛道了别，他很想说:“我陪你一同前往”亦或是“留下来。”

    可他知他不能，一同前往没资格，梵子黎之事他总该讨个结果的。留下来便更是妄言。

    沐灵来的突然，没有她当时同梵子黎说的那般干脆爽快。你可曾收到过这样的消息故人突逝爱人无依，你放下手中所有繁琐之事，突然而至。

    沐灵回去的路程并不轻松。她骑了快马，急行一天一夜仍未抵达。

    到了边境之时，她已没了耐心。

    那边出事的可是情欢啊，让她怎么受得了那可是情欢啊……

    她弃了马动用灵力，半日后便到了湘西那儿——情欢蝶最后去的归所。

    她吐了血，不只是灵力耗损太多，还是寻不到情欢而慌了神。

    她去了魂契阁老人的住处，周围邻居一脸后怕且嫌恶道:“你找那些邪祟做甚他们可都是邪祟。”

    他们强调着魂契阁中之人的身份，仿佛他们比世间恶人还要可怕。

    “他们去哪了”沐灵不愿再听周围的咒骂以及该死的话，提高了音量。

    “他们被宫中士兵抓了去。要不说还是皇家消息灵哩，你看咱们，跟他们生活这么久，都不知道他们是邪祟。想想可还真是后怕……”几位邻里倒是闲聊开，而沐灵却已听不下去的踏步而去。

    她从未解释一句，就像情欢一般。

    而身在王城的顾亦初也渐而发觉不对劲。

    那日古兮未到，他唤了很久，才有人路过房门听到。那婢子推门而入，眼里皆是惶恐不安。

    “去……命人去寻王爷……”他说的勉强，像极了将死之人的临终之言。

    那婢子听罢哆哆嗦嗦的落了泪，伏在地上低泣:“将军别为难贱婢了……”

    “去……喊阿嬷来。”顾亦初声音虚弱，却带了威严。

    那婢子犹豫片刻，似是下了决心:“将军还是好生养伤，切勿多思。就算是阿嬷来，结果也是一样的。”

    “是……是……古兮吗”他说的断断续续，却在“古兮”二字上说的格外清晰。

    究竟是情深至此还是失望至极

    婢子没有答话，起身跑出房门，像是在躲瘟疫一般。

    顾亦初觉得自己愚蠢，竟被一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耍成这般模样……

    古兮推门而入时，他似是又在昏睡。

    她伏在他的怀里，眼里竟带着泪。是喜极而泣吗还是不知所措亦或是悔思己过

    “你背着我……到底做了什么”顾亦初声音清冷，吓得古兮站了起来。

    他不是在昏睡吗

    “没……没有啊。”古兮摆着手，此刻的谎话让他们二人站在了极端上。

    顾亦初撑着起身，他身子虚弱，古兮要去扶他，却在触及之时被他冰冷的眸子击退。

    他走的很慢，从未有过的狼狈。

    “你别这样……”古兮再承受不住，从后面拥着他。

    “你那日问我之事，说的……是沐灵吗”他没那么多力气，只这几步已是灵力支撑。

    他能感觉到，古兮的身体僵住了……

    “是啊，除了她，还会有人让我这么恨呢”她松了手，吐息喷在顾亦初的背上，灼在他的心头。

    他转身，眼里带了血丝:“你可知……杀你兄长之事，乃是我与她二人合谋。你既这般恨她，何不连我一起杀了！”

    他说的是实话，原先与沐灵一同密谋的，确实是他啊……

    “九公主！”屋外有人敲门，断了他们间的争执。

    “何事”古兮看着梵子琛，眼里悲戚。

    “那位公子有事寻你！”屋外人犹豫片刻，还是出了声。

    古兮听罢，路过顾亦初便要出门。

    顾亦初撑着桌边，迷糊嘟囔最后一句:“若你挡着对沐灵做了什么，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他声音极微，似在说给自己听。



第六十一章 情欢啊
    王上听罢，思忖许久，太子又在一旁煽风点火，终究让他下了决心:坐山观虎斗。

    只是他不知，他所观的虎，是古兮。

    情欢的确被关进大理寺，她受着酷刑，却依旧一脸清冷。

    古兮来时，她倒是意外。

    “别告诉我，这一切是你设的局”明明，她一脸的人畜无害。

    古兮看着她，以往她们可也是能聊上几句的人儿呢。

    “如果沐灵回来，我会放了你。”

    情欢听罢，眼神骤冷:“你敢动她试试”

    这不是威胁。

    “她会来救你吧应该，快了吧。”古兮似是着了魔。

    情欢挣扎几下无果:“你是为你兄长之事沐灵不过是听我的命令罢了，杀了我，放过她。”

    难得，高高在上的魂契阁阁主，一生没求过人……

    古兮没回答她，离开了大理寺。

    她手里有士兵带回的兵权之书，出入自由。

    在沐灵到了王城的第二日，便收到了沐桑的情欢蝶。

    魂契阁中无人知她回来，只是呆在魂契阁里束手无策。除了沐灵，无人敢去忤逆情欢的命令，即使关乎生死。

    她去了大理寺，手起刀落并不致死，可来人却都是招招毙命。

    她受了很重的伤，走到古兮面前的时候，浑身血迹斑斑。

    情欢被吊在古兮身后，也是伤痕累累。她的脚下，是利剑。

    她笑，她亦笑。

    她说:“你怎么这么狼狈”

    她答:“你还不是一样……喂，我来救你啦！这次，换我保护你啊……”

    古兮尚未说话，沐灵已将手中的剑砸进了一旁的柱子上。

    她手里还算干净，只是突然没了兵器，不适应的很。

    士兵将她拷了起来，手法跟绑住情欢无异。

    古兮看着沐灵那张绝色的脸，真想毁了啊……

    她的确这样做了……

    沐灵只是闷哼，她很用力，像是对她死前的折磨。一方承受无声，一方癫狂无度。

    终究还是失了控……

    灵姬赶到之时，情欢已是扯哑了嗓子。

    她扶着身子而来。古兮瞧见她倒是意外，停了手上动作。

    “你怎么来了”古兮明明把消息受得很好。

    今日是太子的母妃来寻的她。太子那夜同王上商量之后总觉心中不安，写信让他母妃多注意些。

    谁知最后要防的不是王上的突下杀手，而是古兮。

    灵姬见到沐灵满脸是伤，一脸愠怒:“还不快把魂契阁阁主放下来，你们是要造反吗”

    周围人只以冷漠相对，并不动弹。

    古兮看着灵姬，得意开口:“大理寺不属后宫管辖，自是同灵姬娘娘无关。”

    灵姬听罢，反应过来道:“顾亦初的兵权之书在你那儿”

    古兮眼里有了波澜，一刻晃神，没再多言。

    灵姬见状亲自上前，将情欢身下利剑挪开，刚要替她解开束起的绳子，已被士兵挡在前面。

    “娘娘别为难小的。”他作揖，语气犹豫。

    灵姬贴身婢子走上前来训斥:“娘娘怀着身孕，你们在这大肆杀戮！若是惊了皇子，你有几个脑袋”

    话毕，便将人推开，强硬的解开绳索。

    古兮本就志不在情欢，就当还了那日灵姬提点之恩罢了。

    她从袖口取出了祟灵剑碎片，沐灵眼前是一片血色，睁眼都是勉强。

    但她记得周围人的惊呼，还有……血液喷涌。

    最后，她还是没能护住情欢，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护住了她。最后一次了……

    情欢用尽全身灵力挣开铁拷束缚，手腕上都是血迹，骨头断裂。

    “吓到你了吧”情欢倒在沐灵身上，语气温柔。

    沐灵再看不清，也知她发生了什么。

    灵姬古兮没想到古兮会突然动手，更没想到情欢会突然扑到那碎片上。

    不是被动承受，而且自寻死路……

    碎片钳在她的体内，就连说话都疼痛难耐。

    古兮慌了神，她没勇气去靠近情欢，把她体内的碎片拔回来。

    情欢擦了沐灵眼上血迹，笑道:“还是我保护你靠谱点。”

    血迹里包裹着沐灵的眼泪，灼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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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决裂
    沐灵身前已站了两位士兵，他们隔着士兵对视着。

    沐桑没说话，只是转身，独自离开。

    沐灵瘫倒在地，没了一点力气。

    原来……生离死别，这般熬人！

    士兵将她送进大理寺看守，交代了灵姬所托，便慌乱离开了。

    你看吧，人啊，总是利益至上。

    若是不是灵姬腹中有孩儿，又是王上独宠的妃嫔，今日可是最后一次瞧太阳……

    远在城外的王上听闻宫中巨变，与太子面面相觑。不知该高兴还是失落，他在不大的院子里踱着步，双手握紧又松开。

    “父王若是担忧，何不回去瞧瞧”太子看着他的不知所措，轻声提醒。

    王上听闻，连忙附和:“对对对，回去瞧瞧！”

    他眼中只有情欢之死，却忘了古兮受了伤。

    他说他深爱王后，可最后伤她的是他，他说他对古兮愧疚，可却从未做好一个父亲的角色。

    何其讽刺，何其残忍……

    情欢没了的消息，是魂契阁中其他人来质问顾亦初时他才知道的。他一脸茫然，迎上的是劈头盖脸的谩骂。

    他们说，情欢没了，沐灵生死未卜。

    在这场乱事里，没人是高尚的，没人是无辜的。只不过，顾亦初的罪责最大罢了。

    他们将自己的无能为力以及贪生怕死的愧疚感化为愤怒，将一切归于顾亦初，换得自己心安理得些。

    顾亦初没有解释，只是弯着腰，咳嗽着出门去了大理寺。

    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当年顾亦初为了自己夫人，不也是这般狼狈离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