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平妖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花粉落英与雪
胡也先看到,在这一瞬间,陆机似乎又恢复了以往淡定自如的气质。
“还不给陆中郎备马!”胡也先扯着嗓子一声大喊,他觉得自己的喉头似乎有些发哽。
一名兵士将陆机的战马紫骁牵了过来,这赤红色的汗血宝马似乎也预知了此行的凶险,仰天长啸了一声。
陆机利落的翻身上马,勒住缰绳,轻声念道:
“太上使我,隐匿无踪!”
胡也先大睁着双眼。他只见陆机人马悄然一动,虚影重重,很快便不见了踪迹。他已不是第一次见到陆机的神通,但还是忍不住惊异的赞叹一声。
陆机这边凝神守魄,意念早已和身下的战马紫骁凝为了一体,他能感觉到紫骁的心跳、脉搏和呼吸,能感知到紫骁强劲的体魄和条条暴突的肌肉,随着马蹄起伏的节奏张弛贲动着。
他的感官也变得更敏锐了,他能感觉到马蹄下松软粗粝的土地,能从全身的毛发中感知到空气中流动的微弱涟漪,甚至能从迎面来的风中嗅到远处敌人的气息,各种细微的声响也源源不断的传入他的耳朵。
他闻到了沙土和水草的清香,也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甚至还有胡人身上那独有的膻腥味,不知道为何,他竟觉得这气息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他也能听到远处各种噪杂的声音。有汉人的、有匈奴人的
第一五六章 大战平城
陆机不敢稍作停留,一路向北疾驰。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并州北部的原野上,全是流徙的各色胡人,其中大部分是匈奴人,也有一些其他的鲜卑、羌氐等小股胡人。
他们洗劫村镇,攻陷城池。如同铺天盖地的蝗虫一般,扫荡而过。
从楼烦到善无,十城有九城尽皆为胡人所占。
陆机一路看够了太多的人间惨剧,有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被胡人残暴的砍杀于郊野,有刚出生的婴儿被弃掷路旁,有十岁的少女,被胡人绑成一线,如同两脚羊一般驱赶……陆机觉得自己的心都已经冷到了极点。
有无数次,他想脱缰而出,去解救,哪怕一个百姓。可是,他不敢忘记自己身上的使命,只得一次次的压抑自己心头的冲动。
就这样,陆机昼夜不息,足足奔驰了两百多里,终于在一天一夜后抵达了雁门城附近。
可是,隔着老远,陆机就察觉出了不对劲,整座雁门城虽然城池严整,却死气沉沉,不闻一点人马之声,透漏出一股极为压抑的气息。
陆机想前去探个究竟,策马朝城门奔去。整条官道上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临近南门才发现,这雁门城早已城门大开,里面空荡荡的,显然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发生什么事了,卫司空他们呢麾下八万的大军呢陆机心中疑虑重重。
陆机在城门口绕了一周,只见各种守城的器械辎重都被杂乱的丢弃在一旁,城里面也乱糟糟的,居民的家具物什也都扔得到处都是,显然走的都很匆忙。
陆机一无所获,出得城来,这才终于在一处荒僻的小道上见到一个神色惊慌的老者。
陆机忙策马向前,却把那老者吓得往草丛里直钻。
“老丈莫怕,我是汉人。”陆机忙大声的招呼道。
“这位……将军,你怎么还在这啊”那老者打量了陆机几眼,见他面容清雅,虽是文士打扮,但骑着高头大马,应是随军的文官,忙口呼将军。
“老丈,这城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人都跑了,守城的卫司空呢”陆机问道。
“你说的是咱们汉人的那个大汗……不,大将军”那老者理了理思绪,显然这城池易主太快,当地的百姓都有点无所适从。
“跑……撤了!昨天就全撤了,要不是我老汉跑不动,我也跟着他们跑了,还是咱汉人的长官对咱好啊,起码不会乱杀人……”那老者惋惜的说道。
“他们往哪去了”陆机忙追问道。
“将军,大军都往平城去了,从这往东大概九十里地。”
“这雁门城高大兼顾,正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大家为什么要弃城而跑呢”
“将军,你还不知道啊,‘它们’要来了啊!”
说到这里,那老者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它们它们是谁”陆机心中的疑虑更大了。
“‘它们’来了啊,要活命就得快跑啊!”没想到那老者光是提起来就已经吓得魂不守舍了,他浑身发抖,激动的大喊着,竟吓得跳起来一溜烟的朝小路上跑去了。
陆机想追上去再问问,但是见这老者如此惊慌,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平城在雁门的东边,早就已经是匈奴人的据点,卫司空为什么会往那去呢
陆机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便不再猜测了,再次念动符咒,使出匿踪术,疾驰朝东而去。
九十里地的距离,不过是半天的时间。
陆机又一次穿过匈奴人的营寨,穿过那一幕幕血腥的人间惨剧。陆机尽量堰塞自己的视听感官,不让那些哀嚎、抽泣和空洞无助的眼神干扰到自己。
他深深的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在这样的环境中,再热血沸腾的人,也只能逼迫自己冷漠下来,假装无视这世间的惨痛。
陆机麻木的奔腾着,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原来那些贵族的风花雪月,和这炼狱一般的普通人间,根本就是两个世界。以前他总是想以天下为己任,现在却觉得,这天下二字,竟有万钧之重。
时世如此,自己只是一介无足轻重的小官,依附于人,又能让这个世界,做出什么改变呢
陆机陷入内心的痛苦叩问中,他原以为自己能这样再一次悄无声息的到达目的地,只是这次还没有到平城时,便已停了下来。
&
第一五七章 刺杀敌酋
战场上马鸣萧萧,黄尘漫漫。
被匈奴人重重包围的汉人将士正陷入一场苦战。
尤其是战线的指挥官张昶,虽身先士卒、浴血奋战,但是已被该部匈奴的统领盯上,他手下的亲兵试图突围数次,均被匈奴人拦截。
此时,那麻脸的匈奴统领正率领亲随围攻张昶,试图将他活捉。
张昶已浑身是血,大腿上更是被那匈奴统领扎出一个大口子,皮肉外翻,看得人精心不已。而张昶却依旧在勉力支撑着,为大军争取最后一丝的活命机会。
陆机已经看不下去了,他身形一动,借着匿踪术的掩护,径直朝那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匈奴统领疾驰而去。
那匈奴统领长戟大开大合,一招披云见月,携风雷之势当头而下,意欲将张昶劈于马下,张昶忙奋力举剑上挡,架住那匈奴统领的攻势。
可是那匈奴统领有万夫不当之勇,再加上长戟的力道极大,张昶力有不逮,招架困难,被他越压越下,那长戟刀刃几乎要逼近张昶的鼻梁。
“好!好!杀了他!这娘贼的汉将!杀了他!”围观的匈奴人气焰嚣张的替那统领鼓劲着。而张昶的亲兵们想要去替张昶解围,却全都被匈奴人截住,无法施救。
此时陆机已经悄无声息的逼近了正在角力的两人,没有一个人能发现他的踪影。趁着两人相持的瞬间,陆机脚尖一点,身子如同脱笼之鹄一般飞离了战马。
陆机人一离马,匿踪术便自动失效了。但是此时他身影极快,在空中一旋,整个人如同利箭一般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朝那匈奴统领疾射而去。
“恭王子!小心!”围观的匈奴将领中亦不乏异能之人,他见一道白光直刺他们的统领,忙大声地提醒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陆机身影飞速的旋转着,利剑直抵那匈奴统领的后心,他的家传宝剑‘麟影’锋利无比,斩钉截铁亦不在话下,那匈奴统领纵使身着重甲,在陆机看来,也如同刺入豆腐一般。
只听得轻微的‘噗’的一声,那长剑末根而入,又从那匈奴人的前胸贯穿而出。
那匈奴人不可置信的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胸口,先时只见到一个银色的白点,正诧异间,整根长剑已经直贯胸口,鲜血马上便爆裂而出。
“啊!”他吃痛的一声惨叫,双目暴突,抽回长戟疯狂的朝身后砍去。
陆机早已防备,身子向后一翻,跳开几尺,恰恰的避了开去。
那匈奴统领还想追击,可是毕竟已经受了致命之伤,加之急火攻心,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变,脑袋一歪身子已经软了下去。好在手中还有长戟支撑,躯体虽然没倒,但魂魄已散,显然已经死了。
陆机见他双目爆睁,面色黑紫,俨然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恭王子!”
“少统领!”
周边的匈奴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他们的统领忽然之间便被一道白光击穿,身死神灭,顿时悲痛欲绝,几个高阶的匈奴将领忙抢上来扶住那匈奴统领的身子,一人还不住的摇晃着他的躯体,想让他振作,可是那匈奴统领已经死透,又哪还能复生。
“恭王子!天失我少主!”一名匈奴大将仰天长叹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天失我少主!”周遭的匈奴人也纷纷悲号着,战场上顿时一片悲愤之气。
那些匈奴将领则忙抬着那死去统领的躯体,仓皇的向北边撤去。
陆机虽出身吴郡军门,又经历了东吴灭国之战,一路颠沛流离,但此前毕竟一直是一介文士,没有亲上战场。所以这竟是他第一次主动杀人,虽轻松得手,但是心下却也紧
第一五八章 逼至绝境
平城是雁门郡东部重镇,四面环山,中间是一狭窄的盆地,位于汉地边缘,实为全晋之屏障、北方之门户。
平城北部为阴山,南部为太行山,且扼幽云州界之咽喉要道,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有“北方锁钥”之称。
此时,中郎将陆机正御剑在盆地上空疾飞。他忧思重重,努力的辨别着地面上的动静,试图找到大司空卫瓘的身影。
只见此时所处的是一个东西走向的峡谷,地面上卫府兵正与匈奴大部激战正酣。匈奴人事先设伏,占据了南北的山地,再加上人强马壮,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卫府兵长途跋涉,地形不熟,腹背受敌,正受制于人。
亏得卫瓘所部平时军纪严明,训练有素,才能在此危机时刻勉力维持军队没有溃败。但照此下去,败退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陆机只见到几匹匈奴快马正拉着一架辕车在战场上疾驰而过,数名匈奴大将骑马护卫左右,那辕车上放置着一具尸体,正是刚被陆机刺杀的匈奴统领。
“恭王子殡天!天失我少主!”一名匈奴大将高声悲怆的大喊着,让士兵们回避。
那些匈奴士兵,听到这个消息,显然都吓了一跳,纷纷避开跪伏在地,泣啼哀嚎,有些匈奴人甚至情不自抑的想要去拉住那飞驰的辕车,却被护驾的匈奴大将一马鞭抽开了,战场上顿时一片混乱。
趁着匈奴士卒慌乱无措之际,汉人士兵奋起反攻,一时间竟有扭转局势之态。
可惜战场上人吟马嘶,黄尘滚滚,稍远的地方陆机也看不太清具体的情形,想要找到卫瓘的踪迹也分外困难。
反正也没有头绪,他只好跟着那辆辕车一路向东。心想正好也看看,那辕车上拉着的尸体到底是谁,那些匈奴人又要把他带向何方。
陆机就这样隐匿在漫天沙暴中,跟着那架辕车往东而去。只见辕车所到之处,匈奴人俱是一片哀嚎。
地面上的军马浩浩荡荡,绵延不绝,此时混战一处,更是显得规模巨大。
没过多久,陆机便发现底下的地势更加开阔了,显然已快到平城外围。这边聚集的双方兵马更多,只见黑压压的军队几乎将这城外的空地塞得满满当当的。
由于地势较平,沙暴没那么浓密,视觉也便更加清晰。陆机终于见到了竖着‘衛’字大旗的中军所在,数百名骑兵和步兵正摆成一个偃月阵,背靠山壁,有条不紊的抗击者匈奴人的攻势。
那阵形的中心是一须发花白的老将,手持重剑,骁勇异常,不用说自然便是主将卫瓘。
卫瓘虽被偏将们团团护住,每每却还要率先冲杀,给人以老当益壮之感。
可是卫府兵毕竟是疲兵作战,又陷入了匈奴人的包围圈中,虽然卫瓘沉着应对,但还是十分被动。
匈奴人四面围住了卫瓘的大军,且派遣骑兵纵深冲击,将卫部各大营条条分隔开了,就是卫瓘中军所在的主力,此时也是三面受敌,只能用步兵为主的偃月阵的盾牌和长矛来化解骑兵的冲击。
可是匈奴人不断侵扰阵型的侧翼,随着守阵士兵的伤亡,阵型已越来越难维持。
陆机再四处一看,只见在一处土坡上也竖着匈奴人的中军大旗,上书一‘漢’字,听说这匈奴大汗刘渊攀扯上蜀汉后主刘禅,妄自称国号为汉。看来那应该就是匈奴人的主帅所在地了。
就在陆机思衬间,只见那战场上忽然杀声大作。陆机忙定睛一看,原来那匈奴人竟不知何时已派了一队人马攻上了卫瓘主力背靠的小山上,从上往下砸下无数石块和箭矢来。
卫部士兵手中的盾牌挡不住石块的攻击,一时被击伤无数,阵型被割裂开几个口子,一时破绽大开。
更凶险的是,那匈奴骑兵立时组建了一队精锐的轻骑兵
第一五九章 战略撤退
战场上的局势依旧胶着不已,在暴走的大角野牛的冲撞下,匈奴骑兵损失不少,暂时化解了匈奴骑兵这一波凌厉的攻势。
但是陆机和卫瓘心里都很清楚,敌我双方力量悬殊,相持之下,只怕早晚会遭遇惨败。
卫瓘更是起了玉碎之心,决心与匈奴人死战到底。
陆机不觉忧心如焚。卫瓘是卫部全军的灵魂所在,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全军覆灭就是在所难免了。
到时候,并州失去了抵抗匈奴南侵的劲旅,胡人的铁蹄就会长驱直入,无所倚靠的汉人百姓将会任人屠戮,那他这一路上见到的惨剧,恐怕会更加在整个北方蔓延开来。
“恩师,大丈夫虽然舍身取义,但须以江山社稷为重,慷慨战死除了邀个虚名,于国事无益。兵者讲究能进能退,以全局为重,并不在乎一时一地的得失,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陆机诚恳的劝慰卫瓘道。
“士衡,你是不知道。我们已经被重重围困了,从这往南,楼烦、阴莞、马邑、中陵、善无等地,俱皆为匈奴人所占,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卫瓘语气清淡,反倒有点释然地说道。仿佛他说的并不是关乎全军生死的大事,而是一件无足轻重的见闻一般。
“怎么会弄成这样,恩师,你不是要实行迂回的战略进攻吗我从雁门城过来时,只见赤地千里,荒无人烟,您为什么弃坚城不守,反倒被匈奴人占据了战略根据地呢”陆机不解的问道。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