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我也不上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月贰捌
【……好。】
这琴弹得是真
第五十一章 九州一曲苍生调(五)
“尊、尊主。”白决立刻就反应过来,脸色一瞬间就变得慌乱。
尊主丝毫不为白决神情里的瑟缩所动,反而步步紧逼,直接将白决压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关紧的门板上。
他停下了脚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琴……好听吗”
白决压根儿就没经过大脑的忙不迭点头,连声道:“好听好听,真的是天上地下第一好听的琴音了!”
“……”尊主虽然不是很相信,但是看着师兄这么认真地敷衍自己,他还是没有再逼问下去。
一时间,那只可怜兮兮的小花蛛从尊主的背后千辛万苦地爬了出来,也不晓得它是什么时候掉到尊主的肩头的。
墙的外面依旧是热闹无比的花灯街市,打铁花的匠人将桶里滚烫的铁水舀出,高高地抛洒向黯淡的夜空。铁花的明亮如同星子一般,溅在朝街的墙头乌瓦上,飞出无数的散花。
尊主猛然抬起手,白决就是一个别过头,紧紧地闭上眼睛。
尊主:“……”
他找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极为勉强地笑了一下,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白决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尊主闭着眼睛,唇瓣颤抖而泛白,好像随时都能跟不久前吃面一样,“哇”的一声哭出来。
尊主颓然地摆摆手,转身道:“你走吧。”
听到这话,白决真的是愣住了,这位什么时候学会了让步
但他没有犹豫,用最快的拉开门栓,消失在了院子里。
尊主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捧住了还在他肩头苦苦挣扎的小花蛛,走回树下把它放在了树干上。
小花蛛的八条腿蹿得飞快,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尊主笑了笑,俯身从树根下一个隐蔽的洞穴里掏出一个檀香木盒,打开木盒,里面竟然是两只眼睛!
眼睛底下压着一绺素白的头发,看着像是不知道哪家老朽的。
“师兄,原谅我好不好”
檀香木盒里的眼睛像是活的一样,四处转了转,终于看向尊主。然而,它们看了眼前的这个人还没有几眼,便颇为不屑地转向了别的地方,就好像只是瞧几眼眼前的这个人,都会污了它们的眼。
尊主轻笑,道:“是了,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怎么可能原谅我呢”
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尽,汩汩黑沉的血水却从笑眯眯的眼皮子底下涌了出来,划过“笑哭鬼”脸上涂抹着的泪痕。
“师兄,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师兄,我不想报仇了,你跟我回凌天门,好不好”
“师兄……”
“呵,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跟发疯似得,就你你也知道他不会原谅你的。”尊主的脸色骤然一变,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师兄你还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师弟,嗯”
【白决!你不要再跪在我凌天门前装可怜!我们早就跟你这个天孤命恩断义绝!你就算是跪上三生三世!我们也不会原谅你的!】
【……师弟……】
【不要叫我师弟!你这个包藏祸心的无耻小人!滚!快滚!】
【……我……】
尊主合上了盖子,无边的回忆戛然而止,门板后面露出了一个脑袋。
白决看见尊主手里捧着一个盒子看过来,当即笑了一下,道:“外面的花灯很热闹呢,你也该多看看。”
他从背后突然拿出一盏小兔子花灯,嬉皮笑脸道:“诶,给你盏花灯,多出去走走,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非吊我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第五十二章 九州一曲苍生调(六)
一个人的回忆显得有多美好,他生活的现实就有多残酷。
尊主一直抱着这盏惨不忍睹的兔儿花灯,竟然就这样在庭中站到了天明。暖暖的灯芯这时候已经烧透烧空了,整个小兔子都冰凉冰凉的,带着股阴森森的寒意。
“玄素。”
“尊上。”
银袍少年听到声音,立马从墙外翻了进来,他这时候额前佩戴着一串白玉片,恰好遮住了额角上的那一朵“求不得”,这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冰上寂灭之花的气息。
他接着在尊主跟前俯首单膝跪下,自觉道:“‘瞒天令’就要开始拍卖了。”
尊主分出一只手冲着他摆了摆,道:“你看着办吧,本尊现在就去走走。”
正说着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熄灭了的小兔子灯平稳地放在了少年的头顶,少年神色不变,十分冷静地顶住了兔儿灯,这场面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滑稽!
“收好。”
少年习以为常地恭敬道:“是。”
……
好不容易从花灯的人潮里挤回落脚的客栈,白决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落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这位阴晴不定的尊主大人是不会追上来了。
这样想着,他的步伐都变得大摇大摆起来。
白决并不知道,在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同样也松了一口气。
银丝细密地在他的衣袖衣肩以及下摆上勾勒出缥缈的流云纹样,额前的玉符片冷冷地往外冒着寒气,少年冷冽的眉宇间此时此刻竟然透露出了一点儿蠢萌的味道,他整个人都蹲伏在茂密的大树顶上,仿佛一只好奇上树的小奶猫眼睛睁得出奇的大。
他是一路就这么跟着眼看着白决平平安安地走回来的。
白决当年养着他,亦是如此在后面看着他一步又一步地依靠自己回家,自己搬个小板凳到灶台上,自己烧面吃——嗯为什么是面因为他爹救苦救难白上仙就会烧个面啊!!!要别的干什么摆着烂吗——玄素头痛地捂住了额角。
玄素本来也不叫玄素,他爹白决在他出生的那一天,脸色惨白得好像是自己生了个儿子似的白决抱着这个七斤四两三钱重胖小子,左想右想张嘴就给他取了个名字。
【你既然是我师弟的儿子,便是玄门之后,那就叫云——玄——嗯,不错不错,真是个好名字。不过,我师弟早死了百年了,你以后记得在外人面前你叫白玄。】
【啊……】
白白胖胖的小玄素傻兮兮地看着抱着他的白决,小拳头在半空中乱晃。
【诶,你到底记住没有啊】
【哈】
小玄素把拳头握紧,瞪大分外酷肖他亲娘的眼睛,无辜地把小拳头整个儿忘嘴巴里塞。
【……算了算了,我真是有病,你才几岁唉,一腔心血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傻儿子不过——瞧你这白白嫩嫩的样子比我师弟刚出生那会儿可是好多了,啧,将来一定是张祸国殃民的神仙脸。唉——真不愧是我师弟的亲生儿子呐,这样貌,也没谁了。】
白决悄悄地进了自己的屋子,他凭空运灵点起油灯,过了一会儿,又气流一掐直接灭了这盏灯。
看到人安定下来,玄素再次松了一口气,灵巧地翻下树,神不知鬼不觉地汇入人潮之中。
玄素很小就知道自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他的爹并不是他的亲爹,他的娘其实早在生他之前就已经魂魄离体灰飞烟灭了。
所以,他一直很小心谨慎。
 
第五十五章 九州一曲苍生调(完)
站在离浮空坛最近执着九尺大刀的银袍少年玄素无奈地扶住额头,并且拎住了眼看着就要冲出去撑场子的一名魔将的后衣领子,压低了声音呵斥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来抢东西的人是谁!”
“嗯谁”魔将茫然地看向台上的白决,一时间额前几十只眼睛都有点对珠,“我我我我我我——去!是夫人”
“可夫人不是死了吗”
玄素摇了摇头,指指白决小指上时隐时现的那根红线,又指了指红线漫长的那头延伸进的帘台,道:“姻缘红线是不会错的,尊上就坐在那里。”
魔将委委屈屈道:“这红线我们都看得到,为何夫人却偏偏就是看不到这些年,我们尊上为他吃了多少苦头,他难道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动心吗”
“唉……”玄素叹了一口气,语气老成道,“尊上的心思,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又怎么能猜到尊上要是想瞒一个人,那个人就算是到死怕也不会晓得。”
“那我们要不要上去捧着夫人,夫人这具身体看着很弱的样子啊,磕着碰着了,要是尊主心疼又疯了怎么办”那多目魔将立时换了一张狗腿的神情,似乎真的颇为担忧道,“尊主不过才刚刚想起来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方,要是又忘了难道还要靠着夫人再想起来一回吗”
玄素用大刀给自己挠了挠后脑勺,不耐烦道:“没看到綄离书在上面嘛,她都不急,你急什么”
看起来一点都不急的綄离书:“……”
尊主的龟儿子欸!你不要以为姐姐我不敢跟你拼老命!
浮空坛上的小姑娘霎时瑟瑟发抖、泫然欲泣,害怕地把自己缩成一团,道:“啊,奴家好害怕。”
黑暗中玄素那满是冰渣子的脸上,顿时掉下了一些碎冰屑。
“……”
这演技是真的假。
对手的白决都比她演得好。
“你拿走吧,拿走吧,千万不要伤了奴家性命。”小姑娘綄离书一边把头埋到广袖里笑得瑟瑟发抖,一边还要发出十分娇弱的嘤嘤嘤之声。可是在场的魔将们都知道,这位二大姐的真身是西海恶蛟,绝对比夫人这身细胳膊细腿儿的要结实多了。怕是夫人对着她的小脸蛋儿狠狠地打上一巴掌,疼得还该是夫人的手。
哪怕是上辈子,白决也要使些手段才能破开綄离书这一身的皮糙肉厚。
各家帘台一片死寂,底下的散修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上面的大佬们都没有动手,他们自然是更不会动手了。
一时间,青鲩阁中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平衡。
白决:“……”
这气氛可以说是他活了近千年来,干过最冷静的一票了。
他想了想,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年在凌天门下为了带着师弟出门“劫富济贫”的时候刻意记下的话本子里的几句好汉台词,张嘴就来:“呔!老身瞧着你们这些为富不仁的行商坐贾不顺眼很久了!你们这些鱼肉百姓的祸害玩意儿!老身今个儿就来替天行道!”
红线所在的帘台里,一名大腹便便的富商十分诚恳地对面无表情地端坐着的尊主道:“尊上明察,小的的确真的没有做出为富不仁的这等事情。”
尊主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难得开口道:“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尊上……”富商一下子给跪了。
“不过,我们好歹也是魔道
第五十三章 九州一曲苍生调(七)
不过一夜,第二日,便是那些凡俗商贾拍卖“瞒天令”的日子。
白决收拾收拾就跟着冷少宫主三人去了青鲩阁,青鲩阁在皓都之北,素有霜雪先至的雅名。青鲩阁高足九层,其大门自百年前建成起至今一直都是紧紧地闭着的,未曾有过为谁开启的先例。
然而,这一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凡俗的富商大贾竟然就找到了青鲩阁的背后之人,还说动了对方开启青鲩阁,用于这一次的“瞒天令”拍卖。
一群人乘着冷少宫主的飞剑在青鲩阁的顶端落下,白决换了一身粗麻素衣,宽袍广袖,显然是特意找人做的。因为粗麻素衣素来就是贫苦人家做活衣裳的常料,不可能是宽袍广袖。但是仙道中人的衣袖宽大,这样才能藏下许多东西,还有许多运灵之法需要震袖方可使出。白决这具身体本就十分的弱,未免得自己到时候众人打架,自己只能到处乱窜,他才换上了这样有些奇怪的衣裳。
说到底,还是穷。
一股脑儿地跳下飞剑,就看见青鲩阁的观云台上,密密麻麻地站着许多伸长了脖子往外探的修士,他们对着远处指指点点,好像是在说些什么。
“啧,承天剑宗这会儿算是真的很落魄了。”
有一名老修士捋着长须,绿豆大小的眼睛撑着多褶的脸孔,他叹了一口气,道:“想百年前,承天剑宗还没有被西陆的妖魔血洗的时候,那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如今——唉……”
白决冷不丁地停下了脚步,想要凑过去细听,却被秦奉竹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手臂。
“白前辈,那些事情我也知道,我给您讲讲。”秦奉竹有些落寞地微笑着,“毕竟,承天剑宗是我的师门。”
白决别过脸看着这个一直都很傻兮兮跟不上节奏的少年,忍不住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手中没有剑,心中有剑,亦为剑者。”
秦奉竹:“……请前辈不要乱摸我的脑袋!”
他的眼睛骤然一睁,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
【……要做一个好人……】
“剑者君子,为人于世,但行正义之事,便是有剑骨。纵然手中无剑,那又何妨”白决放下手,走到了秦奉竹的前头。
秦奉竹的脑海里一瞬间划过一些破碎的画面,他甩了甩脑袋,试图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画面,却始终不能突破那一层朦朦胧胧的浓雾,看到底下的真相。
他只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无法遏制。
秦奉竹冷静了一下,便追了过去。
青鲩阁里的空间显然比外面看上去要大了无数倍,环着中央浮空的云岚之地是足足九九八十一重漫纱垂帘,垂帘里可以看见外面,外面却是看不见其内的脸孔。
“当年我三岁,跟着我师尊居于‘表里山河’之东的幽烨天峰——现在那地方也不叫这个名字了,叫‘百里长川’,因为整个承天剑宗的立宗大阵在混乱中被破坏了很多,只剩下天峰附近百里的一小片地方——西陆的妖魔打进来的时候,师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藏在天池的泉眼里。”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