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我也不上天

    徐小师妹正想反问白决什么不吃亏，冷少宫主却是拦住了她，果断地将秦奉竹打横抱起，垂眸面色如常。

    “前辈请带路。”

    白决挑眉，一言不发，也不曾有别的动作。

    花月逐心头生气，灵力流转唤回残绯，握剑:“走啊”

    &nb




第九十章 万里红尘一丈高（十一）
    这把剑没有护手。

    通体玄黑，剑体略微带着一丝扭曲的弧度，像地狱的红莲业火在舔舐着邪魔亡魂。

    站在界外的众人只能够看到白决面色苍白地开了口，而剑身颤抖仿佛是在蜂鸣长啸，一种犹如千尺狂澜般的压迫感空前的降临在了所有人的身体上。

    他们就看见白决似乎是被半空中无形的重压给拍在了地面上，他额角的青筋爆出，而他背后不远处的纵横长剑们更是被摧到了极限，哪怕再增加一丁点儿力量，它们都会立刻拦腰折断。

    人与剑在对峙。

    残忍的对峙。

    直到一柱香之后，重压感骤然消失。

    白决咬着牙，一口气都不敢松地踉跄起身，他走上前，用手握住了它的剑柄，他的手指冰冷僵硬，但是这把剑更加的冰冷。

    寒气逼人，自接触的一小片地方疯狂地往白决的身体里涌入。

    “你难道不想要自由”

    白决压着痛苦出声，然而他还没有缓过劲来，就被这柄剑突如其来爆发的一阵剑气震得神魂混乱，胸口一直咽着隐忍不发的那一口血到底还是吐了出来。

    淡金色的鲜血缓缓地滑过重归于死寂的剑身，它好像真的把白决的话给听了进去，不再犹豫。滚落的半仙血伴随着体温散发出来若隐若现的微弱灵力光点一道又一道地洗刷勾勒出了剑上的所有纹路，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纹路错综复杂却又浑然天成，每一寸每一折都仿佛是由天地所铸。而唯有剑身一尺的地方有一处人为的奥古铭文——

    【苍生】

    长剑受覆，泠泠的光华尽数收敛。

    白决背着一打的剑，总算是缓缓地出了一口气，他要做的事情已然完成了一半。

    只不过在他从剑气所成的混沌中央出来来的时候，因为外袍被用来裹剑，而且内衫上被刮出了许多凌乱的，看起来莫名地有些像个拖家带口出来逃难的。

    追尘剑不敢轻举妄动，江允儿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界外的几名小辈们没有谁动作，除了冷少宫主——

    “敢问前辈想要用这些剑做什么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应该是云氏的藏剑之地吧”他又一次拦在了白决的面前，哪怕明明知道白决前辈的身份，也不曾有过任何的犹豫与动摇。

    原本站在外围的花月逐这时候也三步两步地踩着剑柄飞身落在了白决不远处，他的手上攥着残绯剑的剑鞘，攥得很紧，眉目焦灼。

    他出言无状道:“我倒是要反问前辈一句，您这样到底如何能救得我们是把主家的剑都偷走了，好让他们没有剑使么”

    白决摇了摇头:“云氏的剑心道，本命剑都化归丹田，根本就不需要携带。深流的本命剑是红尘，我出来的时候还看到了红尘，你们肯定没有注意。”

    “你——”花月逐心里还有些气，毕竟白决明明知道这个小世界里有什么机关却并没有告诫他们，而他们还傻乎乎地保护他进来。

    他不知道就连白决也不清楚如今的清澴洞天里到底有些什么。

    白决想了想，干脆道:“你一个连剑都拿不稳的，还想要跟我谈剑”

    这句话算是戳准了花月逐的死穴。

    剑修手中的剑，是绝对不许人侮辱蔑视的！

    残绯霎时出鞘。

    然而，白决只是叹了一口气，轻声地吐出了两个字——“苍生。”

    天地间顿时扬起了汹涌澎湃的罡风，白决眯了眯眼，背后玄黑死寂的长剑尚且未曾露出一星半点儿面目，就已然有将一切都斩杀的架势了。

    乖巧地呆在后面的江允儿立刻听到了脑海里的警告，这是追尘剑给她的警告！

    &



第九十一章 万里红尘一丈高（十二）
    事到如今，他就算是不想点头，这个头也非点不可了。

    反正冷少宫主是绝对不会站他这一边的，因为他还是与秦奉竹要要好的，根本就不可能为了一点点怀疑而帮自己这个孤家寡人。

    花月逐相当郁卒地叹了一口气，道:“说吧，白前辈，有什么用得上晚辈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白决颔首，苍生剑收起了威压，他一字一句道:“我现在需要你们去清澴洞天的各处摆下阵法，破坏掉云深流改过的大阵。但是在剑阵启动的时候将会出现非常巨大的威压，整个清澴七十二洞天云海将会立刻开始崩塌，你们最好在崩塌开始的时候就捏碎‘瞒天令’，回到渡海船上，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明白“

    几位仙道小友点了点头。

    白决直接点了花月逐跟他一块儿走，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花月逐是几人里最能打的。

    而他要去的地方，必须要能打。

    凌天门的阵法核心是动不了的，因为整个清澴七十二洞天云海都是浮空而立的，浮空的基准建立在一座由凌天门先祖点化出的灵脉之上。

    有灵脉自然就有灵穴，七十二处灵穴对应天罡地煞，其中最重要的一处便是在乱山阁之下的紫宸位。

    乱山阁乃是凌天门千万年来的藏书之地，有石刻竹简文书万万，哪怕穷尽一个常人的一生也不过是读了其中万分之一不足。

    白决曾因为叶夫人的事情在阁中扫过几年的地，也因此对阁中阁中障眼法陷阱都较为熟悉，空间如此哪怕云深流改了一些也并不妨事。

    花月逐提着剑杀过阁外的凝碧岩傀儡阵，白决就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影子里，时不时地纠正一些花月逐使剑的细小纰漏。

    承天剑宗的剑道与凌天门不同，他们是以剑为剑，将心中大道铭刻于剑体之中，是为剑魂道。

    而凌天门的剑，则是以心为剑，万物为剑，是为剑心道。

    入魂道则易器毁道消，而入心道则易心神不守堕魔。

    剑魂道对于单纯的剑术精髓并没有如凌天门这般炉火纯青，除开灵力，剑之一道凌天门确实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白决指点花月逐，倒也是寻常。

    只是可惜花小友刚开始的时候似乎并未体会到白决用小石子打他关节的精妙之处，反而试图踩乱步子将白决给丢进阵里吓唬吓唬。

    然而，白决是谁

    他堪堪是几处微妙的点桩就轻松地化解了花月逐的捣乱。

    这一处阵法，他根本就是闭着眼睛都可以过去，唯一的问题是他如今的灵力微薄必须要有一个人在前面开路，否则会因为修为不足而被阵法直接给送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花月逐确乎是从白决打在他关节上的那几颗小石子上感觉出了一些精细的不同。

    他是个急性子，察觉出不同，马上就开口问到:“白前辈，您是在指点我吗”

    白决跟着他的影子就是一个回转，笑道:“你才感觉出来”

    花月逐略有些惭愧，心里却忍不住想到:你一个老前辈了，还非得藏着掖着指点我，这不是在为难小辈吗

    不过想归想，他还是不敢如何造次，反而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多谢前辈。”

    白决听着他的话，摇了摇头，他也是从他那个年纪来的，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当年以为门主夫人不是剑道中人，而对她稍有微词，还不是被夫人照样收拾得服服帖帖。

    往事不堪回首。

    “可是……”花月逐



第九十二章 万里红尘一丈高（十三）
    奇零境大开也不过是近百年来的事，每次大开都会持续几日，少则三日多则半旬。

    如今掐指算来，应该已经过了将近四日。

    白决独自回到楼中，背上背着好几斤的长剑，面色如常。

    躲躲藏藏在自家师兄背后的江允儿目送着白决的背影消失在重重帷帐间，她依然抱着追尘剑，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却在感叹到——这个人，竟然是这种来头吗

    追尘剑冷光闪了闪。

    【也不算什么，想爷当年好歹也是个族长呢……这个……一笔烂账吧，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他身上，怎么会有天尽头的印记！】

    ——白前辈是真的命途多舛啊。

    江允儿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心里若有所思。

    【那尊煞神，啧啧，红衣修罗啊……谁敢惹】

    ——那位真的是前任天君吗为什么他会……会沦落到……只能依附在一棵毫无灵智的树上活着

    【哦，这位啊，因为天道呗。】

    ——天道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听我家老头子说的，小时候大人讲来糊弄的故事，这位……也不仅仅是天君，他是天尊，一个，死了的天尊。】

    ——嗯

    追尘剑这一次没有接着回答，它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继续讲了下去。

    【无涯天尽头，红衣亡天尊。】

    【相思安红豆，济世双功德。】

    【涟漪点翠微，繁华落执天。】

    【清澴外苍生，九州不染尘。】

    【这里讲的几个，亡天尊，月老师徒，执天尊，云氏子弟，在当年都是惹不得的马蜂窝。】

    ——然后呢

    追尘剑十分突兀地冷笑了一声。

    【还能怎么着都死了。】

    【违逆天道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江允儿没有再追问下去，她虽然性格怯弱，但是并不痴傻。恰恰相反，能够在饥荒灾年里活下来，并且遇上方吾川师徒令他们心生恻隐，除了她运道不错以外还因为她聪明，敏感且聪明。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跟任何人——包括追尘——说过，隐隐约约地，她觉得白前辈，似乎心存死志。

    现在，就差冷少宫主师兄妹那一道阵法了。

    他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

    望归阁中三千纱帐如云似月，朦朦胧胧中只能看得清其中一二，再往细里查探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白决知道云深流有事瞒着他，同样，他也有事瞒着云深流。

    “师兄在想什么”

    云深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白决的身后，衣袖掠影，冷香浮动。

    白决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勾起脚又将床榻之下的苍生剑往里踹了踹，苍生剑的铭文微微亮了一瞬，接着又带着无可奈何的意味黯淡了下去。

    “我……”白决抬起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在想……你啊。”

    即便明明知道这是假话，云深流还是忍不住高兴了起来，他的眼眸微弯，道:“师兄，你愿意再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什么地方”

    白决紧了紧握成拳的手掌，苍白的玉色泛出，显然并不是不紧张的。

    “你去了，就会知道了，师兄。”

    云深流像是恍若未觉一般，平静地从背后向着端坐在床榻上修炼的白决伸出手，白决恍若未觉，冰冷修长的食指指尖最终点在了他的额心，轻轻地绕着圈，将白决额前的细小皱起给一点一点地抚平。

    望归阁外绵延千里的群山，苍松翠柏，一眼都望不到边。

    流动的冷白云岚扫过一切绿意。

    “好。”

    白决背朝着云深流，看不见神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

    凌空的感觉像是踩在了风龙的脊背之上。

     



第九十三章 万里红尘一丈高（十四）
    云深流从袖里取出长情，长情依然是没有七弦的长情，就地盘膝，人在树下，树焦草枯。

    小白龙细长的身躯在白决的胸口拱了拱，好像正在一点一点地苏醒过来。

    起手抚琴，琴随心动。

    白决没有听出来这把琴与尊主的琴有何区别，因为云深流的十指甫一触及琴弦，断绝的琴弦的枕上便自然而然地延伸出几根灵线来代替已断的琴弦。

    【“哎，师弟啊，你既然从师兄这儿买了这把琴，那以后你的琴要是断了弦坏了边边角角的，师兄一定会帮你修好的，放心。”】

    低徊的乐音在这方小世界的光晕里诞生，本该是静谧平和的时辰，空气中却传来利刃出鞘刺穿一切的兵戈争鸣。

    以苍生剑为首的九把剑从远天流星般坠落到了眼前，只插入焦土之中，戾气外溢无穷，天地风云都为之色变。

    白决站了起来，扬起一片干枯的碎草。

    “师弟，收手吧。”

    云深流置若罔闻，低垂着眼眸，只弹着自己的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