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我也不上天

    左丞右相素来政见不和，满朝皆知。

    直到大将军成了天子心腹，点破左丞右相的学识出处的这件事情的时候，谗言一句“这两人的‘政见’不合，臣下愚钝却是从来都没有看出来在施政之时他们有什么不同之处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天子大惊之下彻查朝臣方才发现——一个晓山院竟然是将秦国的满朝文武占了一半有余！

    这下子还了得！

    天子震怒以为晓山院心怀不轨、包藏祸端，当即下令让大将军清算此事。

    大将军心性狭隘，哪里会错过这种大好的机会，自然是痛打落水狗，几乎将一个好好的晓山院烧了个干净。

    谁也不能否认，晓山院的存在就是秦国朝廷的基石，培养了几代朝臣的地方，万千寒门学子心目当中的神圣所在，就算是称上一句“信仰”也并不为过。

    晓山院一焚，硬生生地将秦国好好的一个欣欣向荣气象万千朝堂焚成了一片死寂。

    接下来便是秦国将近五十余年的内乱，一直乱到了白决带回秩行渊，借着谢秉心的手稳住了朝堂，南征北战几年，方才平定了秦国紊乱不堪的国数，还天下了一个太平长安。

    “难怪……”听到这里，白决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尊主敏锐道:“难怪什么”

    “我说，难怪谢秉心当年要我三请四求，最后还是青霞观的老观主出手，才让他万般不情愿地回到秦国都做了两三年的国师，保了秦国三十年的风调雨顺，原来是伤心地啊。”

    “懦弱人才会如此，诸如我辈却是万万不可能的。”尊主当即顺着白决的话往下说了一句，俨然一副正经的样子，谁能想到说出来的话竟然是这个样子。

    白决没有理会他，朝着丹青又追问了一句:“那个给苏皇后出谋划策的人，究竟是谁”

    丹青早就料到白决会有此问，连忙捂着眼睛将地上许多的画里的一张挑出来，递到了白决的跟前，小心翼翼道:“是他。”

    只见那张画由上而下地展平打开，白决一眼就认出了画上的人。

    那个人是瘟神。

    他盯着这张画，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回过神来朝着尊主道了一句:“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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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陵谷变（二十七）
    “呵……”白浮生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到底，你还不是怕我儿子一个堂堂神明居然会怕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是瘟神呢！这话说出来，偌大一个天庭，试问谁敢信呐啊”

    瘟神没有理会白浮生的出言讽刺，只是默默地朝着牧辰摆了摆手。牧辰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嘴，接着便提起手上木偶板子晃了晃。

    白决看到这个时候，眉头一皱。

    只见魔气所形成的沙盘之内的白浮生身不由己地动了动，刚开始的时候还仅是轻微的动作，接下来就是大幅度的晃动，到了最后几乎就是在——跳舞！

    旋风而起，漫天飞花。

    在舞蹈开始的瞬间，沙盘出现了剧烈的扭曲，尊主还没有开口解释，手上握着的整片魔气就被强烈的光亮崩解，滔天的灵力涌流，几乎将尊主周身的魔气完全破防。

    “怎么回事”白决尝试着问了尊主一句。

    尊主脸色不虞，沉声道:“白前辈被控制了。”

    “牧尘为什么……”白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尊主一把按住了肩膀，他顿时收声，盯着他像是在等他解释为什么。

    尊主没有迅速地接口，他抬头看了一眼白决，眼神游离，像是在斟酌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开口，于冷寂之中吐声道:“阿白，你应该知道的——”

    他顿了顿，还是补上了那一句话:“你知道牧尘手上有万尸鬼宗的傀儡之法的。”

    一旁的丹青像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弱弱地插了一句话道:“什、什么意思”

    白决就这样盯着尊主俊美无俦的脸脸庞盯了足足有一个呼吸的时间，他的眼睛里充斥着不可思议的感情。

    “就是你想的那样。”尊主继续道，他说着拍了拍手，将手上残留的魔气拍散开来。

    “这怎么可能”白决一脸的难以置信，“我娘可是执天尊啊！”

    尊主摇了摇头:“这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即便是天尊再世，也未必会绝对的控制不了。生前便是如此，更遑论身后。人死之后，白骨骷髅，哪里能够再寻回这一生的身份并不是说白……前辈有多么多么的强大，她就不可能被人控制的。”

    白决:“可是，我娘她根本就不是凡人。”

    “凡人怎么了”丹青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些不高兴的表情，嘟嘟囔囔道，“我就觉得做个凡人挺好的……”

    “可是……”白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骤然闭上了嘴，他抬起脸，望着眼前高旷渺远的天空，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了不对劲——天空的那一轮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血红之色！

    “这……血月”白决不是没有见过泛红的月亮，但是寻常的月亮根本就不可能红到这个地步。

    事出有妖。

    尊主眯起眼睛盯着那一轮红月亮，神色凝重。

    “我、我感觉不太好呢……”丹青也望向那一轮明月，少年气很足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的恐惧之意，只是这种恐惧并不如何深刻，仅仅是见到了一些未知却让人感觉不好的东西罢了。

    而白决两人却是从这表面现象上看出了更多的不对劲。

    “你觉得……”

    “我们得先回一趟客栈。”尊主打断了白决的话。

    白决:“哦”

    “那些被你带出来的小姑娘，她们不见了。”尊主淡淡道，眼神平静，似乎这些小姑娘们失踪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似的。

    白决:“……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



第一百六十三章 陵谷变（二十八）
    客栈里静悄悄的，一派死寂。

    尊主抱着白决跳下苍生剑，脚尖点地，轻轻地一个旋转，衣袍翻飞。飘散的魔气在他们的周身流窜而过，满目的疮痍，然而客栈本身却并未遭受到任何的破坏。

    除了那一块被牧尘踹开的门板。

    “他们走了。”白决从尊主的怀抱里习以为常地跳了下来，面不改色地就是分析到。

    尊主也跟着白决的步伐，看着眼前的一切，触碰到了流动的魔气的散体道:“他们走了大概有几刻钟了。”

    “如果我没有想错，瘟神那个时候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应该是为了给白浮生他们将人给带走创造时间。”白决若有所思道，“但是，为什么我娘亲会出现这么矛盾的情况她既是在帮我们，又像是在与我们为敌。”

    两人分析着分析着，忽然间有人在背后高呼一声——“前辈！尊上！我怎么办！”

    白决这个时候正准备回头，却被尊主按住了脖颈，冷冽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脸庞，只感觉到一种古怪的羽毛划过心田的战栗错觉隐隐约约地冒了出来，又被按了回去。

    “丹青他……”

    尊主半依半靠地以一种诡异地姿势将头依靠在白决的肩膀上，吐声到:“不管他，我们去就是了。”

    “可是……”白决停下脚步想要回头。

    尊主一把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双手拂过他恭顺的发稍，蛊惑一般地道:“我们两个人行动要比带上这个小子要好得多。”

    白决:“他要是落入了那个瘟神的手里——”

    “——对我们没有任何的损失。”尊主笑了笑，眉目温柔到了骨子里，可是这种温柔却令人不止得恐惧。

    “你——”白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间不再与尊主执拗，抬腿就往客栈深处走去。

    走得异常的决绝。

    庭院深深，丹青的声音越来越飘忽，越来越飘忽，到了最后几乎是听不见了。

    白决这个时候终于停下了步伐，在尊主的面前站定，开口道:“你在他们的身上下了分刻的阵法”

    “是。”尊主勾了勾润泽冰冷的唇角，“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

    白决在心底暗骂了苍生剑一句，你知道个鬼！

    苍生剑本体不服气地追进来，绕着白决转了一圈，颇有点儿为自己正名的意思。

    【“你这小子，怎么跟前辈说话的呢。”】

    白决抬眉望着这把号称天地第一的“神器”苍生剑，通体漆黑一片，散发着阵阵寒意。

    【“这小子的阵法是解体的，只有让这些年轻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的时候才能够起到应有的作用。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很神奇，但是，并不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决在心底问到。

    【“没什么意思，只是寂寞久了，难免有些无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白决总觉得这把神器着实是有些诡异，看不出深浅，摸不清来历，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好像对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白浮生看出来了，但是不说，很明显，她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白决被尊主拉着往前走，同时在心底又问了一句——何以见得

    苍生剑跟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剑身之上闪过泠泠的灵芒，不动声色。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幽幽的叹息声被抛在了身后，白决拉着尊主的手，拐过回廊的拐角，一眼便看到了眼前的石凳石桌上那一片鲜红如血的枫叶。

    这片枫叶乍一眼看过去，像是真的枫叶，然而定睛一看却能够察觉出其中的不同。

    金玉描边，玛瑙做梗，墨石为洞……简直是模仿到了极致。

    相思枫叶丹。



第一百六十四章 花月楼（上）
    花月楼地处函阳郡主城之南，与长春斋遥相呼应，是个不算烟花柳巷的烟花柳巷。

    “来嘛爷里面坐坐嘛”

    白决站在花月楼的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拉住自己手的尊主，心底不住地暗暗叫苦。

    要到烟花柳巷里找人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带着一个尊主！

    这不是要命了，这是明摆着要他死无葬身之地啊！

    尊主看着眼前的场景，冷凝的面色忽然间豁然开朗，仿佛春风化冻。他从袖子上撕下一条长长的布条，递到了白决的面前。

    白决:“……”

    他仅仅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明白了尊主的意思，他这是要他蒙上眼睛——从前他瞎了眼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尊主同意他进出这种地方。可见尊主那恐怖的性子还是没变，只是稍稍有些收敛罢了。

    “蒙上。”尊主没有看白决，见自己手上的布条迟迟没有动静，便是出声念叨了一句。

    白决:“……”

    他除了好好将眼睛蒙上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失去了寻常的视觉之后，其他的感官似乎全都在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神识游走在黑暗之中，裹挟着未知的一切。白决昔年被禁锢于西陆魔宫之中，迫于形势重新钻研出了一套视物的零罗之法，因为眼睛瞎了，修为遭到禁锢，所以也只能用别的办法。

    那种办法就是依靠功德道独有的乾坤感应，以功德描绘出万生万物的景象。

    这当然不是什么完美无缺的法子，它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只能够将外物的模糊影子勾勒出来，一旦近身，后果不堪设想，根本就看不清楚普通的死物。

    温热的气息透过皮肤传到了白决的掌心一路洋溢进他的心底。

    尊主的身体是冷的，很冷的那种冷。但是，只要是他希望触碰白决的时候，他的肌肤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的。

    白决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乖巧到了极点。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白决忍不住悄无声息地长叹了一口气，人在年轻的时候都像翱翔九天的玄鹰，渴望自由并且不惜一切代价，从来都不管自己到底是不是这块儿材料，有没有这种气运机缘。等到有了一些年纪，经历了一些人、一些事，他们才会明白原来自己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一箪食一豆羹而已，自由太好，也太苦了一些。

    尊主的爱太过束缚，然而时间久了，居然也成了自然而然的习惯。要是有一天这个人不见了，怕是白决还要有些不适应。

    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无缘无故的爱都是不可能的存在，更罔论一个魔对一个人毫无缘由的爱了。

    白决刚刚被抓到西陆在魔宫里囚禁的时候，尝试过无数种杀死尊主的计谋，尝试过无数次拍案叫绝的逃遁。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因为尊主不想他离开，下了绝对的死命令。

    其中有一次他逃得最远的时候，藏在了一个魔族小姑娘的马车里，结果不幸被那个跟仆人玩捉迷藏的小姑娘发现了。她猜出了白决的来历，白决只好给她讲了自己的经历。小姑娘心底纯良得完全不似东陆传说中的魔族，她很同情白决，至少在听完白决来历的那一瞬间，白决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实意地在同情白决。

    然后，白决转眼就被匆匆赶来的尊主抓了个正着。

    因为小姑娘举报了他。

    同情是真的同情，可是尊主要做的事、想要的人，在西陆就是绝对的正确，没有人不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们的尊上活得好好的。

    这不是寻常的修为武力所能够产生的效果，白决并不知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花月楼（下）
    “不。”白决连犹豫都没有的就拒绝了苍生剑的建议，提起剑朝着楼阁的顶端就是一道划过。

    平平无奇的一道划过，一眨眼就看见楼阁的顶端在沿着剑气划过的方向倾斜坍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