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我也不上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月贰捌
一个鸡蛋,一把面条,还有油罐子跟盐。
牧辰这个王爷也当得忒失败了!
不过话虽如此,白决还是挺开心的,他也有面吃了。要知道,在郎家军手下讨活,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能错过饭点。一旦错过饭点,哪怕只是一点点时间,留给你的就是空荡荡的饭桶以及光可鉴人的大菜锅。
无名氏恍惚了一下,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片重影,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始终也看不分明。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一个人在自己眼前,说了同样的话,做了同样的动作,有着同样温柔幸福的表情。
他微微一笑道:“只要是你做的,我什么都吃。”
“……”
白决听到这话,不知道究竟想到些什么,震惊了一瞬,忍不住小声喃喃了一句:“怕是要吃死你。”
接着转过身去,就着原先的伙夫留下的土灶台,指尖一动一朵颤颤巍巍的弱小灵火就沿着塘口飞了进去。火光映在白决圆融的眼眸中,波光流转,带着一股暖洋洋的烟火气。
锅热好,先下了面条。
白决这面煮得行云流水,袅袅的白气蒸腾上来,热得人脸都红了。
无名氏看得心底微微一动。
捞好面,摊在水里分开凉一凉。白决放下袖子,又抖了抖确定不会落到锅里,这才从旁边抓过鸡蛋跟油罐子、盐罐子放到一旁。
尽量舀干净锅里的水,白决咽了一口口水,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咬咬牙挖了一大块油膏,闭着眼睛甩到锅中。
“嘶——”
烟火在油膏粘到锅底时立刻腾起,吓得白决浑身一颤,好悬没把锅勺儿丢到锅里。他平复了一下心绪正要继续,谁知道一双修长苍白的大手就从旁边伸了过来,白决毫无防备地被他握住了抓着锅勺儿的手,手还有点儿哆嗦。
无名氏的声音近在耳畔。
“我来吧。”
白决偏过头,还能恍恍惚惚地似乎能看见他平淡的神色,没有嘲笑,没有不耐烦。只是一种好像害怕油锅是这个世界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的态度,即使是对着过日子炒菜用的油锅。
他讪讪地笑了笑,退到一边,什么话也没有说,因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剑修的手是一个剑修最重要的东西。
然而,这样东西,他已经失去很久了。
久到他现在回想起来,难免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拥有过这样东西。
蛋煎到金黄,香气扑鼻,无名氏早先撒了一撮盐,现在又撒了一遍。白决在一边把凉下来的面条承到碗里,眼巴巴地看着无名氏动作,忍不住问到:“你难道不会被油滴子溅到的吗”
无名氏别过脸看他,道:“眼睛要尖,手要快,一个剑道中人,足够符合这两点了。”
白决:“……”
我年轻的时候怕是一个假的剑修。
不管假不假,反正白决自知自己都不太可能做剑修了。滚烫的油浇在面条上,冒出独属于脂肪的肉香味跟吱吱声,白决躲在三尺外,探着脖子,吞口水。
无名氏好像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白决亮晶晶的目光,他托着这只大海碗,转身向帐子里唯一的木桌走去。
放碗,落座,接着拿起筷子。
一只小松鼠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乌黑的眼珠子盯着无名氏,滴溜滴溜地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无名氏确乎是愣了一下,然后——把碗一倾,倒了两滴汤油到桌上。
“你吃这个。”
白决:“……”
恕老夫直言,老夫游走凡俗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会喝面汤的松鼠,即使是油添的面汤!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叹息,这年头,人不如鼠,他连滴面汤都没得喝。
眼看着无名氏再次提起筷子就要伸向面条。
“等等!”白
第十三章 疯癫
等到白决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到了牧辰私伙房的帐子门口。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从回忆里找到了一点儿年少时的勇气,他没有犹豫,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帐子里空无一人,油灯却还燃着,油灯下一圈阴影,阴影外是半空了的面碗。
他走近一看,面碗里还剩着一个荷包蛋。
蛋应该冷透了,可是对于饿得头昏眼花只能追忆往昔的白决来说却不啻山珍海味。
他在桃源那月余,托柏自在的福,穷得只能靠白水野菜度日。不要说鸡蛋了,就是一碗白米饭,白决都能吃出个人生百味、泪流满面。
自古仙不与民争利。
白决饿不死,自然不能去跟乞丐抢饭吃,也不能捡些破烂糊口,就只好饿着。
真的是快要饿得立地飞升,唉。
他二话没说,冲过去,连裳摆都来不及撩,一屁股坐下,提起筷子就吃。
“嗯”
蛋居然还是热的
白决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多久,一个蛋就已经吃得干干净净,要不是脸太大,他就把碗底给舔干净了,毕竟是油花。
虽然肚子里依旧空空荡荡的,可是有了一个蛋垫底,好歹可以安慰自己是吃过了的。
人走灯灭,那些前尘往事并没有什么好回忆的。
人呢,要向前看。
白决有白决的混法,“柏自在”有“柏自在”的过法。
天无绝人之路。
白决回到给客卿的小帐子里,那几位仙道小友俱是不在,他拉开从牧辰那里借来的被子,直接躺了下去。
闭上眼睛,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然而——
一个呼吸后,白决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在他的旁、旁边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节奏的呼吸声
白决瑟瑟发抖地瞪着眼睛望天,将手放在旁边鼓起一大块的被子上,摸了摸,肩膀、胸口、小腹……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按住了白决乱动的手。
“别动。”
这一声在白决耳畔炸响真不啻九霄天雷,灼热的呼吸浸透了枕头,没有人敢于动上一动。
“……你……你不是走了吗……”
还有点儿哭腔。
白决别过脸,正对上无名氏俊美无俦的面容,本以为会看到一双濯濯的星眸静静地在黑暗中闪烁,恍惚银河归海,无穷无尽。
可是事实上,尊主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这确定以及肯定一定是那位西陆尊主了,不仅如此,白决还要补上一句:戏多,服气。
“呵……”尊主凉薄地笑了一声,道,“这普天之下,我想去哪里,何人敢拦”
白决没有说话,他怕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比如从前,他顺从地对这位尊主说“我不逃”,这位尊主就会冷笑一声,然后按住他的身体,十分不按套路出牌地回一句“想逃你逃不了的”,接着这样那样不可言说。
当然,如果他敢对尊主说“我恨你”,接下来就可以直接跳过前戏进入不可言说。
总得来说,他能活着很不容易。
“睡吧。”尊主也没有追究下去,只是抚了抚白决的发顶,把人拉入怀中,抱紧。
夜深了。
早起赶路,碌碌的马车碾过官道,天干物燥,卷起一片绯尘。
山间早昏,余晖渐散,叶影斑驳。
白决骑在马上,整个人都在神游太虚。
押运粮草的队伍已经出了齐国边疆,前面就是秦国崪蜀郡,一路上没有遇见什么意外。
要说意外,也只有白决背后的这位尊主。
尊主从白决帐子里出来的时候,堪堪撞上了甫一醒过来就赶来找白决的牧辰。牧辰的肉包子都被吓掉了,那叫一个不知所措。
即使他很想忽略背后温热坚硬的质感,但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可能忽略
也幸好他戴着风帽兜,要是给那几位先行一步探路开道的仙道小友见了,怕是该大闹
第十四章 乌鞘岭
白决从梦中惊醒,四周黑暗压顶,寒气逼人,他深吸了一口气,爬起来掀开毯子,用身边的木棍去戳了戳那堆篝火残骸。
他自然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恨不得变成牛皮糖的尊主不在身边,牧辰也不在,一个人都没有,寂静得可怕。
可是,白决手脚冰凉,如果不暖和暖和恐怕连那一成的力气都没有。
星火呼啦一声蹿了起来。
绿色的,是鬼火。
在火光腾空而起的那一瞬间,白决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极矮人影,就在他身侧,雾气蒙蒙,看得不是很清楚。
白决愣了一下,将手在鬼火上撩了撩,发现还是有些温度的。
“谁”
那个矮人影越来越近,兵卒的皮甲衣裳纹路也越来越清晰。白决左手法诀,右手木棍,在守株待兔。
“我。”
一双即使是在昏暗中也会闪闪发光的眼睛突然出现在了白决面前,白决的左手停在了距离那张脸仅仅几厘的地方。
那个人的三盏阳灯都是暗的。
牧辰,万尸鬼宗第一老鬼,曾扬言说要在东陆以一家之力敌百家仙门的魔头。然而,谁成想他转身就选择了跟东陆百家仙门联手抵御西陆魔界,并且因为态度过于恶劣在初期就因为用极其过分的手段盗取神器十方纲幻,遭遇仙道围攻致死,不知道最后是谁动的手。
听说,连根毛都没有留下。
白决一巴掌把他的脸给糊开,道:“你搞得鬼”
“不是我。”牧辰可怜兮兮地仗着自己一张娃娃脸委屈道。
白决扫了一眼牧辰小手上握着的鬼画符——燃阴火。
“……火是我点的,鬼不是我搞的,要搞我也得光明正大地搞啊!我谁呐”
白决挑眉,示意牧辰看看自己身后。
他的背后竟然跟着一个人影,姿势诡异地倾斜着,模模糊糊隐隐约约如同雾里看花一般的看不清。
牧辰没有回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此熟悉的感觉,如此亲切的味道……白大仙,我给你个建议……待会儿,跟着火跑。”
“不行,”白决出乎意料地阻止了牧辰,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先告诉我你刚刚去哪了”
连尊主都不见了踪影,怕是有些猫腻。
“我找地方出了个恭,回来就这样了。”牧辰小小地瞪了白决一眼。
“……”
白决总不能质问他,为什么出恭不喊个人一块去吧
他默默地与牧辰背后的那个玩意对视,眼神冷冽,右手却不动声色地从身下摸出了一把菜刀。
菜刀极其锋利,白决正要用它划过手心,忽然斜刺里冒出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刀刃。
黑紫色的鲜血涌了出来。
牧辰屏住了呼吸。
这、这个尊主怎么在这、这里
白决目瞪口呆地看着神出鬼没的尊主抢过菜刀,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鲜血涂满了菜刀。
“你……”
尊主的脸色很冷,睁开空洞无物的眼睛,看向白决道:“若是再让我看见你自伤,即使只是划了一道小口子——后果,自负。”
牧辰小脸惨白,瑟瑟发抖地向后退了几步,与其跟这尊大佛在一块,他还不如去跟后面那个玩意儿谈谈人生呢!
尊主警告般地越过菜刀,似乎是扫了牧辰一眼,像是在命令他闭嘴。
那个人影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它是一只鬼怪,一种被称为影灵的鬼怪。它最擅长的事,就是在生者察觉到不对回头时拍灭对方的阳灯。至于能拍灭多少盏,那就要看情况了。
可怕的不是这种影灵,而是伴随着他们出现,如影随形的尸群。
如果要知道那是什么鬼套路,问眼前这个牧辰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身为鬼宗宗主,出门不带上几千几万只妖魔鬼怪开道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鬼宗宗主!
作为万尸鬼宗开派以来架势最大的宗主,牧辰驾临之处满目妖魔鬼怪,充分发挥了鬼宗的“人海”优势,堵得敌人找不着北。
不过,幸好牧辰作为鬼宗宗主,明面上也只出过三次门。所以,他还不至于成为天下公敌。
万事俱备,尊主起身。
“跑!”
白决绕
第十五章 虚舟飘瓦
云开,雾散,荒草埋没的崖底。
有人青衣窄袖,施施然地背着药筐药锄经过此地,他的眼睛细细地眯着,像是眼神不太好的样子,手里握着一根竹青色的打蛇棍,忽然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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