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我也不上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月贰捌
抬头,望着绚烂的星空。
刚刚是不是有东西掉下来了
青衣人敏锐的嗅觉让他感觉到了风中的那一丝血腥味。接着他便沿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拨开足人高的棺草,接着就看见一个狼狈的黑衣人,风帽兜的纱帘都撕成了破布条,他背上背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眉目如画,沉沉的睡着。
黑衣人的右手几乎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伤口处处能看见白骨,黑紫的血液滴落在地,周围几寸的草丛瞬间枯死。
青衣人笑了一下,用竹杖戳了戳地面,道:“呵,怎么这样潦倒”
黑衣人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他,开口道:“我不管你是何人,救他。”
青衣人提了提竹杖,微微一笑,吐声道:“医者悬壶济世,扶危济困,理所当然。”
尊主眯了眯空洞洞的眼,戒备地看着对方。
青衣人也不恼,微微躬身一礼,道:“在下叶虚舟,虚舟飘瓦的虚舟。”
“请跟我来。”
“等等。”尊主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拦了一拦,道,“后面还有个小童,劳烦叶大夫去将他带出来。”
叶虚舟:“……”
尊主浅笑:“医者仁心,劳烦。”
叶虚舟撑着竹杖勉力一笑,道:“好。”
……
浴盆里放了八角、茴香、桂圆……热气腾腾,浴盆底下似乎还烧着火。水的温度很高,白决的皮肤被烫得泛红。尊主在另一边,目不转睛地用一双没有了眼睛的眼睛盯着对面睡颜安然不同模样的白决,止不住地勾起冰冷的唇角。
温煦的阳光打在白决平静的眉眼之上,长长的羽睫微微一颤,睁开。
白决:“……”
一睁开眼就看到这么刺激的画面老夫有点吃不消。
“醒了。”尊主慢慢地靠近,声音里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白决僵硬地看着那只修长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整个人沉了下去。
“咕嘟。”
“咳咳咳咳……”
尊主心头一紧,远山般的眉头微皱,一把将白决捞了出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他光滑的后背。
平心而论,这个汤水的味道不错。
如果煮得不是自己就更好了。当然,如果没有赤诚相待的尊主在对面就好了。
白决尽力分散自己放在尊主身上的心思,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以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屏风外传来一阵咳嗽声,有个稚嫩的童音传了过来:“叶大夫,我爷爷他……”
“会好的。”声音的主人似乎是轻笑了一下,温和道。
“可是……”那个童子似乎还有些迟疑。
“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我的医术吗”
那童子当即连声道:“不不不不,叶大夫,你妙手仁心!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医者了!”
叶大夫又笑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这是给我戴高帽吗”
“不不不不,我是说叶大夫医术高明,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您的。”
“那就是说,这次的瘟疫是无解的了”
“不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
白决坐在带着诡异香气的汤料里,随便尊主搂搂抱抱,心里嘀咕:这是哪儿来的没事找事玄门医
天下千万道法,剑可为道,阵可为道,琴棋书画无不可入道,就算是飘渺虚无的功德都大可以入道。
这治病救人的医术自然也可以为道。
几百年前,素景九洲遭逢大灾,饿殍千里,民生凋敝。
白决独身行走人间,降妖除魔,疏灵涤世,他就见过一名这样的玄门医者。
完全不收银子,整天最开心的就是治病救人,即使被人卖了还笑呵呵地给人抓药,叮嘱人家一定要按时吃药。
如果可以白决一定能离他多远就跑多远。
但是他不能,作为一名即将升仙的功德道散修,他需要那场瘟疫为他带来的功德。其实,说到底,功德道应该是世间最虚伪的道了。没有灾祸就没有功德,没有功德就不能成仙,所以很多功德道散修不但不厌恶灾祸,反而盼望着世间多
第十六章 酆都城
白决看了尊主一眼,没有胆敢反驳。
叶虚舟也不便在这种事上多问,随手给两人递了两件件外衫,垂眸道:“还请两位出来吧,这药力也吸收得差不多了。”
待白决出了门,他才发现这位叶大夫绝非常人,亦非常仙。原来他筑庐结庵居然住在了一座乱坟包上!处处白旗招展,纸钱飘摇,鬼魅非常。
然后,白决又定睛一看,远处一排草席裹尸摆放得整整齐齐。
有个小孩儿神神叨叨地盘腿坐在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听着却不像是在念什么超度经文。
白决靠近了几步,忽然发现——
“嗯,命犯火煞,照理说不该病死,怎么如今却赶上了这种瘟疫”
“诶呀!这具尸体好!眉清目秀、五官端正放在本宗的杂役队伍里也是挺不错的。”
“可惜了,这位公子有进士命格,怎地却夭折在了这里”
“贼眉鼠眼,獐头鼠目!这等人!死有余辜!病死简直是便宜他了!”
……
如此邪门之人,想来除了牧辰也没有别人了。
白决走过去,出声道:“你的坐忘仙法修得如何了”
牧辰瞬间收起了对那些横死之尸的垂涎之色,正经地起身,小脸上写满了浩然正气,有板有眼道:“我虽说修为浅薄,但见了这种魔头造下弥天大祸,心中也是不忍的。当务之急是你我二人应该齐心协力,去收了那邪魔妖道!好还天地一个清明!给百姓一个太平!”
要不是白决深知牧辰是个什么人,这句话声情并茂地说出来他也是要信的。
早个百八十年,在这位正出名的时候,哪怕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神挡杀神的角色,那也是凶名远播的。据说曾经有窝不长眼睛的嚣张悍匪倒了八辈子大霉居然在这位爷路过的时候跳出来要他留下买路财,结果这位爷二话没说冲上人家老巢将那上上下下的匪徒总共千把人给屠了个一干二净。后来,官府上山收拾残局,那惨烈的场面足足吓昏了周围几个郡头赶来的捕快。
不过,杀孽虽重,这人嘛却也不失正骨。
白决勉强给了个面子没有拆穿牧宗主手痒痒见猎心喜的事实,询问道:“所以你看出点什么来了”
牧辰见事情揭过,也就难得地认真道:“**,但不知道是不是西陆魔界的冥君。此人来势汹汹,想来祸首应该跟这些百姓有仇。”
他想了想,又补充到:“而且还是血海深仇。如果是我的话,要屠城也不会用瘟疫这种法子,太慢。但这种瘟疫还有种特性,就是让一个人由内而外地缓慢腐烂,在痛苦与绝望中一点一点死去。就算是放在宗里,这种过于阴损的手段也是被禁止的,不过我真是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事才会让人记恨这酆都城的百姓到这个地步宁愿自己折寿也要这样折磨他们”
白决点点头,没头没脑地夸奖道:“你这也是挺熟练的了。”
牧辰一脸茫然:“你这几个意思”
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道:“嘿!什么叫我也挺熟练了爷当年也没屠多少城啊!”
白决也察觉到自己言语中的不妥,只好耍无赖地跳过这件事:“……没事,我随口说说,咱们去城里看看吧。已经三天了,现在回林子里找郎小将军他们已经有些迟了。此地离酆都不远,我们不如就先去酆都城,打听打听他们的消息。我总觉得,酆都城的这场瘟疫跟我们遇到的那些东西有关系。”
牧辰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只见白决背后的黑衣尊主一声冷笑。
他自觉地闭上了嘴。
多说多错。
叶虚舟叶大夫瞧着人好,脾气也好,听说他们三人要进城,当即拿出来两个香囊塞
第十七章 剑修算命小郎君
看着牧辰一脸严肃地听了一会这个声音,白决方才躲着尊主附在牧辰耳边小声地开口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我当年孤身行走人间,除了一只几乎有屠尽九洲之能的大妖,那只大妖平常与人无异,唯有时时追随细细观察方能觉察他的破绽。我为了除那大妖,追踪了他近七年,阻止了不知道多少次他的阴谋毒手。”
“啊”牧辰一时半会无法完全明白白决莫名其妙讲这个故事的原因。
白决笑了笑,眨了眨眼道:“不过,这个传说其实是假的。”
小牧辰定定地抬起头看着白决:“等等,你几个意思”
白决没说话,反而伸出手示意他拉住自己的手。
然而——
尊主面无他色地插手,拉过白决就往前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牧辰。
牧辰:“……”
不要以为你是尊主我就不敢跟你翻脸!
他委委屈屈地一小团低着头跟在白决身后,白决回头看了他一眼,尊主居然还他娘的伸出手把白决的脸给扳了回来。
白决:“……”
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节哀,保重。
往里走了一段,很平常的一座病末之城。
不过三层的木楼阁,往来三三两两的布衣百姓,吆喝叫卖的小贩,以及淡淡的生活气息。
半数干力气活的正斜倚着梁柱高台边喝点黄酒边侃大山,白决分神听了一耳朵,果断不再留心。
酆都城在秦国崪蜀郡南,而齐秦两国呈东西对峙之势,齐国在东疆土有如半月,秦国在西疆土恰好与齐国相合。临崇郡在齐国的最西南端,亦是粮草富裕之地,如要运粮到齐国平林一带,借道秦国的崪蜀郡确实是最近的路线。
小街尽头的转角忽然一变。
一处旌旗飘扬,上书几个大字——铁口直断,仙门真算!
字是飘逸大方的好字,算命的也是……清秀俊美的小郎君,就是他的摊子不怎样应景,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但最让白决目瞪口呆的并非这些琐事,而是那小郎君身上的道服。
吞天山河,承天逆命。
传说中仅在凌天门之下,专走剑道睥睨群仙狂傲不羁的承天剑宗子弟居然在随随便便的一个路边随随便便的摆了个地摊随随便便的给人算命!
白决心想:这也是很落魄了。
居然都跟我一个功德道来抢生意了,唉。
当年他们都是用鼻孔看人的,现在居然学会了用眼睛看人。真是、真是……有点不习惯了呢。
正想着,背后有人拍了他腿一下。白决回头,原来是牧辰。
“怎么”
牧辰皱眉,指着那位承天剑宗的少年道:“那人……似乎是跟着郎小将军来的仙门中人。”
“嗯”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摊子面前居然有人站住了问卦。
还是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
这就很奇怪了,一个穷到连饭都吃不上的人为什么会想要算命呢
更奇怪的是,那位小郎君仿佛是瞎了一般高高兴兴地替那穷得一贫如洗的人掐指算起了命。
啊,白决忽然明白了,这个小郎君可能入世不深,完全不晓得怎样看出一个人身上究竟有钱没钱。
唉,年轻。
唉,剑修。
唉,谁没有几个当年
牧辰又拍了拍白决,奶声奶气道:“我发现你看那个承天剑宗小郎君的眼神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白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仿佛是我出门逛了一圈烟花柳巷,点了一堆花魁名倌,结果啥事都没办,干脆利落地付完账,回去的时候刚好被师父堵到,他那个瞬间看我的眼神。”
“……”
第十八章 夜阑更深子不语(一)
白决收回大饼,瞟了一眼旁边的公子,冷静道:“我想你也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饭。”
“知、知道!你要我做什么”
“喏,饼给你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白决把大饼半推半就地送到那人手里。
那人接过饼就往嘴里塞,边塞边问:“你说!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俺都答应!”
白决淡定地看着他以一种非人的速度把饼给吞了下去,笑着说到:“我跟你说个事,你不能生气啊。”
“说!”
“阴阳有别,人死灯灭,吃了这个饼,你就上路吧。”
那人低下头,不声不响,四周卷起了罡风,吹得瓦片动摇。
“你答应了我的,上路吧。”
“俺死了”
“对,你死了。”
“饼真好吃啊……”
那人渐渐腐烂,终于倒了下去,瞬间化作一具皮包骨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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