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舜钰依旧笑嘻嘻不上当,吸吸鼻子:”原来你在烤玉米棒子呀!“说话间一个窜步,俯身就将另根玉米握在手里,烫的很,颠来倒去咬一口,焦香嫩甜的滋味。
”你.......。“萧乾瞪她动作如行云流水,真是不当自己外来客啊,悻悻嚼着玉米,哼唧嘀咕:”被沈二爷宠娇的丫头。“
舜钰装没听见,两人不再说话,只专心吃着,灶膛内的火苗簇簇渐灭,有只灰鼠偷了掉地面的玉米粒子,一溜眼钻的没个影儿。
舜钰忽然道:“萧大夫,我会因蛊毒而死罢。”
萧乾不曾想她突然冒出这句,一颗玉米呛到喉咙,咳了半晌才抚着胸说:”可恶的丫头,祸害遗千年,你没那麽快见阎王。“
舜钰心稍定,听他接着道:”虽说死不至于,活罪却难逃,秦仲老儿的药方你勿要在用,只管吃我给的药丸子即可。“
..........活罪难逃舜钰变了脸色,欲待要问个详细,却见他慌急慌忙的站起,只道房内灯烛燃起,婆娘醒转,匆匆就跑了。
舜钰慢慢啃完玉米棒子,发了会呆,这才压灭残火出的厨房,回至屋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
窗外黑漆漆的,静听月游风走、刷喇喇树枝摇动声,灯花“啪”地炸了一下。
她索性坐起身趿鞋下榻,至桌前翻开青皮纸册第一页,提笔润墨书道:替沈二爷用夏布缝直裰一件,压制蛊毒药丸改吃萧乾所配,徐蓝......。
舜钰顿了顿,今日不知怎地,姚勇未认出情有可原,怎地竟连徐蓝也......她愈发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前世里如镌刻脑中的大小事儿,现朦朦胧胧仿若隔着一层纱般,得仔细回想才忆得起来。
她神情一凝,难道这便是萧乾所说的活罪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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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才泛起鱼肚白,四五马车从惠民药局出,摇摇晃晃直朝军营而去。
舜钰掀帘朝外望,街上空落落无人的痕迹,只有一条青白的街道,寂寥的晨风四处乱卷,吹得商户幡牌哗哗作响。
一条瘦骨嶙峋的老狗,夹着尾巴有气无力的走着,不知从哪里窜出十几壮汉,头围红巾,手持大刀,赤着满是疤痕的胸膛,打从车侧过,其中个恰于舜钰视线相碰,眼里闪过一抹凶戾残暴的光芒,听他哼了声:“小娘们倒水灵。”
一只手伸来打下帘子,是医事曹明,他朝舜钰蹙眉警训:“此地不宁,出行应多避让。虽流民盗寇念医者仁心,不至主动招惹,但你若因此言行大意,挑动其邪性,定会引来祸端,冯医女可有谨记”
舜钰忙歉然应承,曹明瞧她一身荼白布衣,春眉水目多俏丽,从袖笼时掏出半截绸纱,让她遮住口鼻以掩面目。
这般又过半个时辰,才至军营帐前下了马车。
出来一矮小精悍的男子,自诩是副提举李昭,引领他们朝内走,舜钰手提沉甸甸医箱,边走边不落痕迹朝四围打量,但见过往将兵面色蜡黄,精神萎靡,或歪斜横躺,或蜷缩
第叁玖捌章 不太平
舜钰出得帐外,观不远处有两个女子,一个怀里抱只绿眼猫,一个脚边跟着松狮狗,你一言我一语,极尽尖酸刻薄之能事。
其中个心胸更窄,直气得浑身乱颤,颜面也不顾,三两步奔前抬手纠住撕打,绿眼猫喵呜一声,跃下逃之夭夭,松狮狗恶狠狠低咆,紧追而去。
看热闹的兵士寥寥,却也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那老兵悄声道:”穿蓝裳的是张将军夫人,穿红裳的是高提督的七姨太,那日叛匪围攻总督府,高提督死了,他的几个姨太死的死,掳得掳,就这个七姨太,躲在箱笼里,被赶到的张将军救下。“
后又是如何,不肖他再说,只看眼前这副景,舜钰已心如明镜。
忽得将军营帐掀开,从里大步跨出个男子,满脸气急败坏,朝那两女子大声叱喝:”军营之中岂容你们打闹,成何体统,颜面何存“
那两女子这才松开彼此,皆鬓散钗乱,衣裳歪斜,气喘吁吁。
一个绷着脸,一个抹着泪,四五丫鬟上前替主子整理仪容。
舜钰忖度这男子便是张将军了,见那红裳女显出委屈劲儿,要哭不哭道:”姐姐三天打两天闹一天给脸子,奴家日子过得苦,将军不妨赏杯毒酒给奴家,这天下就太平啦!“
她长得姿色动人,又惯会拿腔拿调,况张将军才刚得手没几日,正是情热意浓时,脸上不由起一抹怜惜。
张夫人察言观色,不由心冷,气怔怔骂:”我同她吵闹不过妇人眼界,将军把高提督家眷养在后帐,就不怕遭人诟病再若是谁禀报至京城,朝廷晓得,倒要看将军颜面何存“张夫人官家出身,所讲之言自带些傲气。
此番话说得张将军恼羞成怒,他抬头待要喝斥,却见惠民药局的大夫医女,不知何时已来,正行走帐房间喂兵士药汤,方才一幕想必都尽收眼底,不觉窘然,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又多了高海家眷这层隐密关系,想来夫人的话也有三分道理,却又抹不开颜面,只得没好气道:“妇人见地,不过是吾一时权宜之计,各回各帐去,若再这般聒噪争闹,莫怪吾不留情面。”
那两女子再不敢多嘴,彼此互瞪一眼,哼两声,各自悻悻走开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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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民药局的马车,将舜钰送至萧乾住处,方摇摇晃晃的驶离,她踏进院落,沈桓与几侍卫正蹲在凉井边吃西瓜,墙角堆着好些野味,散着血腥气,引得苍蝇嗡嗡飞,萧乾被萧娘子迫着正处理山鸡毛,满脸不情愿,显然沈二爷已从李家庄探返而回。
舜钰回房盥洗手面,再换件衣裳才去正房,见得桌面上摆着一大盘切好的西瓜,绿皮红瓤黑籽,看着就沙沙甜甜的。沈二爷和徐泾坐在椅上说话,听得帘子响动看过来,脸上都露出微笑。
沈二爷挑了块籽少的西瓜递给她,舜钰拿着咬一口,井水里湃过,又凉又甜,很是解酷热暑气,瞟眼见沈二爷徐泾也各拿一块慢慢吃起来,她看徐泾吃得瓜水乱滴,再瞧沈二爷举止,他怎连吃个西瓜都这般斯文儒雅哩。
待瓜吃完洗漱毕,萧娘子送来香茶,沈二爷这才看向舜钰温和问:“此次去张将军的营房,可有看到甚么”
舜钰回话:“自进军营后,我数过营房点了人头,并暗探得讯,原来兵士一万实属谣传,其实不过区区七千而已。”
”七千“沈二爷神色一凝:”
第叁玖玖章 鸿门宴
总督府因被叛匪洗劫并烟熏火燎过,入园皆是断壁残垣、凋花败树。一池水儿被浮萍密密封塘,垒砌假山的太白石碎落于地,顿有种繁华皆被风吹雨打去,满目荒凉之感。
徐蓝携副将提举等几迎上作揖见礼,沈泽棠随他们往正堂去,不远有兵士在热火朝天操练,赤着上身,或空手打斗,或矛盾冲抵,或短兵相接,因受过严酷训练,个个年轻魁梧,身姿挺拔,显得英姿凛凛十足。
沈泽棠看了会儿,赞赏道:“倒是不输齐王手下‘威武四卫‘的气势,若能多在沙场磨砺,日后有望成吾朝的雄兵猛士。”问徐蓝领多少将士而来。
徐蓝答话:“共计三千余将士。”
沈泽棠嗯了声,又问:“张将军兵有七千余,元稹兵只有三千余,若是彼此争斗起,如何才得以少胜多”
徐蓝微怔,不知他此话从何说起,却也神情镇定,拱手回道:“自古至今以少胜多之战,或借天时地利,或借兵器船马,或借人心暗涌,只求强攻猛打兵少者必败,学生觉得唯有智取.......。”
说着话已进正堂各自落坐,侍卫斟上茶来,舜钰四下张望,有用心打扫过,地面干净,桌椅书案整洁,连房梁上的蜘蛛网都有捞过的痕迹,不觉看向徐蓝,想他扛着条帚四下挥舞,忍不住唇角弯了弯。
徐蓝正回着话,似心有灵犀般溜个眼神,恰捕到舜钰暗瞟他在笑,顿时心旌神摇,忽听沈泽棠淡淡道:“元稹既说智取,可有甚么妙计”
他收回神魂,心底诧异,张将军同他都是朝廷遣派剿匪的军队,理应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才是,怎沈阁老却剿匪只字不提,倒处处针对那张将军。
欲待将疑问和盘托出,却见舜钰嘴动了动,似在说甚么,他觑眼细看一遍,慢慢说:“俗说擒賊先擒王,王亡賊散,应施以少胜多之计。”
沈泽棠眸光微烁,稍顷慢慢道:“元稹果不负你父亲期望,倒是愈发多谋善断,甚好。那今晚戌时我邀张将军前来赴宴,想必你定解其意。“
徐蓝硬着头皮称是,却看沈泽棠脸庞有抹浅淡的笑容,眼神却犀利似把他看穿般,心中一震,待要开口,沈泽棠已移开视线,问徐泾及沈桓,已嘱咐的事儿可办妥当。
徐泾回禀:“沈容将请帖亲送至张将军手中,他答应戌时准时前来赴宴。张宏请了绿春楼的厨子置席面,四碟五盘八碗,由萧大夫及萧娘子监管,每样银针试毒,不出差池。只是二爷要请的唱曲优伶,此地却找不出一个来。“
沈泽棠沉吟:”凤九会唱曲,今晚你来助兴,仅唱一曲即可。“让沈桓记得去寻把琵琶来。
转而朝徐蓝道:”席面设在花厅,你三千兵士,其中一千留在府内听候差遣,待张将军来后,另两千由你率领速赶往军营,无论使甚么手段.......。“他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定要将营中兵士全纳入你麾下。”
一众皆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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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沈泽棠回至宿房,盥洗手面,二品公服整齐的叠放榻上。
用棉巾慢条斯理擦拭颜骨水渍,再看舜钰焦急地走来走去,嘴里嘀咕个没完:“张将军帐中有兵七千,你命徐蓝率两千兵前去收降,岂不是以卵击石,以指绕沸,沈大大快收回成命,另想它法罢,勿让他前去送死。”
“元稹那套以少胜
第肆佰章 鸿门宴2
舜钰把张将军谎报兵数吃空饷的事儿,同徐蓝简述一遍。
看他浓眉紧蹙好生严肃,抿唇又道:”老师命你领两千兵去军营收编,我原想你大抵应付不来.......但听得他一番见解后,倒觉以元稹的文韬武略,定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她忽儿忆起前世里,就是眼前这个男子,领数万大军逼宫,那威武冷冽之气势,在脑中竟长存不去。
遂自言自语:”元稹日后可是吾朝的第一大将军呢。“
”承你吉言。“徐蓝听得仔细,心底由生欢喜,嘴角微扬起:”你大可放心,军营收编于我并不足惧,我担忧的是你呀凤九。“
”担忧我作甚“舜钰满脸疑惑。
徐蓝语气颇沉重:”我率兵抵达吉安城,与张将军有过相触,观其表面虽亲和,内里却多算计,皇帝遣老师及我前来平乱,他若真恐东窗事发,定会做下万全之策。“
”今晚受邀至总督府用宴,知此地有吾属下将兵三千,他岂肯以身涉险,为保己命,定会带足兵四千而来,不敢堂而皇之入内,将府邸围个水泄不通必有可能。“
顿了顿,俯看舜钰闪闪发亮的眼睛,他道:“这里实在异常凶险,稍有不慎丢掉性命亦有可能,你随我去罢,便是舍了我的性命,也要护你毫发无损........我去同老师说,他不是个强人所难的性子,定会放你随我去。”
语毕辄身要往正房走。
舜钰心底涌起一片暖意,急忙拽住他的胳臂,终还是摇头了:“出京城一路皆是老师护我,如今他遭逢凶险,我岂能自顾逃生,于情于理都要守在他身边的。”
徐蓝还待要劝,却见沈桓风驰电掣赶来禀命,人未近,已把舜钰那只不老实的手,看过几遍。朝徐蓝作个揖:“我来给沈大人回话,张将军率众快至府门,事不宜迟,还请徐将军整队理兵由后门悄遁。”
徐蓝拱手淡道知晓,朝舜钰看了一眼,道声保重,遂撩袍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舜钰一把拽住沈桓胳臂,急头胀脸地问:“我的琵琶呢”
沈桓大眼瞪如铜铃,一拂袖子,丧里丧气道:“别见谁都拉拉扯扯,我还是童男子身,受不得这个。”
若不是事出危急,舜钰真想仰天长笑,缩回手再问:“我的琵琶呢”
”找徐泾去,我哪里能知。“竟是瞟都不瞟她一眼,掀开帘子径自进房里了。
舜钰被他怼的莫名其妙,问随来的侍卫那五,这是吃了火药麽,见他满脸茫然也就算罢。
此刻哪里还有闲心计较这些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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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和骑高头大马,后跟一顶凉轿,停驻在正门前,抬目望上悬一匾,被烟熏的焦黑,隐约得见“总督府”三个大字。
他也不回首,只将右手扬了扬,后跟随兵数千,虽病容难掩,步伐还算迅速利落,不稍多时,已将府邸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阖。
但听两扇大门“嘎吱”响动,朝左右洞开,他一眼便看到沈阁老,戴乌纱,穿绯
色锦鸡补子公服,腰束犀带,脚踏黑面白底皂靴,背手而立,面容清隽含着微笑,气质十分的儒雅。
张和不敢怠慢,慌忙翻身下马,疾步上前跪半膝,拱手行面礼,沈泽棠免其礼,寒暄间,已将四围乌压压兵士扫遍,他佯装不晓,任由张和介绍随来的副官黄淮、魏源、提举李昭,见得他们膀阔腰圆,着银色铠甲,配短刀长剑,皆是深藏不露的武将。
张和命个姿色妩媚的少妇过来见礼,指着道:“这位是高提督的遗孀
第肆零壹章 鸿门宴3
莫看总督府被灰烟炙火摧残的不成样,但花厅里因刻意洒扫过,还是显了七八分奢侈的原貌。
墙上悬名人字画,壁桌供一尊玉雕如来佛祖,面前博山铜炉里烧着沉香饼。
水磨楠木椅黄花梨八仙桌儿,桌上四碟五盘八碗摆的满当,沈泽棠一行跨进槛内,礼让着围桌落座。
沈泽棠坐主位,右手依次是张和、黄淮、魏源、李昭、顾氏、徐泾及沈桓。
花格窗上半卷的湘竹帘簇簇放下,把外头的景挡得严严实实。
仆从手持鎏金银酒壶,欲往银盏里斟琼浆玉液。沈泽棠说:“空腹吃酒脑晕易醉,先上一盏茶罢。”
六安茶很快热腾腾沏来,张和吃口茶,环顾四周,只有七八仆从垂手恭立,忍不住疑惑,他笑问:“怎不见徐将军来赴宴”
沈泽棠微笑着说:“徐将军突然接到讯息,离此地八里外,有叛匪在活动,他带兵速赶去,倒不知何时能回转。”
张和眉梢跳动,想想说:“徐将军才至吉安不久,人生地不熟,恐被叛匪反将一军,不妨让副将黄淮赶至军营,带队人马前去应援沈阁老意下如何”他心底总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想知徐蓝的真正动向,更想一探沈泽棠的反应,即给黄淮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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