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我下意识的往下一扑,视野中,泥浆扑面而来,未等我的脸面和地面直接接触,便觉头顶劲风掠过,炮管重重的砸在地上,又弹了起来。”
“泥浆钻进口鼻的同时,惨叫声钻进了耳朵——我的眼角余光里,那根炮管裹挟着断肢和血肉,一路翻滚而去。”
“紧接着,几十个惊雷——也许是几百个——同时落到了地面上,我身下的土地,剧烈的颤抖起来。”
“雷电交加,狂怒的宙斯,双手挥舞,用尽全身气力,发疯般抽打着大地,整个世界沸腾起来了。”
“我整个人趴在地上,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泥浆里,两只手紧紧的抱住后脑;大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也许是一个小时,我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我承认,这是一个令人难堪的姿势,期间,我也不是没有试图爬起来过,可是,办不到,略一抬头,炽热的冲击波便将我压了回去——那是死神的吐息,如狂飙、如巨浪,汹涌澎湃,无可与抗,不要说爬起来,就连正常的呼吸都是办不到的!”
“天崩地裂,世界的末日,似乎提前来
第二五八章 奇兵!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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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战纪》,讲述人,亨利?达尼埃尔,远东第一军司令部作战参谋,军衔上尉。
“炮击……中国人的炮击开始了……之后……之后的记忆犹如噩梦……一个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噩梦……现在,战争经已结束了,可是,时不时的,我还是会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我还没有苏醒过来……还身在这个噩梦之中……”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的我,是清醒的……对吧既如此……好吧,关于这个噩梦……我就再说一说吧……反正,我也忘不掉它……”
“……我们远远的看着炮兵阵地,瞠目结舌。”
“从天而降的死神,狞笑着撕扯着一切:火炮、车辆、马匹、人体……我清楚的看见,一具半截的人体——腰部以下已经不见了,在半空中疯狂的旋转着。”
“我甚至能够看见,从那个悲惨的截面中,飞出来一团又一团裹着鲜血的内脏……一回想起那个景象……上帝啊,我的头,又开始疼了……”
“我不是第一次上战场,更不是一个新兵,并非没有见过鲜血和死亡,对于这种景象,本不该有太大的反应的……可是,我从未见过如此强度的炮击!从未见过啊!”
“彼时,我们的炮兵,刚刚上岸,并未展开战斗队形,炮兵阵地——如果那也可以算作‘阵地’的话——的面积,并不算大,可是,对那片小小的区域,中国人拢共倾泄了——唉!我也不晓得中国人拢共发射了多少枚炮弹我可以确定的是——数以千计!”
“我们拢共只有六十五门大炮——您可以算一算,平均每一门大炮,‘分配’到了多少炮弹”
“那片小小的区域……腾起的烟柱,密密麻麻,犹如……一片诡异的密林。”
“密林愈长愈高,终于,将整个炮兵阵地遮蔽住了,我再也看不清那些在半空中飞舞的……物体了。”
“时不时的,随着巨大的爆炸声,一团火光冲出密林——那是弹药箱被直接击中了,发生了殉爆。”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大炮断断续续的吼叫过几声,但我晓得,它们根本打不着中国人——中国人的防线和大炮,远在我们的大炮的射程之外。”
“到了后来,我们的大炮……再无声息了。”
“我晓得,我们的炮兵的悲惨的命运经已注定了……完蛋了!”
“而我们——那么多的步兵、骑兵!却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可我们必须做点儿什么——不能就这样一动不动呀!”
“我想,即便一个最普通的士兵——哪怕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也会想到,中国人打掉了我们的炮兵后,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我们的步兵和骑兵了——也即是我们这些‘旁观者’了!哎,我们不能干站在这儿做中国人的靶子呀!”
“总之——或者撤退!或者进攻!不能再拖了——赶紧行动起来!”
“可是——”
“撤退”
“我们的身后是乌森河,撤退,就得再一次‘强渡’。”
“这一回,河西岸可没有炮兵保护了!”
“我相信,只要我们一开始‘强渡’,中国人便会从他们的防线后涌出来——这一回,他们不会是佯攻了!这一回,我们真正要被‘半渡而击之’了!”
“而且,是从背后被‘半渡而击之’!”
“那种情形下……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啊!”
“我们的鲜血,染红河水……我们的尸体,载沉载浮……”
“想一想……不寒而栗啊!”
“那么——进攻”
“我们和中国人的防线之间,是一片开阔、平缓的地带——足足有两公里宽;而中国人的大炮,可以完整覆盖这片区域。”
“我们有任何成功通过这个地带的可能吗”
“没有!走不到一半——不,事实上,走不到三分之一、甚至不到四分之一,我们就会彻底崩溃的!”
“然而,阿尔诺将军最终做出的决定是——进攻!”
“这个看似不可思议的决定,出于混合步兵团团长热雷米上校的建议——”
“莫雷尔将军哦,不,提出这个建议的,是热雷米上校,不是莫雷尔将军——我理解您的疑惑,确实,莫雷尔将军一向是最激进、最骄傲的,可是,这一回,主张进攻的,确实不是莫雷尔将军,而是热
第二六零章 大地震颤,热血上涌
“决死的冲锋……唉,事实上,在我的噩梦般的记忆中,这是最刻骨铭心、最……最像噩梦的一段……”
“不过……好吧,该说的还是得说,我没办法回避它……”
“投入第一波冲锋的,是斯帕吉连。”
“骑兵团不设营一级建制,普通的骑兵团六个连,巴黎的老爷们青眼有加,给混合骑兵团多配了两个连,拢共八个连——三个龙骑兵连,三个骠骑兵连,一个非洲猎骑兵连,一个斯帕吉连。”
“其中,龙骑兵是基干骑兵,或曰骑马步兵,每个连满编一百九十人;骠骑兵、非洲猎骑兵、斯帕吉骑兵,则是纯粹的骑兵,为骑兵中之精锐,每个连满编二百人。”
“升龙留了两个龙骑兵连,其余六个骑兵连北上,即:三个骠骑兵连,一个非洲猎骑兵连,一个斯帕吉连,一个龙骑兵连。”
“说到这儿,请容我多啰嗦两句吧,不然……憋得慌。”
“法国是个相对缺马的国家,军用也好、民用也好,都必须从国外大量输入马匹,平时,骑兵团都是不满编的——一般来说,一个团只有四个连,而且,平均下来,每个连装备齐全的,仅有一百二十人左右。”
“每逢战事,军队动员,都必须召集大批归休兵回队,并另行为他们安排马匹——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因此,即便战时,骑兵——团一级也好、连一级也罢,有时候也不是百分百满编的。”
“譬如,彼时的西线战场——欧洲战场上,几乎和山阳战役同时进行的沃尔特战役,我们的重骑兵部队,就不是齐装满员的。”
“而远东第一军混合骑兵团,非但每一个连都齐装满员,还足尺加二——还加强了两个连嘛!”
“战马亦皆为良驹,一水儿的阿拉伯马,匹匹高大神骏——一眼看过去,就晓得是精挑细选过的。”
“这真不晓得叫我说什么好了——对普战争中,骑兵是能派上大用场的;而对中国——在越南战场上,骑兵——成建制的骑兵,几无用武之地啊!”
“这不是……倒转过来了吗”
“巴黎的老爷们的奇思妙想,我这个小小的作战参谋,确实是搞不大明白的。”
“当然,远东第一军混合骑兵团之所以能够齐装满员兼足尺加二,除了有赖于巴黎的老爷们的奇思妙想,亦有赖于成军较早——若法普战争爆发后再来组建远东第一军,恐怕就没有为其配置一个‘齐装满员兼足尺加二’的骑兵团的可能了。”
“我晓得,我们这班前线的官兵对巴黎的老爷们的奇思妙想表示……困惑,巴黎的人——这就不止于‘老爷们’了,在巴黎,上上下下、男女老少,讲起战争,那是人人慷慨、个个激昂,就连一个还未出师的鞋匠学徒都能对战役战术、进退得失挥斥方遒一番的——对‘我们这班前线的官兵’,亦有诸多的指责。”
“譬如,有不少人攻讦居伊上校的排兵布阵欠妥——‘投入第一波冲锋的兵力,太少了!’而且,‘阵型不对!’”
“还有一种含蓄的说法——‘派斯帕吉连打头阵别有心思啊!’”
“别有心思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斯帕吉连主要由来自奥斯曼的阿拉伯人和突厥人组成——都是,所以,派他们连打头阵,就是……专叫阿拉伯人和突厥人去做炮灰、去送死”
“真正莫名其妙!这种说法,简直就是……对法兰西帝国的光荣战士的英勇无畏的……污辱!”
“这种无聊的说法并不值得费更多的口舌去反驳,我还是重点谈一谈外界对于居伊上校排兵布阵的……误解吧!”
“两百名斯帕吉骑兵排成了三条横向的线列,每一线列六十六或六十七骑,长度——亦即整个阵型的面宽——大约在一百四十至一百五十米之间。”
“三条线列彼此前后间距约为十米。”
“这是一个标准的骑兵冲锋的阵型。”
“批评者们批评的,就是这个‘标准’。”
“他们说,山阳战役的骑兵冲锋,不同于普通骑兵冲锋,情形特殊,目的特殊,但居伊上校却墨守成规、不知变通,以致——”
“他们说,山阳战役的骑兵冲锋,要承受远较普通骑兵冲锋为多的炮击,因此,冲锋的过程中,应以减少伤亡为第一要务,不然,伤亡过大,队伍一定在中途崩溃,没有成功冲阵的可能。”
“而标准阵型,密度太大,必然导致伤亡过大——如果冲锋距离较短,我们的骑兵尚有承受这种伤亡的可能,可是,彼时敌我两军的距离,超过两公里啊!”
“还有,炮兵阵地被袭的情形已说明了,即便不计射程的因素,中国人的大炮,也有着较十二磅拿破仑炮更强的毁伤能力——他们的炮弹的爆炸的威力,明显超过了拿破仑炮的十二磅弹丸。”
“标准阵型,同一线列,相邻的两名骑兵,彼此间距不过一米左右;前后两条线列的间距,不足十米——一枚炮弹落在队伍中,可以波及前后两条线列四、五名甚至五、六名骑兵。”
“批评者们说,正确的做法是——第一,拉开间距!第二,拉开间距!第三,拉开间距!”
“拉开同一线列相邻骑兵的间距!拉开前后线列的间距!直到——嗯,直到敌人的一枚炮弹只能伤及我们的一名骑兵!”
“还有人说,要进一步拉长整个阵型的面宽——不必排成三条线列,排成两条线列就好了
第二六一章 铁血生死两千米
“在大地的震颤中,三条骑兵线列,犹如三堵移动的长墙,缓缓的向敌人压了过去。”
“我是第一次在实战中亲睹骑兵冲锋——这不是演习!血脉贲张之中,油然而生如斯一种感觉——”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这样的长墙——勇气、纪律、力量、速度和钢铁共同组成的长墙——的碾压吗”
“我承认,彼时,我对我们的反败为胜的信心,大大的、莫名的提升了。”
“斯帕吉连的冲锋一发动,落在左翼的炮兵阵地上的炮弹便稀疏了起来,很快,中国人完全停止了对我炮兵的轰击。”
“一时之间,马蹄敲打地面的震颤,变得异样的清晰;而除了繁密的马蹄声,偌大的战场上,余者皆为一片诡异的静谧。”
“在这片充满死亡气味的静谧中,我们的勇士们,以庄严的姿态,严整的队形,继续向前、向前、向前。”
“我想,此时,中国人一定在手忙脚乱的转动炮身、调整仰角——万能的主啊!我向你祈祷——绑住他们的手脚!堵住他们的炮口!至少——绑到、堵到我们的骑兵开始加速的时候吧!”
“我之所以做如是祈祷,是因为,即便最神骏的战马,持续冲刺的能力,也是很有限的——骑兵的操典中,冲刺的距离,原则上不超过一百五十米;因此,骑兵冲锋,在冲刺之前,有一个相当长的由慢跑而加速、由加速而大步、由大步而飞驰——亦即冲刺的过程。”
“这个过程,是承受伤亡的过程——在开始冲刺之前,若能够将伤亡率控制在一定比例之下并保持队形的严整,那么,是次冲锋便几乎必定取得成功。”
“反之,就必定失败。”
“对于冲锋时该何时慢跑,何时加速,何时大步,何时飞驰,都有极严格的明确规定。”
“如前所述,山阳战役的骑兵冲锋,阵型为标准阵型,可是,关于慢跑、加速、大步、飞驰的节奏,就不可能也是‘标准’的了——冲锋的距离超过两公里,这可是远远超过了‘标准距离’啊!”
“这个节奏,一定要做调整。”
“而慢跑、加速、大步、飞驰之中,愈往后——亦即速度愈快,愈难做出调整——这是很好理解的;因此,所谓调整,只能放在前头——亦即慢跑和加速阶段,即,适当拉长慢跑和加速的距离。”
“而慢跑和加速之中,后者只能微调——经过严格训练的战马,经已形成了身体记忆,一旦开始加速,便轻易停不下来,中途强行改变节奏,会叫马儿无所适从,一旦它们产生混乱,便可能破坏整体的阵型。”
“也就是说,所谓调整,只能以拉长前者——慢跑的距离为主。”
“这就是我为什么情不自禁的做出了上述祈祷的原因。”
“我的祈祷只产生了那么一丁点儿的作用——斯帕吉连驰出一百多米左右的时候,中国人的炮弹飞过来了。”
“娘的!他们的手脚可够快的!”
“炮弹大多落在前进中的斯帕吉连和河岸的大部队之间的这一百几十米宽的空地上,其中的一枚炮弹,飞进了第五十一团的队伍中,掀翻了一架厨车,炸死了一个厨子,引起了一阵骚动。”
“不过,中国人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叫我们吃不好饭——骑兵虽在慢跑,速度还是较步兵正常行军快的多,而中国人的新式大炮,应该是第一次投入实战,很明显,他们并没有打击快速移动的目标的经验,因此,第一轮炮击的绝大多数炮弹,落点都比实际距离要远,都偏离——越过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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