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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阮景祥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别立一宗”对他的震撼,远远超过了善娘的反水,一时之间,茫然若失,不晓得说什么好?
“还有,”善娘继续说道,“改了宗,罗马教廷就有‘绝罚’,也无所谓了!反正,到时候,老——”
滞一滞,将那个“娘”字咽了回去——她之崇信天主,虽远不如阮景祥之虔诚,但目下毕竟尚未“改宗”,还在罗马之治下,对于“上头”,基本的礼貌,还是要讲究的。
“我是说——”善娘说道,“反正,到时候,非但春水社——甚至整个北圻、乃至整个越南侍奉天主的,都已不再奉罗马为正朔了!”
阮景祥浑身一震。
过了好一会儿,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喑哑低沉,“中国人……要你做什么?”
善娘“格格”一笑,“你应该问——中国人不要我做什么?”
顿一顿,“中国人要我啥也别做——不论看到了啥,都当没看到!山西的轩军躲在立石——当没看到!特种合成营进了端雄——当没看到!太原的军力超过了一万——当没看到!说给法国人听的,还是两千五百人!”
“撤出山西的轩军,原来躲在立石?潜入端雄的那支兵,叫做什么……‘特种合成营’?”
“对!”
阮景祥再次长叹一声,“原来如此——你瞒的我好!”
“瞒?——彼此彼此吧!”
阮景祥无言可对。
半响,涩声说道,“之前,你说……‘寒心的事情,并不止一件’,不过,就不是对我,而是对法国人了——什么事情啊?”
善娘妙目之中,寒光闪烁,“就是‘升龙事变’——法国人那个什么鬼‘降龙行动’时候的事情!春水社的兄弟姊妹,晓得法国人要来,不少人跑到红河边儿看热闹——同时,也有个‘欢迎王师’的意思。”
略一顿,眼中的寒光已变成了火光,“可是,‘王师’是怎么对待我们的?——拿枪就打!就这么一路打将过去!就像……打野鸡、打兔子一般!春水社死伤了十几个兄弟姊妹,连我,都差一点中弹了!——子弹堪堪擦着鬓角飞过去!”
阮景祥愕然,过了片刻,叹口气,苦笑说道,“那是误会!……巴斯蒂安上校他们进入红河口后,不是遇袭了嘛……岸上草木茂密,船上看过去,也没法子甄别,哪个是袭击者、哪个是自己人啊……”
顿一顿,皱眉说道,“这件事情……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呢?”
善娘冷笑,“跟你说?有用吗?你除了‘误会’……还能说别的什么吗?你看——你方才说的,不就是‘误会’吗?!”
顿一顿,“就像——莫雷尔那个混蛋侮辱我,阿尔诺说的,不也是‘误会’吗?——我操他妈!操他两个的妈!那是‘误会’吗?!”
再一顿,“你呢?你又如何?我被那个混蛋侮辱,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阮景祥的脸色极其难看,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
“你是没见着,”善娘咬着牙,话头转了回去,“船上的法国人,一边儿射击,一边儿狂笑——他们的笑闹,在岸上都听得见!他们哪儿是在反击?他们就是在打野鸡、打兔子!就是在……取乐!拿我们越南人的命取乐!”
顿一顿,“我问你,这样的‘法兰西帝国’,你还要继续做他们的忠臣孝子吗?!”
阮景祥不说话。
善娘恶狠狠的瞪着他。
阮景祥避开善娘的视线,摇一摇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透一口气,“莫雷尔你已经杀了,你的底儿,我也都晓得了——请问,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善娘冷笑,“你以为我会把你交给中国人?或是交给朝廷?怎么会?我到底叫你一声‘哥哥’的——我做不出那种丧良心的事情来!”
顿一顿,“不过,我问你的话,你也别躲——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要跟着法国人一条道走到黑吗?”
阮景祥冷笑,“怎么?你要我跟着你一起‘将功折罪’吗?可惜,事已至此——阿尔诺已降了!大局已定了!哪里还有什么功可给我立的呢?”
“‘大局已定’——你没的说错!可是,仗并没有打完呀!——山西、升龙那儿,法国人还有两个团呢!越池那儿,法国人还有一大堆的船呢!”
“又如何?”
“目下,”善娘目光灼灼,“越池、山西、升龙同山阳、宣光、端雄之间,消息断绝——之前,阿尔诺派过两批信使,都被截下来了!——也就是说,目下,咱们两个人,是远东第一军北上部队唯一的‘信使’了!”
“你是说——要我和你一起,给越池、山西、升龙……送假消息?”
“聪明!”善娘大拇指一翘,“不过,半真半假吧!——不能都是假的,几千法国兵,万一有几个逃了回去呢?”
顿一顿,“反正,如果咱们装的足够像,大可以兵不血刃,将这些兵、这些船,一网成擒!——这个功劳,还不够大吗?什么罪,都可以折掉了!”
阮景祥冷笑,“好算计!不过——我若不肯干呢?”
善娘目光一跳,随即淡淡说道,“那就只好我一个人去找法国人了——我在法国人那儿,说话虽远不如你管用,却也未必就办不成这件事!”

顿一顿,“你呢,就请暂时留在端雄,待北圻的仗都打完了,再说吧!”
“再说?”
“我还是不会将你交给中国人或朝廷的——这你放心!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做那种丧良心的事情!到时候,我派人送你去西贡也说不定!不过,该想清楚的,你最好先想想清楚!”
“想什么?”
“‘北京—东京’舰队已经没有了!”善娘冷冷说道,“待‘远东第一军’余部和什么‘联合舰队’一网成擒之后,法兰西的远征军,便……海、陆尽皆覆没了!”
顿一顿,“西贡那儿,有几个兵、几条船啊?天朝大军南下,西贡再如何‘固若金汤’,陷落,还不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到时候,您这位‘钦犯’,还能走去哪里?”
再一顿,“哦,对了,你自然以为——我可以‘移居法兰西’啊!哼!到时候,我怕连交趾支那总督都未必能够走得掉!——甭说你这个越南人了!天朝大军兵临城下,法国人自身难保,你以为,那种时候,他们还顾得上你?!”
不知不觉,善娘口中,“中国”已变成了“天朝”。
阮景祥脸上,阴晴不定。
“到时候,”善娘缓缓说道,“你可就没有功可以折罪了!”
顿一顿,“我叫你想想清楚的,就是这些!到端雄,还有一段时间——你就好好儿的想一想吧!”
*





乱清 第二七五章 普天同庆,切齿向隅
山阳大捷!法酋束手,稽首归降!
北京城再一次沸腾了!
鞭炮、香案、鲜花、醴酒……此皆为祝捷之“常例”,不必赘言;不过,这一回,北京人还是玩儿出了新花活。
不晓得哪间商铺、哪间酒楼带的头儿,打出了一个“为贺山阳大捷,新客八折,老客七折”的招牌,同行们见到了,立即有样学样,一时之间,几乎全北京的商铺、酒楼都打起了折,于是乎,客如云来,流水暴增,花钱的、收钱的,个个眉花眼笑。
“下头”有“新意”,“上头”也有“新意”。
朝廷发布诏书,长篇大论,详叙始末,铺厉武功。
从“敉平胡杨之乱,存亡继绝”说起,之后,弃沱灢、弃升龙、北宁大捷、苏窦山大捷、马祖大捷、山西鏖战、弃山西、山阳大捷……一直说到左育合围,法人穷途末路,举军来降。
最后,“山西、升龙之法夷,釜底游鱼,冢中枯骨,已成穷寇!敕我帅士,速将余勇,灭此朝食,上副天心,下慰元元!当此之际,满汉蒙藏维苗,诸夏人民,皆引领而企踵,南望春秋大义之得尽申也!”云云。
“胡杨之乱”指的是胡威、杨义发动的拥立瑞国公的政变,详见本书第十二卷《干戈戚扬》第二百九十章《嗣德王的失惊倒怪》到第三百零九章《天朝的归天朝,藩属的归藩属》相关内容。
越南本土的历史叙述中,“胡杨之乱”亦被称为“戊辰之变”。
至于“春秋大义”,当然是指“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而所谓“新意”,并不是说把“满汉蒙藏维苗”统统归入“诸夏”——朝廷早就介么干了。
所谓“新意”,指的是发布长篇诏书本身这件事情——在此之前,并非没有打过胜仗,但即便取得了苏窦山大捷这种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胜利,也不过就由舰队新闻官发布了一则简短的战报而已,大军机们虽然高兴的“白日纵酒”,但在台面上,朝廷——中央政府方面,一直保持着“低调”。
现在,“高调”发布诏书,且长篇大论之,这,说明了什么呢?
对此,莫说庙堂士林,就是市井阛阓,也都有共识——
这说明:对于这场战争的最后的胜利,朝廷已经百分之百的笃定了!
“哈!我就说嘛!什么‘一弃沱灢、二弃升龙、三弃山西’——以轩军的战力,怎么可能守不住这几个地方?原来是‘诱敌深入、聚而歼之’!哈!跟我原先想的……一模一样嘛!”
“算了吧!‘二弃升龙’的时候,你老兄那副模样,我没见过?吊着一张脸,唉声叹气,嘟嘟囔囔,‘这下子可坏了!这下子可坏了!’又什么‘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是你说的吧?”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什么‘吊着一张脸、唉声叹气、嘟嘟囔囔’?我那是……忧国忧民!‘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懂吗?”
“嘿!听你老兄如是说,不晓得底细的,还以为你老兄曾经……‘居庙堂之高’呢!您一个捐班的盐大使,几乎不入流的官儿,也忒会替自己脸上贴金了吧?”
“你!……”
除了这一类的“热烈讨论”之外,真正细读过诏书的,即便在读书人里头,也只是少数,于是,传着传着,就走样了。
“法酋阿尔诺者,肉坦牵羊,面缚舆榇,匍匐军门请降!张大帅解缚焚榇,绥纳降附,阿某感激涕零,自割其面,立誓今生今世,永不再侵中国!”
“‘肉坦牵羊……面缚舆榇’?那是什么花样?”
“‘肉坦牵羊’者,赤裸上身,手里头牵一只羊——意思是,我投降了,任您宰割!‘面缚舆榇’者,自己把自个儿反绑起来,同时,用车子拉着棺材——‘榇’就是棺材啦!意思是,我罪该万死——您看,我连棺材都自个儿替自个儿备好啦!”
“反绑双手……还能牵羊?”
“这个……怎么不能?羊跟在屁股后头就是了!”
“哦……那,‘解缚焚榇’呢?”
“顾名思义啊——就是解开绑缚,烧掉棺材啊!意思是,我接受你的投降,并且,饶你不死!”
“哦!原来是介么回事儿啊,怪有意思的!”
“诏书不是说了嘛,‘法酋束手’、‘稽首归降’嘛!”
“对!对!嘿,那个‘法酋’……哦,叫阿尔诺的,你说,发誓就发誓吧,居然还玩儿什么‘自割其面’?够狠的呀!”
“嗐!蛮夷嘛!不都这个样子?”
“也是……哎,你说,既然都‘解缚焚榇’了,那,还要不要搞‘午门献俘’啊?”
“呃,这个嘛……”
“肉坦牵羊、面缚舆榇、匍匐军门”以及“解缚焚榇”种种,自然都纯属想象,“自割其面”就更是扯淡了;“束手”的意思是停止抵抗,并非说一定要自个儿把自个儿绑起来,至于“稽首”,也只是泛指“认罪”,并非一定要“匍匐”的。
当然,“讨论”的气氛,还是很欢乐的。
不过,再如何普天同庆,也还是会有人向隅的。
并非每个人都乐意看到轩军大捷的。
*
*
台基厂胡同。
所谓“台基厂”,加工宫殿基座之工厂也。
明成祖迁都北京,大举兴作,在北京城内外建了许多原材料加工厂,其中最具规模者曰“五大厂”:崇文门外有“神木厂”,朝阳门外有“大木厂”,宣武门外有“琉璃厂”、“黑窑厂”——此四者皆在外城;唯有“台基厂”建在内城——位处正阳门、崇文门之间。
宫苑竣工,工厂撤销,不过,其中的“琉璃厂”、“台基厂”等作为地名,却保留了下来,并一直沿用至今。
所以,千万不要被“台基厂”的名字误导了——这一带,豪宅连片,行人侧目,四九城内,除了皇宫、王府,就得数到这一片儿了,拿现在的话说,正阳门东、崇文门西,可是彼时北京数一数二的“高尚住宅区”呢!
豪宅们的主人,以两类人为最多。
第一类,户、吏二部的书吏。
论品级,书吏多不入流,却多身家丰厚,其中佼佼者,豪奢之处,直可比拟王侯巨商。何以至此,请参考本书第十一卷《天道好还》第一百零八章《御驾亲征》至第一百一十章《怨毒之深》,在此不再赘言。
第二类,就是内务府的司官了。
这班人为啥有钱,就更不必多说了。
接下来登场的这一位,就是内务府一个不大不小的司官——营造司员外郎,大号琦佑,他的住宅,前后五进——同辅政轩亲王柳条胡同的“别邸”一般大小呢。
而且,这并不是琦佑唯一的物业——他在外城,还另有一座更大的、带小花园的“外宅”。
而员外郎,不过从五品的官衔。
哦,对了,这个琦佑,在本书也是出过场的,八大胡同韩家潭“红云小栈”内,口无遮拦,“玷辱圣德”的那一位,就是他老兄了,其具体言行,亦请详见本书第十一卷《天道好还》第一百零八章《御驾亲征》至第一百一十一章《我要杀了他!》。
此时,琦佑正在待客——不在客厅,不在书房,而是在内室——再往里走,就是主人的卧室了。
一眼看去,便晓得,这个客人,是主人极熟、极亲密的朋友——主人只舒舒服服的套了件便袍,客人更是除掉了外衣,只穿一件小褂。
“老五,”琦佑手里盘着两个油光铮亮的狮子球,含笑说道,“有日子没见,你还是一身的腱子肉啊!好!看来,神机营虽撤了,你的功夫,并没有搁下来嘛!”
“老五”抓起两粒花生米,扔到嘴里,一边儿“嘎嘣嘎嘣”的嚼着,一边儿恶狠狠的说道,“管个屁用?——你叫我去卖艺还是卖肉?”
“依我说——”琦佑笑吟吟的,“都成啊!——要不然,两样儿一块儿来吧!”
“老五”大怒,“放你娘的臭狗屁!”
“得,得!”琦佑笑着摆手,“当我啥也没说过!”
“今儿个我去宣德楼,”“老五”咬着牙,“本来想着,随便喝两杯就是了,可一进门儿,就瞅见那块牌子了,什么‘为贺山阳大捷,新客八折,老客七折’——操!真他娘的……扎眼!”
顿一顿,“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往里走?被那个倒霉掌柜看见了,主动迎了上来,说,‘哟!是魁五爷呀!今儿个普天同庆,我就再赊您一回,下一回,无论如何,得请您把账给结了——我们也是小本经营,没法子啊!’——他娘的!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再一顿,“放在以前,他敢说这样子的话吗?!”
“放在以前,”琦佑慢吞吞的说道,“你也用不着赊账啊!”
“可不是?”“魁五爷”把牙咬的“咯吱”作响,“我当时就想一拳砸他脸上!砸他个满脸花!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忍住了!”
透一口大气,“这个日子,真真是过不下去了!!”
*




乱清 第二七六章 关三不死,清难未已——做掉他!
琦佑一怔,随即眼中放出光来,上身往后略一仰,大笑,“关三的娘,早就是一堆散碎骨头了!老五,你的口味……可真特别!哈哈!”
略一顿,“至于‘他全家的女人’哎,认真说起来,皇上、皇太后,可也是‘他家的女人’呢!慈丽皇太后!哦,对了,还有公主敦柔公主!老五,你可真是……‘其志不小’啊!哈哈哈!”
魁五对关某人的辱骂,只是口嗨,倒没有真想过要“大不敬”,被琦佑这么一说,不由就有点儿尴尬了,“我是……我不是……嘿嘿!嘿嘿!”
琦佑却冷笑一声,“‘嘿嘿’个啥?有道是……‘有志者事竟成’!哎,我不是在揶揄你!你瞧瞧人关某人,皇帝也上了!皇太后也上了!公主更是不在话下!这个世道,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魁五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怎么?关三连慈丽皇太后也?!”
“啊?啊不我说的是慈禧、慈安那两个小寡妇!”
“!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那俩……又不是啥新闻!害我白兴头……娘的!你那句‘皇太后也上了’,害的我下头都起来了!”
琦佑一哂,“瞧咱魁五爷那点儿出息!”
顿一顿,“其实,关某人就算连慈丽一窝儿端了,又有什么稀奇?老大、老二都端了,凭什么单就摆着老三不碰一指头?就凭老三是丈母娘吗?认真说起来,老大、老二,可也是他的丈母娘呢!”
“这个……对!对!娘的!听你这样一说,我……下头又起来了!”
“你他娘的属啥的呀,说句话就能‘起来’……你先忍一忍!咱们先说正事儿!说完了正事儿,我叫个妞儿过来,让你好好儿的泄泄火!”
“啊?哪个啊?”
“莲儿!你见过的。”
“啊!”魁五的声音都打颤了,“好!好!”
略一顿,有些忙不迭的,“说正事儿!说正事儿!呃……什么正事儿啊?”
“我再说一遍”琦佑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了,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我方才那句‘有志者事竟成’不是揶揄你!‘其志不小’是好事儿!”
顿一顿,加重了语气,“老五,你若真是个有志气、有胆量的好汉子,我给你打包票,将来我说的是事成之后!到时候,皇帝、皇太后、公主,当然不能碰,可是,关三‘他家里的女人’,并不止于皇帝、皇太后、公主嘛!还有镇国夫人嘛!还有那个格格嘛!还有什么……义嫂嘛!这几个,可就不见得不能碰了!”
再一顿,拉长了调子,“这几个,可也都是旗下一等一的美人儿呀!”
魁梧的眼珠子都几乎要鼓了出来。
不过,他的为人,虽然鲁莽,但并不真蠢,晓得只有一种情形关某人被“查看家产”,家眷或者“入官”、或者“发给披甲人为奴”,才有如现琦佑所说的可能性“碰”这个,“碰”那个。
半响,魁五“咕嘟”一声,咽了一大口唾沫,颤声说道,“你是说,你是说……”
琦佑微微咬着牙,“你说得对这个日子,真真是过不下去了!你老兄不必说了连喝个小酒,都得赊账,都得瞧人脸色!我呢?眼下,虽然勉强还有一口饭吃,可是,早晚也得去喝西北风!只要关三还在‘上头’早晚的事儿!”
魁五连连点头,“是啊!我晓得,你们内务府的日子,也不比从前了!关三什么都抓在自己手中,银子钱都不从你们手中过除了领一份儿干饷,再没第二样生发了!这日子,跟以前可咋比?”
“不错!”琦佑说道,“那句话是咋说的?对了,‘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目下,内务府上上下下,都是一条心,大伙儿想过回先头的好日子,非得把关三”
说着,五指并拢成掌,在半空中狠狠一划。
魁五并不晓得“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是啥意思,他踌躇了一下,说道:
“赶关三下台?怕是……难吧?这搁在以前,或许还有些可能,可现在,他的势,已经成了!你看,他连法国人都打败了!这上上下下的,还不都把他捧上了天……”
琦佑一声冷笑,“老五!你瞅着也不笨呀!我的意思,怎么就不明白?”说着,再次五指成掌这一回,动作有些不一样放到颈边,虚虚一划,“这仅仅是‘赶他下台’的意思?!”
魁梧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琦佑也瞪着他,眼中闪着阴狠而狂热的光芒。
过了好一会儿,魁五透一口气,声音略有点儿打颤,“我明白……还真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不错!你想回旗,想神机营重建想重回神机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关三不死,清难未已!’”
好,现在大约晓得“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是啥意思了。
魁五依旧踌躇,“可是,他的势那么大,关防那么严,就凭咱们俩……”
“就凭咱们俩?”琦佑大笑,“内务府有多少人想他死?!神机营有多少人想他死?!”
略一顿,“最紧要的你是不晓得‘上头’有多少人想他死?!”
魁五的身子,不由往前一探,“‘上头’也有人?!……哪个呀?莫不是……”
说着,伸手右手,翘起大拇指、小拇指,其余三指弯曲,晃了一晃。
琦佑目光微微一跳,摆了摆手,“这个……暂时还不能跟你详说!你呢,也不必瞎猜我现在只能跟你说,‘上头’要关三死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哦!……”
“关三一死,”琦佑说道,“他手下那班人,群龙无首;咱们呢,也不必赶尽杀绝叫他们‘各安本职’!做提督的继续做提督,做什么师长的继续做他的师长!如此一来,他们除了乖乖的听朝廷的话,还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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