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不过,善娘还是有话要说滴。
“莫将军我们可以带上,不过,我们也有自己的‘不情之请’。”
阿将军、莫将军皆是一愕,随即齐声说道,“请说!”
“山阳一役,”善娘正容说道,“我军小挫,不得不暂时同中国人敷衍一番——胜败乃兵家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法兰西帝国就会转败为胜——这是毫无疑义的!”
除了莫雷尔之外,在场之人,皆不由微微苦笑。
“不过,”善娘继续说道,“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法兰西帝国不得不暂时撤出北圻,向南……呃,这个战略性撤退!那么,各位可以想见,北圻这儿,春水社必定是再也呆不下去的了——中国人也好,顺化朝廷也好,都会将春水社当做‘反叛’,痛加剿杀的!”
顿一顿,“我们亦要为社内的兄弟姊妹的生计、生命负责!——所以,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请求——法兰西帝国准许春水社南迁南圻!”
哦,这是在……讲条件。
未等阿尔诺将军出声,莫雷尔将军便一叠声的说道,“这是当然的!非但‘准许’,而且——无任欢迎!无任欢迎!”
好了,阿尔诺将军也不必“出声”了。
善娘嫣然一笑,“多谢了!”
伊人笑靥,如花之绽,莫雷尔正在心神荡漾,善娘已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万一——也是‘万一’啊!——万一,法兰西帝国以为越南……这个,战略价值有限,不值得为之耗费更多的资源,做出了撤出整个越南的决定——”
啊?
“那么,各位亦可以想见的,春水社——嗯,别的人不说了,单说阮先生和我吧!我们两个,在整个越南,都必定是待不下去的了!因此,我请求,到时候,法兰西帝国准许我和阮先生移居法兰西——并为之提供相应的帮助!”
在场人众,连阮景祥在内,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嘿,别看这个小娘子什么“小挫”、“敷衍一番”、“胜败乃兵家常事”、“转败为胜”说的漂亮,事实上,她已经对这场战争失去了信心,非但认为北圻将不保,南圻亦岌岌可危,不然的话,怎么会提出这样子的要求?
不够,就要求本身来说——考虑到她承受的危险以及“对法兰西帝国做出的贡献”——并不算过分。
唯一没有皱眉的还是莫将军,“欢迎之至!欢迎之至!——都包在我的身上!都包在我的身上!”
略一顿,“善娘小姐移居法兰西之后,我们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朋友!这个……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哈哈!哈哈!”
非但“没有皱眉”,简直“眉飞色舞”了。
听者的眉头却皱的更深了——“欢迎之至”?乍听上去,还以为你莫将军对“法兰西帝国做出撤出整个越南”“欢迎之至”呢?
不过,无人出声。
阿尔诺将军本来想说点儿什么的,但转念一想,自己既然向中国人投降了,则善娘不论作何要求,都不干自己的事情了——自己即没有能力履约,也没有能力违约,“法兰西帝国”践诺与否,还真只是莫雷尔将军一个人的事情了。
“我相信莫将军千金一诺!”善娘将手一让,“既如此,就请上路吧!”
并不能一出司令部就“上路”,还得先替莫雷尔将军小小装扮一番。
善娘要莫将军脱下军装,换上本地百姓的衣服,还有——将须、发尽皆剃光。
“换装”是理所当然的,剃掉胡子,莫雷尔也能够接受——毕竟,他的须发是红褐色的,于思满面,太扎眼了;可是,连头发也要剃光?不由就大为踌躇了。
到了山西、升龙之后,我莫将军就是远东第一军余部的最高指挥官了,以光头的造型示于全军,介个,介个——
但善娘非常坚持,莫雷尔无奈,正准备屈服,阮景祥看不过去了,说:算了,头发就不必剃了,包上“缠头”,掖好鬓角,再扣上斗笠,也就差不多了。
善娘抿嘴儿一笑,“好吧,既如此,这个头发……就暂且留着吧!”
莫雷尔这才晓得,原来善娘是故意为难他来着——不用说,自然是对之前的“误会”的报复啦。
他并不生气,心里头反倒痒痒的:小娘皮!现在由得你捉弄老子,等到了地儿,便轮到老子拾掇你了!你要剃光老子的头发?
莫雷尔身材高大,能够找到的最宽大的老百姓的衣服,也小了不止一个号,穿在身上,绷的紧紧的,十分可笑,不过,再披上件蓑衣,大致也能够遮掩过去了——当然,不能凑近了看。
靴子自然也不能穿,得换上草鞋。
善娘又用某种颜料一类的东西,在莫雷尔脸上涂抹了一番,完工后,揽镜一照,莫将军的面色,已同当地男子一般的又黄又黑了。
“化妆”的时候,玉手柔嫩,香泽微闻。
都拾掇妥了,莫将军透一口气,问:咱们是走陆路还是水路啊?
水路。
呃……河面上可是有四条“炮艇”啊,虎视眈眈的,这个……咱们能避的开它们吗?
没问题。
明江大小支流甚众,左育一带,河汊纵横,阮、善、莫三人,在一个小河湾下船——阮景祥说的不错,果然是“有人接应”的;七拐八拐之后,终于驶入了明江的主河道。
支、干的交汇处,芦苇、树木丛生——许多大树,都是直接生在水里的;不熟悉这一带地理的人,打主河道中央看过来,未必就晓得这里还有一个河口呢。
向右——亦即向北看去,烟雨迷蒙之中,“炮舰”的身影已变得很小了,而且,仅最靠南的一条隐约可辨轮廓,其余三条,都已看不见了。
船顺流而下,很快,视野之中,唯一的一条“炮舰”也消失不见了。
站在船头的善娘,笑着向船舱喊道,“里边儿的那位——已经安全啦!可以出来透透气儿啦!”
莫雷尔大喜——船小,船舱十分逼仄,而他身材高大,端坐之时,上身甚至不能完全挺直,早已气闷的紧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安全”二字。
莫雷尔钻出船舱,直起身来,大大的透了口气,“安全啦?”
“是!”善娘说道,“咱们现已在左育的南缘了——请将军往北看,还能不能看的到‘炮舰’?”
“看不到……看不到了!哈哈!哈哈!”
“是吧?行了,北边儿没啥好看的了,请将军往南边儿看吧!”
“南边儿……有什么呀?”
“看见那座山了吗?哦,请将军走上两步,看的清楚些!”
“看见了……有什么特别吗?”
“那座山的名字,叫做‘杀胡山’。”
“‘杀胡’?啥意思啊……”
话音未落,莫雷尔只觉背心一凉,一低头,只见鲜血飞溅之中,雪亮的刀尖已从心口透了出来。
*
乱清 第二七二章 恩怨生死,终成衅叛
莫雷尔的眼珠子立即凸了出来,闷哼一声,就好像嘴里有个气泡破裂了似的;两只手略抬了抬,像只鸭子般抖了一抖,似乎想努力站稳,但硕大的身躯只晃了两晃,便像一只面口袋般向前仆了下去。
善娘在莫雷尔左后侧,她手脚极快,右手拔刀,顺势滑步,避开莫雷尔背上激射而出的鲜血;同时左手探出,抓住了莫雷尔的后衣领,一把便将之扯了回来,笑道,“你这两百斤可值钱!可不能叫它掉到河里头呀!”
莫雷尔瘫在甲板上,手脚抽搐了两下,一动不动了。
这一刀透胸而过,洞穿心脏,当真是中者立毙,几乎立时便气绝了。
善娘弯下腰,将刀子在莫雷尔的尸体上抹了几下,拭干净了,“只可惜,你死的太快了些!哎,也不晓得——你晓不晓得这一刀是姑娘我送给你的?哼!便宜你啦!”
略一顿,“哦,来不及告诉你了,那座山,其实并不叫‘杀胡山’——不过,杀掉你这个‘胡虏’之后,它就会改名‘杀胡山’啦!——看,我并没有骗你哦!”
变起仓促,兔起鹄落,站在一旁的阮景祥瞠目结舌,直到善娘“骗你哦”出口,他才反应过来,失声而呼:“你!这!……”
善娘直起腰来,淡淡说道,“此人辱我太甚!既落在了我手里,岂能放过了?”
船头天翻地覆,船尾,船夫依旧稳稳操着船,就好像啥都没有看见似的。
阮景祥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半响,长叹一声,“我就晓得!——以你的脾性,这件事情,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揭过了!”
顿一顿,“莫某是该死!可……他是法兰西的将军啊!你杀了他,咱们……如何向法国人交代呢?”
善娘轻轻一声冷笑,“都到这个田地了,你还念着‘向法国人交代’?哼!阮先生还真是法兰西帝国的忠臣孝子呢!”
阮景祥怒道,“你什么口气?有你这样子同哥哥说话的吗?”
“哥哥?哼!我当人家是哥哥,可惜,人家未必当我是妹妹呢!
“你!什么意思?愈说愈不像话了!”
“什么意思?”善娘的眼睛里闪着寒光,“我问你,其实——‘赤灶丸’是春药,更是毒药——对不对?”
阮景祥目光一跳,嗫嚅了一下,脸色微微的涨红了。
“其实,打一开始,你们的算盘,就是拿‘赤灶丸’要先帝的命的——对不对?”
这个“先帝”,指的是嗣德王,越南国王对中国称“国王”,关起门来,却是自称“皇帝”的。
阮景祥脸上的血色,慢慢儿的淡下去了,他透了口气,点了点头,“不错!”
“可你是跟我说过的——”善娘的语气中,有压抑不住的愤怒,“‘赤灶丸’只是春药,吃不死人的!你们只不过拿‘赤灶丸’控制先帝——叫他上瘾!离不开这个药!——就像吸大烟的离不开福寿膏一样!”
顿一顿,“你可没说过要‘谋弑’!——我可以跟着你替法国人卖命,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谋弑’!——那是什么罪名?!你自己也说过了,‘遇赦不赦’!抓住了……那是要千刀万剐的!”
“你听我说……”
“怎么?”善娘的话中,已经带出了哭音,“将你‘妹妹’捆了起来,在千人万人前剥光了、碎割了,你这个做‘哥哥’的,瞅着很好玩儿吗?”
阮景祥怒喝,“你能不能别再胡说八道了?!听我说!”
善娘不说话了。
“不错,”阮景祥沉声说道,“我是瞒了你——不然的话,我怕你未必肯去找那个姓武的道士。”
顿一顿,“这件事情,确是我对不住你!可是,若说我有任何不利于你的心思——天打雷劈!我想害你?——莫说旁人,就是你自己也未必能相信吧?!”
善娘目光闪烁,半响,轻轻的“哼”了一声。
“当初我是这样想的——”阮景祥说道,“‘谋弑’自然是大罪,可是,咱们在法兰西帝国庇护之下,中国人也好、越南人也好,孰奈我何?待法兰西帝国将整个越南都变成了‘保护国’,咱们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顿一顿,“当初,哪个能想的到,局面竟能坏到今天这个地步?!”
善娘又轻轻的“哼”了一声。
“另外,”阮景祥说道,“‘皇天无亲,唯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这个‘天下’,唯有德者能居之!而翼宗……是昏君!桀纣之君!谋他的弑,是……替天行道!我也好,你也好,都不必有什么负疚的!”
嗣德王庙号“翼宗”;而“皇天无亲,唯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这句话,阮景祥之前就同善娘说过、譬解过,此时倒也不必再解释一遍。
“哟!”善娘冷笑,“大道理还不少嘛!果然是读过书的人!”
阮景祥微微苦笑,“大道理小道理的,不紧要——这件事情,确是我瞒了你,利用了你!——这一层,我并没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
顿一顿,叹口气,“你就是因此对我寒了心……走去同中国人做了一路?”
善娘目光一跳,偏过头,斜睨着阮景祥,“怪聪明的嘛!你怎么晓得我‘走去同中国人做了一路’?”
“春水社在端雄,势力深厚,”阮景祥缓缓说道,“大几百号的中国兵潜入端雄,怎么就一无所觉?——又不是只来了几个兵!”
顿一顿,“还有,撤出山西的那支中国兵,躲的再好,也还是在春水社的地头上,怎么也一无所觉?那可就不止‘大几百号’了——那是‘大几千号’啊!”
善娘轻声一笑,“你倒是比法国人会想事儿——还有吗?”
“有!”阮景祥说道,“据春水社的情报,太原的‘轩军’,一直是两千五百人——不想人家一下子来了大一万的人!你对法国人的解释,是‘太原非春水社势力之所及’——哼,这个话,也只好糊弄糊弄法国人罢了!”
微微一顿,“春水社在太原,确实没有分舵,可是,细作并不算少吧?——中国人不可能一一甄别吧?多出来五、六千的‘轩军’,难道真的一无所觉?——嗯,五、六千说少了,也可能是七、八千——我看,那两千多穿‘号服’的,十有八九,也是轩军扮的!”
“你既已起疑……怎么不向法国人报告呢?”
阮景祥怒道,“报告?那不就把你卖了吗?我怎么能做那样的事情?!——你是我义妹!”
善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过了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我确是因为‘赤灶丸’的事情对你寒了心;而且,寒心的事情,不止一件——不过,就不是对你,而是对法国人了!哦,不是莫雷尔这件事——我说的事情,要早的多!——待会儿再说吧!”
顿一顿,“不过,我并非立即‘就走去同中国人做了一路’——我就想走过去,也得有路子可走、也得走得通啊!”
再一顿,“直到——打山西的时候,郑功和过来找我。”
阮景祥目光一跳,冷笑,“哦!对了!我差点儿忘了!您这儿……还有一位‘义兄’呢!”
*
乱清 第二七三章 改!改!改!
善娘微微一哂,“你不用做这个像生儿——你也晓得的,对于我来说,郑功和那位‘义兄’,同您这位‘义兄’,并不是一码事儿。”
略一顿,“我叫郑功和一声‘大哥’,是因为认了他老娘做干妈——如此而已。”
不过,善娘拜郑母做义母,说到底,还是为了能“叫郑功和一声‘大哥’”——为了替自己和春水社找多一顶靠谱的“保护伞”。
阮景祥听善娘如是说,心中温暖,脸色稍霁,但善娘随即便冷笑一声,“可是,不论哪位‘义兄’,对待我这个‘妹妹’,却都是一个德性!一个套路!——都是能瞒就瞒!能骗就骗!”
刚刚缓过点儿劲儿来的阮景祥被怼的一滞,“你!……”
善娘不搭理他,自己说自己的,“郑功和对我说,他想向法兰西帝国投诚,要我替他搭条线儿。”
“我意外的很,说:怎么,中国人伤亡惨重?眼见就守不住了?我瞅着……不大像啊!”
“他说:中国人的伤亡,并不算太大,真要守,还是可以再守些日子的,可是,法军的炮火,太猛烈了!照这么打下去,再坚固的工事、再坚强的士兵——哪怕都是钢浇铁铸的,也迟早是要崩溃的!——既如此,不如早做打算!”
“他还说,他和清国,有不共戴天之仇,不能认贼作父!”
“总之,就是那套你讲给对法国人听的说辞啦!”
“我说:奇了!你是城南的主将,法国人打的是城北、城东,仗打成啥样子,你又不曾亲睹——总不成,你放着城南的阵地不管,跑到城北、城东来‘观战’?——法国人的炮火再猛烈,你也顶多听个响罢了,哪儿就吓的你尿裤子了?”
阮、郑两位“义兄”,在善娘这儿,还真不是一码事儿——善娘对阮景祥再不满,也不会说出“吓的你尿裤子”一类不文之语的。
“还有,”善娘继续说道,“‘和清国有不共戴天之仇’?‘不能认贼作父’?算了吧!我还不晓得你?你们老郑家同清国的那点儿恩怨,几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你会在乎?还什么‘不能认贼作父’——哼!好处给够了,别说‘贼’了,叫你认只耗子‘做父’,你都照样叫‘爹’!”
“郑功和十分尴尬,搓着手,不晓得该怎么把话说下去?”
“我说:你自己也说,‘中国人的伤亡,并不算太大,真要守,还是可以再守些日子的’——前头,法国人打不下北宁,现在,打不下山西,这种时候,你要‘投诚’?有这样见风使舵的吗?这是你的为人吗?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我说:你葫芦里卖什么药,老老实实交个底儿,我能帮你、一定帮你;你若瞒我、骗我、摆我上台、给我挖坑、叫我两头做恶人——到时候,中国人饶不了我,法国人也饶不了我!——哼!我没那么傻!”
“郑功和咬咬牙,说:好!既如此,我就给你交个实底儿——我晓得,你对法国人,也是一肚子怨气的!我确实是‘诈降’——这是中国人的意思,他们要给法国人挖个大坑!——不过,这个坑,不是挖在山西,而是在宣光和太原之间!”
阮景祥沉声说道,“山阳?”
善娘一笑,“对了!”
顿一顿,“郑功和说:这一仗,法国人是输定了!他们既打不下北宁,就不可能打得下山西!这还不算什么——你还不晓得吧?上海杭州湾那边儿,法国人打了大败仗!——他们的‘北京—东京’舰队经已全军覆没了!”
阮景祥目光霍的一跳,“怎么?那个时候,你就晓得苏窦山一役……败了?”
“对!”
阮景祥透一口气,想说什么,忍住了。
善娘微微摇了摇头,“实话实说,‘北京—东京’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不过,缓过劲儿来之后,我相信,郑功和没有吹牛——”
顿一顿,“因为,我亲眼见过‘升龙事变’——亲眼见过,中国人是怎样将‘蝮蛇号’、‘梅林号’打沉的!”
阮景祥的目光,又是一跳。
当然了,“打沉”是一个略夸张的说法,升龙一役,“蝮蛇号”、“梅林号”只是被重创,并未沉没——不过,区别也不大,反正,是役,整支法军——不论海陆——都向中国人投降了。
“郑功和说,”善娘继续说道,“你也别跟着法国人一条道走到黑了!咱们两个一起帮着中国人挖好这个大坑,你不就可以将功折罪了?——不然的话,法国人败了、走了,你咋办?春水社咋办?”
“我说,我的罪名,可是‘谋弑’,‘逢赦不赦’!也可以‘将功折罪’的吗?”
“郑功和说,怎么不可以?事实上,你们‘谋弑’了先帝,中国人高兴还来不及呢!——不然的话,他们哪里有理由派‘驻越大臣’?你看,新君是他们立的,而且,还是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孩子!整个朝廷,都叫他们攥在手心儿里了!——这不都是拜你们的‘谋弑’之赐吗?”
“我说,话虽这样说,可是,这些话,都不能摆到台面上讲啊!再者说了,你的话,我也信不大过——你叫中国人来跟我说!”
“郑功和回去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就陪着中国人回来了——是个大官儿,是……副团长吧!山西轩军的第二号人物!”
“这样的人,肯冒这样的险,诚意,算是很够的了!话呢,说的也很诚恳——”
“这位副团长说:‘谋弑’确是‘逢赦不赦’,台面上,确是不可以赦免的;我们的建议是,战后,请善娘姑娘改个名字,移居天朝——北京、上海、广州,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善娘姑娘尽可自择!一切使费,都由我们来承担!”
“他还说:目下,在天朝,女人也开始出来做事情了——往后,说不定,轩军里头,也会有女军人的!善娘姑娘人才难得,在天朝,不愁没有用武之地的!”
阮景祥冷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别的不说了,就说一件——你走了,春水社咋办?剿灭呢还是取缔呢?”
“既不剿灭,也不取缔,只要改宗就好了!”
阮景祥大笑,“改?好!你‘改姓’!春水社‘改信’!请问善娘姑娘——改佛还是改道啊?”
善娘亦冷笑,“你没听清我的话——我说的是‘改宗’,不是‘改信’!怎么,天底下就只法国人才有资格侍奉上主不成?”
*
乱清 第二七四章 俺在下一盘大棋
阮景祥愕然,“改宗?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善娘继续冷笑,“安立甘宗是什么意思?信义宗又是什么意思?”
安立甘宗即圣公会,亦即英国国教,“安立甘”为“盎格鲁”之谐音;信义宗即路德宗,马丁?路德创立于德意志,算是天主教一分为二而基督新教正式诞生之标志,其核心教义为“因信称义”,故曰“信义宗”。
阮景祥瞠目结舌,“你是说……你是说……你是说……”
说了好几个“你是说”,才终于极吃力的将下头的话说了出来,“中国人欲……别立一宗?!”
“那位副团长倒也没有明说,”善娘说道,“不过,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反正,他说了,春水社只要‘改宗’,便既往不咎,一切‘附逆’的行径,皆可不问——”
顿一顿,“改宗,对于春水社来说,没有任何问题啊!咱们那班兄弟姊妹,哪儿分得清这个宗、哪个宗?反正,只要还是侍奉上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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