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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还是文武双全,许庚身也笑道,听说他是在八里桥跟洋鬼子交过手的,匹马当先冲入敌阵!

    轮到关卓凡说不敢当了。许庚身和方鼎锐都是言辞有趣的人,又这么捧着自己,关卓凡心生好感之余,起初的局促便渐渐消失了。大家都说要听他八里桥的故事,他也就恭敬不如从命,放下茶杯开了口。

    说来惭愧,小弟本来是绑在地上要杀头的从这里开头,把八里桥一战讲了一遍,恍惚之中,仿佛回到了博物馆,又变成了那个义务讲解员关卓凡。以他对这一战的烂熟于胸,和自己的亲身经历,所以讲得极是精彩,把三名文官听得目瞪口呆,颇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僧王和胜克斋都算是一时之选了,面对洋枪洋炮,还是吃了大亏。许庚身连连嗟叹,逸轩,你这也算死里逃生了。

    年轻人有这样的经历,很是难得。曹毓英说罢,看看天色,笑道:时候也还早,先打四圈再吃饭好了。本来还叫了蒋老爷,结果临时有事来不了,逸轩,你来凑上一角如何?

    听说要打牌,许庚身来劲了,笑呵呵地说:好,好,要过年了,今天先迎一迎财神。

    关卓凡听说要打牌,楞了一下,心说,财神谁不想迎?可你们那个麻将,我不会啊。

    小弟不会。关卓凡尴尬地说。

    许庚身已经起身在张罗了,听他说不会,也楞了一下,接着便热心地说:不会没关系,我来教你,这东西是极简单的,一学就会。

    曹毓英也笑道:逸轩,一起来吧,不然三缺一,也扫兴得很。你虽然不会,总看别人打过,许星叔是个中高手,有他教你,包你不吃亏。

    曹毓英既然发话,那不打也得打了。于是关卓凡跟着大家进到正屋,由仆人取来一个精致的皮盒子,往桌上一倾,将那一百三十六张骨牌倒在桌上,许庚身便一五一十地教起关卓凡来了。

    事实上,关卓凡不仅会打麻将,而且还算得上半个高手。他的技术,是在大学的时候磨炼出来的——不做此无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他说不会,是不知道这清朝的麻将打法。现在听许庚身说了一遍规矩,觉得似乎相差不大,心里便安定了几分,笑着说道:小弟倒是常看别人打,那就按许大人教的,试试吧。

    琢翁,打多大的?许庚身看着曹毓英。曹毓英是主人,官阶又最高,自然是他说了算。

    过年嘛,索性打大一点,一百两银子一底好了。

    虽然不能确知这样打输赢究竟会有多大,但听到一百两这三个字,关卓凡的汗就下来了——他的身上,只有四张五十两的银票,图林那里,也最多只有三百两了。

    小弟身上的钱只怕不怎么够。他有些发窘。

    你是统兵大员,还能缺了钱么?曹毓英先开一句玩笑,才接着说:没关系,你也未必就输,就算输了,回头再给就是了。

    回头?回头也给不起啊,关卓凡心想。第一次打,输是一定输的,就看能不能少输一些了。想到自己万一输大了,只得向白氏要钱来还赌帐,一家人衣食无着的惨状,不免在心里暗暗嘀咕:我不喝兵血,你们倒要来喝我的血。

    果然,一上手便打得磕磕碰碰,连输了两把。看看自己的筹码,心下着忙,把全副精神放在牌上,下决心要扳回来。曹毓英三个,却不像他这样如临大敌,打得十分从容,一边出牌,一边聊着些轶闻趣事。

    逸轩,听说你在营里大发神威啊,许庚身笑着说,五十杀威棒,打得地动山摇。

    关卓凡刚拿到一副好牌,听了这话一怔——没几天的事,他就知道了,看来这位许大人的消息,灵通得很。

    曹毓英却正色说道:带兵原是要这样带才行!现在许多统兵官的部队,哪里还有什么军纪可言,旗营就更别说了。又对关卓凡说:许老爷兵部出身,天下的兵事,都在他的心里,你可以向他多请教。

    原来如此,难怪他对军营里的事这么了解,关卓凡心想,不知道他是不是组织上的人?

    许庚身摇了摇手,说:哪里,我这都是纸上谈兵,有机会还要向逸轩请教才是。

    这样一打岔,让关卓凡分了神。他的一副一条龙的牌本来已经上听,不知怎么,竟然打成了相公,结果被许庚身和了一把步步高,心中懊恼欲死。

    谁知从第四把牌开始,他的手气奇迹般好转起来,想什么来什么,又是开杠又是自提,连赢了七八把,弄得许庚身连连叹气:新人手气壮!新人手气壮!

    果然是新人手气壮,这样的势头一起,再也止不住。到了打完四圈一结账,许庚身输得最多,而关卓凡一家独赢,算下来,居然有两千八百两之多!

    小弟侥幸。关卓凡面上做惭愧的表示,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财神进门,真是挡都挡不住。




第三十一章 又见到一只偶像
    结过了账,曹毓英便吩咐开饭。关卓凡身上多了二千八百两银票,心情大好,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可得意忘形,笑得太过灿烂。

    与昨天晚上大盆大盆的肉相比,曹毓英家里的菜要清淡许多,却也精致了许多。最珍贵的是一尾清蒸鲤鱼,寒冬腊月的,不知是从哪里弄来。酒是十五年的花雕,入口绵醇,通体舒泰。

    这个年,过得不容易。曹毓英举起了杯子,感慨道,只盼来年战祸早平,四海得安。

    这是善祷,几个人连忙都举起酒杯,一同喝了。

    关卓凡算了算,自洪杨的太平军在金田兴起,如今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虽然朝廷经历了前期的大溃败后,现在总算维持住了局面,但也只是僵持而已。在中部和东部,洪秀全依然拥兵百万,再加上南北的捻军从侧翼相助,朝廷的日子仍然极为艰难。

    十月里,曾涤生的祁门大营两度被围,好在撑过来了。他那个九弟,铁了心打安庆,抵死不退,左季高在江西,也颇有进展。许庚身替曹毓英分析道,这样打下去,我看有希望。

    曾国藩!曾国荃!左宗棠!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他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说出来了!关卓凡心里一阵激动,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走进了活生生的历史,这些人物,不但可以听到,而且还可以看到,甚至触摸到。

    谈论了一会战事,话题又转到为湘军筹饷上来,曾国藩在前面打得虽然不错,然而东南财赋之地,大半还在太平军的手里,因此饷源便成了一个难题。

    曾国藩也难的很,曹毓英说道,皇上昨天才把劳崇光骂了一顿,他广东海关的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到现在都还没解到安徽。

    许庚身瞄了一眼关卓凡,笑道:看来曾涤生只好学学咱们关千总,拿自己的私房钱贴进去发饷了。

    关卓凡始而一愣,继而大窘,没想到自己借钱给司务的事,许庚身竟然也知道了。

    方鼎锐也跟着打趣道:逸轩,没想到吧,好事也能传千里,咱们大清开国两百年,只怕还从没有过带兵将官拿自己的钱借给粮台的。知道的人都说,西营马队的那个千总,身家豪富,仗义疏财。

    这是好话还是坏话呢?关卓凡有些辨不清滋味了。

    曹毓英见他有些发窘,微微一笑,说道:逸轩,你是好心,不过这里面有个关节,你要弄明白。这些兵,是皇上的兵,你明着用自己的钱给他们加饷,懂道理的人,自然竖起拇指夸你一句,可是有些糊涂的人,没准便会胡说八道,说你关逸轩妄施恩义,其志不小哇。

    关卓凡这才明白,自己的做法大错特错了!红着脸站起来,躬身说道:谢谢曹大人提点,我知道错了。

    坐着,坐着。曹毓英笑着安慰他,在我这儿,不用见外。

    也不能说都错。许庚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军中清苦,给他们调剂一下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些钱,不妨在私下赏出去就好,何必让那些小人嚼舌头呢。

    关卓凡懂了,感激地看了一眼许庚身,心想这真是个人物,刚输了近二千两银子给自己,仍然能够若无其事地跟自己侃侃而谈。

    若无其事?关卓凡一呆,终于恍然大悟。

    什么新人手气壮!刚才赢的二千八百两银子,是他们特意输给自己的!

    直到回营之后,关卓凡躺在铺上,仍在琢磨着今天的事情。想想自己也够可笑的,有那么一会工夫,真把自己当成赌神了,真以为自己第一次打牌,就能打得那三个老手大败亏输。

    这些钱,自然是曹毓英来出,而曹毓英的背后,自然是恭王。至于许庚身和方鼎锐,不问可知,必定也是组织上的人了。

    为什么他们要给自己钱呢?当然是因为听说自己贴钱赏赐部下,因此送来了一笔粮草,供自己运用。然而曹毓英何不直接把银票给自己,而偏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这个问题,关卓凡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虽然他们在自己身上寄了希望,然而自己毕竟还年轻,万一闹出什么事,追查下来,若是说某年某月某日,自己得过曹大人一笔活动经费,那曹毓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而若只是在曹宅打麻将,赢了一笔钱,那曹毓英就谈不上有什么牵连了。

    看来自己还在考察期呢,关卓凡摇摇头,心想。然而对曹毓英的心机之深,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人家确实不愧是寸心自用的智谋之士,也难怪恭王把他倚为国士,放在热河,作为最大的钉子了。

    想明白了这些,心里通透多了,而且不论如何,银票总不是假的。有三千两银票在身上,这一觉便睡得分外踏实。

    第二天起来,先照料了营务,再交待了图林,说自己要到御景街去走一趟。

    从曹毓英那里回来以后,关卓凡觉得有一件事,还是该办一办。他一直把曹毓英当成组织,因此也没起过送礼行贿的心。现在想想,既然过年,似乎从礼节上来说,还是应该有所表示,于是准备到翰墨店里去挑几样贵重一点的纸和砚,作为过年的年礼。连许庚身和方鼎锐,也都该送一份,既顾了人情,又不失雅致。

    翰墨店和其他几样必开的店铺,都集中在御景街上。这里离宫墙不远,论起过年的气氛,除了宫里,整个热河就属御景街最浓了。他到得早,街上的人还不多,他找到那家叫做放鹤斋的店,踱了进去。

    伙计见来了人,极客气地把他迎了进去,奉烟奉茶的招呼着。这家店做的是文房四宝,客人的身份都很纯粹——除了官,还是官,因此店里相待得很殷勤。

    烟抽不来,关卓凡喝着茶,把自己送礼的意思说了,请伙计帮着挑一挑。最后定下来三排湖州的狼毫,三块端砚,六刀扎花宣纸,包成三份,花了八十多两银子。

    拎着东西才出门,却被隔壁首饰店门口传来的一个声音吸引住了,公鸭嗓子,说话又高又快。看真切时,见是一个老太监,正将从首饰店里接过来的东西,一包一包地分派给身边围着的几个太监。

    关卓凡见那老太监戴着五品顶戴,心想这竟然是个副总管太监。再看他身边那几个太监,有七品的,有八品的,都是宫内有职司的太监,不由大感兴趣:他们这是干什么呢?

    王义,这是你们丽主儿的翠金翅,你拿好了啊。小成子,这一对儿金刚镯子,没错吧?小安子,你的东西得再等一会,你自己仔细着啊

    关卓凡明白了,这是在取宫内各家贵主儿定做的首饰,大概是新鲜式样,自然算是皇帝年下的赏赐,买单的则是内务府了。

    拿到东西的太监,便纷纷走了,还没拿到的,就在门口等着。关卓凡沿着街往西走,准备去取自己的马,心里想着:太监的称呼,也真有趣,宦官宦官,都七品八品的官了,还是被叫做什么小成子,小安子

    小安子?

    关卓凡的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霍然回首,见等在门口的那名太监,十六七岁模样,戴着八品的阴纹镂花金顶子,相貌清秀得像个戏里的小生,身形却柔媚得象个小旦一般。

    安德海,偶像,给签个名呗。



第三十二章 繁星之眠 (二更)
    安德海,这位日后红极一时的权监,现在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只能乖乖地站在首饰店门口等着。

    关卓凡摇摇头,心说这真是不可思议。他装作在附近闲逛的样子,在各店的门前溜溜达达,只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安德海,直到看见他接了一个小包裹,向御景街另一端的御道走去,才跟了上去,寻找下手的机会。

    从御景街拐上御道的转角处,是个没人的地方,关卓凡紧走几步,赶上了安德海,在他肩后一拍。安德海吓了一跳似的,转过身,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关卓凡:做什么?

    关卓凡也真放得下架子,随手便打了个千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关卓凡在这些事情上从不纠结,向来都很有决断,稍纵即逝的机会,是绝不肯轻轻放过的。

    安二爷,一向可好?他亲亲热热地问道。

    哦——好。安德海的脸色舒缓开来,嘴角上翘,换成了一副略带傲慢的表情,你是哪家的长随?

    在下姓关,是步军衙门西营马队的营千总,关卓凡脸上带出一点讨好的笑容,一向久仰安二爷的大名,不想今天在这儿碰见您了。

    刚才给自己行礼的,居然是个六品的武官!安德海局促不安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成尴尬的笑容。宫中的太监,虽说与外面的官身份不同,不能单以品级来比较,但无论如何,自己的品秩只是八品,受人家这一礼,说不过去。

    关卓凡把他短短一会功夫之内,脸上表情的变幻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感叹:难怪他将来会红,年纪轻轻的,便练就了一身变色龙的本领。

    原来是关大哥,安德海抱歉地说道,您这实在太客气了。

    没有什么。安二爷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能见您一面,那得是多大的缘分!关卓凡谀词如潮,终于把自己都说得都有点脸红了,心想,我原来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这个天分?

    安德海毕竟还是年轻!关卓凡一口一个安二爷,终于打消了他心中最后一点戒备之意。他只是个八品的侍监,在储多宫中还算能管着几个小太监,出了储多宫,别的人就不怎么待见他了。在宫里人家见到他,叫的是小安子,在宫外更是不认识什么人。现在关卓凡如此捧他,让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对关卓凡更是大起亲切之感。

    关大哥,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啊?

    我有个五服之外的族侄,在京城宫里做过苏拉,关卓凡随口胡扯道,他早就跟我说过,安二爷年轻能干,这两年是必定要飞黄腾达的。

    做太监的人,往往迷信,最喜讨口彩。安德海听他这样说,高兴得面上飞金,连声道:关大哥,这可借您的吉言了,要是真有这么一天,不敢忘了您的好处对了,您找我别是有什么事要办?说完心里想,以自己今时今日的样子,怕还真是帮不上人家什么忙。

    关卓凡摇摇头,笑嘻嘻地说:都要过年了,还能有什么事!安二爷,话说这个年可还过得去?拉过他那只空着的手,把一张银票塞了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哟!安德海假意推辞了一下,忽然看见竟是张四百两的龙头大票,惊叫一声,半晌才吃吃地说:关关大哥,你这是给我的,还是给我主子的?

    如果是给他的,则数目太大,如果是给主子的,则胆子太大。

    一个八品侍监,月例银子只有区区四两,他此时的权势又不大,只有偶尔到宫库给主子要东西的时候,虚报一点,却也值不了几文。因此四百两对他来说,不啻为一笔巨款,所以说数目太大,难以相信是给自己的。

    而皇宫之中,对于嫔妃,有森严的法规。除了娘家可以送东西之外,外官如果竟敢私自有所馈赠,那严究起来可以是死罪的。所以说如果这钱是想送给主子的,那关卓凡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安二爷,您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关卓凡把安德海的五指攥成一个拳头,推了过去,这点钱,安二爷买双鞋穿。心里想着,四百两就把他吓成这个样了,可见送得值,等到再过两年,四千两也未必能入他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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