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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在里面尽看着他们吐,无聊得很。张勇嬉皮笑脸地说,老总,我来陪你看看风景。

    不是早说过了,别再喊老总?你现在是四品的都司了,我只是个七品的知县,让人听了会笑话。

    是!张勇做出一副肃穆的样子,啪的一个立正,接着散了军姿,指着前方江面上金色的波光,很认真地说道:老总,这风景真是好,一定出师大吉——你看左边儿也是金子,右边儿也是金子,这不注定了咱们要发大财么?

    你竟是来给我煞风景的。关卓凡见他还是一口一个老总,无奈地摇头道,好好的意境,被你糟蹋成什么了。

    意境又是什么东西?张勇愣愣的,接不上话。

    关卓凡自失的一笑,心说我跟这个粗人扯这些,不是对牛弹琴么?于是问正事:弟兄们有多少吐了的?

    我各舱都转了转,也就二十来个,有的船还没开,就吐起来了,纯粹是他么吓的。张勇脸上一副不屑的神情,撇着嘴说道:都是没用的东西,老丁看着他们呢。

    胡扯!关卓凡说完才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对,放缓了声调,对张勇说道:这六百人,大都是北方的兵,没怎么见过水,头一回坐船,犯晕也是常事,你该多开导他们才是。

    那我怎么没事?张勇不服气地说着,叉开双腿,掐腰一站,老总你看我站得多稳?说什么水上风大浪急,都是吓唬人的。

    吓唬人?这回轮到关卓凡不屑地笑了,等什么时候坐上海船,我看你再说嘴。

    本来就说好了是到大沽口坐海船嘛,张勇嘟囔着,要不是河南巡抚李鹤年非说有匪情,咱们也不至于兜这个大圈子。

    只当练兵了,我看不吃亏。关卓凡笑着说,海船无聊得很,不如江船又稳当,又有一路风光可看。

    老总,你坐过船?张勇不相信地问。

    这个书上说的嘛。关卓凡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打了个圆场。

    哦,张勇释然,又问一句:咱们多长时间能到上海?

    快得很,关卓凡把手一挥,笑眯眯地说,两岸猿声啼不住,烟花十月下扬州。

    踏足上海,是关卓凡筹谋已久的一件事,他一年前花了偌大力气,把利宾放到了上海,为的就是今天。

    给恭王的禀帖,把恭王吓了一大跳。等到恭王向两宫太后一说,又把两宫吓了一大跳。

    然而,等恭王把关卓凡的理由向两宫回明白之后,两位太后细细一想,竟是越想越有道理——

    其一,李秀成新克杭州,兵势大炽,回头进窥上海的传言甚嚣,而上海周围,能打的军队基本没有——曾国藩的湘军破了安庆之后,正在做围攻金陵的打算,李鸿章在安庆新募的部队,也还没有成军,因此说上海无兵也不为过。上海的大小官员和士绅,盼朝廷的救兵,如望甘霖,就连租界内的领事团,也不止一次发出照会,希望朝廷能够尽快派兵,加强上海的防务。这种时候,关卓凡愿意提调他那一支马队,出京驰援,这是振奋人心士气的一件好事。

    其二,上海丢不得,不但是因为多年来的战乱,那里涌入了太多避祸的巨室富户,已成东南首屈一指的繁华之所,而且是因为上海海关的关税,要占到全国关税总数的六成,是朝廷的命脉所在。然而上海的情形,是全由洋人和地方官员把持,如果能有一个靠得住的自己人掺和进去,对朝廷而言,自然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其三,也不是说掺和就能掺和得进去的——在上海做官,最要紧的是有跟洋人打交道的本事。关卓凡不但能打仗,是自己人,而且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洋话,在京里天天泡总理事务衙门,足见他对洋务的兴趣极大,跟赫德还成了好朋友,这样看来,到上海去做官,除了他,还有哪个旗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然而做官就做官,何以非得做个七品的知县不可?忠厚的慈安太后,先就摇头。

    他想外放,那也得有个合适的缺分,她看看恭王,又看看底下那一班军机大臣,就算巡抚藩司这样二品的位子,按你们说的,是该留给打仗立功的汉员,他一个旗人,巴结不上,可是给一个三品的皋司,总不算过分吧?

    太后说的是。恭亲王点头说,不过关卓凡自己,还另有一个说法。

    这个说法,是关卓凡写在禀帖之中的:上海华洋杂处之地,内中情形,非外人所知。骤获高位,无从措手,同僚之间,易生嫌隙,于大事反为不美。

    这一番道理,说得很实在,亦很透彻。

    上海的情形,甚为奇特,上海县之上是松江府,松江府之上,本该是江苏的藩司和巡抚,但现在中间却多了一个四品的上海道台。上海的事情,松江府管不到,而巡抚藩司和皋司这三大宪的衙门,此刻都设在南通,因此上海的事情,全由上海道台和上海知县来做决定。

    那就做上海道,行不行呢?

    听上去可行,实际上却有很大的滞碍,因为虽然只是一个四品的官,却不好做——上海道台的辖权,对军政民政海关都有涉及,要紧的是还肩负着与领事团打交道的责任,外交上的担子极重,这么重要的位子,如果缺乏历练,却也不是说坐就能坐的。

    两宫太后明白了,关卓凡的意思是,如果想扎扎实实地在上海有一番历练,就只有上海道和上海知县这两个位子合适。既然上海道一时做不来,那么宁肯放低身段,挂一个上海知县的名。

    而在关卓凡的心中,所想的还不止于此。他不仅想要在军务上有一番作为,而且也要用心地学一学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一样东西,政务。

    人毕竟不能生而知之。关卓凡从来不相信穿越小说里的那些神话般的主角,下车伊始,立刻三大新政,五大改革,十大措施——怎么能天纵圣明到这样的地步?

    在这一点上,他极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这一年多来,在带兵这件事情上,算是小有心得,然而论到经世的本领,即使不说一窍不通,最多也只是从书上看来的纸上学问。如果没有一番实打实的历练,那么连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亦都做不到,哪里还谈得到图谋天下?

    关总兵的深沉心机,两宫和恭王自然无法尽数猜透,但旗人做官,一向挑肥拣瘦,趋易避难,是早就为人诟病的固疾,何曾有过关卓凡这样勇气?而禀帖里的另一句话,卓凡受恩深重,不敢以名位为念,愈发让太后和军机大臣们感念到他关卓凡为国之忠,简直是忠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能有这样的志气,倒真不容易。恭王看着慈禧太后说道,好在也只是一个权宜之计,只要他在上海的军政两端上了手,升迁转补,也不过是一道谕旨的事儿。

    这样一想,两宫终于点头,决定成全他的这一番志向。于是不但准予所请,调兵调人,而且颁下了一道特赏,以显出他身份上的不同——赐黄马褂,仍准内廷行走。

    以七品知县而兼具御前侍卫的身份,可以在大内之中逛来逛去的,有史以来,除关卓凡以外,不再作第二人想。




第二章 轩军 (二更)
    自武昌顺江而下的两条船中,威廉麦特号上,装的是人,玛格丽特号上,装的是马。

    这一支人马,是关卓凡在热河步军马队的老底子。因为要出京作战,所以他又特别做了精选,从原来的五百多人当中,挑出来四百人。而马队中的军官,因为在政变中立的功劳,大都已经升了官,特别是丁世杰张勇和伊克桑几个,他不好意思硬调,要先问问他们自己的想法。

    要官还是要钱?他问张勇。

    要钱!张勇毫不犹豫地说。

    要钱跟我走,我带你去上海,那里遍地都是黄金。

    要官还是要钱?他问伊克桑。

    要要官。伊克桑忸怩了一会,才红着脸说。

    要官跟我走,我带你去上海,那里升官如拾草芥。

    要官还是要钱?他最后去问丁世杰。

    只要跟着老总,天涯海角我都去。丁世杰一脸郑重地回答道。

    唔,我看好你

    京营的武官外放,循例官升一级,于是丁世杰和张勇,成了四品的都司,伊克桑则成了五品的守备。

    意外的是,消息传开,步军衙门和京城各营之中,居然有不少人或者托了人情,或者干脆直接上门,请求调入这一支行将出京吃苦的部队——跟着城南关三,只要肯拼命,就能升官发财,现有热河的例子在那里摆着!因此一些自负勇武而又不怕吃苦的人,便不约而同地想抓住这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既然恭王准他调兵调将,关卓凡也不客气,委托丁世杰主持,从这些人里挑出二百人。条件有三个:一是不要习气重的人,二是要年轻肯学,三是多挑汉人。

    只有一个人是他亲自定的,来自于许庚身的推荐。

    逸轩,我替你荐一个人。

    是,请许兄吩咐下来。

    许庚身是老朋友了,他的面子当然要买。热河回来以后,许庚身以曹毓英副手的身份,同样凭借政变之中的功劳升了官,调到了吏部。这次关卓凡在吏部替利宾捐了一个候补知府的官,就是许庚身的经手。

    这个人姓丁,叫丁先达,二十五岁,是安徽庐江人。小的时候,就在长江边摇渡船,长毛打下庐江,被裹胁着入了长毛的水师,当了个哨官。等到曾九帅打庐江的时候,他带了三条船,一百几十个人,反正投效,很是立了些功劳。不过到底是长毛投靠过来的人,曾九帅也不大信得过他,这一年多闲在京里做个安徽的提塘官。他的一个娘舅,是我的小同乡,求我帮忙,想让他跟你出京效力。

    丁先达关卓凡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然而仔细去想,却又飘飘忽忽地抓不住。

    许庚身见他发愣,还以为他听说丁先达做过长毛,不大愿意要,因此多加一句:逸轩,我看人从不走眼。这个人我当面相过,绝对是一把好手,帮得上你的忙!

    既然是许兄说好,那一定是好的。关卓凡见他误会,连忙笑着说道,何况许兄的吩咐,小弟岂有不遵的道理。

    于是,南下的部队中,又多了一位五品守备,丁先达。

    等到兵将都挑选好,六天的整训完毕,报上去的名单,一共是六百二十七人。恭亲王在军机处看到了人数,有些担心,皱着眉头说:毕竟是要跟长毛开仗,虽说兵贵精不贵多,可这人数也太单薄了,让他调兵调将,怎么才弄了这一点儿人,连千数都没有凑够?

    王爷,有些话,关逸轩也不好直说。曹毓英替他解释道,京中旗营的情形,王爷您是知道的,若是带去了不能打,反而累赘。这一回他挑的人,倒是汉军旗和汉人多些,他说了,等到了上海,还要再募新勇。

    哦,那也罢了。恭王将名单又扫了一遍,对曹毓英说:琢如,还是借你的大笔,这就拟旨吧。

    这一支兵,虽然算做旗营,但为了关卓凡将来募勇的方便,因此是按照绿营的建制,全称叫做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协下外标马队。这个名称佶屈拗口,没什么人记得住。其时的官场和民间,习惯于从各支军队主官的名或字里面,取一个字,作为军队的番号,称呼起来既爽利又好记,比如曾国藩手下大将鲍超的兵,被称为霆军,取自他的字鲍春霆;刘坤一的兵,则直接称为坤军。仿照这个例子,这支马队在私下里便被称为关逸轩的轩军,关卓凡人还没离开京城,这个称呼便已渐渐流传开了。

    这一道谕旨,很难写,难在四个地方:主官是谁,归哪里节制,粮饷由谁支应,募勇的额度是多少。不过这些难不倒曹毓英的一支笔,他把跟文祥宝鋆商量的结果,稍加润色,便文不加点的一气呵成。

    这支军队名义上的主官,不能是关卓凡——岂有一个七品知县做军队主官的道理?于是,在明发的圣旨里面,官阶最高的四品都司丁世杰成为这支轩军的统带,副手是同为四品的张勇。

    归哪里节制,却没有点明,只是含糊地写明了轩军的驻地,是驻扎松江府,粮草亦由松江府负责支应,而军饷却是自江海关关银中指拨。所谓江海关,也就是上海海关,以关银来供应轩军的军饷,是牢不可拔的饷源,绝不会有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烦恼,这是其他军队不曾有过的优遇,不免令人艳羡。

    至于募勇,谕旨上写的是惟视战事所需,酌情招募,连额度都不要了,**裸地说:你尽管招人,多多益善。

    通篇谕旨,未写明的地方甚多,然而妙就妙在大大小小的官员看了,人人却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关卓凡看了之后,也不免感叹我大中华的文化,真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官场中的潜规则,更是无须赘言。

    而这一切的背后,又反映出了朝廷的一种态度:不管是两宫太后,还是恭亲王,抑或是军机大臣和朝中的亲贵,都认为轩军所代表的,乃是京营的名声和朝廷的脸面,将来在上海可能发生的战事中,只许胜,不许败。

    尘埃落定,便要准备开拔了,按照原本的议定,应该先到天津的大沽口,再坐洋船到上海。偏偏这个时候,河南巡抚李鹤年被假军情所误导,急报境内发现数百骑捻匪的前锋,向直隶窜扰。军机处没有办法,只得顺手更改了轩军的路线,往河南迎头压下去,预备跟李鹤年的豫军一起合力击溃了捻匪之后,直接从武昌坐江轮到上海。

    到了河南,结果发现所谓的匪情,乃是误报。所以张勇直到上了船,在甲板上仍然对李鹤年表示不满,认为不仅耽误了时间,还耽误了他坐海船的机会。

    对李鹤年不满的,远不止张勇一个人——上海的官员和士绅,私下里对李鹤年破口大骂的,尽有人在。原拟在大沽口接兵的洋船,是上海方面所雇,损失了一笔上万银子的定金也就罢了,难过的是白白耽误了时间!

    好在耽误的时间亦不算太多,等轩军急行到了武昌,消息传到上海,惶惶的人心终于初定:有两艘洋船接运,顺江直放,只要途中不遇到阻隔,轩军到达上海,是指日间的事了。

    对于朝廷派出轩军来防卫上海,上海的士绅有皇恩浩荡,感激涕零的心,原因全在于城南关三的马队这七个字,以祺祥政变中的表现,在坊间被愈传愈神,层层夸大,干脆到了以一敌百神乎其神的地步,被视为天下一等一的劲旅,拱卫禁苑的头号部队。因此这一笔从武昌到上海的巨额船费,全由上海的士绅报效,并不要官府出一两银子。就连承运的美国旗昌公司,也表示了要出一分力的意思,将运价做了两成半的折扣。

    长江水道,并不能通行无碍。事实上,湘军和太平军的水军,仍有激烈的争夺,两岸的关卡犬牙交错。这种时候,仍然敢于冒险在江面上航行的客船,只有旗昌公司这两条火轮,而能不能顺利到达上海,又全靠船上这两面美国国旗撑腰。

    开辟了这条申汉线的美国船东,叫做金能亨,这个俗气无比的名字,是他亲自替自己取的。名字俗气,人却不俗,很稳重,也很能干。此刻他也在船上押船,正在琢磨着,自己该如何与这位新任的上海知县,第一个拉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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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顺江而下 (周一求推荐票)
    金能亨与赫德不同。作为一名美国商人,他来到中国的时间还不够长,因此他对于船上这帮中**官的举动,完全不能理解:那些四品或者五品的军官,为什么在一位七品的知县面前,会表现出一种毕恭毕敬的态度?

    在他的眼里,关卓凡是新上任的上海知县,而这一船官兵,是去加强上海的防务,这两者之间,他还看不到等号应该划在哪里。

    然而这位知县有着特别之处,是一定的。虽然看上去还年轻,但也许他是一名状元,是中国今年考出来的学问最好的人。不管怎么说,除了道台吴熙,在上海县就是他说了算,因此这个结交他的机会,不应该放过。

    他宴请关卓凡的地方,是在船上的小餐室。桌上铺着雪白的镂花桌布,漂亮的银制餐具,旁边还立着一位站得笔挺的印度侍者。

    干先生,我很荣幸,可以吃饭和你一起。络腮胡子的金能亨,礼服扣得一丝不苟,举起手中的酒杯,用笨拙的中文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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