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意千重
田幼薇却始终不死心的,她悄悄和邵璟商量:“瞅个合适的机会,和二哥说一说,让他去看看,说不准咱们这边看不好,番医能看好呢?”
邵璟的眼睛盯着书,不慌不忙:“你别急,这事儿急不来,先缓一缓,等他不那么在意了,自然而然会去看。”
田幼薇急了,将手蒙住书:“我没有书好看吗?”
为了让家里多添一分喜色,她特意装扮过了,穿了一身娇艳的粉色衣裙,还用了胭脂香粉,邵璟竟然不肯看她一眼?
这可不行!
邵璟微皱眉头,不情不愿地看过来:“好看,好看,快去忙别的,我再看会儿书。”
田幼薇生了气,夺了他的书:“这还没成亲呢,就嫌我烦了……”
邵璟乖乖听她念叨了许久,这才道:“心里好受些了吗?”
田幼薇默了片刻,道:“你是故意招惹我的?”
邵璟若无其事地拿走她手里的书,平静地道:“心里不好受,就得散发出来,不然容易生病。”
邵璟说完这话,迟迟不见田幼薇有动静,不由疑惑抬眼,但见田幼薇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圈微微泛红,便叹口气,伸开双臂:“就算感动,那也不必哭啊,不然就违背我的初衷了。”
田幼薇猛地跳起来朝他扑过去,邵璟忙道:“小心些……”
但是已经迟了,他被她扑得连人带椅子一起翻到在地,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疼不疼?”田幼薇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邵璟的后脑勺,好大一个包,她的脸瞬间红了:“我不是故意的。”
邵璟轻叹一声,伸出大手将她的头发揉了个乱七八糟:“先记在账上。”
田秉在外看见,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将门关上,拿起廖姝给他做的衣服鞋袜发了许久的呆,轻轻将脸贴上去。
次日,田幼薇和邵璟起了个大早,邀约田秉跟着他们一起去看谢良。
田秉懒洋洋的:“昨天夜里没睡好,我再睡会儿。”
这是拒绝出门。
田幼薇无奈,只好和邵璟一起去。
朝廷取消了各窑场的贡瓷份额,以往十分热闹的谢家村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清寂静。
田幼薇和邵璟一路进去,遇到好几个人,脸上都没笑容,愁兮兮的。
谢良家的大门虚掩着,几只鸡在院子里乱走,拉了一地的鸡屎,屋里不时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田幼薇敲响门环,叫道:“有人在家吗?”
好半天才听见魏氏有气无力地道:“谁啊?”
“舅母,是我,阿薇。”田幼薇走到窗下:“听说您病了,我和阿璟来看看您。”
“进来。”魏氏喊了一声,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田幼薇走进里屋,但见魏氏躺在床上,一脸病容,憔悴又苍老,确实病得不轻,便将带来的药材放下:“您这是怎么啦?大夫怎么说?”
“不过就是那些病。”魏氏不想多说:“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家里都好?”
田幼薇一一答了,问道:“表哥呢?”
“出去挖草药了。”魏氏打起精神,说道:“阿薇啊,你和阿璟一直都和阿良好,能不能劝劝他,叫他早些重新娶个媳妇,叫我在死前抱上孙儿?”
就听外头传来声响,谢良淡淡地道:“娘,阿薇他们难得过来,就别麻烦他们了吧。”
魏氏立时打了哭腔,气喘吁吁地和田幼薇说道:“你看,我是前世作了什么孽?竟然招着谢家,爹是那样,儿子也不省心,娶个媳妇还那样……”
田幼薇觉着谢良真可怜,便起身打断魏氏的话:“舅母,我们找阿良有事,您安心养病,我不打扰您啦。”
“去吧,去吧……”魏氏叹着气,缩回了被子里。
“我给你们煮面吃吧。”谢良神色尴尬:“家里这样,让你们见笑了……”
田幼薇见他裤腿和鞋子上满是泥浆,外衫也不怎么干净,心下便是一叹:“表哥,饭不忙吃,我们除了来看舅母,还想请你帮个忙……”
邵璟跟着说了去明州做管事,或是去修内司官窑做瓷的事:“你瞧瞧喜欢做什么,年后跟了我们一起去。”
谢良眼圈微微发红,低下头稳了一下情绪,才道:“我不擅长做生意的,我还是只喜欢做瓷。”
这就是想去修内司官窑了。
田幼薇高兴起来:“你先准备一下,安置好舅母,过了元宵节就跟我们走。”
谢良露出笑容:“我总是麻烦你们……”
就听魏氏在屋里使劲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哭诉,说的都是自己老了得了报应,病成这样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儿媳妇不见,孙子不见之类的话。
谢良的笑容立时消失不见,神色麻木地道:“你们回去吧,我得给我娘煎药了,替我向姑父、姑母、二哥他们问好。”
回去的路上,田幼薇问邵璟:“阿良表哥会跟我们走吗?也不是不能安置好舅母,这样坐吃山空,买药的钱都没有怎么行?”
邵璟叹道:“我觉着怕是不会跟我们走。”
谢良确实是好人好脾气,但脾气真是好得太过分,所以只能一直屈服,忍受,忍受,屈服。
田幼薇叹一回气,道:“等过了年,设法把他约出来,再和他说说。”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谢良就托人给他们带了信,说自己不去了,要留在家里照顾魏氏。
田幼薇叹了一回,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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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关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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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就这么清清静静地过去,田父和谢氏照旧给几个孩子准备了压岁钱,廖姝也有,谢氏交给田幼薇让她悄悄捎回去。
吃过饭,田幼薇开了口:“我有一件事要和大家商量。如今家里这样,朝廷给的份额越来越少,难以为继,我想暂时关了窑场,咱们再买个宅子,搬去京城住。”
田父当即变了脸色,第一个出声反对:“我不去京城,你们有事自去忙碌,窑场的事我能打理。”
谢氏抿着唇给田幼薇递个眼色,没说话。
田秉看完邵璟递来的纸条,淡淡地道:“也好,阿薇做的那些瓷太贵,定制得起人的太少,窑场入不敷出,不如早些关了的好。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娘要操心家里又要照顾爹和秋宝,一直这样劳心劳力不是事,秋宝也要读书,这里的学堂很一般,不如搬去京城。”
田父呼呼喘气,想骂田秉又舍不得,想骂田幼薇又怕她和自己置气,于是就骂邵璟:“是不是你撺掇阿薇的?你要在京城应试你自去,男子汉大丈夫,怎会须臾都离不得?阿薇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最后一句话,酸溜溜的,大意就是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和我抢阿薇呢?哼!
邵璟好脾气地听着,不管田父怎么骂,都态度良好地道:“您老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田父骂了一回,又觉着自己没道理,便伤心的进屋躺下。
秋宝懂事的跟进去,一会儿要给他递水,一会儿要给他捶腿。
田父摸摸秋宝的头,难过的想,要是孩子们还和秋宝一样大,他也正当壮年,一切可以重来,那该有多好。
他一定不让田秉去什么沙洲县,哪怕激怒普安郡王也没关系。
秋宝拿了帕子给他擦泪,安慰道:“爹别哭,等我上街,拿压岁钱给您买好吃的,再请个人回来杂耍给您解闷。”
田父擦去眼泪,抱住秋宝,轻声问道:“秋宝是想读书,还是想造瓷器?”
秋宝将两根小胖手指对在一起,低声道:“我喜欢读书写字,造瓷也喜欢的,但是家里欠了好多钱,我想跟着二哥去做生意挣钱还债,好让您和娘能安心养着。”
田父眨眨泪眼,半晌,长叹一声:“罢了,既然这样,就关了吧。”
田幼薇在门外听得这一声,眼泪跟着流了出来,她也舍不得自家的窑场,但现在,真的是不能不放一放了。
只期待有那么一天,还能再开起来。
商定这件大事,一家人顿时放下许多,商讨如何知会族人另谋出路的事。
虽说窑场是自家的,开或者不开都是自家说了算,到底许多族人和邻里都在田家窑场做工,突然说不做,等同砸了许多人的饭碗,还得有个交待。
初三日,田幼薇便和邵璟一同去把族长请了来,先和他说了这事,表明自家的难处和无奈。
族长老泪纵横,唏嘘许久:“以为躲过了战乱时期,以后就能长长久久了,没想到还是有这一天……”
田父陪着落泪,两个老人面对面伤心许久,族长开了口:“这事儿还得再和其他族老说一说,你的难处我们懂,大家伙儿未必懂啊。”
民以食为天,吃饭比什么都重要,族人多半接受不了会来闹腾。
于是几人又详细地商谈后续要怎么办,再把其他族老请了来,说到夜深才散了。
几位族老回了家,就把消息散了出去。
不出所料,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来了许多人,借着拜年的理由,纷纷询问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田父不要年轻人出去接待这些人,他自己披挂上阵,将一双肿得发亮的脚露在外头,让那些族人看。
有些定力差的,当场就哭了:“有老有小的,以后靠什么吃饭呀……”
还有些混不吝的,坐在田家说什么也不肯走,非得田父再给他们找份工养家糊口。
田父不厌其烦,耐心地和人家说从前,说现在,说将来,田幼薇和谢氏领着喜眉她们一直在厨房忙活,只要赶上饭点的都供饭。
邵璟也没闲着,把能找到工做的地方一一说给大家听,还鼓励大家种地养羊做行商。
一连忙碌了十多天,田家人口水都说干了,忙得人困马乏,总算将众人劝离了田家。
然而整个田家庄也因此愁云惨雾,毫无正月里的欢乐气息。
田父的精神又萎靡了许多,谢氏则忙着指挥家里人收拾行囊。
田幼薇和邵璟早有打算,京城的房子是看好了的,这里一敲定,邵璟便写信给罗小满,叫他把房子定了,准备搬家。
元宵节,以往家都要去余姚城里观灯的,今年谁都不想去,毕竟以后要常住京城,都想好好在家过这个节。
田幼薇带着家里的人一起做了几十个花灯,将家里四处装饰起来,亮堂堂的,很是喜庆热闹。
田秉挑了一对莲花灯,悄咪咪挂在他和廖姝曾经的新房外,在那屋里冷冰冰地坐了大半夜。
次日清早起来,谢氏便张罗着叫人把行李搬到车上,要往京城去——田父的腿越来越肿,再耽搁不得。
行李搬到一半,突然来了个人,和老张说了几句话,折身走了。
老张“噼里啪啦”往里跑,大声道:“老爷,主母,谢家大舅奶奶没了!”
田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谢氏赶出去高声道:“哪个大舅奶奶?”
老张道:“是谢良表少爷的亲娘,刚谢家那边使人报丧,说是人没了,今天早上发现时已经冷了。”
田幼薇和邵璟面面相觑,前些天他们去看时,魏氏虽然病得重,却也不像是这么快就会咽气的,怎么突然就……
出了这种事,不能不过问,谢氏很快作出安排。
她和田秉、田幼薇一起去谢家吊祭,田父和邵璟、秋宝继续搬家,跟着行李坐船先走。
毕竟田父病着,年纪也大了,不去也没人说得起。
一番收拾后,娘仨个坐着马车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谢家门上已经贴了白纸,好些人进进出出的。
谢氏的亲嫂子见着他们,立刻把他们拉到一旁:“不是要搬家吗?怎么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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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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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叹道:“好歹以前也有过好的时候,阿良这孩子又可怜,出了这样的事,怎么能不来呢?”
田幼薇表示疑问:“舅母,之前我过来看时,大舅母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谢七奶奶左右张望一番,压着嗓子道:“是自尽的。”
据说过年这些天,魏氏和谢良也没吵过,相反那天他们过来拜年,见魏氏精神了许多,母子二人相处融洽。
当时谢良还悄悄和谢七老爷说,想把家里剩下的田地部卖掉,好给魏氏请个大夫。
谢七老爷答应帮他问问,这还没找到买主呢,魏氏突然就投缳自尽了。
谢七奶奶叹道:“这家里接连两个病人,一个难产而死,一个投缳自尽,能卖的都卖得差不多了,人财两空,阿良这命生得不好啊。”
谢氏哭了一回,和谢七奶奶一起去里屋帮着收殓魏氏的遗体。
田幼薇年轻,这些事也轮不到她来做,她便去前头找谢良。
谢良跪在地上,眼里光华无,脸上只剩下麻木和漠然,好几个人围着劝慰他,他只是盯着地上一言不发。
那些人见劝不动,就都摇着头走了,有人过来和田幼薇说道:“你们说得上话,劝劝他,虽然不幸,也是解脱。病人解脱了,他也解脱了,没有拖累,好好干活,几年功夫就能再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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