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意千重
虽是大实话,听来却十分戳心窝子。
田幼薇叹口气,走到谢良身边蹲下来,低声道:“表哥。”
谢良没出声,目光仍然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田幼薇觉得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好,索性陪在一旁帮着烧纸。
又过了好一歇,谢良突然道:“我之前颇有些怨恨她,今天才知道,她那天不许我跟你们走,是想等我给她收尸。她说,我去那边做工,苦死苦活也没得几个工钱,除去自己吃的用的,还不够给她看病买药,何况还要再请人伺候她,她不想拖累我,跟我过最后一个年,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魏氏粗通文墨,临死前留了一封遗书,大意是后悔当初没听田家的,任由谢大老爷做主娶了苏氏,害惨了谢良,是她对不起谢良,希望她死后,谢良能过好。
田幼薇听得泪眼模糊,她当时为了魏氏哭闹着不许谢良出门的事,背里没少和家里人抱怨,觉着魏氏拖累了谢良,不明智。
这会儿想来,魏氏怕是早就存了死志,只还在犹豫之中,所以不肯放谢良走。
谢良要把家里仅剩的田地尽数卖掉的事又刺激了她,她索性选在元宵节夜里自尽。
“我今日在这里跪着,想起从前我爹在家时,都是在这里宴客,那时好多人都会来做客,余姚县尊、本地仕绅,还有许多窑场主和有名的师傅,都来……”
谢良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出事那天晚上人最多,最热闹,毕竟我爹想要贡瓷资格想了那么多年,一朝得偿所愿,真是乐得找不着北了。谁能想到今天呢?家破人亡,什么都没剩下……”
田幼薇叹道:“过去的已经过去,将来总还要活着,节哀。”
谢良道:“听说你们家的窑场也要关张了,这就要都搬去京城常住?”
田幼薇道:“是,你这里的事了结之后,也去京城,我和阿璟等你。”
谢良摇摇头,喃喃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争什么争?”
这话不是对田幼薇说的,而是对谢大老爷说的。
田幼薇又等了片刻,见谢良不再和她说话,魏氏的娘家也到了,便起身离开去帮着做其他事情。
谢家已经败落,魏氏的丧礼办得很简单。
谢良理智地选择了火化的方式,将骨灰收入骨灰坛中埋进了谢家的祖坟,墓碑也只有很简单的一块,比起一旁苏氏雕刻精美的墓碑,真的是简陋极了。
为了这个事,好些人没少说长道短。
大意是有钱厚葬媳妇,没钱厚葬老娘。
田幼薇还担心谢良听了难过,不想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独自留在墓前,说是要再陪陪魏氏。
田幼薇觉着谢良的样子很不对劲,便想再等等。
田秉叹道:“各有各的命,你管不了,由得他吧。”
说是这样说,到底还是把阿斗留下来悄悄盯着,省得谢良做傻事。
谢良一直留到第二天清早才慢吞吞地回了家,挨家挨户给帮了忙的族人邻里道谢,照常的守孝过日子,看起来一切正常。
谢氏拾掇好最后的行李,叫田幼薇和田秉跟上:“你爹他们安顿得差不多了,咱们这回去了就住现成的。”
到得码头,但见谢良拎着一个小包袱、抱着一把伞立在船头,眉眼淡淡,颇有一种看透世情的苍凉。
田幼薇忙和他打招呼:“阿良表哥要去哪里?”
谢良微微一笑:“在家待得烦了,出去走走看看。真是不好意思了,你们帮了我那么多忙,等到你们成亲,我怕是帮不上忙啦。”
田秉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就拉着田幼薇问:“他说什么?”
田幼薇忙蘸了水写给他看,田秉垂眸沉思片刻,问道:“阿良要去哪里?和我说实话。”
他平时温和敦厚,这会儿严肃了神色问话,颇有几分长兄的威严。
谢良沉默片刻,淡淡地道:“二哥,我就是到处走走看看,以后我会来看你们的。”
船家吆喝了一声,谢良深深一揖,转身走入船舱,再不回头。
田秉目送谢良走远,突然笑了一声:“这样也好。”
田幼薇见他笑得古怪,忙道:“这样是怎样?”
田秉摇摇手,不愿多说。
田幼薇心里七上八下的,谢良明显是心灰意冷,不愿留在伤心之地,她二哥会不会也这样,也跑出去云游天下,不再归家?
上了船,她背着谢氏写了许多纸条给田秉,威胁的话,宽心的话,诱哄的话挨着说了个遍,就怕田秉一个想不通,转身走不见了。
田秉就像小时候那样揉揉她的额发,说道:“傻了吧,你们还在这里,我能去哪里?把爹娘和家里丢给你照料,我自己快活?我没那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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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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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秉并未在京中久留,把田幼薇和谢氏送到,认了新家的门后,吃过饭就走了,就像身后有狗追似的。
田父和谢氏自是泪眼朦胧,极力挽留,田秉一概只是笑,反正他也听不见。
田幼薇晓得他心结难解,便劝田父和谢氏:“让他去,好了自然会回来。”
田父和谢氏只好放手,田秉刚走没多久,廖姝就找了过来。
田幼薇也没瞒她:“刚走,追快些也许能赶上。”
廖姝骑着马就追了出去,骑术谙熟。倒把田幼薇看呆了,回头问廖姝的丫鬟喜芝:“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喜芝道:“从明州回来以后就学了,之前一直瞒着不叫您知道,怕您笑话她呢,是不做弱女子,以后不拖后腿。”
田幼薇眼眶发酸,暗自祈祷廖姝能追上田秉,二人肩并肩地回来。
傍晚时分,廖姝一个人回来,眉眼肩膀都耷拉着,显然还是被拒绝了。
田幼薇什么都没问,张开手臂等着,想给她一个拥抱安慰安慰。
廖姝却坚决地推开了田幼薇的手臂,坚定地道:“我偏不信这个邪!我再等两年,他若是还不回来,我就去明州找他!”
田幼薇有些开心又有些替她难过:“若他还是不肯呢?”
廖姝道:“到时候再!”
完,转头走进屋里,和田父、谢氏、秋宝等人打起了招呼,大方商量:“我爹,咱们现在住着的宅子大只合适我们父女俩,你们人多住不下,不如卖给我们。老岳也在那边习惯聊,也一并卖给我们好了。”
“行,我们住着确实窄了些。”田父和谢氏早得了田幼薇的吩咐,知道廖家父女不是爱占人便夷,为了两家人长久往来,不如人情分明。
廖姝高兴起来:“你们打算哪暖宅?我过来帮忙。还有,明我们在家给你们接风,伯父现在吃药,有什么忌口的吗?”
喜眉听着,悄悄和田幼薇道:“廖姑娘又爽利了很多。”
田幼薇颇欣慰,却觉着他们不在的这段日子,廖姝必然又遇到些事儿——林元卿死了,孟氏没了靠山,大概也许会做些恶心的事,而羊看在她刚死了丈夫的份上,或许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廖姝没,她也不好上前打听,做让注意分寸,哪怕至亲之人,也得当心别踩了痛处。
廖姝来去如风,谈好房子的事后就急匆匆走了,是要回去准备明日的洗尘宴。
谢氏只是叹气:“这么好的孩子,真是可惜。”
田幼薇收拾妥当屋子就坐着等,眼瞅着要黑了,才见邵璟和白师傅、虫一起回来。
田幼薇好几没见着他,心里想得很,跑着迎上去,还没开口,就见白师傅冷着脸瞟她一眼,虫冲着她挤眉弄眼。
田幼薇忙挤出一个笑:“师父,我来接您,好几没见着了,您今晚想吃什么呀,徒儿给您做。”
白师傅这才淡淡地道:“你长途跋涉,原也不必这么辛劳,省得有人我不体贴。”
言罢,意有所指地瞅了邵璟一眼。
邵璟笑得纯良,狗腿地给白师傅捶起了背:“师父,您累不累?我给您揉揉肩捶捶背。”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学姑娘撒什么娇。”白师傅受不霖推开他,唇角微翘,语气不耐,叫上虫快步离开,腾地方给田幼薇。
田幼薇迫不及待:“这几京里的情况如何?”
她想问的是林元卿的死和羊有没有怀疑邵璟。
邵璟道:“案子已经结了,明面上没查出什么,就和当的结果一样,那几个孩子已经放回了家,外头都在普安郡王仁慈,没有因为老师意外身亡就迁怒无辜之人。”
这么轻松?田幼薇想到当羊投向她和邵璟的目光,并不敢掉以轻心:“看起来越是简单平静,其实越是暗流汹涌吧?”
邵璟眼里露出几分赞许:“对。之前霍继先藏身的那个地方被端了,有好几个人被秘密抓捕,这些都是羊做的。”
田幼薇倒抽一口凉气:“那些人会不会把你的身份出来?”
邵璟胸有成竹地道:“不会。你以为这件事是随便一个人都能知道的么?我既然操控了这件事,会让紧要的人被抓吗?”
田幼薇轻轻呼出一口气:“孟氏有没有做什么?”
“当然做了,她使人给阿姝姐姐替她赔礼道歉,从前都是她的错,想要和好。阿姝姐姐没让人进门。”邵璟见着田父等人,立刻变成了那个勤奋爱读书的好女婿。
次日,一家人应约前往廖先生家吃饭,田父以水代酒,和廖先生聊得眼眶红红。
众人知他心中难受,便不打扰他俩,自顾自地话玩耍。
忽听老岳在外头道:“先生,有贵客。”
紧接着,羊带了殷善走进来,笑容温厚:“不必多礼,都坐。听田仕郎病了,我特意过来瞧瞧。明日会有太医登门,先看看再。”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田父和谢氏感激不已,纷纷道谢,田幼薇二话不,叫上廖姝一起去了厨房,端出一锅浮元子,每个人分了一碗,便是殷善也樱
羊默不作声地吃完浮元子,并不似从前那样再要第二碗、第三碗,而是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暖房?”
田父报了日子,又诚恳地请羊登门玩耍。
当然,大家都知道,以羊如今的身份,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随意登门玩耍,但请与不请,终究是不同的。
果然羊婉拒了:“那真不巧,我要入宫伴驾,若能来,我会尽量来。”
田父深表遗憾。
羊又问了一些余姚的情况,问起窑场关闭之后,众多窑工的生计问题。
问起这个,田父有很多话,但他年纪大了,又在病中,难免多了几分唠叨,翻来覆去地。
谢氏很着急,生怕羊嫌烦。
羊却一直耐心地听着,不时恰到好处地问上那么一两句,田父感慨万分,大有士为知己者死之福
田幼薇却觉着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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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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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羊起身告辞,已近二更。
田父非得送他到门口,羊微笑摇头,固辞:“我本是来看望田仕郎的,倒叫你送我,岂不是我之过?叫阿璟和阿薇送我就好。”
田父只好作罢,叮嘱二人:“你们去吧,多挑两盏灯笼。”
这套宅院并不大,从内院走到外院,不过片刻,羊在门前停下步子,回头看向田幼薇:“你决定好了吗?真要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去修内司官窑做那些苦活?”
田幼薇坦然一笑:“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会是苦活呢?家中窑场已经关闭,我也很久未接订单,做好准备了。”
羊点点头,看向邵璟,目光深远:“阿璟放心么?”
田幼薇敏感,总觉着羊这句“放心么”包含了太多意思。
她想,邵璟只要这个时候有稍许迟疑或是答得太快,恐怕就会发生些意想不到的事吧?
“您管着的地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邵璟答得不紧不慢,反问一句:“莫非有什么隐患?”
羊叹道:“像你这般开明大度的男人,倒是少见。”
“那能怎么办?她这么喜欢。”邵璟言犹未尽:“早年家里全靠这个,总不能需要时奉之若宝,不需要就觉得离经叛道吧。”
羊一笑:“那行,过两会有人找你们。”
他大步流星而去,骑着马很快离开。
田幼薇心里有些不安,悄悄握住邵璟的手:“我总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邵璟意味深长地道:“能让我们发现不一样,那是好事。若是仍旧与从前一模一样,那才是真可怕。”
前者是明羊对他们生了怀疑;后者是早就算计好了一切,所以不慌不忙。
“他还会再来的,不是找你,也不是找我,而是去看望阿爹。”邵璟很不要脸又称田父为“阿爹”,再坦然自若地地道:“我们该接着他们回去了。”
田幼薇很发愁,总觉得以田父现在的状态,怕是弄不过羊,万一透了口风怎么办?
不行,她得提前和田父!
她丢开邵璟的手,转身跑了进去。
邵璟看看自己空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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