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意千重
谢大老爷等人惊呆了。
新的监窑官尚未上任,知县最有话语权,他说是宝物,那就是宝物。
何况以他们这些行家的目光来看,这真的是一件完美无缺的珍宝,别说做贡瓷,足以传世!
“你们是怎么烧制出来的?”余姚知县激动不已:“这恐怕是咱们越瓷接下贡瓷任务以来,最出色的一件瓷器了!”
田父谦和的笑着,还是那副朴实温厚、不善言谈的踏实模样:“回县尊的话,多亏了那位新请的把桩师傅,也多亏犬子和阿璟两个孩子日夜辛劳,还多亏我家阿薇跟着师傅精心调制釉水。”
“不错,真不错!田老弟,有你的啊!你这行首当得真好!名符其实!”
余姚知县使劲拍着田父的肩,怎么看田家人都觉得很顺眼。原本叫的“田仕郎、田窑主”,也成了亲热的“田老弟”。
这瓷器送上去,也是他的功劳一件,叫他怎么不高兴?
“这真是你们烧出来的?”白老爷不甘心:“我不信!是花大价钱从外头买来的吧!”
田幼薇吹一吹手指,轻飘飘地道:“要不,您去买一个给我看?”
谢大老爷则是直勾勾地看着那只花盆,眼球充血,一言不发。
谢三老爷观察一回,笑眯眯走过来道:“老白你乱开玩笑,外头哪里能买到这宝贝?若能,岂不是家家都可以做贡瓷了?”
田秉抬手拦住他:“谢三老爷,您别过来,就在那站着!”
谢三老爷讶异地道:“阿秉,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秉道:“没什么意思,就觉着您站得远些,对大家都比较好。我怕您隔得近了,又生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主意来。”
“呵~这孩子,在说什么呢?”谢三老爷尴尬地看向众人,苦笑:“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邵璟道:“您听不懂没关系,我一件一件给大家解释。”
他抬起手,打算击掌。
谢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哀哀地叫道:“阿璟,阿薇……”
田幼薇看着谢良惨白的脸、惊慌无措的眼神,心有不忍,却只能选择狠心把脸转开假装没听见。
“啪啪”两声脆响,外头走进几个人来。
领头的年轻男子穿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衣衫,鹅蛋脸,五官分明,薄唇微抿,眼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和野劲。
他身后跟了四个人,一个是谢三儿,一个是田四叔,一个是田俭,还有一个长得陌生,谁也不认识。
“您还记得我吗?”蓝衣男子唇边浮起一丝冷笑:“谢大老爷?”
谢大老爷却和没听见似的,只管入神地盯着那只流光溢彩的水仙花盆。
谢良小心地叫了他两声,他方茫然抬头,盯着蓝衣男子看了片刻,说道:“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你不认识我?呵呵~”蓝衣男子嘲讽大笑:“那你记得郎氏和她的儿子吗?我是被你管生不管养的外室子。”
众人顿时哗然。
谢大老爷吃惊地张大嘴巴,指着郎戈:“你……”
“我怎么啦?”郎戈冷笑:“你是不是又想把我赶出去,不许我在此停留?这一次,我要把你的脸皮扯下来踏在地上踩!你看看这是谁?”
谢三儿恨声道:“三老爷、大老爷,你们打的好算盘!指使我杀人害人,还想杀了我灭口!你们还是人吗?”
谢三老爷惊讶地道:“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谢大老爷看看郎戈,又看看那只花盆,神情里带了几分怔忡,并不说话。
谢三老爷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家的奴仆张口乱说话,你就不说点什么吗?”
谢大老爷方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淡淡地道:“你是谢三儿,但我很早就把你赶出去了,你回来这里做什么?”
“我回来做什么?”谢三儿愤怒地虚点手指,道:“好,我和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坏东西扯不清,我找县尊大人说!”
他跑到余姚知县面前跪下,大声道:“县尊大人,我是杀害田家窑场把桩张师傅的凶手!也是将田秋宝扔到水里去的人!更是协同田柱子放火烧田家窑场的人!”
“嗡”的一声响,所有人勃然变色,议论纷纷。
余姚知县压根没想到自己来赴个宴,竟然会遇着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勉强定住了,强作威严:“这是怎么回事?还不从实招来!”
谢三儿道:“小的是谢瑁谢大老爷的家奴,从小被他养在身边做到管事,他给我起名叫谢三儿,因为他痛恨谢家族长谢璜谢三老爷……
他表面和善可亲周到,实则善妒恶毒贪财,田老爷给他争得专供贡瓷窑具的生意,他不但不感激,反而心怀不平,只想着如何多捞钱,自己建个窑场好和人争贡瓷资格……
为了捞钱,他指使我以次充好,用劣质窑具冲抵优质窑具,害得田家折了不少本钱,暴露之后又把事情全推在我身上,明说是把我赶走了,其实是打发我去他临安的铺子做事。
前段时间,他突然叫我回来,说是有一件要紧事让我去做,做好之后我就能飞黄腾达,我信了他的邪,按照安排和田柱子一起放火杀人……”
“谢三儿!”谢大老爷愤怒地打断谢三儿的话,“你自己做下错事,中饱私囊,求我保你,我没答应,你就怀恨在心诬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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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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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把这疯子拖下去!”谢大老爷声嘶力竭地叫着,完失了平时的风范。
“三条人命,恐怕由不得你了。”郎戈淡淡一笑,朝余姚知县行礼:“县尊大人,请您好生审审这一桩案子,将恶人绳之以法。”
知县命令手下将出口堵了,用力一拍桌子,临时审案:“原告被告都跪下说话!”
原告便是谢三儿了,被告则是谢大老爷和谢三老爷。
至于涉案的田父和田秉,因为有官职和功名在身,只在一旁看着就好。
谢三儿细致地陈述,自己如何伙同田柱子放火烧窑场,又如何将田柱子灭口,潜伏在何处,再如何利诱田俭杀害张师傅……
每一件事都描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时间、地点、人物、对话等细节说得非常细致。
众人听完,都觉着这确实是真的了。
加上有田俭指证,另一个陌生男人也坦承自己是被派去杀死谢三儿灭口,两个人的口供加在一起,足以坐实谢大老爷买凶杀人之事。
一桩桩,一件件,听来让人无比震惊。
就连知县都觉得做得太狠太过,忍不住追问谢大老爷:“你接连杀这么多人,是为了什么?”
“爹!爹!”谢良泪流满面,紧紧抓住谢大老爷的手,凄声问道:“这些都是真的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大老爷面如死灰,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半晌方低声道:“是呀,是为了什么?”
他看向那只宝光灿灿的水仙花盆,捂着脸笑起来,笑得疯狂难看,歇斯底里。
“我是为了什么呢?”他笑不动了,仰头捂脸,眼泪从指缝中淌个不停:“我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钱财?为了名声?还是为了争一口气?”
“不是的!”他大声吼着,将身子半折下去,目呲欲裂:“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越瓷!为了越瓷!”
他指着田父,声嘶力竭:“他,有着祖传的秘色瓷秘方,又有银湖最好的窑场,还有那么有天赋的女儿,最好的师傅,却不思进取,因循守旧,只想死守着过时了的东西苟延残喘!”
“我之前和他百般商量,甚至苦苦求他,借着这个机会改进一下越瓷,以便越瓷能继续活下去,重现荣光!
他是怎么和我说的?改良以后的越瓷还是越瓷吗?他和我甩脸子,说再提这事就不理我。
他不配拥有这么好的窑场和师傅,也不配有这么好的女儿!
他不知道朝廷让我们烧制贡瓷只是权宜之计吗?很快朝廷就要自建修内司官窑了,到时候我们这些人怎么活?
喝西北风吗?我们倒是能苟延残喘,后辈儿孙怎么办?普通窑工又怎么办?我不甘心!我不服气!明明可以做到更好的!
我天赋不比他差,本事不比他差,我比他更聪明,比他更务实,但我没他命好,我没有好窑场!我没有好师傅!我没有好女儿!
如果我有他那个窑场,我有贡瓷资格,那就不一样了……我会改进越瓷,让越瓷得到更好的发展,得到更多人的喜欢,能让皇帝老爷改变想法,继续让我们烧贡瓷!
我苦苦存下那么多钱财家私,你们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越瓷!为了烧出更好的瓷!你们去看看,我把钱花在哪里了?
我是过得很富裕吗?没有!我的钱部花在建窑场,请师傅,钻研制瓷技艺上了!不信你们去看看呀!”
谢大老爷歇斯底里,看向田父的目光中满是怨恨。
田父吃惊极了:“不是,你之前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我也确实屡次拒绝你,但后来我已经改变想法了呀。我听阿薇的话,试着做了好些不一样的瓷器,为什么你还……”
“你改了?”谢大老爷愤怒地道:“你后来是改了,但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你做的只是让你家自己风风光光赚大钱,并没有把配方拿出来大家共享!
为了达成你垄断的自私目的,你甚至和吴家勾结,和邵璟这个坏心肠的小崽子商量着,设了蹴鞠赛的圈套,自己稳稳坐上行首之位,只让自己活,不让别人活。
你是为了越瓷吗?你不是!你是为了自己!你自私,虚伪,贪婪,霸道,还惺惺作态假装好人,你让我作呕!”
田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指轻轻颤抖:“我没有,我是不得不如此……”
“阿爹!不必搭理这个疯子!他自己的心眼长歪了,就琢磨着别人都和他一样!”
田幼薇脆声打断田父的话,紧紧握住他的手,直视谢大老爷:“自私、虚伪、贪婪、惺惺作态、让人作呕的是你!你恨我没有把配方给你挣钱,嫉妒我家拥有那么好的窑场和工匠。
你不是为了越瓷,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夺那一份虚名!为了你的执念残害无辜的人,你才是真正让人看不起的龌龊小人!所以你别再狡辩了!”
“阿薇啊。”谢大老爷看向田幼薇,眼神古怪:“你是个好孩子,这么有天赋这么难得,我说让你和阿良结亲,我们做一家人,一起好好发展越瓷,为什么你就是不肯?”
“身败名裂,死到临头,扯这些做什么?”邵璟将田幼薇护在身后,说道:“谢璜,事到如今,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坦承罪过,指证帮凶,如此或许还能为儿孙积一些福气。”
“爹!”谢良匍匐在地上,哭得天昏地暗。
“老爷!”谢良的母亲魏氏也跟着冲出来,紧紧揪住谢大老爷的手,失声痛哭:“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你不是这样恶毒的人,一定是有人指使欺骗你的对不对?”
谢大老爷看着妻儿的凄惨模样,眼里泪水长流,慢慢转头看向谢三老爷。
谢三老爷镇定地跪着,并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甚至苦口婆心地劝道:“族兄,你怎么能这样糊涂呢?”
谢三儿大声道:“主犯是他,是谢三老爷谢瑁!是他以利相诱,指使谢璜做这些缺德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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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我上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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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齐齐看向谢三老爷谢瑁。
只见谢瑁十分平静地道:“说是我指使,可有证据?”
谢三儿说道:“谢璜让我去找你,你给了我十两银子,叫我好好干,以后自会飞黄腾达。”
“我给你银子,说了要你做什么吗?”
“就是叫我好好干。”
“人证呢?”
“谢璜就是。”
谢瑁缓缓点头:“族兄,有这事吗?”
谢大老爷注视着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谢瑁严肃地朝知县拱手:“大人,其实是谢三儿与草民曾有龃龉,借机报复,请您明鉴。”
谢三儿大叫:“我没有!就是你指使的!你才是主谋!”
知县拈着胡须,一时不能决断。
众人议论纷纷,说实话,很多人都不信谢瑁与此事有关。
谢瑁一直以来话不多,人实在,经常做好事,从不参与任何是非。遇着别人闹矛盾,他都是两边相劝、息事宁人。
谢大老爷因妒生恨,是想谋夺田家的贡瓷资格和配方,谢瑁又是为了什么?
没有动机啊。
何况谢大老爷也没指证谢瑁。
郎戈轻蔑地讽刺谢大老爷:“窝囊废,自诩聪明,被人算计得命都没了,还不敢出声,你也就是只能欺负孤儿寡母和老实善良人。”
谢大老爷沉默不语。
“知县大人,草民有话要禀!”郎戈朗声道:“我因为痛恨谢璜对我娘始乱终弃,害死我娘,一直想要伺机报复。”
“为此,我一直悄悄跟踪偷窥他,试图抓到他的把柄,谁曾想,竟然让我看到此事……”
郎戈绘声绘色地描述谢大老爷和谢三老爷如何悄悄会面,如何商量害人,临了,一笑:“谢大老爷,你为何不告诉大家,你这贡瓷资格是如何得来的?”
谢大老爷面色微变,凶恶地瞪向郎戈:“你别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郎戈无所谓一笑:“你怕,我可不怕,你以为你倒了霉,这贡瓷资格还能留给你这憨包儿子?谢瑁是这样许诺你的吧?我告诉你,不可能!”
谢大老爷立刻看向谢瑁,虽未出声,意思也很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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