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惊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千崖暮色
与婢子吩咐妥当,管事又请三人,这才都带到了住处。
客院名宵阑,一院十屋,因丞相喜静,几乎不留客久居,是以整个宵阑苑不过住着他们三人。
丞相府惯常备着热水,下人们动作不慢,待沈倾鸾拿好衣裳,几人也正好抬水进来。
“这是膳房备着的驱寒汤药,郡主喝着暖暖身。”婢子将木质托盘放在桌上,语调柔缓。
大央女子向来娇柔,其中以皇都更甚,太傅夫人尚还在时,虽不对她过多约束,却也时常教导她收敛锋芒,以柔为美。沈倾鸾毫不怀疑若沈府一直安然,她定也是如众多女子般恬静和缓。
然如今性情变化,于她而言倒也洒脱。
“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喝。”解开外袍放在架上,沈倾鸾这便要往屏风后去。然婢子放下药碗却亦步亦趋地跟着,却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头吩咐道:“不需伺候,你且却忙自己的事情。”
婢子垂首而立,“管事安排婢子来服侍郡主,除此之外,便没旁的事情了。”
富家官家被伺候惯了,便大多觉得一些事情自己动手有**份,沈倾鸾也听说过宫里娘娘连个指甲也不会自己剪,陈相福里规矩多些也是常事。
然沈倾鸾在军中这么些年,早不适应让人伺候,此时只能给婢子另寻它事。
“宵阑苑里头可有私设的小厨房”她问。
“有,只是因久无居客,东西虽齐全,却无多少食材。”
“那便去大厨房那边拿吧,”沈倾鸾折返书案,提笔写下几样,“替我准备这些,一会儿我自己做晚膳。”
 
七 微光廊下深夜谈
“你可别看军营之中女子甚少,便觉我大哥没什么红颜知己。我且告诉你,别说渟州城了,便是皇都就有不少人对他倾心爱慕,与她们比起来,你这小丫头片子还真算不得什么。”
周勤礼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沈倾鸾早已回想不起,只记得那是半年前顾枭初才离开渟州城去往皇都,周勤礼特来挑衅。
大意就是让她莫再想着借由顾枭压自己一头。
然沈倾鸾向来与他不对付,不仅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更是反唇相讥:“他一年去不上一次皇都,再有红颜知己,也比不上我与他朝夕相处。”
当时周勤礼直接便被她气笑了,可那笑中却也带了几分得意,沈倾鸾那时并未放在心上,此时想想,倒像她自以为是了。
心中莫名存着点气,沈倾鸾提着食盒便欲转身离开,可再一想心中却怎么也不甘心。
虽不是她认识顾枭顾枭最先,可论相处时日,却无一人能敌得过她,凭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偏偏是她退避三舍
心中这么想,沈倾鸾转头便推门进去。
顺窗缝偷看不是什么好事,沈倾鸾便装作不知里头有外人,惊讶道:“兄长有客”
顾枭与她相处八年,自了解她是不是真的惊讶,然他还未开口,身旁女子便缓缓走到沈倾鸾旁边。
许是常年习武的缘故,相较这般年纪的少女,沈倾鸾总要高上一些,可眼前女子虽与她齐平,却比她多上不少风韵。
偏女子还凑上前来,纤纤玉指搭上她的肩,吐息如兰,“这是哪位小公子我与你相识十数年,可没听说过你还有个这般年纪的弟弟。”
气息喷洒在沈倾鸾耳边,问的却是顾枭。而她话中的熟稔也让沈倾鸾有些气,反手便捏住了她的腕间。
到底记着此人是客,并有可能是顾枭的“红颜”之一,沈倾鸾没敢用力,只捏住她的麻筋迫使她放手。
谁料女子却惊叫一声,眼中几欲垂泪,连连喊疼。
吓得沈倾鸾赶紧放开了手。
“你装什么我分明没用力气!”沈倾鸾气急败坏。
女子退后两步似是警惕,眼圈泛红,“小公子手上薄茧虽不明显,可也不难猜出常年舞刀弄枪,这般力气你抓自己当然没事,可若换做娇弱的女子,谁能受得住啊。”
说着还略带委屈的瞧一眼顾枭。
听她话里话外将自己视作真男子,还对顾枭“暗送秋波”,沈倾鸾心中怒火更甚。若非记着不与弱者动手,她定要上前将人打一顿。
“琅玉,回去。”顾枭声音冷淡,不见起伏。
琅玉倒也识趣,帕子在眼角轻轻擦拭,这便温婉一礼。“那奴家便先回了,顾郎记得早歇。”
说罢不等回应,绕过沈倾鸾离开。
一个“顾郎”听得沈倾鸾眼圈泛红,也不知是气愤还是难过更多。
然对上顾枭,她向来都只有跟自己生闷气的份儿,因而一言不发,将食盒放下便走。
如此明显,顾枭哪会不知晓她心中有气于是轻唤一声“阿鸾”,见她停下,却也不怎么高兴她轻易留下。
傲气是存在骨子里的,这八年沈倾鸾从未言弃,靠得便是那一腔仇恨与傲然。
欺辱、谩骂,不屑......如此种种,最后都变为臣服,使她在渟州城那种冷血冷情的地方杀出了自己的声名。
对面对自己,她又过于卑微,像一个患得患失的孩子,生怕被丢弃。
这是顾枭不愿见的。
“琅玉是秦婳楼主事,将军的眼线之一。”他朝沈倾鸾解释道。
即便顾绝尘已被封为一品侯,顾枭还尊称
八 秦婳楼宇美人香
次日一早,苏映曲便来了丞相府寻人。管事一听她与沈倾鸾是故交,这便将话带给了杨轻婉,意是让她通传一声。
谁知沈倾鸾因顾枭一句话半宿没能睡着,此时还在房中歇息,杨轻婉实在不好打搅。
于是管事便将人前厅,茶是上的好茶,却除此之外并无它物。
苏映曲今早来时就买了两个包子,还因路上瞧一个小乞儿可怜施舍了出去,此时看见茶水才觉腹中空空,只能问道:“你们府上可有备着的点心”
来丞相府拜访的大多矜持,要求无多,言语客气,像苏映曲这样人还没见着就先讨食的实在难见。可管事也未觉她此话有失规矩,回一句“稍等”,这便准备去吩咐后厨。
然他脚步还未动,便有人先笑出声来,循之望去,竟是晨练后准备出门的周勤礼。
“若不是一路同行,我都得怀疑你是不是几天没吃过饱饭。这种丢人的话你也能说出来,可真是丢我的脸。”
这等玩笑两人间开了无数,苏映曲脸都没红,甚至还翻了他一眼,“那你懂规矩还是吃的少怎得半年过去,还没见长个儿”
其实单看周勤礼确实不矮,担不得她一句“没见长个儿”,可偏偏渟州城那边男女都高,他又时常跟在高他半头的顾枭后头,这便更加显矮。
苏映曲这话,也算是戳中了周勤礼的痛脚。
“你可别得意,日后你若还与我们同行,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瞧他气得放了狠话,苏映曲啧啧两声,“军营中我尚且不惧你,如今离了那处没了军权,你还有什么能让人怕的”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周勤礼说不过她,还接连让她气得牙根作痒,心中便又生一计。
“你可知那二人如今进展如何”
听他此问苏映曲更是嫌弃,瞥他一眼如看傻子,“咱们才分别一日,还能有什么进展”
“那可说不准,”周勤礼刻意凑上前去,小声耳语,“我大哥那位红颜知己昨夜来看他,好酒好菜刚备上,沈倾鸾那丫头就过来了,二话不说就拧了人家姑娘的手。”
沈倾鸾的本事苏映曲是知晓的,当即便有些担忧地问道:“那可有受伤”
“哪儿能不受伤就她那手劲儿虽不及我与大哥,至少打你都是绰绰有余了。何况那位还只是柔弱女子,只怕是伤得不轻。”
说罢还一声轻叹,“他们二人自小相识,不说二十年,至少也有十几年的交情了……”
话没说完,苏映曲便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般“红颜知己”不是沙拉酱能够比拟的,苏映曲知晓这点,却生怕沈倾鸾瞧不清楚。
亦或是怕她装糊涂。
“罢了,你在这儿等早膳吧,我还得去一趟秦婳楼。大哥被拦着没做成的事情,我总得替他稍作慰问。”
周勤礼边说边起,动作拖沓,然苏映曲却没发觉,赶紧问道:“你去秦婳楼找那位红颜知己”
“那是自然,总不好让人家自个儿在那伤神,咱们却无所表示。”
苏映曲闻言心中犹豫,周勤礼倒是难得的有耐心,吊儿郎当地站那儿等。
果然没多久苏映曲就霍然起身,“我跟你一块儿去。”
周勤礼瞧她神情,真想与她说“你去便去,无事瞪我做什么”,可好不容易计谋得逞,他也不能将人惹急了,只矜持地点了头,心中却早已乐不可支。
就这么带着苏映曲走了一路,两人也没搭上句话,直至秦婳楼门前,苏映曲却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
&
九 拜过列宗不入族
待点心上齐,苏映曲便端着去了隔间,周勤礼还在与二位美人嬉笑玩闹,明明一室之中,却好似隔得更远。
直至人声消退,周勤礼掀开隔帘,里头的人已然伏案睡着。
点心碟子动了大半,周勤礼回想起她早上在丞相府要点心的场面,便对苏映曲的身份更疑几分。
若只是如她当初所言,家中是普通商贩,又怎会有那般身手与见识
“城郊离此处不近,这么一来一回,她怕是没有歇脚的时候,且让她在我这儿睡一会吧。”琅玉斜倚门边,声音极轻,“你若真怀疑她的身份,直接问她便是,左右查来查去都是无果,反而惹得自己闹心。”
周勤礼未及时回她,只俯身将苏映曲抱起,才轻声道:“若她愿意让我知晓她的身份,自会主动与我提起。”
琅玉听着只觉得心中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便也没拦周勤礼。
可她心里想的却是他说得冠冕堂皇,私下里还不是想将人查个底朝天
去时两人同行,回时周勤礼便叫了一辆马车,于是等到苏映曲悠悠转醒,便发现眼前有些昏暗,当即抽出随身的短刀。
谁知周勤礼轻轻一掌便将短刀给拍回了刀鞘里,口中还不忘笑她:“我若是心怀不轨,现在只怕连事儿都办完了,还能留着机会给你拿刀小丫头可长点心,别随便什么地方都能睡一觉。”
苏映曲张口就要呛声回去,可一想到今日之事便不想搭理他,直接变转过了头去。
两人一路无话,等到马车停在丞相府门前,苏映曲率先下去,压根没回头看上一眼。
周勤礼倒也不慌不忙,下马车前还理了理略带褶皱的衣裳,果然行至门前就看见苏映曲被挡在门外,门口守卫虽然客客气气,却没有放人的意思。
“她是与我一起的,日后见着她来,直接放行便可。”周勤礼上前揽过她的肩,又被她十分不情愿地拍了下去,“不就说你两句,你还跟我闹上脾气了”
苏映曲仍没搭理他,径直朝着丞相府内走去。
知晓她对府中不熟悉,定然找不到宵阑苑,周勤礼快步跟上,没顾她的挣扎就拉住了她手腕,将人一路半拖半拽到了沈倾鸾屋前。
两人一大早就去了趟秦婳楼,自是耽误不少时间,沈倾鸾哪怕睡得再晚此时也该起了,正整理才托人买的书籍,见她亦是有些欣喜。
“前天离开也不记得说上一声,我还能阻拦你不成”未曾寒暄,沈倾鸾张口便先是责问。
苏映曲挣脱周勤礼的手,又关门将他阻隔在外,这才跟沈倾鸾说起话来。
“当时走的匆忙,你又睡着,我哪里敢半夜把你叫起来”
知晓她说的都是玩笑,沈倾鸾也就没有追问,只是当她凑近之时便闻见一股子香味,忍不住微微蹙了眉。“你这身上怎么还熏起香来了”
苏映曲听她此言也低头闻了闻自己衣裳,果然是有些腻人的熏香味。
“还不是周勤礼闹的一大早把我骗去了秦婳楼,才带了这么一身香气回来。你这儿可有热水与换洗的衣裳我赶了一夜的路,这身上难受的很。”
听她提及秦婳楼,沈倾鸾不得不重视,除此别的都没听清,“你说你去了秦婳楼”
“是啊,”苏映曲先是觉得莫名其妙,而后反应过来又有些愤然,“我本以为顾将军是个正经人,没成想竟然还有一位青楼中的红颜知己。”
“青楼”
“可不就是青楼吗那一个个的直往人身上扑,没个害臊的。”
沈倾鸾想起昨夜那个琅玉,虽顾盼之间多有风情,但她还真没往那方面想。
&n
十 分权两边各受恩
幼时在皇都,沈倾鸾便听爹娘说起过这位丞相,他性子沉稳,处世有道,在朝中也算颇具威名。然令众人褒贬不一的,却是他那爱妻如命的名声。
这也是丞相明明姓赵名缙,皇帝却不问沈倾鸾未随之姓赵的原因。毕竟其妻姓沈,以丞相对夫人的宠爱,让独女与她同姓也不无可能。
至于为何不曾怀疑沈倾鸾与沈崇有关,则一来皇帝确信太傅府无人生还;二来对丞相的忠心毫不怀疑;三来沈是大姓,光朝中大小官员便有十数姓沈,着实不必一一怀疑。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还是沈崇及他三位哥哥锋芒太过,沈倾鸾作为幼女,连姓名也未让皇帝知晓。
如今看来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未及多想,丞相便将沈倾鸾带到一间屋前。
丞相府不说雕梁画栋,却也琉璃青黛,处处精细。然眼前两扇木门却只以柏木为料,铜质铺首衔环,无雕无饰。
“进去吧。”丞相将食案交由沈倾鸾手中,其上素食斋饭,竟是为那一品诰命夫人所备。
沈倾鸾未曾多问,待丞相轻叩三声推开木门,她才抬脚进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