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姬朔
“对了,楚世子不与你同行吗”
“他有事出去了,要晚点才能赶上我们,估计他也来不及跟你道别……其实,你们俩也能成为朋友的,我看你二人,真有点棋逢对手的感觉。”
“是吗”姜羲忆及那净冽如雾凇的身影。
虽然这楚世子深不可测,但当朋友还是很好的。
“总会机会的嘛。”姜羲含糊道。
叶诤忽的想起什么,安慰的大掌落在姜羲肩膀上:“穆十四娘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原本都已经安排好的,可惜……你节哀。”
叶诤以为,姜羲跟穆玉姝有那么一点郎情妾意的意思。
而穆氏与盛氏两家的婚配,并没有身在长安的宁氏孟氏那般严苛,若是心甘情愿,又有姜九郎才华横溢在先,两人未尝不会有好结果。
偏偏出了穆彻的事情,无辜的穆玉姝受到连累,好好一对鸳鸯也就此生死相隔。
苦命啊。
叶诤感叹又同情的目光落在姜羲身上,姜羲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等等,我跟十四娘不是……我们……”斯人已逝,姜羲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无奈地闭嘴。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说不定十四娘在天之灵,见了还能开心点儿
姜羲打定主意后,也不再多说。
殊不知,姜九郎凄美悲惨却又无疾而终的初恋故事,就此在天下广为流传。
玉山之外,荒野之地。
楚稷立于高马之上,面容苍白却如琳琅美玉雕琢而成,在这片山林之中映照着独一无二的山河之色。
“主子。”骑马赶来的苍术翻身而下,单膝跪地,愧疚不安地报告道,“我们还是没有找到。”
别说稳重的苍术,就连素来跳脱的忍冬,也感受到了冷凝的气氛,悄悄低下头,不敢在这个时候不识趣地插嘴。
“罢了。”楚稷凉凉而道,“便启程回长安吧。”
苍术膝行向前,惊惶说道:“那怎么行!主子!您的病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我有说过我要放弃吗”
“主子”
“按照原本计划的,派人往北疆去寻。”
“……是!”
楚稷从怀里摸出药瓶,倒了两颗出来,一口咽下。浑身上下那种撕裂般的痛感才如潮水,逐渐退去归于平静。
被痛苦折磨的楚稷,面上却完全看不出来。
他一夹马腹,率着苍术忍冬二人,很快追上了已经出发的叶诤,汇入押送重犯的队伍之中,顺便换成了宽敞舒适的马车,一路往长安而行。
路上,叶诤跟他说起了姜羲之事
第168章 巫印
姜羲在院中枯坐了整整一夜——从天幕暗沉,到晨光破晓。
她坐在院子石阶上,几乎没有挪动过位置,任由乌发染上寒露,衣角沾上湿意,两颊被冻得冰冷,大脑思考的云海从翻滚到寂静。
阿福仍然是第一个早起的人,她打着哈欠从房间里推门而出,望着姜羲在院子里时还愣了一下:“九郎这么早就起了”
姜羲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昨晚酒喝多了,睡不着。”
“那我去给九郎煮醒酒汤!”
姜羲看着阿福跑开的小碎步,抬起右手撑着下巴。
“看来,阿福不记得了。”
……其实,姜羲也有从未示人的心事。
别人看她整日嘻嘻哈哈,悠闲自在得仿佛没有烦恼。
殊不知,姜羲也曾彻夜难眠,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
她担忧,她害怕,她对周围一无所知。
她素来是个敏锐的人,从那个山洞救了一个面具男子开始,就有千丝万缕所的种种线索相关联,让她确认她周围有着无法确认之存在在观察她的时候。这些事情就变成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石头不断的累积变多,直到沉重得能让人窒息。
那时候她开始怀疑自己所接触的每一个人,从玉山山长元堂先生,到雪心斋南先生,从楼尘先生,到宋胥先生……乃至于阿福,乃至于计星。
当一个人怀疑着身边的所有,那么她敏感的神经会不断往雪崩里添上筹码,世界里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疑神疑鬼。若是一朝雪崩,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后来她的洒脱,她的大气,不过是因为前世的负重前行。
于是,哪怕是在这有如深海,压力足以碾压五脏六腑,也能让人的大脑停摆无法呼吸的地方,姜羲也能迅速找到生存并且自由呼吸的办法。
当她慢慢调节过来之后,她还是以前的姜羲。
而没有人知道她身上发生的痛苦。
痛苦之后,便是等待。
她一直在等待契机,等待真相,直到……昨晚。
她进了阿福的房间里,看到了她身上的那个银色印记。
在这之前,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阿福的身份,猜测她是长安南宁侯府派来的人,身怀些许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很正常。
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阿福的真实身份会这么出人意料,还侧面向她证明了一个真相——
大云之间,果真有姜族存在!
阿福身上的印记,又称巫印,是每一个姜族人身上荣耀的烙印,身份的象征。
阿福……正是一个姜族人!
“九郎,快来喝汤呀!”阿福端着熬好的醒酒汤从厨房走出来,朝着姜羲傻乎乎地笑着挥手,没心没肺地露出雪白牙齿,圆圆的小脸上,笑弯了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两轮新月,那般的单纯无害,忠心耿耿。
原来这样的阿福,竟然是姜族人啊。
姜羲望着阿福的脸出了神,直到阿福走了过来。
“九郎,阿福的脸上有花吗”阿福说着,还在脸上摸了摸,认真询问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姜羲逐渐回神,面对问题摇摇头:“只是觉得突然不认识你了。”
阿福惊愕地睁圆了眼睛:“那怎么行!”
“嗯”
“九郎可不能不认识阿福了!阿福可是阿福啊!”
小婢女焦灼又认真地仰着脸跟姜羲重复她的名字,倒像是相信了姜羲说的那句话,生怕姜羲就此忘了她似的。
姜羲一时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偏偏阿福又是个死心眼。
“哟,一大清早起来就在逗你的小婢女了”盛六郎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只见他倚着门,手上拿着一个刚啃了一口的苹果,见姜羲和阿福齐刷刷地朝他看去,还恬不知耻地冲阿福扬起眉毛,“小阿福,去帮六郎也盛碗醒酒汤!”
阿福哪里会理他,哼了哼转过脸去。
“阿福不去啊阿福真不帮我吗”盛明阳反复问了两遍后,“不去真不去不去那我就……自己去!”
盛明阳瞧着心情颇好,走路带风地进厨房自己动手去了。
石阶上的姜羲却是忽的乐了。
被盛明阳那么一搅,她那原本尴尬中带点烦闷,意外中带点抗拒的情绪,竟然平静了下来,甚至开始淡定自若地接受“大云有姜族,阿福是姜族人”的这个背景设定。
对呀,阿福来自姜族又如何,就像她自己说的,阿福就是阿福,也不是别人啊。
反正阿福对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她能确认这一点就足够了。
想通透之后,饥肠辘辘的肚子也知道抱怨了,姜羲赶紧坐到桌前,拿起汤匙喝起了醒酒汤,酸酸辣辣的味道刚巧符合她现在的肠胃,热腾腾一碗下肚,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早饭过后没多久,苏策跟盛明煊也挨个挨个爬起来。
他们不像盛明阳,是常年混迹在风月之地泡在酒罐子里磨练出来的,昨晚喝疯之后,也不像盛明阳一样恢复得那么快。两人每人各自喝了一碗醒酒汤后,蔫巴巴地被盛明阳顺带提溜走了。
现下没了旁人在,姜羲总算是有空闲,跟阿福交流几句了。
她现在想得很简单——
既然大云真的有姜族,那她在这个世界就相当于找到了亲人,如果姜族都是像阿福一样的人话,那么她跨上回家之路是不是也指日可待了
她苦苦寻觅兽面图腾,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现在,不用去北疆追寻,她想要的就摆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阿福!”姜羲眼神到处扫着,怎么一转头的功夫,阿福便又不见人影了
阿福应了一声,却是从姜羲房间里传来。
应该是帮她换被子去了。
那就等她出来再说!
姜羲按捺住激动,在树荫下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双腿忍不住焦急地踢来踢去的时候,索性站起来围着院子绕圈。
阿花也跑来凑热闹,绕着她的腿边跑来跑去,姜羲几次都差点踩中它的尾巴。要不是姜羲心情好,早就把
第169章 雨夜
“不能太鲁莽了,更不能轻易相信人。”姜羲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不断反复地低声呢喃。
这是一种告诫,更是一种警醒。
沉浸在兴奋中的大脑,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之后反而清醒了不少,思考起问题来,也更加轻松活络——
刚才的她,的确想得太过天真太过单纯了。
能够历经难以计算的岁月,沐浴着鲜血与战火,从荆棘艰难中一路走来的姜族,从来都不是一个只有单纯跟善良的姜族。他们拥有着天然的血脉优势,不仅让他们拥有区别于普通人的力量,更是从各种方面都超越了普通人,让他们既拥有谋士的缜密,又拥有将军的体魄,还拥有独一无二的敏锐,是真正的得天之眷顾。
面对这样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姜族,姜羲凭什么敢说万无一失
况且,在不清楚姜族对她是善意还是恶意之前,姜羲无法轻易下结论。
是的,她可以毫无保留地相信阿福,到现在也是。
但是,阿福并不就等于大云姜族。
大云姜族若是对她有善,为何要在黑暗中窥伺观察而不现身呢
大云姜族若是对她生恶,为何不对没有反抗之力的她直接下手呢
是善,为什么会有毁掉巫印的黑衣人杀手刺杀她
是恶,为什么会派一个忠心耿耿的阿福前来她身边
此间种种矛盾而难以解释的行为,让姜羲不由自主地生出警惕心,先前那些找阿福谈谈并主动标明身份的念头统统烟消云散。
现在她需要的,是更多更准确的真相。
……
流晖如水而逝。
姜羲结束了漫长的请假,恢复了去玉山上课的日常。
除了认真聆听先生教诲,闲暇时就是偶尔抄抄书册,看看书,练练字,或者跟盛明阳他们小聚一番……平静日子就像是天边淡沲的云彩,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也不知,是不是连上天都看不过这样的平淡了。
都晴了半月有余的天空,在将近傍晚的时候,突然从东边飘过来大朵大朵的铅灰色乌云,浓密如絮,转眼间就把明净天空挤得满满当当的,遮掩了暮色,雨夜直接降临。
刚开始是溟濛小雨,慢慢雨势转大,到了半夜之时,伴随雷鸣电闪,小雨转成大雨最后变成了暴雨,猛烈拍打着山林树叶,无情冲刷着娇嫩花枝。
樟州的人们都被前段时间连月下的暴雨闹得心有余悸了,本来一场除了声势浩大以外,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暴雨,却让整个樟州都漂浮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情绪,多少人辗转反侧整夜睡不着觉,就怕那眼睛一闭,再睁开的时候,自己的房子就被淹在了水里。
玉山所在,不仅地势够高,还藏风聚气风水绝佳。
前段时间樟州水灾,华方山泥石流,江南多地受损,就玉山除了被连日大雨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内里的平静就仿佛隔绝出来的其他世界。
所以说,身在玉山,不应该受到不安情绪的干扰才对。
可偏偏,阿福就是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不安。
她生性单纯,单纯之人往往对危机更能敏锐察觉。
从今日近暮开始下雨的时候,阿福就有一种心惊肉跳的预感,好像有什么危险在步步靠近,让她连吃饭的时候都坐立难安。
等天色暗沉下来,雨越下越大,她就开始往姜羲的书房跑。先是送茶果,又是帮忙点香,再问姜羲要不要吃宵夜,来来回回跑了六七趟,忙得不可开交,连姜羲都忍不住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阿福对此也只能摇摇头,总不能说自己感觉不太好吧。
又等天色更晚一些,姜羲准备熄灯睡觉了,服侍姜羲更完衣的阿福,在房间里磨磨蹭蹭地不肯出去,都在屋里转悠好几圈了,看得姜羲都开始打哈欠,也没一点要出去的意思。
“阿福,你这是打算留下来跟我一起睡吗”姜羲笑嘻嘻地调侃她。
“没有。”阿福闷闷地摇头,忽的复问,“娘子,要不然阿福把被子抱过来,睡在你旁边的地上吧”
姜羲径直拒绝:“好端端的床不睡,为什么要去睡地上赶紧回房间,你不困我可困了啊。”
阿福犹犹豫豫地往外走,几次都欲回头跟姜羲说什么,可张了嘴巴,又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当她快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姜羲总算是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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