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暖风来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舞清影
和宋志娟最后一次说话,还是在部队大院的家里,她和宋志娟临别谈话那次。
已经预知到结果的两个人,那次谈话出奇得和谐,没有剑拔弩张,更没有火星四溅,她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对面坐着,客客气气的把该说的话说完,然后一别两宽。
胸口处传来一阵闷闷的压抑感,她轻轻叫了声阿姨,就不再说话了。
宋志娟像是预料到她的态度,默了默,接着说:“我在宁宁家里。”
长安的心猛地一沉,她揪着胸口,声音沙哑地问:“您,您去找宁宁……”
宋志娟站在长宁家的阳台上,回头看着玻璃门里暖意融融的一家三口。那个乍一见面差点没吓到她的小男孩,此刻正拿着一本图书,神色认真的和父母争论着什么。
那虎头虎脑的模样,那较真不服输的劲头,每看一眼,都觉得心惊和不可思议,因为豆豆和她远在万里之遥的儿子简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若不是知道他是长宁夫妇的独生爱子,她真要把丈夫严定尧叫到上海来看一看豆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奇迹。
其实,隔着玻璃看豆豆的侧面,他比严臻小时候的样子还是要秀气一些,眉毛更浓,睫毛也长得不像是男孩子,这样看起来,他长得居然有些像长安,想到长安和长宁原本就是孪生姐弟,豆豆像她也无可厚非。
小家伙儿的嘴儿特别甜,比隔壁廖家娇气的小公主茜茜懂事多了,见了她一点也不认生,主动叫她奶奶,还把好吃的拿出来招待她。
她被豆豆一口一个奶奶叫得浑身酥软,从进门后视线就没离开过他。
可她给长安打电话并不是为了豆豆,而是,她刚刚从长宁那里得到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你别误会,我来找宁宁没有恶意,就是,就是想向他打听一下你的近况。”宋志娟解释说。
长安没有说话。
宋志娟不由得想起从前,她找茬儿教训长安的时候,她也像现在这样默不作声的听凭她发落。
想到这儿,她的喉头不由得哽了哽,轻声说:“我知道,现在才说对不起你太晚了。其实我不该听臻臻的,早该主动找你,你们也不至于分开这么久……”
她顿了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安安,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长安被宋志娟这一声叹息搅得心里乱乱的,可她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听宁宁说,你和臻臻已经和好了”
“是,还没多久。”长安觉得难以启齿,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多年前的阴影还未完全散去。
宋志娟听她亲口承认了,心里才有了落到实地的感觉,刚才长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其实她是先把电话打给儿子的,可是儿子电话关机,想必是去工作,不能让人打扰。于是,她找个透气的借口到阳台上给长安打电话。
电话号还是豆豆抢在长宁说话前,大声背
给她的。
这个聪明的小家伙。
宋志娟忍不住回头朝屋里望去,豆豆正好也朝这边看,见到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小米牙一晃一晃的,冲她用力挥手。
她鼻尖泛酸,眼里霎时就蒙上一层雾气,可心中暖暖的,喉头哽咽,声音却软和和地说:“安安,你能接受臻臻,我真的是别无所求了。我今天来找宁宁,除了想知道你的情况,同时也想表明我的态度,我想让你回来,我们是一家人,谁也离不开谁。所以,你不要有任何顾虑,安心和臻臻在一起
第二百八十八章 技能学校
晚间,长安给严臻打电话,把宋志娟去长宁家的事情跟严臻说了。
“听到她和豆豆说过几天再来看他,我的心都提溜到嗓子眼儿了,妈……哦,不是,阿姨是不是怀疑什么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让她看出来了,那还不得把她老人家给气死。”长安从放下手机就开始头疼,一直疼到现在。
严臻刚冲完澡,立在基地的院子里吹着风,早过了熄灯时间,四下里静悄悄的,面前的操场被皎洁的月光映得雪白,像是下了一层雪似的,让人不忍下脚。
他仰起头,阖上眼睛,听着耳畔絮絮叨叨的声音,他觉得时间都静止了,只是觉得美好,就连她语气里透出的那一点点埋怨的意味,也像是撒娇一样,显得特别生动有趣。
他的长安,那个会在他面前,而且只会在他面前撒娇的长安回来了。
他说,看出来就看出来了,怕什么,一切有他顶着,她永远也不用为这些事烦心。
她愣了愣,就在那边笑,笑声避着什么,压抑中透着绵软,“也是啊,反正有你呢,到时候,你带着豆豆回家认奶奶去,我就不去了。”
“那可不行,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吧,这样,你躲我家楼下,等我和豆豆搞定我家那老头老婆了,就给你发个信号,你再上来,怎么样。”严臻笑着说。
“嗬嗬……我是女特务吗,还发信号。”长安笑了。
严臻哈哈笑,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长安,我想家了。”顿了顿,强调说:“我们的家。”
长安的心口一缩,不自然地问:“家里,家里变样了吧”
当初那么决绝地离开家,离开他,仿佛那方寸天地就是禁锢她的可怕的牢笼,可之后无数个夜里,她曾在梦里梦到过那个阳光灿烂的屋子,梦到过大院里一簇一簇的月季花丛和深秋花香满院的桂花树。
每一次从梦中醒来,都会怅然若失的望着异国的月亮,想象着此时此刻,记忆里那扇总是溢满阳光或是挂着雨滴的玻璃窗外会不会也悬着这样一弯月亮。
她的心里始终藏着一个家,一弯月亮,原以为记忆将会被永远封存,却没想到缘分的光环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降临到她的身上。
有的时候,人真的不能奢求太多,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沧海变桑田,更勿论是人了。
“没变。还是你离开时的模样。不过,在来之前,我一直睡在书房。”严臻说。
她愣了愣,耳畔回响的都是他最后那几句话。
过了半晌,她抽了抽鼻子,说:“对不起。”
“傻瓜。以后我们就搬回主卧,那间书房是豆豆的。”他笑着说。
她轻轻抿了抿嘴唇,嗯了一声。
低下头,一滴晶莹的泪珠落下来,砸在鞋面上……
没过几天,项目出资创办的中国龙建集团技能培训学校举行了隆重的开学典礼。
一直在工地和学校筹备处忙碌的雷河南成为学校的第一任校长。
“中索友谊源远流长,古有丝绸之路连接亚非大陆,今有‘和平之路’开创中索经济发展的新篇章,作为技能培训学校的第一任校长,我深感荣幸。我愿为索洛托培养更多优秀的土建人才,让……”
孔芳菲扯了扯长安的衣袖,低声说:“我第一次见‘雷公’穿得这么正式,没想到他穿西装还挺帅呢,讲话也很有水平。”
长安望着台上的雷河南,点点头,“他的确是很帅。”
第二百八十九章 斯托亚
雨季如期而至。
连绵不断的雨水像是一道阴云笼罩在项目员工的心头,然而,意想不到的困难还是接踵而至。
几天前,索洛托工业贸易部忽然宣布中断国外水泥的进口,造成水泥价格短期内翻倍,供应压力剧增,因此导致构筑物施工中断,工地陷入停工的窘境。
长安急得起了一嘴的火泡,前天就抓着桑切斯去首都向政府官员寻求帮助,以解决项目材料供应的难题。
“看样子,经理今天又不回来了。”小何趴在办公桌上,神色忧郁地盯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低声叹了口气:“不回来也打个电话嘛,走的时候还发着烧,药也没带,也不知道在那边吃得好不好,唉,我就不该听她的,跟着一起去就好了。”
雷河南抬起头,瞅着紧张兮兮的何润喜,说:“你是第一天认识她吗只要涉及工作,她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而是超人!她最不耐烦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你啊,多说多错,不如闭嘴,让我耳根子清静清静。”
小何撇撇嘴,在心里腹诽说,也不知道是谁一见他就向他打听长安的消息,现在没消息了,就嫌他烦了。
小何静了一会儿,坐直,看着正在看图纸的雷河南说:“雷公,你说咱们这项目能如期交工吗”
“难。”雷河南头也不抬地说。
小何刚刚直起的腰板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瞬间就垮了下去。
他靠在椅背上,耷拉着脑袋,沮丧地说:“我也觉得难。这本来工期就紧,再加上今年雨水也像是跟我们作对一样,下起来没完没了,现在不仅材料供应困难,而且监理方的乔恩斯,那个心眼儿比针鼻儿还要小的工程师,因为上次路肩的事对经理怀恨在心,处处盯着经理,总想着找经理的茬儿。我提醒经理,让她注意点乔恩斯,她却没当回事儿,只说让我做好自己的工作。”
雷河南的笔尖在图纸上一顿,皱着眉看着小何,“你多留点心,有情况随时来找我。”
小何点头,说好。
索洛托首都坎奇市斯托亚宾馆。
“安,你的样子实在是太糟糕了,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桑切斯快走两步,神色担忧地扶着刚从车上下来的长安。
“只是感冒而已,没关系的。”长安摆摆手拒绝,她的声音沙哑且带着浓重的鼻音。
桑切斯拗不过她,只好把她送回房间,然后出门给她买药。
长安把皮包扔在沙发上,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扶着墙壁走到床前,连鞋子也没脱,就仰面倒在床上。
在工业贸易部官员的办公室里耗了两天,材料供应的事却丝毫没有进展,而她来时身体欠佳,这两天有加重的趋势。
她喷了口气,鼻子里火烫火烫的,像是能喷出火苗一样,让她联想起动画片里的喷火龙。那是豆豆喜欢看的动画片,一头会喷火的巨龙,他在电话里能跟她讲上半天。
想起豆豆,她不禁弯了弯唇角。
“嘶!”只是这样一个轻微的唇部动作,却不小心碰到嘴里的大火泡,她噘着嘴,用力吸着冷气,想让这阵儿疼痛赶紧过去。
她艰难地抬起手,放在额头上。
似乎这样能减轻一些身体上的不适。
要不要给豆豆打个电话呢
她立刻就把这个念头给否了,这公鸭嗓子,还是不要让孩子跟着担心了,严臻就更不用说了,即使他打来电话,她也是不敢接的。
桑切斯是个好人,从水泥限制进口之后,他就放下手头的工作全力以赴的帮她渡过难关,不仅利用业主方的资源主动联络政府官员,而且在生活上也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关心。
她很幸运,能够遇到桑切斯这样真诚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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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传奇学长
“嘶!”长安皱起眉头。
严臻也蹙着眉,捏着她的腮帮子,让她嘟起嘴唇。
“难受……”她朝后仰了仰,想躲开他。
他却一眼看到她嘴里那几个触目惊心的火泡,白白的,分布在嘴唇内侧,火泡四周的肌肉组织已呈现暗红色。
他的眉心拧成川字型。
长安愧疚地低下头,手指摩挲着雪白的床单,床单上印有凹凸不平的花纹,在灯光的折射下像海浪的纹理一样,明暗交替,闪闪烁烁的。
“我带你去医院。”严臻说完,立刻就侧身揽着她的脖子和膝弯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她蹭了蹭,低声抗议:“吃药就好了……”
明天一大早她还要去见贸易部的官员,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再去医院折腾。
可严臻却不这么想,他素来是个行动派,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病得浑浑噩噩的,没气力跟他吵嘴,也没力气逃跑,于是,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被一个中国维和军人抱着走出酒店,被他塞进车里,一路驶入首都医院。
首都医院是索洛托最大也是排名第一的全科医院,门诊楼只有四层高,虽然是夜晚,可依旧是灯火通明,人流熙攘。
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急诊科的大夫竟是一位来自中国青海的中年医生。
这位眼睛熬得通红的宋医生给了长安一支温度计,长安接过去,塞进胳肢窝里。
严臻主动搭腔,“你来这里多久了”
宋医生一边低头看病历,一边回答说:“半年。”
“看您的斯语讲得那么流利,不是第一次到非洲来吧”严臻问。
宋医生笑了笑,举起四根手指,“第四次。不过索洛托是第一次来。”
四次!
这次连垂头耷脸的长安也坐直身子,惊讶地看着这位长相普通的中年医生。
作为一名医护工作者,一生能有一次非洲医疗援助的经历已经足够骄傲和自豪了,可这位宋医生,竟连续四次到贫困的非洲国家进行医疗援助。
这是怎样一种高尚无私的境界。
“到了这里,才真正体会到祖国的强大,能够做一个中国人是多么自豪和幸福的事情。哦,稍等……”宋医生侧过身和一个刚刚进来的黑人女护士用斯语交谈起来,他指着病历,像是在叮嘱什么重要事项,神情极其严肃,护士一边听,一边记录,过了一会儿,宋医生摆摆手,示意护士可以走了,可护士刚走,几个病人家属又进来询问病情,宋医生耐心解答他们的问题,直到把他们送走,他这才扶着额头,抱歉的对长安他们说:“不好意思,急诊就是这样,忙起来顾头不顾尾。”
“没事。”长安把腋下的温度计抽出来,递给宋医生。
宋医生看了看体温计,眉头拧在一起,“烧得可真够高的。”
他坐下,拿了个手电,又抽了根竹片,指着长安,“张嘴。”
长安愣了愣,慢慢张开嘴。
薄薄的竹片卡在嗓子边缘,眼前是宋医生纠结的眉毛,“啊——”
她跟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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