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待蛾来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勤重
“唔……”别月容一脸无辜地看向雨寒,“公子,月容是哪里说错、惹怒了姐姐么”
杨雨寒瞧了瞧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怕伤到两女,到最后便只得轻轻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而别月容既然能做了这东林枋的三掌柜,自也不是那寻常女子,见此情形,她先是示意小二们去引开食客的注意,然后就小心翼翼地来至在风声慢面前,微笑着哄劝道:“声慢姐姐,是月容错咯,你快别生气了。”
可是风声慢此时正在这气头上,哪里会领情,旋即冷冷背过了身子。
“哎呀姐姐……”别月容再次转到了她的面前,温柔地贴着她道,“你是不是怪我只给公子看我的小尾巴啊好了好了,我先给你看还不成吗”
她这不提还好,此话一出,风声慢就更觉得气不打一处:她从方才开始就又是让哥哥作词……又是对哥哥言语挑逗的,这么烦人她自己不知道么,如今她怎么好意思还过来哄我哼,还让我看她的小尾巴真是不羞!!
“姐姐”别月容看她依旧不为所动,遂忙又撅起屁股,将她那毛绒绒的红色兔尾示于声慢眼前,轻轻地摆动道,“喏,求求你咯,你快瞧上几眼。”
风声慢性子内敛,当着雨寒的面,本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而且她总归是个好人,在经历了两千年的岁月后,也没了当年的那份倔犟,所以在这位娇小兔妖如此可人的哄劝之下,她也只能又背了背身,气鼓鼓地说了句:“不看。”
过了一会儿,她又十分认真地拌了句嘴:“你那尾巴有什么好看的,我还有尾巴呢。”
“嘻嘻!”别月容一听她开了尊口,即知自己的“哄人大业”已成了大半,遂不禁喜上眉梢,继续说道,“是是是,好好好,月容哪里敢跟姐姐媲美,月容知错了,还望姐姐您莫再怪罪。”
既然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风声慢也只好“下了台阶”,于是她看向兔妖,顿了须臾才颔首应道:“嗯。”就算是原谅了她。
“嘿嘿。多谢姐姐!”别月容俏皮地笑笑,然后便抓起风声慢的素手坐在了她的旁侧。而杨雨寒瞧见气氛缓和,也才敢落回了座位,又待那小二上得了饭菜后,与两位佳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
“姐姐,公子。”别月容先是指扫桌面、变出了三只石盏,随之又挨个将酒倒满,自己端起了一只,“月容方才言语不周,这酒全当是赔罪了。”说完便手遮樱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苟身在囵圄 有家回不回
“……”
杨雨寒闻罢此言,不由得对书生刮目相看,只是别月容仍然不为所动,也懒得再搭理他。
“呵呵。”书生作揖道,“在下兖州齐安禄,这厢有礼了。”
杨雨寒记得红绡曾告诉自己,在青龙国内,修炼五行术的名门望族就有这兖州齐家,而看此人的言谈举止,想必就是那齐家中人:“久仰久仰,在下杨雨寒,见过齐公子。”
齐安禄颔首回礼,随之朝雨寒走了两步,笑着说:“呵呵,杨兄才高八斗,令在下敬佩不已。此次前来……便是有几个句子,想要请教兄台。”
杨雨寒客气道:“齐公子过奖了。在下自知天资愚钝,当不起这‘请教’二字,只叫做切磋便好。”
“呵呵,杨兄莫要自谦。”齐安禄顿了顿又道,“这第一个,乃是在下昨夜有感而发的一句对子……”他一边说,一边抬举皓腕,用折扇顶端幻化出黑水之气,凭空写下了“自古英才多苦”六字,中锋中正,形神皆似颜体,“其中‘古、英’合作为‘苦’,不知杨兄该如何作对”
杨雨寒微笑着颔了颔首,然后望向四周、以求从周围的景色中获得灵感。透过酒枋枝叶的空当,遥见东方外悬“戏”字的巨大筒楼,忽然有了灵感,于是这才转身,对上了下联,“来日勾栏量旬”,有“待到来日,于戏班、青楼内打发时光”之意。
“妙!唔……妙,实在是妙!在下佩服,佩服!”齐安禄大喜过望,不由得击扇而笑,而与此同时,就连风、别二女和留意此间的食客们也都在暗暗叫好,敬佩雨寒的才思。
杨雨寒忍俊不禁道:“能得齐兄如此盛赞,在下幸甚。”
“杨兄绝对是当得起。”齐安禄笑着扭过了头,又把这对子反复咀嚼了数次,然后才平复情绪、将话锋一转道,“嗯。这第二个……乃是在下一年之前,想出的两句五绝。”说到这里,他旋即又写下“只为言一句,却待三十年”十个大字,“这一年以来,在下始终苦思无果,诸位名士所添的下文虽各有精彩,但也未有一人能触动我心。不知杨兄该如何作答”
杨雨寒认真地说道:“唔……我来试试看吧。”接着便一边看着这诗词,一边陷入了沉思。
……
“只为言一句……却待三十年……”
杨雨寒看着看着,忽然就想起了爷爷曾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名叫徐三全。
他们老徐家到了他父亲这一代,通过几辈人的努力攒下了三条小小的渔船。他的爷爷本想给他起名叫三船,只是儿媳觉得太土,所以就改成了徐三全。
徐三全的爷爷徐一船,是个英雄。
当年鬼子大扫荡,他看到日本鬼子糟蹋村中妇女,便发誓要给乡亲们报仇,于是在那天夜里,他就跟同乡刘忠义两个人,摸着黑,来到了鬼子的军营之外,想要溜进去、强奸他们的日本军妓,替中国人糟蹋回来。
却不想刘忠义的一腔热血、在看到鬼子的大阵仗后立刻化成了脓水,他竟趁徐一船不备从背后撂倒了他,并用原本想拿来袭击军妓的草绳绑住了一船,把他交给了鬼子,换来了不少粮食。
而鬼子为了杀鸡儆猴,便把徐一船带到了村口的杨树下,先是当着大家伙的面把他阉了,然后又用一根削尖的小杨树树干,自他的下体一点一点地刺入,一直戳到了他的喉咙,最后给他行刑的士兵没找好角度,一不小心就从他颈椎骨的旁边戳了出去,还惹得大鬼子好一个不高兴,不停地“八嘎呀路”。
据说。
徐一船至死都在骂刘忠义,可是刘忠义始终没敢露面——他以送粮为借口、脱离了鬼子的队伍,躲在老远的一棵梧桐树后,听着徐一船歇斯底里的叫骂、看着同村人一个个愤怒深沉的背影,方才领悟到自己做了错事,他只是一时糊涂,就把自己给弄成了孤家寡人。
于是,他便趁村里没人,把粮食分成两份藏到了徐、刘两家,然后就自杀了,吊死在了那棵梧桐树下,一命赔一命。
哎……
好在两人都说自己是单身汉,不想牵扯进自己的家人,才不致徐家绝了门户。
后来老徐家靠着多出来的那点粮食,侥幸度过了当年一段最最黑暗的岁月——日本鬼子一次一次地扫荡,肆意屠杀了许多交不出粮的村中百姓,而老刘家,也不知是因为怕死,还是因为想跟汉奸划清界限,就把那点粮食给交了出去,结果却因“私藏粮食”的罪名被当成了典型,一家七口全都被鬼子给杀害了。
而剩下的村民,许多被逼得实在是没办法,就只好将死去的孩子统一放在村口,你吃我家的,我吃你家。
……
终于,大家熬到了抗战结束,却再次迎来了国共内战。
已经十九岁的徐三全,就在出门干农活时被国民党抓了壮丁,连同乡里的一众汉子,径直被带到了港口,都没来得及给家里人说一声再见。
那天阴得厉害,像是要下雨,港口上堆满了人,像是群满身污泥的黑鹅,聒噪推搡个不停。
第一百一十四章
“哎……”
杨雨寒轻轻地叹了口气。
但愿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民族、每一个人,都不再重蹈覆辙,都能够和平共处、求同存异,不再让百姓流离失所、骨肉分离,好好地活下去。
这很难吗
这本该不难。
却又无法实现。
因为美好守护不了美好,因为世界很大,因为宇宙没有边界,所以才有了“兄弟睨于墙而外御其侮”的无限循环。
……
“哎。”
不想那么多了。
可当杨雨寒回归现实、面对着自己时,还得要问一句:
我自己呢
是不是也会像宋哥、于凡那样……从此流浪在这个世间
一念至此,杨雨寒又发出了一声叹息,然后就补全了这首短诗:
“只为言一句,却待三十年。
苟身在囵圄,有家回不回。”
齐安禄就着杨雨寒指尖荡起的几缕清风,低低地读了一遍——后两句虽看似质朴,却将前两句、原本只是想表达“为求佳句而殚心竭虑”的意境更改,变成了下文思乡之情的精妙铺垫。
也不知为何,他竟觉自己的情绪已被这诗词打落,就连称赞雨寒的兴致也都荡然无存。而当他反复念叨起第四句时,又从其中读出了“有家不能回”的黯然神伤,和“有家回不回”的彷徨之意,顿感哀怨婉转、回味悠长。
“……”齐安禄面朝雨寒郑重地说道,“杨兄这两句五绝……真好似一席盛宴,令在下胸腹盈满,需得好好地消化一番。”
杨雨寒强努出一丝微笑,一边无力地摆了摆手:“齐兄过奖了。”
“那……”齐安禄顿了顿又说,“请容在下先行告退,我还有些私事,就不打搅您三位了。”
杨雨寒忙恭敬地回礼:“再会。”
“再会。”齐安禄说完就转过了身子,先是从容前行了几步,然后便突然飞离了环台。而在他的身后,又有四位隐藏极深的家丁护院紧跟了上去,快速消失在雨寒的视线之中。
……
“杨公子。”
杨雨寒刚要回到座位,却忽闻尹君竹的呼唤,于是他赶忙转过了身子,望见那曼妙女子正娴静文雅地站在不远处,淡淡地说道:“请随我来。”
“姐姐!”一瞧是她,别月容立刻跃至在她的身侧,略带羞涩地扯住了尹君竹到,“公子以我的姓名为题、作了首《武陵春》,我要跟你学曲,再来唱与公子。”
“嗯。”尹君竹平静地颔了颔首,又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此事以后再说,南林花落,我得先带着公子过去。”她的第二句话,乃是东林枋内部的一句暗语,意为“南楼有客官死了”。
别月容微一愣神,接着就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好吧”,又放开了双手。
尹君竹重新望向了雨寒。
见此情形,杨雨寒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了下来,风声慢想要一同前往,却听得尹君竹轻声说道:“风姑娘,东掌柜和沈大人只说请公子前去,您还是暂留此地吧。”
杨雨寒朝声慢瞧了一眼,看出她有些不太放心,于是又宽慰她道:“没事,正好你带着晴儿也不太方便,我去去就回。”
“……”风声慢犹豫了片刻,“嗯。哥哥你凡事小心。”
“呵呵呵……”杨雨寒放肆地牵起了她的手,傻乎乎地笑着说,“你放心吧,在这地方能有什么事,放心吧。”
“唔。”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青山趁月木 重阁组莺楼
“那当然了。”或许是方才真气的流转加快了新陈代谢,此刻的杨雨寒已经消了些酒意,于是他站起身来,如孩子般、认真地说道,“我儿时善谎,但因为烦恶心虚之感,长大后便极少谰言了。”
“……”尹君竹看了他几眼,感觉他的神情的确不像作假,这时才自知失礼,微含着歉意说道:“杨公子,适才妾身多有得罪,还望公子宽宥。”
“无妨。”杨雨寒十分大方地摆了摆手,“也全怪我表述不清。”
“多谢公子。”尹君竹低低地说,语气中略带羞涩。
杨雨寒笑道:“姑娘莫要客气。”然后顿了顿又问,“尹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尹君竹轻声回答:“昨夜有客官死在了南楼莺枋,我们东掌柜和沈大人究察之后,推断此事乃安常在所为,遂让妾身请来公子辅助破案。”
杨雨寒恍悟道:“原来如此。”
“唔。”尹君竹接着又补充道,“不过咱们需得从容,以免惊扰到其他客官,坏了东林枋的声誉。”
“嗯。在下明白。”杨雨寒应了,然后便跟随尹君竹穿越重重亭榭、继续飞往南楼。
……
远处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岭。
底下是一片密集得恍若湖水的高大乔木。
而就在这巨木之中,凸出来一棵呈弧线生长的、粗壮到骇人的歪脖子树。
它的枝叶不多,全都打着旋紧贴在主干之上,便有如昨夜的残月坠落此间,杵天杵地,又被这山林印染了大片的绿色。
“残月”内悬浮着一栋莺鸟梳羽状的偌大楼阁,高约七八十米,楼阁外到处是轻纱薄幔,花红柳绿的好不艳丽,一派风流旖旎之景。
直等到离得近些,杨雨寒才发现这看似一体的“莺鸟”,其实是数栋前后独立、又互有牵连的楼阁所组成的视觉错觉,而位居正中的楼阁顶端吊着根寒冰也似的狭长圆柱,也就是这根圆柱承载了整片建筑群的重量,让“莺鸟”半悬在了歪脖树下,并没有真的浮空。
“哒、哒。”
二人先后落至于北向楼阁的二楼檐底。大概是为了方便出入,此地房间的外围也都留下了两扇屋门,尹君竹催动玄灵在门上叩动了五下,待里边低声回应了才迅捷迈进了房中。
杨雨寒衔尾而入,即见沈从武跟黑豹围坐圆桌旁,窃窃私语着什么。
四周的摆设依旧整洁完好,没有一丁点儿打斗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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