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陆芷安
“王妃的轿辇已经过了西街鼓楼,不出半柱香就到了。还请王爷,出府迎接,以显珍重。”府中管事前来通报。陆见辛点了点头,从林辜身边径直走过。
林辜避开殿门口,由得几个王府家奴将殿门打开,移到殿旁种植的几颗树下,眼眸一瞥,却看到后苑墙边,站着一个粉色的身影,带着比灯笼还红的眼眶,脸上满是黯然失落之色。
陆见栖不动声色站到林辜身旁,正好听到林辜轻轻的问:“那人是谁”?陆见栖顺着林辜的目光看过去:“是兄长的侍妾,玲珑姑娘。是自幼就服饰兄长的,二十岁的时候由母亲做主收了侍妾。”
“是吗。”林辜微微压低眉头,“我瞧她有些眼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是哪里见过。
陆见栖笑了:“天下相似者之众,又岂止一两个而已。”他低头王者了林辜的头顶,看着她头上仿佛是落了兰花
第71章 天晴朗
林辜抬起脸,看着陆见栖的喉结小小的颤抖了一下。陆见栖垂下眼,却不敢再看林辜的睫毛,怕撞上她的眼眸。他不知道,林辜是否知道她自己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辜实在像个冷血冷心的人,某种程度上,更胜陆见辛。陆见辛的软肋甚好把握,那便是家人,父母,兄弟,杏云,甚至郑寒衣都是陆见辛碰不得的地方。而林辜,她的软肋在哪儿,又是什么,陆见栖没有一点头绪。
可怜她,同情她,佩服她。
可是他也不愚蠢,林辜此时忽然的松动,发生在那一日说,要亲手杀了他之后。
这松动,倒像安抚。
“你若喜欢,我再挑些好的送去。”陆见栖有些急地回答。
林辜淡淡笑了笑:“郡王,我再喜欢的东西,都是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你可明白”
陆见栖有些茫然地望向她,那一瞬间觉得她与陆见辛几乎重合成一个人,六岁那一年的除夕夜,他看着父亲将兄长钟爱的猎犬送走,那是他记忆里看到兄长唯一一次掉眼泪,却眉毛都未曾皱一下地扣动连弩将猎狗杀掉。
他不敢置信,质问兄长为何如此。
十二岁的陆见辛之神情,淡泊痛苦的和林辜几乎如出一辙:“我喜爱的东西,要么留在身边,要么彻底毁掉。”
见栖望着兄长,觉得他此时虽然无情可是依旧值得钦佩,于是稚声稚气道:“见栖知道了。”
兄长那个时候的眼眸,已经深不见底,像是一池深渊:“不,见栖,你永远都不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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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气氛忽然沉寂下来,都一动不动,像是冰塑和泥塑的两尊雕像。只是陆见栖的不
第72章 挑战
浩浩荡荡的侍卫亲随停在扶山王府外,婢女们拥簇着戴着珠帘,团扇遮面的尉迟宸姜缓缓进入王府,陆见辛站在她身侧。掩去容貌的尉迟宸姜与陆见辛站在一起,天造地设。
丝竹管弦之声淡去了一些,陆见栖松开手,林辜感觉他似乎在自己头顶说了一句什么,但是依旧什么也没有听清。
还没来得及询问,陆见栖便迎着陆见辛走去,站在陆见辛身后等着一会儿给新嫂请安问好。几个人搀扶着陆家老王爷和王妃,入了正殿端坐殿前,等着新妇进来请安。
林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耳朵滚烫,连带着心也跳的厉害。
“听说林侍子是玄机阁出来的好身手,不知道宵潮有没有这个本事,能向侍子讨教一二”极高的声音,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之气,正是刚随尉迟宸姜一同进来的胞弟尉迟宵潮,年不过十六岁,个子却已经比林辜高出一大截来。
林辜笑了笑:“这位小公子,是哪家的”?“家姐今日婚宴,我来送姐姐出嫁。”尉迟宵潮侧身望到殿内,看着里面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探身出来观看,意识到可能是闯了祸。微微缩了缩头,却逞少年血气,并不收回。他对林辜并没什么敌意,只是屡次听姐姐提起,说是不凡人物,心中烦闷,想看看这不凡人物又有多不凡。加上尉迟将军曾是寒山阁的门下弟子,多年来,姑苏寒山的阁主傅山行与东海玄机的顾令枫始终在角逐天下第二的称号,两阁关系虽然算不上剑拔弩张,多少有些敌对的意思。这女子是从玄机阁出来的,自然能够代替她那个死去的师父,给寒山阁的武功认输。
林辜抬眼望向殿内:“你姐姐今日成婚,你却在这里挑战。尉迟公子,尉迟将军可是这么教子的”
“我尉迟家不是文臣,家中更无只会舞文弄墨的废物,林侍子,你且说,敢于不敢吧我姐姐赞你一句厉害人物,又说你武功不凡,我今日请教侍子,也不顾什么男子胜之不武的瞎话。若是输了,认输就是。”
“宵潮!”尉迟宸姜的声音自殿内传过来。“你这东西,还不给侍子告罪!”
林辜垂下眼来,笑容依旧温和:“子寻剑法,必要见血才能收锋,大婚之人最是不吉,还请小公子放过。”
尉迟宵潮在众人的目光中早已退不能退,梗着脖子执拗道:“我姐姐也不是讲究这些之人,若你真能伤了我分毫,我必毫不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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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杀机重重
皇城中权贵们断断没有想到,这样的好日子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场好戏看,英雄救美美救英雄的戏码向来最受长安城内外欢迎。尤其此事发生在郡王和温丞之女之间。
他们二人,都不是碌碌无为之辈,皇城之中,身份,人品,相貌样样都在翘楚。如今看来,说是二人清白,倒像是在痴人说梦了。
尉迟宵潮气的几乎背过气去,纵身起来,拿着剑向林辜刺去。他已经预测好了林辜会向哪边躲去,早早将剑锋转开。谁料林辜没有躲,他那一剑便刺偏了,仅仅挑穿了林辜右手最后一层绷带。
那绷带下隐藏着的,是见骨的伤口,虽然不再滴血,但是已经鲜血淋漓,远没到了开始愈合结痂的时候。
尉迟宵潮微微震惊,正打算收招退后,林辜雷霆般出手把住他的右手手腕。尉迟宵潮以为她要拧他的手腕逼他后退,便用脚死死钉在地上,整个身子的力量往前倾去。没料到林辜把着他的手腕将剑继续往前送去。尉迟宵潮没有防备,被林辜拽的靠近,心头却忽然一阵疼痛冰凉,低头一看,林辜左手的刀柄,已经牢牢抵在他的心口。
众人惊呼。
唯有一招,林辜瞬间就占了上风。
随后,她抬起脚蹬在尉迟宵潮的膝盖上,尉迟宵潮站立不稳,跪身下来,她将刀柄回正过来,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横在尉迟宵潮的项间:“你可认输”
“我认。”尉迟宵潮狠狠咬住下唇,屈辱地几乎哭出来。
林辜退后两步,依旧将短刀握在手中:“长安城之中,祸从口出,祸从骄出,小公子,你可明白。”她抬起左手,在右手掌心,原本的伤口上又划了一道口子,一时间又是献血淋漓,“今日我不伤你,为着扶山王迎娶王妃之喜,又是敬重尉迟姑娘的为人,若是总仗着出身肆意妄为,终究会有不能收场的一日。”
见血收锋,原来也可以是自己的血。
多年后尉迟宵潮娶妻,生子,良辰美景,其乐融融。娇贵华美的妻子依在他肩上撒着娇问道:“将军沙场铁血,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可曾有过真的那般可怕的记忆,血流如注,血肉模糊的惨烈景象”?尉迟宵潮笑了笑:“有过,只是不在沙场,而在长安。”
“将军去过长安城将军不是立有誓约,永世不入长安城了吗”
“有过那么一次
第74章 不仅是报复,也是不再有
扶山王大婚之日虽然有些像是戏中的场景,只是在风云际,日日都在演戏的长安城内,倒也没有怎么被诟病。相反是林辜那一日的绝俗武功,以及由林辜引起的温丞年少时是如何舌战群臣力保陛下登基之事,都成了长安城津津乐道的谈资。温家沉寂圆融求存多年,忽然间变得炙手可热起来,成为长安城中贵族官员竞相奔走拜谒的府宅。
林辜穿着寝衣,坐在榻上,有些出神地望着自己手掌心的两道伤口,一深一浅,深的有些化脓,伤口也有些腐烂,连带着原本该结痂的浅伤口也红肿一片。
钟笙推门进来,左手举着一盏烛火,右手拿着一个小的药瓶,走到林辜榻前:“皇后娘娘让我来给姐姐上药。”
林辜小声问道:“娘娘还在生气”
“姐姐不爱惜自己,我也生气。”钟笙的语气有些硬,看到林辜的伤口还是软和下来,“姐姐,你真是疯子。”
林辜笑了笑:“我本就是个疯子,这你还不知道”
“姐姐回到长安城才多久,烧伤,刀伤,中毒,姐姐都已全然体验过一次了。”钟笙坐下来,有些苦口婆心地劝道,“不这样,不行吗”
“我回到长安城,只为了一件事,就是复仇。为我师父复仇。”林辜垂下眼来,轻轻笑了笑,“为此,不管受多少伤,中多少次毒,只要我还留着性命,就不会休止。”
“姐姐若是想要扳倒襄王贵妃,要我看,穿着夜行衣杀进宫外襄王府中,再下毒将贵妃毒死,这仇不也报了”钟笙有些不解。?“襄王若被杀死,首先遭殃的是戍卫襄王府的一干侍卫,毒杀贵妃,也有一百二十八宫中婢女要跟着殉葬。”林辜垂下眼来,“若要他们孤孤单单地死去,便必须要他们失宠,犯罪,直到被陛下厌弃处死才行。”
钟笙皱了皱眉:“姐姐如今行事,我却不大看得懂,您惹得太后和皇后敌对,贵妃失宠,又在祭天仪式上扳倒了时天师,又阻止太子娶妃,在扶山王大
第75章 死结
襄王随着几个随从便衣在街上行走,他年级小,换上便衣就和寻常私塾中的学子没有什么不同。唯有和身份极为不符的深沉脸色,以及行走时的步步生风,彰示着他极为不同的身份。
“前方有人击壤!”襄王忽然看到前方街头游戏,围着二三十人,不断传来欢呼喝彩声。击壤有趣在有高低上下,拿着手中木块去击打摆在三四十步处的木块,若能将其击倒,便能得到不少彩头。
襄王身旁随着的侍卫富捷向前一望,眼底闪过一丝轻蔑:“野老之戏罢了,殿下千尊万贵,怎可摆弄这些东西”
“怎的不可”襄王抬脚便要走去看,富捷拦住他道:“殿下,娘娘知道了,可是会生气的。”
襄王眼底闪过一丝恐惧反感的样子,原本难得的一些少年气也被覆盖干净,透着一丝阴郁的冷气:“你到底母妃用来保护我的,还是用来监视我的”
“好!”人群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叫好,襄王一摆手,独自走近那人群,拨开众人来看,一个白衣背影,手持着土块,每一发都刚好击倒那木块。
襄王也跟着喝彩起来,一扫阴郁气氛,满是少年兴趣。他攒足了勇气,上前去打算跟那白衣少年搭一两句话,只是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殿下小心!”
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持着刀直直朝襄王赐来,襄王吓得摔倒在地,周围人急忙尖叫着四处奔窜开来。襄王吓得向后爬了几步,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抹白色的影子挡在自己眼前,飘逸的几个出招,那杀手便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多谢你救我。”襄王爬起身来,靠近两步,行礼道,“我乃当今陛下的儿子,襄王。你救了我
第76章 中宫之祸
陆见栖将手中书信封起来,交给一旁的敛秋:“务必交给岭南的司徒家。要他们家的独子司徒铮接到此信之后即刻出发,一刻都不要耽搁。”
敛秋急忙点头,转身便离去。
陆见栖将狼毫笔上的墨在砚台上刮抹干净,又伸出手去将杂毛挑出来:“侍子可回府了”?“是,昨夜已经带着一位随侍回到温家,小公子可要去温府道个别”拂冬小声道。
“她是女子,家族名声最是要紧。原来尚且可以韬光养晦不惹人瞩目,如今,长安城哪里还有比她更瞩目之人”陆见栖将笔放下,有些不安地回过身来,“我前去东海,来回就要一个多月,最少也要五个月。这五个月她出什么事,我都无法保全。”他想起那一日林辜与陆见辛并肩而立的模样,忽然道,“拂冬,你可知道兄长和侍子有什么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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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操着手中银剪,细心裁剪着面前海棠花枝叶,笑容凝固在嘴角,形成深深的纹路:“钟笙跑了她身上尚且中着毒,怎么会跑了”?“老奴不知。”太后身旁的老姑姑低眉敛目,“不仅如此,贵妃如今禁足宫中,陛下连看都未曾再去看一眼。老奴去看望贵妃,贵妃哭的眼睛已经肿了,如今之计,唯有等西凉王入宫了。”
“皇帝说,哀家对皇后不好,哀家就抬举抬举她。”太后冷笑了一声,“去给她送一碗东阿阿胶,说中宫无嫡,哀家体念她难处,希望她早日再为陛下生下个皇子。”?老姑姑掩着笑:“五日后是威康太子冥诞,皇后这么多年对陛下有心结,不就是因为当年威康太子夭折,陛下没有处死德妃吗如今太后娘娘提起太子一事,就是要皇后和陛下立刻翻脸了。”?“是啊。”太后将手中剪子一放,眼眸一横,“哀家倒要看看,她那般心高气傲之人,遭到如此侮辱,还能稳坐中宫之位”?—————————————————————————————————————
皇帝坐在皇后身侧,由着皇后为他按压肩膀,半是疲惫半是温和地握住皇后的手:“
第77章 所谓光明磊落
“见血封喉草”皇帝皱起眉头来,听着御医在殿下哆嗦着禀报,厉声道,“宫中哪里来的见血封喉草”
“陛下,埋广毒箭木,见血封喉,只要一点就足以致命啊!这东西,长在南方。皇后娘娘虽然只吃了一点粉末,依旧会毒发致命啊!”御医跪下身来,“好在……好在方才陛下用内力为娘娘催吐,如今娘娘只是昏厥,脉象却还算稳,应当不至于致命。”
皇帝冷笑了一声:“南方母后不就是云南人吗这些东西,还有谁会比母后更了解”
“太后娘娘自幼行医,对植物毒性也颇有研究,此事,的确像是太后娘娘的手段。”微云跪下地上哽咽不止,“求陛下为我们娘娘做主!想来是太后见贵妃势弱,唯有毒杀娘娘才有生路可言,索性起了杀心!”
皇帝冷哼了一声:“派人去查慈宁宫,太后身边仆奴全都严加审问,一个都不许放过。封禁慈宁宫,太后若有任何话,也不必传给朕听。西凉王十日后便要入宫,朕要攒足精神,等到西凉王走后,再处理太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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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见栖将行囊系在马鞍的扣上,翻身上马,一转身看到了陆见辛正从府中迈步出来,笑着说:“兄长是来给我送行的”
“是啊,我弟弟第一次为陛下处理政务,怎可不来相送”陆见辛也随和的笑了笑,缓步走到陆见栖的马前,抬手轻轻摸了摸马的额头,“将驭雷赠你的时候,他才一岁大,如今倒是千年一遇的照夜良驹了。
第78章 狭路相逢为夺
陆见栖怔住,许久才苦笑了一声说:“原来陛下对我,也生了忌惮之心。”
“你是陆家的儿子,他对你自然有忌惮。”陆见辛的语气又平静下来,“若你平平安安地回来,他会比任何人都更要害怕。所以,不要解决此事,说你无能,好好地回来。”
“兄长,这是你与父亲共同商议的结果”陆见栖望着陆见辛,忽然问道。
陆见辛淡淡地叹了口气:“这是父亲的意思。”
“那兄长你呢你的意思是什么”陆见栖急急地问道,身子微微前倾。他明白父亲的顾虑重重,可是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不能接受一句自诩无能所以罔顾边境百姓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能接受那个他一向爱戴视为榜样的兄长,也是那些阴谋诡计之中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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