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陆芷安
陆见栖认真地想了想司徒铮的话,不由笑起来:“我从没想过若有一日她愿意嫁我,不过若有那一日,我就随着她。她愿意如何,我们就如何。”
“你喜欢人家,这我知道了。”司徒铮无奈地望着他,似乎有些欲哭无泪般,“关键是人家,玄机阁的新阁主,旧仇未靖,说儿女情长太荒唐。”
“那我就等着她,报完仇吧。”
“倘若她报完仇还不喜欢你呢”?“……你是不是有毛病”
“怎么是我有毛病呢,我只是给你提出一些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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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援军
月光洒在骑云阁的顶角瓦片上,赤红色的瓦片泛起如水光般波光粼粼的光泽,晕染着林辜的衣角都带着柔和的雾,临鹤保留着师父的习惯,就是在骑云阁外的院落,梨花树下摆着两张乘凉的半躺椅。透过梨花树疏影横斜的枝叶,赏月刚好。
林辜抚摸着那酸枝的躺椅已经有些裂开的扶手,苦笑了一下,闭上眼将手中扇凉的团扇掩在面上,嗅着团扇上的梨花香气:“这把扇子,是杏云赠我的,绣扇面的丝线都是用梨花汁染的,如今香气居然还未散去。”
身旁传来陆见栖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是我”?“旁人可没有随随便便躺下的规矩。”林辜依旧闭着眼,声音透过团扇有些闷闷的。陆见栖伸手拿过她掩在面上的团扇,语气有些酸:“她对我可没有这么好。”
林辜依旧闭着眼:“你又不缺对你好的人,我可就这么一个师姐。”
陆见栖将那团扇凑在鼻下闻了闻,轻轻笑了笑。林辜如今与他说话,和对钟笙,对她的师弟们说话没有任何不同,总之不是仍旧当他是外人:“东海之事,你可有什么良策”?林辜终于睁开眼睛,直直望向坐在另一只半躺椅子上的人:“从前没有,如今倒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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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断断出乎林辜和陆见栖的意料的是,海匪的攻击来的太快,也来的太猛。以至于才他们二人才刚到东海的第二日,陆见栖才刚刚起身洗漱,换上郡王装扮打算去东海府的时候,郡丞就派了人前来,说昨夜,海匪再次侵入百姓田庄,一门十六口,无一幸免。
林辜坐在亭子里用早膳,陆见栖和司徒铮刚好从亭子里经过出门,看着林辜说:“你也起这么早啊……”然后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林辜看着陆见栖出门的背影,钟笙在一旁说:“海匪之事,一日都耽搁不得。每拖延一日,就是数条性命。郡王这么早出去,怕是棘手呢。”
“棘手”林辜喝了一口粥,“既然是我玄机阁弟子先做出叛逃海匪这般侮辱师门的大事,那就到了该清理门户的时候。”
钟笙声音微微一颤:“姐姐”?“跟宫中争斗裙摆不沾丝血不同,江湖人讲究亲自将剑送入对方的咽喉。”林辜眼眸微微垂下,挣扎了一瞬,随即一层又一层杀气和冷淡浮起来,在眼中泛起微微的红,最终凝结在她的唇角,如兰的吐字,收尾却咬的淡淡的,“徽,风。”
钟笙正想开口,司徒铮忽然大步迈入骑云阁前苑:“侍子!见栖他有难,还请您帮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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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东海太守府正殿中,陆见栖拿着东海海匪的书册,逐字逐句地看着。
“给郡王殿下请安。”郡丞领着十几个都尉主簿给陆见栖行礼,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这是这笑脸的背后是陆家飘摇着的战场旌旗以及陆家父子沙场多年的威仪,不然他们根本不会把眼前这个清俊的过分的少年放在眼中。
“你们说你们打不过海匪,却无人告诉我,那些海匪的招数,进攻习惯,多久进犯一次,烧毁民宿多少,杀死官员多少。”陆见栖坐在府门正厅的议事堂,脸色极不好看,“如今坐在这儿的都是文臣,向来都不是上战场的人,
第91章 所谓九族株连
林辜只身立在东海太守府正殿殿门,因为她只有一个人,在外边团团围住的三百人也并没上前阻拦。
毕竟一个女子。
焦渠阁转过脸来,看着逆光的纤瘦身影,又转头看着微笑着的陆见栖,大笑起来:“一个女人做援军,小郡王,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一些”?林辜的容色隐藏在暗角之中,整个人透着一股冷素的气息,杀气也是这个时候慢慢地散出来:“你说的是。”她仰起脸来,终于能浅浅看到她的容貌,众人也是一震,她的话却更冷,“郡王殿下的援军,的确只有我林辜一人。”
焦渠阁终于微微收敛了轻蔑之色,转过脸来看着林辜:“你说,你叫林辜”?林辜没有笑容,转过脸来面对着那三百护城军,抬高了声音道:“东海将军焦渠阁不敬陛下,恶逆不道,革去护城将军一职,即刻押解回长安领罪。”林辜淡淡地浮现出一丝笑容,缓慢地从腰间接下来一个紫玉佩,“此乃,陛下圣旨。违令者,九族株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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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众人,几乎没有怎么见过圣旨,也不知道圣旨究竟该如何接下。立刻就有兵器落地的声音,以及盔甲触地的声音。
焦渠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许久才干笑起来:“你算是什么东西陛下竟然会派你来传旨”他跌跌撞撞地冲出殿门,对着殿外开始嘶吼,“她假传圣旨!这不可能!”
立刻就有兵器落地的声音,越来越大的议论声,几乎盖过焦渠阁的嘶吼声。殿内的郡丞和都尉主簿皆瑟瑟发抖起来,目光交错之间全是茫然。
“将军!”郡丞的声音发抖地就像是地震一般,“林辜姑娘乃是中宫侍子!温丞嫡女!她……她怎会!怎敢假传圣旨”
这些边境文臣对帝京之事并不知晓,只是林辜的事,还是太引人注目了一些。
焦渠阁指着林辜喊道:“陛下如何知道我……”
“陛下会知道的。”林辜忽然转过身来,声音低了一些,“但是你有没有命活到陛下知道,子寻就不知道了。”?焦渠阁的声音在颤抖:“你果真是假传圣旨纵然你有十条性命,你又……你又……”
“假传圣旨”林辜将那紫玉佩抬起,靠近他一步,声音更低,“我是假传圣旨啊,可是你觉得,谁会相信我一个小小女子,居然有这个胆子,有这个空闲。千里迢迢地来诬蔑你”
焦渠阁从她的话中听出来一丝丝松动,压低了声音:“你我各退一步,你说你传错了圣旨,我发誓一定协助你们清理海匪……好……好不好总之我与你并无旧怨,你何必要致我于死地”?林辜微微笑了笑:“你居然觉得,你我并无旧怨”
陆见栖缓步自殿内迈步出来,和林辜并肩立在殿门口:“你执掌东海兵权也有十年了,七年前一千外贼进犯,你身为边境将军不出兵不上告,由着他们肆虐屠杀,还是玄机阁出手相助,才免得东海没有成了一座无人之岛。四年前涝灾,受灾百姓少说千户,朝廷拨下来的银两没有一分落实到灾民头上,还是当年太子禀报了陛下,焦贵妃为你申辩,说你一时贪念,杖责了五十了事。”他抬高了声音,“百姓之上才是帝王,兵马之上方有将军,若无其他将士沙场血战,以身做边疆。何来你居高临下的废物将军”
林辜淡淡地望着焦渠阁已经变得有些绝望的双眼:“守疆成疆,方为将军,你多年来忝居高位横征暴敛,东海已成法外之地人间炼狱
第92章 天命不可违
“你又怎知我从不在乎边境百姓的生死”陆见栖皱起眉头来,“我可以向陛下请命长留东海!我也可以不要郡王的身份只做小小治吏……”
林辜苦笑了一声:“自你刚才将焦渠阁的罪名娓娓道来的时候,我便知道在此事上你我心思一样,就是一定要杀了他。可是见栖。”这是林辜第一次称呼陆见栖的名字,陆见栖心头一震,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绝望过,听着她的声音,“你出身皇族,当知天子之命难违。”
陆见栖只觉得心像是被重锤一拳,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只得看着林辜,看着她的口一张一合,将他原本就不甚坚定的心撕裂。
她说,他们绝不是一类人。
他从前怕她瞧不起她,所以对她无有欺骗。如今,她肯认他的努力,肯认他的能力和一切,却从根本上说。
他们原来不是一类人。
陆见栖知道,林辜自幼颠沛,从没得到过什么宠爱。六岁的时候便被远送江湖,原以为是更深的劫难,稚童心中当是何种恐惧,何种惊慌。所幸顾令枫教会她武功,教会她世事无常,教会她家国大义。可是,未曾教会她,何为用心,何为动心。
那个教会她一切的人,最终为了守护她而死,为了不让被压入地宫的二人窒息而死,未曾尽力一站就自刎而亡。她自地宫纵身而出,却是满目疮痍。至亲之人的血,染脏了月白色的鞋。
他以为,他能感动的了她。
却不料,她表示感动,然后继续后退。
直到一个士兵将东海令旗交到他手上,他才找回了自己的魂魄,才缓慢地说:“海匪纵然有五百吧,我东海军马也有六百,怎么能每一次都输的这般荒唐”
“一个连朝廷发下来的万两救济都敢贪昧之人,怎么会放过粮饷军饷这般肥的油水”林辜冷笑了一声,“你该去点点,这东海如今到底只有多少人,他东海将军一年吃了多少空饷。”
陆见栖神色一震,转身便去点数。
郡丞依旧在林辜身后跪着,许久才说出一句:“侍子之言,振聋发聩,真是可惜身为女子了!”
林辜淡漠地转过眼来,瞥了一眼乔庸:“生为女子又如何。”她看着乔庸惊诧的双眸,缓慢地说,“无用之人才怨天尤人,我只做我想做之事,杀我想杀之人,有什么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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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忽明忽暗,有人不断地开合门挟进来的风混杂着海腥和湿潮的气息。东海海匪中掌事的头子汪净亭坐在椅上,一只脚搭在椅边上,脸上有一道略显狰狞的疤从左额角贯穿到左嘴角:“焦渠阁被杀了怎么回事”
“说是……郡王方到,第一件事就是收回东海令旗,诛杀了东海将军,清点兵马。倒不是传闻中的,只知风月不知兵法的样子……”下头的人弓着腰,慢慢地汇报。
东海海匪的二当家罗未康皱起眉头来:“竟然如此魄力”?下头的人又报告着:“仿佛也不是,听说是有人在一旁协助提醒……一起诛杀了东海将军。”
汪净亭的身子微微前倾,显得有些好奇:“是谁”
“玄机阁阁主,林辜林子寻。”
“哐当”一声,一旁坐着的汪净亭义子,徽风手一抖,手中捧着的茶盏铿锵落地,“你再说一次!”
“的确是长安方向来的林辜。”
第93章 十日之期
杜清看着林辜擦拭佩剑,不由地想伸手摸一下她的佩剑冰凉碧绿的剑锋,刚刚伸手就被林辜用眼神制止,她的笑容并不冰凉,反而温柔:“这剑太锋利,小心。”
“江湖高手的兵器都有名字,见栖师兄的佩剑就叫照月,侍子姐姐剑使的也好,叫什么名字”
林辜轻轻笑了:“这把剑跟了我很多年,我却不喜欢它,也就没有名字。”?“我听人说侍子姐姐的剑法唯有不见血不收锋,若是就是不见血,又会如何”杜清轻声问道。
林辜缓慢地说:“反噬而死。”
杜清一愣,随即撇了撇嘴:“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姐姐怎么还吓唬我呢”
林辜苦笑了一声:“是真的。江湖中的许多事,因为没有什么人见过,渐渐的大家都不相信了。”林辜淡淡地说,忽然问道,“你们凤翎阁的新任阁主,叫什么名字”
杜清一愣:“侍子姐姐怎么忽然问这个……”她神色有些慌张,“我们阁主不让说的。”
“奇了。”林辜淡淡地笑了笑,”天底下哪个江湖帮派的阁主是秘而不宣的凤翎阁贵为天下第一帮,受朝廷认可,居然有这个讲究”
杜清垂下眼,有些哀愁地说:“我们阁主之前没什么名声,师父新丧,他不愿受人朝贺,更不愿受人挑战。所以让我们先不许声张,等着师父一年丧期过后再……”
林辜心中并不相信这个说法,只是看着杜清,司徒铮,陆见栖四个人都一副守口如瓶的样子,许是的确有什么秘而不宣的事情。不过林辜并不是个一定要刨根究底的人,与她而言,知道或者不知道,原本也没什么改变。
钟笙不知从哪里进来,身子显得格外僵硬,小心地看了一眼林辜:“姐姐……”?林辜望向她,刚想开口,从钟笙背后闪出一个鹅黄色的身影,依旧是春日里极好的一抹颜色:“子寻,我们又见面了。你可想我了”
“顾斯清。”林辜笑了笑,“真是许久未见了。你还真跟着我们一路回到东海来莫不是你觉得你在皇城没法子动手,回到东海反倒有可乘之机了”她望着顾斯清的眼神像是幽幽深潭,“那你可真是想多了,东海是我的,玄机阁也是我的。”
顾斯清看着林辜,周遭凉意升腾:“你我原本可以不相往来,你为何偏偏要与我作对”
“与你作对”林辜冷笑了一声,“我不计较你自幼欺凌我,不计较你引我坠入邪门,只因为你是师父的女儿。”她长长地呼吸声,“只是,你休想,一丝一毫折辱玄机阁的名声,折辱师父在天之灵。若你这般做了,哪怕他日黄泉相见,师父怪罪,我也要杀了你。”
顾斯清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你真觉得,折损了一半内功的你,会是我的对手”她话音未落,便从袖子中投掷出一个飞镖,如同流矢朝林辜直直而去,林辜直接横起手中的剑挡住,有些无奈地笑了。
她忽然将手中剑一摔,临鹤,兰藉,白薠,麋芜四个人不知从哪里闪身出来,在骑云阁的前院东西南北四角站定,同样的白衣长剑,一水的器宇轩昂。
“你们四个,因为无用所以逃过一劫,如今倒是风水轮流转,当自己是骨干了”顾斯清眼眸一转,笑意森然。
林辜却霍然站起身来,眼神阴冷,几乎在顾斯清身上盯出血窟窿来:“果然,当年灭门之事,与你有关。”
“自然与我有关了。”顾斯清大笑着,“不过,我也没想为别人做了嫁衣,原本告诉击罙骑云阁的位置和玄机阁的麒麟钗是想让他不知不觉地夺了给我,却没想到他却比我想的厉害多了,直接灭了玄机阁满门。不过我也不会将击罙的任何消息透露给你,因为我巴不得他将你永远踩在脚下!”
林辜垂下眼,笑容几乎僵在脸上:“你知道你现在脚踩的地方是哪里吗”
顾斯清下意识向地面看去,地面忽然开裂,她身子飞快下坠,尖叫一声,落入地宫之中。几乎是同时她头顶的地面被笼罩了一张似乎是渔网的东西。只是丝网交错的地方全是一把又一把的刺刀。
林辜闭上眼睛,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哭了,滚烫的眼泪不知为何就滚落到了嘴角:“这里是你父亲的葬身之地。而你,”她苦笑起来,“将生于斯,死
第94章 皆有至亲
林辜垂下眼来,轻轻勾了勾嘴角:“知道了,你去吧。”她骤然抬起眼来,轻声道,“你放心。”
陆见栖点头,转身便走。司徒铮追着他的背影离去。杜清也追了两步,却被司徒铮的眼神逼着停下,她不知道陆见栖此去有没有危险,林辜留着又有没有危险,他们二人方才的交谈仿佛理所当然,唯有在道别时候那一点点温情留恋,让人乍然觉得,仿佛这场别离,也是危机四伏。
“侍子,你和两百多的护城军真能对抗的了这些凶悍无常的海匪”
林辜轻描淡写地说:“我应了他,便是我的承诺。可是,至多十日,超过十日,海匪养精蓄锐,吸引兵力,并非区区两百七十三的边境军加上我们几个能够抵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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