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寻

第114章 臣终于是疯了
    皇帝，皇后与太子三个人在皇帝潜龙殿偏殿用膳，他们三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用过膳了。这段日子，太后驾崩，婉妃新丧，玄机公子又屡次在宫中屠杀，皇后坐在皇帝身边，几乎忘记上一次他们这样并肩坐着是什么时候。

    陛下专宠贤贵妃，冷落皇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林辜入宫前帝后尚且能维持的相敬如宾的状态，自那一日亦违降生，皇后在凤澜殿对着皇帝说出悖逆的话之后，除了皇后遭遇刺杀那一日，皇帝几乎没有去过凤澜宫了。

    只是也不如后宫众人预料的那样，素来都在陛下心中举足轻重的皇后的的确确的失了宠，她自己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皇帝再专宠贤妃，也未曾像当年对焦贵妃那样，赐了协理后宫的权力。众人始终记得，当年焦贵妃如日中天的时候，陛下仍旧对这位皇后娘娘的信任和依靠超脱众人，所以皇后的地位权力，哪怕是在与皇帝渐渐离心的时候，仍旧稳如泰山。

    “皇后，子寻也是嫁人的年纪了，你可有什么想法”皇帝望向皇后，笑容浅淡，“你这个姑母再心疼子侄辈，也不能拖着女子不嫁人不是”

    皇后端起酒杯，微微润了润唇:“陛下可有什么想法”

    太子不等皇帝回答，率先道:“兵部尚书韦天佑的儿子，韦春书的妻子难产去世了，他生的一表人才，可堪与侍子一配，不知父皇母后意下如何”

    皇帝微微颔首，转头望向皇后。

    皇后微微勾起唇:“陛下，臣妾的外甥女，难道只能给人家做续弦不成吗”?“若是温容，温珑朕自然会去给她寻段好姻缘，子寻她，命格不凡，若是寻个丈夫，压不住她可怎么好”

    太子坐在原地，想起林辜的脸来，她原是高不可攀的一个人，哪怕昔年在玄机阁的时候，自己也从没料到过，她会被这样草率地定了终生。

    哪怕惧她，哪怕忌她，哪怕韦春书一事算是他计划良久的一步棋，今时今日听到陛下赐予她这样的归宿，仍旧有些心酸。

    皇后忽然笑了，轻声抬起眼睛，眼神却犀利:“便是一辈子不嫁人又有什么大不了”

    “女子何必那般要强，太酷似皇后当年，哪是好事”

    “臣妾若真是要强，便在南声寺外抹了脖子，何必落入今天的境地，自己家的孩子被陛下随意赐了婚，臣妾都不能为之一谏。”皇后抬起眼来，直直地盯着皇帝。

    太子只感觉心跳都漏了许多拍，皇后这般肆无忌惮，仿佛疯魔一般，难道真就为了一个林辜

    意外地是皇帝竟然没有动怒，只是脸色有些凉，更多的是悲哀，口中喃喃道:这么多年，你果然还在怪朕。”

    “若是陛下，不苛待子寻。有些话，臣妾纵死也不会跟陛下提起一句两句。”皇后笑容透着严寒之意，“臣妾身边，唯有子寻和亦违陛下不能动，您可明白”?皇帝看着她的眼神，有些疼痛:“你若真想让她平安，不受侵犯，早些嫁人，平凡老去，才是上策。”

    “温家的女儿从来不怕波折，不怕侵犯。”皇后幽幽地望向皇帝，“唯一不能忍耐的，就是平凡。”

    太子抬手擦去额头的汗。

    他怎么会以为，皇后是个容易的角色。

    这么多年，她不悲不喜，却牢牢将帝心攥在手中。如今，哪怕如此僭越，违反夫妻纲常，皇帝居然，没有感受到一般。

    他永远都不明白。

    皇帝对皇后的几乎算是史无前例的偏爱，本就因她的冷淡，她的无谓，她的漫不经心。她从没因他是帝王就婉转求全，也从没有说过什么邀宠献媚



第115章 陆家不出无用之人
    陆见辛走在前面，陆见栖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在青天白日下行走，影子被拖得很长。蝉声嬉扰，二人都恍若未闻。

    “你什么开始知道的”陆见辛忽然开口。

    “知道什么”陆见栖反问，“知道兄长的……志向”

    陆见辛沉默着。

    “兄长不如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是此时”

    “此时有什么不同”陆见辛蹙起眉来，看着陆见栖的双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忽然看不懂这个弟弟了。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有跟他提过一句朝中之事，陆见栖也没有问过他只字片语，可是他的寥寥一问，却让陆见辛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陛下尚在壮年，又无明显失德之处，我们之间，会有殊死一战。哪怕到时候我们胜了，依旧名不正言不顺。兄长，你统军多年，这些道理不会不明白。可你依旧这样做了，于是我就明白，我们陆家早已是众矢之的，若是不能再进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他神色仍旧定定:“我再问兄长一句，如今若真到了那一步，我陆家要绝地求生，和皇家殊死一搏，可有胜算”

    “四境兵马，都曾与我上过战场，过命的交情。宫中府外全是我的眼线，江湖上尚且有你。见栖，我们陆家是世代权臣，母亲的风家出了三朝太师。若是这样的身世都不得与他们这些稳坐长安只知皇权的人缠斗，天下，又怎还会有什么改朝换代”

    陆见栖的声音有些哑:“父亲的心思，可同你一般”

    “是，亦违，是杏云的孩子，若是东宫易主，我们可扶持亦违，名正言顺。”陆见辛的声音微微有些抖。

    “是，这是最好的一条路。”陆见栖的声音抬高了一些，“若亦违是旁人的孩子，我必不犹豫，可是兄长，他是杏云的一点骨血，若是我们事败，难道还有连累这个孩子一同就死吗”

    “你真的明白我们要做什么吗”陆见辛毫不犹豫地答，“我们要做的是谋逆，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谋逆失败能逃脱死罪的人，若是我们败了，不管有没有参与进来的许多人，只要跟你我有一星半点的关系，路上闲话过的人，都会有灭顶之灾。尉迟家，风家，甚至是跟你有过一点轶闻的温家林侍子，一个都逃不了。”陆见辛轻轻地笑了，“输了是灭顶之灾，不动是坐以待毙。所以见栖，我们只有赢这一条生路可以走。”

    陆见栖看着陆见辛，说:“好。”

    “我以为你会问我，无论成败，是否能保全林侍子。”

    “她若是不能保全自己，就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夏日的风吹起陆见栖的发丝，他整个人的轮廓在风中仿佛忽然成长的明锐亮眼，有了刺目的光芒，“就算是死了，她也明白我是为了陆家重生而死，不是为了她，她总就不会伤心了。”

    陆见辛眼中闪过微微震惊，却又微微疼痛的表情:“这么多年，我与父亲，皆是小瞧你了。”

    陆见栖摇了摇头，“陆家需要一个让陛下自认可以拿捏的人，我自愿做这个人。与父兄无关。”他看向陆见辛，“凤翎阁的大礼可以送兄长一程，兄长可要把握紧这个机会。”

    “为什么”陆见辛皱起眉头来，靠近一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陆家的生路，开始把自己一步一步算入一个无用的名声中，开始，让我们所有人忘掉你是怎样的人见栖，你背着我们，到底隐藏了多少，又伪装了多少你原本可以是个自由恣意的江湖人，我们的手段，筹谋你都不必参与，为什么”?陆见栖在陆见辛



第116章 天底下最好的事
    陆见辛眼中的陆见栖骤然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模样，幼年的他像是一滩清水，比起现在看似清澈实则谁也踩不到底的模样可爱多了。

    他茫然地拽着自己的衣角，说:“兄长，你那么爱长弓，怎么忍心用连弩杀掉他”

    钟爱的猎犬倒在血泊中，陆见辛抹掉眼角的泪，缓慢地对他说:“我喜爱的东西，要么留在身边，要么彻底毁掉。”

    他眼中依旧清澈明亮。

    陆见辛记得他说过，他希望见栖永远不用懂的这句话。

    他抬眼看向已经比自己身高还要冒一点尖的陆见栖:“我先出宫去，你不去找林侍子这个时辰，她必定在凤澜殿。”

    陆见栖望向陆见辛的眼神稍显犹豫复杂:“我不明白。”

    “没有什么不明白。”陆见辛笑了笑，“你喜欢她，还能靠近她，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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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见栖靠近凤澜殿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阵丁香花的香气，转身就看到跟在身后的温容，他不由地笑了笑:“是长温郡主。”

    “给郡王请安。”温容弯下身去，嘴角有些按捺不住的笑意，“不知殿下听说了没有，我如今，在凤澜宫陪伴皇后娘娘。”

    “是吗”陆见栖点了点头，“姐妹作伴，也很好。”

    温容不由地神色一凝:“郡王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吗”

    “是。”陆见栖点了点头，温容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那您可来得不巧了。皇后娘娘刚才去潜龙殿给陛下送羹汤去了。”

    陆见栖开口:“侍子也跟着去了”?温容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她身后的小侍婢就对着陆见栖的身后行礼:“林侍子。”

    陆见栖骤然转身，看到林辜正打算转身离去的背影，开口说:“侍子在躲我”

    林辜背影一凝，随即转过身，她脖子上还系着纱巾，像是在遮挡伤口，只是她脸色依旧如常，轻轻笑了笑:“怎么会。”她垂下眼看着温容，“妹妹和殿下说话着，子寻还得回去处理事情。”

    陆见栖紧走两步，拉住林辜的袖子，语气有些生硬:“伤还要紧吗”?“不碍事。”

    “让我看看。”陆见栖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甚至有些不依不饶，伸手去扯林辜项间的纱巾。

    林辜在躲避的时候有些恼:“殿下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皇后娘娘的凤澜宫，不是你们福山王府。”

    陆见栖的声音也有些恼:“为着侍子受伤，我日日入宫来请安，侍子从不肯一见也就算了，如今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又连最起码让我安心些都不能。侍子，我并非是个只知风月之人，但也不是个容易退缩之人，你不能给我一个缘由，只说你要退，我不能让。“

    温容的脸色，几乎要比阴天的雾霾还要再灰暗几分。

    林辜默然无声。

    陆见栖伸手轻轻搭在林辜的纱巾上:“我只看伤的重不重，行不行”

    “别看了。”林辜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鼻酸，“伤口很丑，但是并不见骨，不出一个月就痊愈了。”她抬起手，轻轻扳住陆见栖握着她纱巾的手，强迫他松开手，“有些事，你今日不懂，可是来日会懂。我想求求郡王，能不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对我笑，不要对我说话，不要看我。”她忽然有了想流泪的冲动，自认简直是疯了，“郡王可知，我每一日看到你，都难受的厉害。”

    陆见栖呆了许久，依旧没能说出什么来，他深深地



第117章 纵龙入海
    胡御医在天牢中的一团杂草中瑟瑟发抖，整个人都散发着腐朽苦涩地气味。牢狱外的一丝光或者声音都会使他惴惴不安。

    牢狱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小内监将一把小椅搬进牢狱之中，胡御医尖叫着说道:“是不是陛下肯见我了！”

    林辜缓慢地迈进牢狱中，在胡御医讶异的目光中坐下来，轻声说:“听人说，你自从被抓进来之后，一直在喊冤。”

    “是！”胡御医跪着，伸手想要去扯林辜的裙角，最后还是没敢，“老臣真的不知，皇后娘娘之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林辜淡淡笑了笑:“我觉得也不是你。”她缓慢地开口，“换了哪个御医，能不知道凡是食物，奉到帝后眼前皆要层层检验可是你这般无用，留着你，又有什么必要”

    “我……”胡御医慌乱间，又有些恼羞地喊道，“我是太子的人！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几乎是一瞬间，他感觉面前林侍子的杀气腾然而起，这个女子牢牢地盯着他，笑容有些僵硬，也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凉，像是某种蛇类一般，透着冰凉，又令人恐惧的瞳色:“我记得，婉妃娘娘生产之时，也是你在照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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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笙侯在天牢外面，看着林辜自牢中走出来，带着有些惊人的气势和冷漠，从她身边经过，离去。

    钟笙赶上两步，追上林辜的脚步，轻声说:“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辜叹口气，转过脸来看着钟笙，语气稍微有些不稳，“蛮水之边，可有传信”

    “两军对峙，蛮水兵力高于我军数倍，郡王怕是……在劣势。”?林辜良久没有说话，许久才缓慢地说:“你知他为何要去蛮水”

    钟笙没有说话。

    “我猜，是陆家需要一个新的掌兵者，隐忍了这么多年，他总算能有沙场功名的机会了。”林辜微微笑了笑，“陛下以为，他力有不逮，最后或都不能全身而退，却不知他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钟笙微微犹豫:“为什么”

    “因为陆家最深的志向，需要他如此。”她微微垮下嘴角，“在他们还未准备好的时候，陆见栖负责装无能扮傻让皇帝放心，在他们准备好的时候，便是需要他建功立业的时候。”林辜微微笑了笑，“大文尚武，没有什么比一个强硬的将军氏族更能安定人心的。”

    钟笙一愣:“姐姐是说，扶山王有意，有意……谋反”

    “这事若在一年前，我必欢欣雀跃。”林辜微微笑了起来，笑容中尽是心酸味道，”不管什么伤，只要不落在自己身上，就总感受不到疼。可是今时今日，我也不知，这大文天下，难道只能落在这般，弄权欺世之人手中了吗”

    她忽然噤声，转过身，换了一种相对轻松一些的声音:“魏统领跟在我们身后，怎么不出来相见”

    魏千琉忽然闪现在眼前，眼睛里都是赞赏的光芒:“我方才试图靠近，侍子就发现我了，玄机阁教养出来的果然厉害。”

    林辜依旧笑着。

    “只是如今的玄机公子一事，倒是有人欺名盗世，借用顾阁主的英名了。”魏千琉看着林辜，忽然开口提起玄机公子。

    林辜



第118章 所得即所愿
    “侍子，侍子！”钟笙奔跑的时候身上的纱飘起来，让她整个人都像是一朵流动的云。林辜有淡淡地失神，自己上一次这样肆意奔跑是什么时候，十四岁或是更早的时候。

    她木然地张口:“如此急躁，成何体统。”

    “侍子，玄机公子，被抓到了！”钟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手扶着腰，一边不确定地去打量林辜的神情。不过，林辜的表情向来都是这般，毫无波澜。哪怕抓到的是让她头疼至极的大内凶手，她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惊喜或是高兴的样子。

    她脸上甚至浮起淡淡的厌倦和悲悯:“是吗是谁“

    钟笙不敢再喘气，压低了气息缓慢地说:“是司衣局一个太监，素日里默默无闻，没料到居然做了这样的事。这也解释了凶手素日用针杀人，却根本查不出来出处！“

    钟笙转过身，拿起一方帕子缓慢地擦拭着手:“是如何被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