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寻

    “父兄之仇，如何能放弃呢”陆见栖又轻轻笑起来，“可是我，宁愿把你留在我身边，看着你一生志向，终究被困在家宅之中，困在我掌心。”他垂下眼，“不论你信不信，哪怕是今日，我只知我该比这天下任何人都恨你，可我依旧，更想明白，明白你当年究竟为什么，会下令杀我。”

    “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难道你多问几次，就会有不同的回答”林辜淡淡道。

    “好，我不问了。”陆见栖苦笑了一声，“那现在，轮到侍子做决定了，与魏千琉退婚，嫁给我。还是……”他低着头略微思索了一瞬，却骤然笑出声来，伸手抵在自己的唇角，“我忘了，侍子也没得选了，你已经是你父亲送给本王的，代替你妹妹的礼物了。”

    林辜的后背抵在门上，脸色终于不可抑制地僵硬起来:“是啊，我也不知，今日这场闹剧要如何收场了。”

    “你不知道，我却知道。”陆见栖继续笑起来，“你猜他们那种心思龌龊之人，最想看到什么场景”

    —————

    温家长女与扶山王的私通之事，终究还是如一阵狂风，扫走了所有的落叶。那几日的长安城，仿佛没有任何旁的事比此事更值得一




第235章 肱骨之臣
    “你们二人如今之事悬而未决，不知魏家。”皇后淡淡地笑了笑，“不如暂将亲事定在明年年初，反正不急。”

    “我自然是不急。”陆见栖侧眼瞥了一眼林辜，使坏般的笑了笑，“只是侍子……”

    林辜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截住他的话头：“我更不急。”

    “回禀皇后，斯兰长公主求见。”长云轻轻地在皇后耳边道，“长公主看起来，不太高兴。”

    林辜抬眼看了一眼陆见栖，他也平静地望过来，随即两个人漠然转开了视线。

    “她若能高兴，倒也是旷古奇闻。”皇后冷笑了一声，“魏侯一起来了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一并来了。”

    皇后望向林辜，有些不安道：“你准备好了吗斯兰长公主绝不是好相与的人。”

    林辜淡淡地笑了笑，抬眼：“皇后娘娘在这里，也徒增屈辱，不如让子寻在偏殿，单独拜见斯兰长公主。”

    皇后看她意志坚决，加之她与斯兰长公主向来不甚和睦，没有非要为此事翻脸的必要。况且，皇后终归是信林辜，有能力摆平此事。

    皇后目光微微上移，移到温丞的脸上，忽然想到了之前林辜说的，若要大文脱胎换骨，首先要这些肱骨文臣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处处投机，处处算计，这样的臣子摆在亦违之下，他要何时才能自己掌握权柄，号令四方

    她的目光移到林辜脸上，她正面色平静打算去面对斯兰长公主，几乎只是刹那一瞬，皇后就忽然明白了林辜的心思。

    纵然她在陆见栖死讯传来之后意志消沉，落得个武功全失的下场，屡屡在与温丞之流抗衡之中落入下风，可她昔日是何等风光鼎盛，运筹帷幄，真的甘心如此被温丞作枪使吗

    或许，她早就也已经猜到了如今这一步。

    她是温家嫡女，公然与温家对抗，不会有好下场，也不会有多少人信服。

    她是要



第236章 是为执念
    魏千琉听着斯兰长公主的话过于刺耳，不由地开口叫了一声：“母亲！”

    “在你们这样的人心里，所有的本分，家族荣辱兴衰都是腐朽。可侍子你告诉我，倘若天下无人在意所谓家族，所谓名声，那又何来望族名门，代代传承魏家，温家，陆家曾经也都是秀毓名门，出的是巾帼能臣，偏偏，毁在了你们这般……不知廉耻的小小女子上，焉知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林辜终于忍不住微笑起来：“公主出身皇族，又嫁给了魏家老侯爷这般处处谨慎从无错处的好夫君，这是福气。”她侧过脸，望向魏千琉，“魏侯人品贵重，也定是老侯爷与长公主教导有方，总不能是他自己就生的这样好。”

    她自嘲地笑了笑：“可子寻，生来无人教导，只知自己享乐，从无什么家族缘法，皇后娘娘与温丞训诫千遍，也改不了我乖戾跋扈的性子。可是，长公主自然也该明白，越是煊赫的氏族大家，内里越是污秽不堪。林辜此身，不值一提，可实在好奇，魏府和皇宫，难道也真如外头看起来这般无懈可击“

    “你放肆！”长公主自座上乍然惊起，手指着林辜颤抖不已，“你……你这般冤孽，未免也太过痴心妄想，原本因着你的出身，根本不配沾染我魏家一丝一毫……是你仗着温家的势力被强行赐婚给我魏家，又是你不守妇道在成婚之前与他人私通吗，居然还敢语出讽刺”

    “长公主霹雳手段，魏侯府上人才辈出，谁又敢轻易招惹。”身后一个淡淡的男声，林辜不知为何竟忽然鼻酸了一瞬，陆见栖缓慢地走到林辜身边，“见栖，给姑母请安。”

    陆家，是长公主此人唯一的心结，哪怕陆长山已经身死，她仍旧不能释怀：“我当是谁。”

    “谁都不是。”陆见栖淡淡一笑，“见栖不过是个犯错之人，只是自觉，此事不敢由侍子一人承受。私通之事，也终究不是侍子一个人就办得成的。”

    他这话说的露骨，连魏千琉的脸色都不由地颤了颤，斯兰长公主的脸色更如冰块一般，冒着森冷的寒气。

    “长公主要惩罚，要见罪，也不必只冲着侍子一个人。”陆见栖缓慢地抬起眼，“我扶山王府才是此事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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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埋骨之地
    所以。

    林辜忽然心头一阵悲哀。

    他娶她，为了往日的执念，而非一丝，旧情难舍。

    也是。

    她所得所愿。

    斯兰长公主怒气冲冲而去之后，林辜将自己的手从陆见栖的手中抽出来，笑容依旧温和，却透着说不出的疏离：“既然殿下执念已偿，那也请体谅子寻，不必被逼着演戏。”她转过头来，看着魏千琉，“魏侯，可否借一步说话”

    魏千琉看着林辜，慢慢地踱步过来，林辜侧过脸和陆见栖道：“总得容我说几句人话。总不能做错了事，还理直气壮的要命。”

    “侍子难道不是向来如此”陆见栖冷笑了一声，没有多言，转身也离开了偏殿。

    魏千琉看着林辜的头顶：“我不信你是心甘情愿的，子寻，你明知道他千方百计想要报复你！”?“我自然不能是心甘情愿的。”林辜苦笑了一声，“可已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哪里还有什么心甘情愿木清，此事，是我对你不住。”她垂着头，“我原想着，虽然我最后一定不会嫁你，却会在咱们定亲的这段时间，保你平步青云，不辜负你这些年的助力，不过，事已至此，也不说这些了。”她抬起脸，一时间又是如花笑颜。

    魏千琉伸手捉住林辜的胳膊：“你必须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否则我，绝不轻易放手。”

    “我虽猜到丞相会用我换温容，却没料到他会用这种手段，立刻就坐实了我们二人私通之情。”林辜抬眼望向他，“不过还好，这个结果既是我料想到的，就……”

    “你从没想过嫁给我”

    林辜摇着头，“木清，我怎能容忍温家与公主府联姻”

    几



第238章 落地铿锵
    魏侯与林侍子的结局，最终也只是成了长安城的一声嗟叹。长公主遍邀长安城中女眷独独没有邀请温楚氏也引得流言纷纷。不过正如林辜预测的那般，无论何等惊天之闻，最终也都会被更大更新的消息包裹囫囵过去，成为别人偶然一笑而过的谈资。

    伤不到羽翼，更伤不到根本。

    “之前我问过侍子姐姐，她说，你和他的事是谣传。”亦违坐在陆见栖对面，看着他擦拭着自己的佩剑，托着下巴有些天真地问，“如今怎么，倒是你们二人要成婚了”

    陆见栖将佩剑收回剑鞘，玩笑般地挑了挑眉：“她真这么说”

    “是啊。”亦违来了精神，一旁的铃铛轻轻把茶点摆在他们二人之中，轻声说，“殿下，您今日还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亦违抬眼看了一眼铃铛，随即小声道：“难道非要日日去吗”

    “你叫什么名字”陆见栖看着铃铛，依旧不动声色地样子，“我记得，你之前是跟着侍子的。”

    “奴婢铃铛。”铃铛不卑不亢道，“的确是刚刚调到九皇子身边的。”

    陆见栖微微扬眉，笑了笑：“怪不得，名字也这样清脆。她这样的人，喜欢的却都是落地铿锵的身边人。”

    铃铛没有理睬他的取笑，将茶水捧起来，缓缓递到陆见栖手上，一字一顿地说：“既然得了侍子，就请好好待她。省得，得而复失，空余后悔。”

    陆见栖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像是没有听到铃铛说话。

    “殿下。”门外一个弓着身的内监慢慢走近，将手中的书卷奉上，哪怕步子压得再慢，依旧能令人感到那压迫与紧张，“镇北将军在行军途中暴毙而死！温丞已经草拟了各项安抚折子，现下最要紧的，也决定了新的镇北将军人选……是温相的侄儿温天靖……”

    “什么叫暴毙”亦违皱起眉头，有些困惑地问道。

    “镇北将军手握十万雄兵，天险相护，北迎匈奴。”陆见没有回答亦违的问题。“温天靖无职无权。之



第239章 声惨色悲
    扶山王接任镇北将军一职后便要前往北境，在长安城中的时日不过还剩两个月罢了。那一日九皇子的诏书发下去，算是史无前例头一遭。温丞早已习惯了代他拟旨，忽然被这般驳了面子也算头一遭。

    他也清楚这次截胡，会是谁的手段。

    林辜收到温丞命她回府的消息，将家书搁在桌上，抬眼一看，看见陆见栖倚在窗边，淡淡地望着她。不由浑身一抖，不知他来了多久。

    “你怎么来了”她最终还是将惊讶压进心底，只是皱了皱眉，将家书收到柜子中，站起身来朝他走过去。

    陆见栖笑了笑，全未在意她的反应：“我离开长安去北境的消息，侍子可听说了吗”

    “知道。”林辜心里苦笑。

    陆见栖从窗子上翻身下来，进了林辜的屋子：“你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战场上风沙扑面，刀剑无眼，还请殿下小心。”林辜微微抬起下颔，“我只问一句，你想上战场吗”

    陆见栖的笑容依旧平静而不动声色：“这是父兄的遗志，陆家满门忠烈，我自然不会畏惧沙场。”

    林辜又是一声苦笑，随即缓慢地仰起脸来，看着陆见栖：“既然你决定了，那长安城的一切你就都不要操心了。”

    所有的阴谋，掣肘，我都会帮你处理妥当。

    换做多年前，我可以对你说，与你同去。可如今，我只能全力，保你身后安稳。

    “时至今日。”陆见栖伸手，似乎想要摸一摸林辜的脸，可是那手停留在与林辜咫尺的时候骤然落下，“我仍信你。”

    “信我是什么下场，王爷还是得知道。”林辜轻轻笑起来，“我会帮你，不过因为你是要保卫疆土护卫大文，而非因为我真的在意你的生死。”



第240章 望族不灭
    甚至师父，近年来都不再入梦。

    “姐姐怎么了”身侧的铃铛凑上前来，轻轻握住了林辜的手臂。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拂过人心的时候也软软的。林辜摇了摇头，“大概是年岁稍长，也做些漂泊无依的无谓感概罢了。”

    铃铛又软软的笑了：“姐姐从来不说这话的，何况姐姐哪里算是漂泊无依呢，扶山王终究会回来娶您的。

    林辜讥嘲地笑了笑：“他娶我，是因为需要与温家联姻，也是为了将我从皇宫拔除，并无半点留恋旧情。”她最后几个字压得低沉，却终究是囫囵圆满了一个笑容，眼角黯然。

    终于，她迎着光缓慢地抬起眼脸，定定地说：“拖了这么多日，终归要回去见一见丞相。”

    “丞相必然因为镇北将军人选，一事怪罪林姐姐，何必非去挨着他的责骂”

    “总归是得让他出出气。”林辜淡淡地笑了，“备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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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家的大门是今年刚刚修葺过的，足足比之前宽了一半，气派规格堪比王府。林辜站在门口，往里望进去，府中下人各司其职，几乎也快要将庭院塞满。

    一个这样昌盛繁荣的氏族，连奴仆足家丁足有上千人，也是她和皇后的根源之地，真的把这棵参天之树，连根拔起吗

    “去通报一声，大小姐回来了。”温府一贯的门卫首领赵庄说了一句，给林辜行了一个礼。

    林辜笑了笑：“怎么如今我回来，还要通传才能入内”

    “倒不是别的，今日外头的探子回来禀报，老爷格外谨慎些。”赵庄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

    林辜略略点了点头，等着来人带来丞相口令，随着他们迈入府内温丞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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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血脉相连
    “丞相三思。”离昭一身甲胄，姿态并不强硬，可每一个字皆是落地有声。丞相再三挣脱也挣脱不开，最后恨恨地开口；“你放肆！”

    林辜想起方才赵庄说的，外头的探子来报，原来是离昭。

    离昭慢慢松开手，退后一步道：“请丞相息怒。”

    “丞相息怒。”林辜笑了笑，缓慢道，“不过丞相喜欢动手这个毛病总得改改。皇后娘娘这几日还在商量着，给容儿议亲呢。这个时候温家可不是出事的时候。”

    她轻轻叹息一声：“其实父亲何必这般顾忌扶山王领兵一事，沙场之事，谁又能全然预料你一心想要陆濯的性命，难道让他上战场不是最有可能的一条路难道父亲真的指望天上降个雷，不差分毫地劈在陆见栖头上”

    “我不知你心中盘算，可子寻，我提醒你一句，我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温丞冷静下来之后，说了这样一句话，他冷冷地瞪了林辜与离昭一眼：“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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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辜迈出书房的时候，离昭跟在她身后，哀声叫了一声：“子寻。”

    林辜缓慢地回过头，看了一眼离昭：“方才多谢你。

    “你还在生我的气”离昭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我知你因扶山王一事始终怨怼与我。可子寻，这些年我待你，自认并无亏欠。只是在扶山王一事上，我始终不能理解你为何会手下留情。要复仇，要扶山王倒下，就要彻彻底底永无指望，可是如今，此事始作俑者已经死了，我不会非要扶山王的性命，你与我，难道还是不能如从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