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寻

    林辜望向离昭，缓慢地开口：“我最恨的，不是你杀了陆见栖，而是你背叛了我。”她垂下头来，“我半生倥偬寥落，全部所有不过是师父，杏云，师兄和钟笙而已，可连师兄都背弃我而去，我这一生还能信谁”

    离昭眼眶通红，满是愧疚沉痛的说：“是我不好，




第242章 自怨自艾
    “那现在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离昭与林辜离开温府之后，离昭终于开口问道。

    林辜笑了笑：“自然是随我回宫。”

    “你要我随你入宫”离昭有些震惊，随即轻声道，“你在宫中纵横谋略，若是宫外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你刺探情报，你要如何……”

    “你若留在宫外，温丞不会放过你。”林辜笑了笑，“师兄是厉害，难道真能每时每刻以一敌百”

    离昭愣了愣。

    马车缓缓驶到他们面前停下，离昭扶着林辜上了马车，随着她也登上马车，轻轻说：“这三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林辜静静地坐在车厢中，阴暗的内厢几乎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人能看见她的神情是如何。离昭甚至也听不到她的呼吸声，感觉身边仿佛是一个物件一般。

    许久，林辜的声音响起来，像是漫长冬季中开始缓缓烹煮，不由自主散发苦味的中药，氤氲在空气中的疼痛，绝望，一点点发酵：“我不知道。”

    她的呼吸声响起来，像是因为笑起来才发出的声音：“师兄，人的一生真是长啊，长到我拼命想要把每一刻都攥在手中，机关算尽，不择手段，可我还是望不到尽头。”

    “你从不是这般自怨自艾之人，子寻，是因为陆见栖”

    “或许是因为他。”林辜的声音听起来仍就像是在笑，“或许是这世间终有一人会让我变得自怨自艾起来。若我手中从无人命，若我从最开始就是个清白，无辜，单纯的姑娘，才是他的良配。”

    “我不明白，他喜欢你，或许正是因为你这般模样。”

    “是啊。”林辜语气里带着些故作轻松的疼痛，“陆见辛栖喜欢的是这样的恶魔，可这样的恶魔，终其一生都没办法说服自己靠近他。”她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所以我更明白，我现在要做什么了。”

    “比如”

    “比如再不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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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旧曲又起
    殿外传来一声长长地呼啸，内监弓着腰进入凤澜殿中：“回禀皇后娘娘，西凉王已经到长安了，温丞奉命接待，已经在城中驿站歇下了。丞相请旨，不知明日娘娘是否有空携九皇子面见西凉王。”

    “自什么时候起，皇子与娘娘什么时候面见外邦的时辰还得温丞来定”林辜抬起眼来，语气幽幽道。

    内监一抖，跪下求饶。

    “既然与你无关，我又要饶你什么”林辜慢慢道，皇后缓和般伸手拍了拍林辜的手：“好了，去准备吧，陛下既然不能见他，宴席就置办在昭阳殿。”她侧脸看着林辜，“你要不要来侍宴。”

    “不了。”林辜摇头，“子寻习惯了没有父亲的日子，余下的日子，没有也不委屈。”

    “好。”皇后苦笑了一声，无奈却也并不全然在意，“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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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凉王入宫赴宴，原是长安城已经甚久未见的值得一谈的政事邦交。何况这位西凉王曾与如今为高权重的皇后娘娘旧有瓜葛。几乎所有人就此事谈论了整整一日。

    伏禀霆与几年前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依旧如西风镌刻的容貌，谈吐得体，全然没有一丝异域蛮邦的粗鲁与不合宜。

    “皇后娘娘在昭阳殿招待西凉王，侍子当真不担心”铃铛站在林辜身后，她们二人一前一后立在鲤鱼池，林辜看着游鱼逐食而来，像是一大团一大团在水底融化的血迹，微微笑起来：?“丞相与几位重臣也在，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林辜浅浅笑起来，身后将手中握着一大把鱼食洒进池中，轻轻道，“尽管如此，我觉得你还是去瞧瞧，出现了什么事，还是告诉我一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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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期子同予
    “之前要以身作则，交给你亦违宽容待下，怜悯慈悲的道理，如今也该到下一课了，对于那些想要害我们的人，就要斩草除根，将那盘根错节的藤蔓彻底拔起。”林辜垂下眼，“晓旨六宫，刺杀皇子祸连九族，不仅如此，将他背后有哪些人通通找出来，我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侍卫拖着那个内监的尸体离去，林辜顺手将那银簪扔进湖中，几乎是顷刻间就消失不见，像是从没出现过一般。

    “侍子好狠的心思。”一个缓慢低沉的声音，林辜转过脸去，看见一双褐色幽暗的和一张面熟无比的脸。

    可她愣在那里许久，也想不出自己何时与此人见过。

    “这样不动声色便杀了人，人人都说后宫由温家姑娘当，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林辜心中苦笑，随即缓慢屈膝行礼：“西凉王安好。”

    “不必。”西凉王摆了摆手，“他们说你和普通中原女子不同，我还不信。”

    “何必从别人耳中听闻，西凉王今日见到我了，可有什么想说的”林辜淡淡垂着眼，语气里多少带些小心。

    “百闻不如一见，侍子的威风，果然不同。”西凉王缓缓走到林辜身旁，他不知林辜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就是自己是她的父亲。

    林辜笑起来：“律法铁条如此，林辜所做，不过顺应宫中条例罢了。”她平静地笑了笑，“西凉王倒是宅心仁厚，关切这长安城中的风云际会呢。”

    西凉王反应过来，她分明知道他是她的父亲，且，并不在乎。

    “西凉王可知我的字吗”林辜与西凉王并肩



第245章 并蒂双花
    林辜轻轻笑起来，朝伏禀霆身后望去，淡淡开口：“这么巧，皇后娘娘也在啊。”皇后站在他们二人不远处，身旁只跟着铃铛一个侍女，林辜确定皇后听到了方才所有对话，笑着对西凉王道，“西凉王的耳力可不像是习武之人呢。”

    她抬起眼眸来看着铃铛：“昭阳殿内客人和主人都不在，指不定有什么风波，我们回去瞧瞧。”她低头见礼，顺从妥当地退下。

    伏禀霆苦笑了一声：“好厉害的丫头。”

    “不是像你”皇后淡淡地走到伏禀霆身边，“只是比你还要聪明很多。”

    伏禀霆愣了愣，随即笑了：“谁说的，那淡泊伪善的样子，可不如皇后娘娘之前一模一样”?“你怎么想的”皇后漠然地看了伏禀霆一眼，重复道“这个时候来大文，你怎么想的”

    伏禀霆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带你走，皇后，你朝皇帝已经病重，你难道想要为他守一辈子寡吗”

    “本宫熬了这么多年，成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宫中独一无二的掌权者，怎么可能抛下这一切与你私奔”皇后苦笑了一声，“子寻不会与你走，本宫一样不回。”?“她与你不一样，她还年轻，会有不可预知的未来和前程。可是你呢皇后没了皇帝，没了权位，你就只剩下在宫中苦苦地煎熬罢了。”西凉王叹息一声，压低了声音，“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年没有娶妻，没有子嗣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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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子为何想促成西凉王与皇后娘娘一事皇后娘娘若在宫中，侍子一切尚有人扶持，大义名分上也更容易些……”铃铛扶着林辜往昭阳殿走去。

    林辜缓缓笑了笑：“皇后娘娘心中旧情难舍，这我知道。若有这样一个机



第246章 只身入局
    “不要了，子寻姐姐，那些人说话我都不怎么听得懂。那个西凉王说话还能懂些，可是怎么还出去了”亦违拖着下巴，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

    林辜轻轻笑了笑，弓腰小声回复他：“西凉王有些薄醉，我方才还在外头看见他醒酒呢。”

    “好吧。”亦违似乎像是全然没有在意一般，许久才说，“我头痛。招待这些人，真的头痛。”

    林辜笑了笑，没有出声安慰。她也不知该安慰些什么，总之岁月悠长，亦违总会习惯的。她行了个礼，放下酒壶去给西凉臣属们续酒以显重视，走到他们之中，林辜轻声问道：“小妹珑儿可好吗”?“将军夫人与小公子一切都好。”一个看着更像中原人的人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回复林辜。林辜看着他，笑起来：“有孩子了，这么快。”

    “将军夫人两年前就生下了小公子，侍子不知道吗”那人有些犹豫道。

    林辜淡淡道：“我有些糊涂了，是啊，听着他们母子一切都好，我便安心。”她转过眼，淡淡瞥了一眼坐在右席的温丞，他自觉避开了林辜的眼神。

    于温家而言，她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她始终对温容远嫁心怀愧疚，温家夫妇何尝不是因为此事怨怼于她。她不仅未从他们口中听到温珑的只字片语，连生子这样的大事，她都全然不知。

    温丞要她常怀愧疚，因为愧疚有时可以让人一再让出底线，不顾一切。

    可这愧疚只是对着温珑的，不能顺带着庇佑温家。

    温丞忽然笑着站起身来，躬身朝亦违行了一礼：“殿下，臣这长女，最厉害的一手好剑法，今日西凉使臣与西凉王在此，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她为大家展现一二可好



第247章 恍若隔世
    温丞脸上微微僵硬，开口对林辜说：“子寻，若你身体有恙，不必勉强。”

    “丞相既然开口，子寻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她伸手轻轻搭在西凉王的剑上，冰凉华美的装饰，在座的除了高位嫔妃就是朝廷重臣，无一不是曾有过交集的，他们曾无一不见过自己在一次又一次在宫宴之上出尽风头。

    虎落平原，美人迟暮，是不是他们最喜欢看的戏码。

    不过林辜心里更担心的，始终是丞相派人奉上来的那柄剑。她目光始终锁定在那柄剑上，却几乎忽略了温丞循着她目光望去，脸上一片严寒，似是隆冬盛季。

    林辜曾是个习武之人，哪怕武功尽失，要拼尽全力才能将一把尖刀刺进毫无反击之力之人的身体，可那些舞剑的招式路数都是长在骨骼之中，谁都无法从她身上剥夺走。虽再不会有从前的力道，也不会再有之前的心境功力。

    最要命的是，就连从前最轻而易举地举起剑，对林辜而言都是极大的挑战。

    她费力地将剑从剑鞘中拔出剑来，面无表情。在场任何一个对武功稍有了解之人都明白林辜这套剑法的破绽弱点，甚至可以说是不堪一击，可是就观赏性而言，她的容色总比那些寻常舞姬歌女更引人入胜。

    西凉王微微吃惊，他自然是听说过林辜的武功的，却不料她如今这一套剑法虽然精妙，却绵软无力，动作也不够潇洒有力。像是被什么东西掣肘一般。他有些不懂，她何必非要在众人面前如此。

    魏千琉的眼眶，忽然就蒙起一层水雾。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良玉宫外的那一幕，数百龙虎卫长枪相向，她却一意孤行逆旨而行。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衣角倾泻而下，依旧掩盖不住她浑身是血，惨痛无比的样子。可哪怕是那个模样，哪怕她漆色的眸子里是沸腾的杀气与绝望，哪怕她满脸都是雨水，可魏千琉仍旧能感觉道她



第248章 不辨是非
    舞剑结束，林辜极尽全力克制自己的喘息，这一场温丞刻意为之的阴谋如同一场大战般是她满头虚汗，许久才难以平复。

    铃铛从后殿端着酸梅汤侍宴，乖巧地站在林辜身侧，小心翼翼地搀扶了她一把，许久才听见林辜压低了声音的吩咐:“丞相身后的人扣下来，到宴席结束待我处置。”?铃铛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侧身退下了。

    宴席结束之后，众臣鱼贯而出，逃离一般离开这个气氛诡异的宫宴。弥漫在皇后与西凉王之间，西凉王与林辜之间，林辜与魏千琉之间，林辜与温丞之间的气氛，统统诡异的很。

    “丞相留步。”确定众人离去后的林辜开口叫住了温丞，缓步走到温丞面前，“丞相今日计谋没有得逞，可还会坚持”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温丞冷笑了一声，眯起眼睛看着林辜。

    林辜苦笑了一声:“我本不欲与丞相大人对峙。”她轻轻抬了抬手，铃铛带着两个侍卫押解着之前温丞身边的下人，和他手中方才丞相想要交给魏千琉的长剑，“丞相知我不能舞剑，也知我必会人前推辞，依旧做此姿态，向来目标不是我，而是魏侯。”她身后将那人手中的长剑拔出剑鞘，在温丞方才就餐的桌案上重重一磕，那柄长剑几乎是顷刻间就断成两截。若是舞剑时，也可瞬间要了人的性命。

    若是魏千琉舞剑地时候，这把剑的剑锋插到随意哪位重臣，或是西凉臣属的身上，那魏千琉此身，便是百死莫赎之罪。林辜太清楚温丞的为人，这些日子斯长公主与他分庭抗礼，他也容忍寂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也是时候下手了。宫筵之上人多眼杂，众目睽睽之下才最能定一个人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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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凌迟之罪
    “你真是冥顽不灵。”温丞冷笑了两声，怒火已经被更深的厌烦情绪全然覆盖，“我也懒得再指教你了。林辜，我再提醒你一次，若你再阻拦我的路，我必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林辜终于轻轻笑起来，像是某种诡计得逞的动物，有着狭长鬼魅的双眸：“丞相说的是。”

    目送丞相的背影远去，她转过身去，微笑着面对铃铛：“方才那些话，亦违都听到了吗”

    铃铛脸上浮现起一丝复杂而又忧心忡忡的神情，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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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凉王离开大文已经一个月了，这段日子皇后一直卧床，精神也有些不济。宫中流言纷纷，皆道皇后娘娘与西凉王旧情复燃，西凉王又一次抛下皇后走了。

    又是旧情复燃。

    宫中这些人，真是很期待人家旧情复燃。

    林辜将手中的信笺在火烛旁，看着信笺在红烛旁熊熊燃烧，也映照起她灰败憔悴的面庞，铃铛站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说：“侍子，这谣传，做不得数的……”

    林辜苦笑起来：“是吗你我都是后宫之人，难道不知这宫中从无空穴来风”她转过身，“去见皇后娘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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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端起药碗举到嘴边，苦味蒸腾着绝望不受控制地往鼻子里钻，催的皇后皱起眉来。她惨笑了几声，封闭自己的嗅觉，强迫自将药灌下去。

    林辜的衣袖尚且带着来自殿外清凉的风，却是一抬一推，将药碗重重一推，只听一声铿锵，滚烫的药一大半都泼在林辜的手上。

    皇后大惊失色地坐直身子：“子寻”

    林辜全然不顾自己的手




第250章 故人重逢
    凤澜殿的守卫几乎是铁桶一般没有一丝缝隙间隔，给予人一种错觉哪怕是一捧不属于凤澜殿的风，都休想吹进这座尊贵无比的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