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兵血途

    “那可不见得，”达力西明说完再次神秘一笑，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复杂的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达力西明的回答令漠藏黑云充满了疑惑，她静静地看着这位看起来高深莫测的老人，心里面努力回忆着儿时的情形，但遗憾的是:她已经完全记不清妹妹的样子了。

    “老人家云游四海，阅历丰富，知识广博，可有隽语箴言相告，我当洗耳恭听。”司徒川一边说着，一边抱拳行礼，态度十分谦卑。

    “古人云:天道有常，无往不复。时有否泰，用有行藏，一时之制可反为用，一时之吉可反为凶。以老夫观之，若干年之后，西凉必将再度崛起，而大夏却未必会因司徒将军的胜利而走向中兴。纷纷乱世，直道而行，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将军的努力不会付诸东流，尽管艰险危厄，大夏国终将在一片混乱中迎来盛世。”达力西明字字珠玑，俨然是一位世所罕见的智者先知，他沉默了片刻，接着叮嘱道:“切记:将军若想匡扶社稷、泽被万民，必先做到知进退，明取舍，以保全自身，否则将万劫不复。”

    达力西明抬眼看了看西方天幕上如血的残阳，对这两位大名鼎鼎的年轻晚辈说道:“司徒将军、黑云郡主，我的话说完了，我得走了。”说完，转身离去，头也不回的迈着蹒跚的步伐向着院外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轻声唱着歌:“真龙履至尊，小儿做朝堂，凤仪关山重，长墙掩风寒。”歌声凄婉，哀伤动人。

    司徒川和漠藏黑云听着这首歌，面面相觑，完全不解其意。

    达力西明走了，这个神秘的老人就像风一样来去匆匆，飘忽不定。

    统万城的黄昏，绚丽而又宁静，晚霞烧红了天空，落日的余晖抚慰着波澜不惊、秀美怡人的神女湖，在萧瑟的秋风里，湖面上微微的涟漪闪烁着如梦幻般迷人的光彩。

    慕容晴雪漫步




第一章 虎步龙平 第九十回 际会胧烟泽
    统万城南郊广袤的草原上，有一个叫做胧烟泽的美丽的地方，武烈王贺兰敏隆的三万大军在此扎下营寨。

    司徒川和独孤信长也派出了三万大军，陈兵于统万城的南门外。

    再次回到统万城的贺兰敏隆，感慨万千。他知道，如今的统万城，正处于异族军队的统治之下，这在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独孤信长竟然和司徒川走在了一起。对大夏国来说，独孤信长曾经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而今，昔日不共戴天的仇敌居然能够冰释前嫌，并肩战斗，让人不得不感叹世事的无常。

    统万城被攻克的当天，独孤信长即向赤焰城派出使者，邀请武烈王贺兰敏隆来统万城共商国是，并特别指明希望把明山王子带来统万城。

    双方派出代表在统万城南门外进行了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会面。

    一方是占据着统万城的大夏平凉督师司徒川和即将接手统万城防务的天威王独孤信长。另外，漠藏黑云、慕容骏驰、中行牧、赤里坤、独孤勇、前王后细封明兰也参与了这次会面。

    另一方是武烈王贺兰敏隆、明山王子、赤焰城主野林长风、大将凌吉思贡、被新近提升为大将的前没罗森羽将军的军医官兀力漠泽还有曾经做过独孤影贴身侍从的没罗梦恕。

    “天威王别来无恙啊！”身材伟岸的贺兰敏隆用他那硕果仅存的右眼打量着独孤信长，神色十分威严，那宽阔的前额，浓黑的眉毛，深炯的目光，高挺的鼻梁，略薄的嘴唇和一脸被修得十分有型的络腮胡，使那张气势雄浑的脸充满了阳刚之美。

    独孤信长先是用欣慰的目光看了一眼偎依在没罗梦恕身边的明山王子，发现那稚嫩的小眼神正充满好奇的扫视着眼前的一众陌生人，而后迅速转脸微笑着对贺兰敏隆说道:“尊敬的武烈王，谢谢你救了明山王子，西凉人将会永世传诵你的功绩。”

    “我的功绩”贺兰敏隆苦笑了一下，脸上蒙上了一抹怅然之色，表情也随之变得凝重，“我都做了什么是我亲手杀死了独孤可尊！”

    “正是你那仁慈的一箭使她免受烈焰焚身之苦，”漠藏黑云看着贺兰敏隆，她那洁白玉润的脸上洋溢着一丝敬重之意，“在独孤可尊的最后时刻，你是唯一帮助了她的人。”

    “台城郡主漠藏黑云，真的是你吗我们又见面了。”贺兰敏隆一眼认出了漠藏黑云，深炯的目光看着她，她那清雅高华的气质，那略带冷傲的灵动，颇有勾魂摄魄之态，贺兰敏隆不禁暗暗惊叹于她的美貌。“黑云郡主真是好身手！昔时在飞云渡，我们只在远处相对而视，不幸的是，当我终于看清了你的脸，我就只剩下了一只眼睛了。”

    “现在看来，幸亏我只是射中了你的眼睛，如果当时我一不小心射中了你的心脏，那么西凉的未来恐怕将会更加暗淡无光。”漠藏黑云轻挑着美丽的长眉，嘴角含笑，略带戏谑地说道。

    贺兰敏隆听罢淡然一笑，他那一贯冷峻的眼神中罕见的透着一丝温柔。“这么说来，我岂不是还要感谢郡主大人的不杀之恩”

    “看起来武烈王似乎并没有恨我入骨，这倒让我十分意外，但你的手下当时可是复仇心切，他那一刀险些要了我的命。”漠藏黑云一边说着，一边十分俏皮地瞪了一眼站在贺兰敏隆身旁的大将凌吉思贡。

    “当时幸亏赤里将军及时出手，否则未来的龙川女王就将殒命飞云渡。”平凉督师司徒川终于开口了，作为现场的绝对主角，他当然不能忍受被别人抢走了风头，“尊敬的武烈王，这些都过去了，有道是‘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我们之间曾经的不快不应该影响到接下来的合作。”

    “好一个年轻有为的白袍司徒！”贺兰敏隆深炯的目光注视着伟岸威武、玉树临风的司徒川，那浓眉下面略带忧郁的双眸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棱角分明的英俊的脸庞透着坚毅和真诚，



第一章 虎步龙平 第九一回 统万迎新王
    贺兰敏隆早就注意到了这位不同凡响的神秘女子，她让他一下子想到了两位他所熟知的女人，一位是他的姐姐，已故的贺兰王后，另一位就是死在天祭坛的独孤可尊。贺兰敏隆用他那深炯的目光打量着细封明兰，她穿着只有王后才有资格穿的华丽衣服，她的美令人窒息，她的高贵与优雅让令沉静低调的她依然光芒四射，那忧郁的眼神中所透出来的仁爱、善良与宽容，使她的美更加具有一种撼人心魄的独特魅力。

    明山王子的出现唤醒了细封明兰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崇高的母性，她对这位早早失去母亲的俊俏可爱的小男孩充满了怜爱之情。她张开双臂，眼神中的温柔就像春风一缕，那温婉的笑容最是动人。“孩子，过来，到我这里来。”细封恪尊柔美的声音宛如莺声燕语。

    明山王子稚嫩的眼神看着美丽的细封恪尊，他突然停了下来。

    没罗梦恕很知趣地松开了野路明山的小手，这个即将成为逐日王的小男孩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缓缓走向了细封明兰，就像一只在森林里迷失的小鹿重又找到了自己的家园。

    细封明兰俯下身来，拉着野路明山的小手，温柔的说道:“好孩子，我要带你回到你曾经住过的地方，那座西凉最美丽的宫殿，你可愿意”

    野路明山微微点了点头，他看细封明兰时的小眼神中有疑惑、有期许、甚至洋溢着幸福的感觉。

    独孤信长完全没有料到幼小的明山王子竟会如此顺利地接受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惊讶之余，他感到有些欣慰——这个从小失去了母亲的可怜的孩子或许能够在温柔、美丽、善良的细封恪尊身上得到些许的补偿。

    “细封恪尊，”独孤信长意味深长地看着细封明兰，以十分诚恳的语调说道:“明山王子即将入主万宁宫，成为西凉人新的逐日王，可是他还太小，需要有人照顾，并对他施以教化，我希望由你担负起这一光辉的使命。赤焰之光将会照耀你前行，西凉未来的一代雄主将会在你的谆谆教诲中成长起来。”

    细封明兰马上回应道:“放心吧，天威王，我会把他视作己出。”她那温柔的目光中透着坚毅的神彩。

    贺兰敏隆对于这位横空出现的细封家族的女子感到震惊，她是如此惊艳，其美貌丝毫不逊于独孤可尊与黑云郡主，同时，她又是如此的默默无闻，以至于先前从未听到过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她就像一朵一夜之间从高山之巅的石缝里盛开的一朵雪莲，一经出现，便傲然于世。在贺兰敏隆看来，这个女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曾经是野路延寿的女人。

    没落梦恕看着美丽端庄、和蔼可亲细封明兰，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觉得，细封恪尊是一位绝对值得信赖的人。但当她想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小明山即将离开，却又十分不舍。

    没落梦恕接着转脸看了一眼司徒川，只是淡淡地说道:“白袍司徒，我们又见面了，之前是我误会了你，但你至少间接造成了我哥哥的死，我还是很难原谅你！”她的内心十分矛盾，一方面，她的哥哥没罗森羽于风凌谷之战失败之后自刎而死，使得她对司徒川的怨恨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另一方面，司徒川亲手除掉了野路延寿，为死去的独孤可尊报了仇，她又不得不对司徒川心生敬意。

    司徒川认出了没落梦恕，于是很认真地回应道:“对于你哥哥的死我很遗憾，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将军。”

    “司徒将军”，司徒川话音未落，从贺兰敏隆的阵营中走出来一位面目清秀的年轻将军，他在司徒川面前以手扶胸，恭敬地鞠躬行礼，然后看起来有些激动地问道:“您还认得我吗”

    司徒川对这位年轻人仔细端详了一番，依然摇了摇头，他完全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个年轻人微笑着说道:“我是前没罗森羽将军的军医官兀力漠泽。”

    “噢如此说来，你曾在赫连尊



第一章 虎步龙平 第九二回 征人踏归途
    大夏显庆十九年十月，年仅六岁的野路明山在万宁宫正式成为西凉人的新一代逐日王，史称道武逐日王。

    由于新王年纪尚幼，按照老逐日王生前的遗嘱，由天威王独孤信长辅政，这样的结果也是统万城的百姓所乐见的。至此，天威王独孤信长成为了整个西凉川的实际统治者。

    按照先前的约定，司徒川将统万城的防务完全交给了独孤信长，并于新王登基的翌日，率领将近六万大军从统万城开拔，浩浩荡荡地撤往云阳城。在离开之前，司徒川将先前与统万之战中俘虏的敌方将军细封赤山交给了独孤信长，细封赤山因此一下子由司徒川的阶下之囚摇身一变成为了独孤信长帐下最得力的将军。

    十月的西凉川，秋高气爽、牧草飘香，蓝蓝的天空上白云点点，司徒川的大军逶迤前行，沐浴着清风与朝阳，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天际。

    天威王独孤信长特意前来为司徒川送行。

    “司徒将军，”独孤信长象中夏人那样对司徒川抱拳行礼，态度十分恭敬，“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待你接手了赤林和平武之后，我们双方的大军将汇聚在赤林城以西的望云岗一带，共同进攻盘踞望海川的寒山贼寇拓跋洪烈。”

    “尊敬的天威王，”司徒川回应道:“我已派人向大夏皇帝阐明攻打望海川的理由，相信皇帝陛下也一定会支持我的主张。如果一切顺利，我将会于今冬再次见到您。”

    “我已经向赤林城主可足浑下达了命令，司徒将军只管派人去接收，那五千中州战俘也定将一并归还。平武城相距遥远，估计我派出的人目前还未到达，但数日之内，镇守平武的巍明义则将军就会得到我的命令，只等你们的大军一到，他的人马将会尽数撤出平武。”

    “如此甚好！”司徒川难掩兴奋之情，激动地说道:“如果这一切都能够顺利实现的话，我保证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大军开赴望云岗，与你汇合！”

    司徒川离开了统万城，他的数万大军鱼贯出了东门，渐行渐远，绝尘而去。

    细封明兰拉着小逐日王的手，静静地站在统万城东门高大的城楼上，那秋水一般清澈的美眸凝视着那支逐渐消失在西凉草原深处的异国的大军。她神态安详，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色如凝霞，倍显明媚。她一边细细地回味着刚才白袍司徒打马穿越城门时的赫赫英姿，一边为自己未能在最美好的年华遇上如此出色的人物而心绪怅然。

    “明兰姐姐，”野路明山摇晃着细封明兰的胳膊，仰起俊俏可人的小脸，眨了眨那双充满了稚嫩的眼睛，“你说那些人是来帮助我们的吗”

    细封明兰低下头冲着小明山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温柔地说道:“那样说不对。”

    “那么他们是来欺负我们的吗”幼小的逐日王一脸的疑惑。

    “那也不对，”细封明兰微微俯身，这个孩子一脸懵懂的样子令她忍俊不禁，她用嫩白的葱指轻抚着小明山的头，耐心地解释道:“那些人只想得到安宁的生活，他们想要和我们和睦相处，而不是继续打打杀杀。”

    小逐日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跟着细封明兰一起目送着司徒川大军的离去。

    行军途中，大将慕容骏驰与令狐荣野并马而行。

    “新王登基了，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但对西凉人来说，他们的形势并未有根本的改观。”令狐荣野冷静地分析着当前的时局，“北边的望海川仍然被寒山人占据，并随时有再度南下，威胁统万城的可能；已故西凉武成王帐下大将布延赤渊率军退往西川地区，有意拥兵自重；位于大漠以北的虎厉原则被野路延寿帐下大将仆固怀义所割据，仆固怀义根本不会听从统万城里的逐日王的调度；武烈王贺兰敏隆控制着南漠川和炽焰城，他的力量已经不容小觑，足可与统万城分庭抗礼；神威王赫连尊雄踞南川和龙川，又窃取了龙城，此时的他，兵多将广，实力雄厚，又加之得到了南辰的扶植，成为了一支非常可怕的力量。”

    “令狐将军所言极是，”慕容骏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令狐荣野，“于我大夏而言，这反而是最好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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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虎步龙平 第九三回 星陨惜梦泽
    十月的天都，秋意正浓。

    昭元宫的光华殿内，大夏显庆皇帝宇文承继端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上带着一副疲惫之色。

    底下的文武大臣们一如既往地噤若寒蝉，垂手而立。此时此刻，令他们所有人感到脊背发凉的不只是天气，还有南方的战事所导致的皇帝的震怒。

    前方告急的文书雪片般的飞到了皇帝的手中，惨重的失败令曾经沉浸在天朝上国迷梦中的宇文承继震惊不已，他没有想到:由于承平日久，云、静两州的数十万大军竟会如此不堪一击。

    “这个胡征明是怎么搞的！”显庆皇帝厉声说道:“这才几天，竟然让东方济打到了虎威关，他的脑袋真是不想要了！还有那个裴元直，被那公孙龙胜一下子打到了安和城，他的兵都是稻草扎起来的吗”

    “陛下，”郎中令上官景元进言道:“如今，当务之急是选派一位得力将领挂帅出征，以驱逐南辰贼寇。”

    皇帝的情绪略微平复了一些，他用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下面的文臣武将，肃然道:“尔等饱食俸禄，如今国家有难，可有人愿意站出来征讨贼寇”

    下面鸦鹊无声，那些文臣武将们就像是一尊尊毫无生气的雕像。

    显庆皇帝显然再一次被激怒了，他“蹭”的一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双眉紧蹙，变得有些狰狞的脸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愤怒地盯着这些平日里耀武扬威、醉生梦死的人们，他恨不能用凌厉的目光一一杀死他们，朝堂上的气氛显然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皇帝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他的眼前瞬间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司马青川，对于司马青川的死，皇帝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悔意。

    “父皇！”云山王宇文景第一个站了出来，“儿臣愿带兵南下杀敌！为父皇分忧。”

    “你”宇文景的话把显庆皇帝从幻觉中拉了回来，皇帝一边十分惊讶地看着这个一直以来被他冷落的儿子，一边缓缓地重新坐下，最后几乎是跌到龙椅上的，皇帝感到自己虚弱得就像一个病人。“你打算去对付谁”

    “敌人分兵两路，已是犯了兵家大忌，儿臣以为，应该采取先弱后强，屏东击西的方略，先稳住东方济，专打公孙龙胜，一旦打败了公孙，就可以从云州南部东渡云江，抄老贼东方济的后路，到时候，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过是瓮中之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