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古楼SAMA
因给的利比其他的钱庄多,又愿意收小户的钱,用的伙计都是各地乡下中鳏寡孤独的无根的人,因此名声跟利害都比原本的江淮钱庄的大家——杜家强了太多。
小户贪利,大户怕危,因此众人把钱财都投了苏家,杜家便是一落千丈。
外人都说,苏家上一代的掌权人与如今这代的掌权人-韩退之交恶,因为韩退之拐走了苏家的独女,让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子跟着一个江湖浪客私奔而去,这成了绝大的笑话。
若不是人老了,苏家没了继承人,断然是不会把韩退之给接回杭州,名义上是入赘,实际便是认了这门婚事。因此苏家便有了后,百年大家怕的便是断后,苏家若是香火鼎盛,断不会把一个私奔之女接回来,续着人的门面,家的香火。
他人都言两人交恶,但咱家的老太爷却认为不会如此,仿若苏家大老爷晚年的荒诞是为了给如今的韩退之铺路,让他人以为苏家要完,但私下里权都暗度给了韩退之。否则不会在他死后,韩退之便那么快把苏家的里里外外打点的干干净净,顺顺利利的。
但韩退之做事太绝,把杜家的老爷-杜上人给逼死了。杜家便就此一蹶不振。杜家各户便是分了家产各自过着各自的营生。
如今苏家最重要的三个据点依然是杭州、苏州跟京城。
杭州有现任的苏家掌权人-韩退之镇守,平时官宦与商场的应酬都是他来斡旋。
苏州却是由杜家原来的总掌柜,李怨恨总管。本来听说李怨恨因杜上人的不听劝而隐居西山,不再管这些是是非非,但却被韩退之亲自登门,如此三四次才迎了回来,苏家占了杜家的门户,便是仍旧用者曾经杜家的人管着。近些年便是杜上人的第三个儿子,杜樊川也入了苏家,做了管事的人。
最后便是京城,原来京城一直都是由韩退之的徒弟宋审言管着,但是去年,苏家突然派了人,韩退之把自己的女儿苏倾心派去京城,原以为她是要去替宋审言,未曾想她却是去发行他们苏家的交子。
此举便是把京城里其他各家的钱庄惧着了,他们怕苏家做大,他们更怕自己成了另一个杜家。
在他们眼里,苏家的韩退之,是个不守规矩的人,破坏着他们明面上不说,私底下却都心照不宣的利。
这便是为何这次苏家会中梅花门的镖的起始。
每个钱庄背后都有着自己的官家,而苏家依靠的几个大臣、皇室因为今年年初的朝廷上的濮议之争便都丢了势,这次灾便是连上了朝廷里的权势倾轧了。
苏家明面上对抗的是梅花门,实际上对抗的是京城里各家的钱庄与朝廷里刚得势的官员。
江湖虽然表面上与朝廷互不相干,实际上依旧是暗通有无,互相利用罢了。
即便是我们孔家也...
红鲤的话没说完便是被老太爷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红鲤便是拿着药供着茶给老太爷饮下去。
老太爷坐在罗汉床上说,我跟苏大老爷认识了多年,不愿意看着苏家败下去,还是这种灭门一般的败下去。你跟红鲤一起去,看有什么能帮的。苏家若是败了,无论是朝廷,商贾,还是江湖都会乱成一团,朝廷与商贾的事我们孔家不管,但是江湖若是乱了,孔家便也被裹挟进去了。梅花门若是做大,孔家早晚也得遭了灭门的灾祸。
若虚从小听惯了老太爷的话,便是没了任何疑问,只是回着喏,退着身子出了屋,与红鲤一同在江湖里为这件事奔波。
若虚从京城出来,已拜了三四个门派,这些门派都有着自己的打算,老太爷之前都已打好了招呼,都回着声说,一定前来相助。但真的去了,人立在了眼前,要他们来帮却都犹豫了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即便把前后利害都言语的清清楚楚了,亦是有人睁着眼,张着嘴一脸惊讶,似乎在说,那跟我何干
终究是刀如今没有架在自己脖子上,那么便是看不到刀,更看不到用刀的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听了都知道不应该,但是你若真是成了鱼肉,即便那是刀俎,你也认不出来。
剩下的日子还有五日,若虚只说服了一个门派,跟梅花门有着仇,即便是如此仍旧是犹豫了再三才真的愿意相助。
日落了山,月摇摇欲坠地往上升着。
红鲤跟若虚便寻了客栈落了脚,明日还要继续去他处拜。
红鲤跟客栈的伙计要了肉菜酒茶,端到了屋里,跟若虚一同的吃。
若虚在那里看着桌上的烛火发呆,口里还不自觉地叹着气。
红鲤见他失了精气神,便是把肉菜悄悄地放在了桌上,压着声音轻轻地问,大公子,少见,竟然会如此出神口里叹个没完,在想什么呢
若虚平时习惯了红鲤的死板,仿若她无时无刻不成了老太爷的化身,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若虚笑着回,红鲤阿姐这次怎么如此温柔,我都有些不习惯了呢。
红鲤便靠着若虚坐了下来,给他递了杯子,斟满了酒,便是让他去饮。
若虚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上次红鲤给他斟酒还是两年前,青州城闹了大盗,一月之间盗了六七家,被人见了还杀了五六人,侮了几个清白的女子。这些人去了官府求一个是非,官府追了一月,仍旧捕不到人,便是来孔府,求着老太爷来帮。
若虚那时候刚遵着孔府的家规在外远游了三年,刚回到府中,听了便是一腔热血,老太爷还没完全应下此事,想要再斟酌斟酌,怕应了别人的话,若是办不成,若是办不好反而不好交代了。
若虚便先应了此事,老太爷便是没法改话了,就只能应了下来。
官府的人走了后,老太爷便是问若虚,你要如何去办你要如何去找夜中的盗人?若找的到你该如何去做要去刀兵相见吗若找不到你又如何跟官府回应做此事你对你,对孔府有何好处这好处值得去做吗
若虚被老太爷的问,说的没了话。
老太爷便是叹了口气说,不要以为你在外三年,别人因为你是孔家的长子便是逢迎你,便让你以为世间的事,没有什么是难的。那些难的事情都让别人给办了,
第三十六章 拜门(中)
红鲤便也是哀叹一声,她又何尝不知道世间的道德礼法,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甚至每个人、每个家的礼是否相同是否相近仍旧是一个问。
红鲤不愿让若虚沉浸其中怕败了他的锐气,便是岔开话题,去问他额头上的伤是否还痛
若虚便是仍旧饮着酒,回着说,不痛了,痛习惯了,痛得越久,越是感受不出来,仿若连痛都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红鲤看他的愁这次是解不了了,便是让他都发泄出来。给他满了一杯,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抬起手要跟若虚碰杯,若虚见有人陪他喝酒,便是高兴,碰着杯,喝了声,来。
红鲤八岁的时候被便被卖入了孔家,那年青州城闹了饥荒,家里无粮可吃,红鲤的父亲便是把她头上插了草,带到城里寻着卖家,来买她,好让家里有一口饭吃,别饿死了一家子的人。
孔家正好那年生了多个孩子,家中缺着会照顾人的下人,便要了红鲤。
红鲤看着一起来卖自己的父亲跪着感谢孔家的大度,价格比别人家的更高。红鲤便是一直盯着父亲,或许是父亲不好意思了,觉得心里有愧,便来按着红鲤的头一起朝着孔家人拜谢。
红鲤第一次给除了父母以外的人磕头便是磕向了孔家里的人。
孔家付了订金,便好着心让红鲤再回家收拾一下,明日自己来孔家补缺。
红鲤便是依旧跟着父亲叩谢孔家的好心。
红鲤跟着父亲去买米,要在家里吃最后一顿饭。她见了米店外的糖葫芦,便是第一次鼓起勇气跟她的父亲要米面之外的吃的。
红鲤当时心想,即便这次父亲把我打死了,我也要吃一口以前从没吃过的东西。
红鲤的父亲听完她的话,便是愣了一会,慢慢那嘴唇抖了起来,眼泪就落了下来,哭着给红鲤买了。
红鲤便是第一次吃糖葫芦,很甜,甜到现在去想嘴里也有着那日的甜味。
红鲤有两个弟妹,年龄还小,她不知道以后他们长大了会不会还记得他们曾经有一个阿姐,她觉得应该留点东西给他们,便把怀里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留下了。她知道他们吃不了,但仍旧想让自己再给他们做点什么。
红鲤就这样离了自己活了八年的家,到了孔家做了下人,后来因为机灵便入了账房管事,孔家的老太爷看中了她的脑子好跟性格的沉稳,便收在了自己身边吩咐着差事。
老太爷问了她的名,最后觉得不好,便是把她改了名——红鲤。最后连名字这一点父母留给红鲤的东西最后也没了。
而红鲤为老太爷的做的第一件差事便是去照顾孔家的大公子孔若虚。
那一年,红鲤十六,若虚十二。
若虚有时候怕红鲤觉得她就是老太爷的化身,无时无刻不盯着他,但更多的时候愿意跟她在一起,他是家中的长子,从小都在弟弟妹妹眼前装着长子的样子。但若虚知道自己,性子里一直是个多情又多愁的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仿若这就是上天给他的命,他不想要,他的身份逼着他把这些多余的情愁去掉,但是他终究是去不掉。
若不是有红鲤在他身边,让他的情愁能在某些时刻顺出心里,把自己的心放空出来,若虚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早就崩溃了。
有时候若虚也常常怀疑自己,为什么生在孔家,他有一次对着红鲤抱怨说,阿姐,我要是生在你乡下的家里便好了,就不用这么累了。
那是若虚第一次看到红鲤在他面前偷偷地抹泪,他急急地去问红鲤问,阿姐,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怎么惹你哭了。
红鲤回着他的话,大公子若是真的生在我家,那现在你早就被卖给别人了。
若虚终是明白了,天给的命不光有着性情也有着身份,这些都选不得,不若就做好自己的身份应该做的人。自此以后,若虚便是对孔家,对自己偶尔有些怨言但终究不会留在心里。
孔家要求男子弱冠那年自己要去江湖游荡,增长阅历,游历几年后方可再回孔家做着自己的事。经历此次游荡方才能知道自己在江湖里是什么位置,自己在江湖里是什么样的人,怕这些在庭院深宅生活久了的孔家男子不知道世间的苦,世间的愁,真以为这个世道美好,人心返古。
若是真得这样,孔家便早晚毁在一代又一代何不食肉糜的无知公子手里。
若虚走的前夜,拿着老太爷给他的剑,来找红鲤喝酒,红鲤便是如今日在客栈一般给若虚倒着酒,劝着酒,甚至是陪着酒。
红鲤担心他自己一人在外面不习惯,便问他,心中慌不慌
若虚脸上带着假笑说,不慌。
红鲤见着他长大,便早就知道了他心中的不安稳,但是他若是要装作不是如此,她依旧不揭穿他。毕竟那时候的红鲤早已认为若虚长大了,是需要独自一人去面对这世间的好坏了。
若虚问,阿姐,我若是走了,你又要去哪里
红鲤回着话说,老太爷便是仍旧把我召回身边,熟悉着孔家的事务。
孔家的人都心里清楚,老太爷想让红鲤熟悉了家中事务,是为了等若虚远游回来了,有着知心趁手的人帮他来接家中的班,别回来后,不知了家里的轻重。
若虚问她,阿姐愿意回老太爷身边吗
红鲤知道,若虚想让她跟他一起走,在路上有个伴。在外人眼里,若虚是孔家的大公子,在她的眼里不过仍旧是个偶尔愿意近着她,近久了又会害怕她的弟弟。
但红鲤终究是不能说,她要为他回来之后做打算。
红鲤问他,大公子打算去哪里远游
若虚说,想去西边的戈壁黄沙看看,听说那里的人苦,想去看看有多苦,想去看看那些人为何那么苦了还愿意留在那里不走,还能活得好好的。
红鲤问,大公子打算出去几年
若虚挠了挠头说,没想好,或许兴致好了四五年,若是百无聊赖或许一两年就回来了。
红鲤问,大公子出去这么久不会想家吗
若虚托杯的手便是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想家。以前在家中呆了太久,便是想着早点长大,赶快出去远游,离着家过着自己畅意的生活,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家里的规矩逼着你无法呆在家中的时候,自己反而犹豫不决了,似乎又不想离开家了。
若虚便是只能回,不知道会不会想,但是我会给阿姐写书信回来的。
红鲤没了话,便是轮到若虚来问,他说,阿姐你想离开孔家出去逛逛吗
这次便是红鲤愣住了,她不知道若虚是明着邀她一起走,还仅仅是问问,想听听她的想法好安慰着自己的心。
红鲤便是回答的模棱两可,在府邸里呆久了,一个女子又不需要如同男子一般在外面抛头露面,若是必须要去才会离了府邸,若是没必要,便是愿意呆在里面。
若虚问她,阿姐,来了孔家以后回过自己的家吗
红鲤心中有一点痛,针刺
第三十七章 拜门(下)
若虚与红鲤骑着马来到青峰山下,抬着头看着通天的阶梯蜿蜒而上。
早有人立在山下候着他们,见他们人来了,便是弓着身子拜了拜,言,可是青州府孔大公子跟红鲤姑娘吗
若虚与红鲤下了马,便是也回着拜,言着,正是。
候着的人便招呼引了两个童子牵了若虚与红鲤的马,伸着手请着他们上山。
若虚拜谢,问了候着的人的名,那人回着身子拜了拜说,师父赐名青松。
青松便仍旧回身引着若虚与红鲤上山,阶梯太多太长,又宽窄不均,走起来便是累脚,若虚怕红鲤走快了伤着脚便走的慢了些,青松见他们没跟上自己的步伐,也便是心领神会地慢了下来。
青松知一时上不了山顶,入不了正殿,路上无话便显得尴尬了,便是张着嘴言语道,青峰山山势险峻,因师父早年喜爱这里的松树常年青绿,便是后来开宗立派时便选了这里,这路是当年求师时他人踏出来的路,后来师兄弟多了,便觉得不便,每日在山中修炼过后,便是来修了台阶,后来这便成了山中的规矩,新来的弟子便是要先来在三日内修一百阶梯的路。若是修的好便留下来,若是修不好,便问是否仍旧愿意拜入山门,如果依然愿意便是再修一次,直到他能入门为止。虽然如此,但往往未曾修完一百阶梯就已经走了大半,三日内未修好还要再修的便是更少了。因此拜门求艺的人虽多,但真的留下来的却极少。
况且山中本来就没什么烟火笙歌,大多数人耐了几年的寂寞也就下了山去了。山中常住的只有几个年龄大的师兄跟几个刚拜门的师弟,如我这一般学了几年,仍旧愿意留下的人极少,因此师父才派我前来相迎,若是在山中有人冒犯孔大公子、红鲤姑娘莫要见怪。山中都是些乡下人跟不随尘世的人,世俗的规矩知道的少了些,或者明知道却仍旧愿意执拗着。
若虚回着礼笑着问,不见怪,不见怪,本就是来打扰,有求于山中贵人,怎会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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