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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古楼SAMA

    那人便是哼了一声,自嘲地笑了笑说,大师哥就我这个样子,还敢让别人叫我大师哥,你叫我一声大师哥,我都不敢回一声叫你小师弟。

    玲珑插着嘴说,你这不都叫小师弟了嘛,有什么不敢的。

    倾心抓了玲珑一下,玲珑回着声说,没事,阿姐,是找余公子的,不是找咱两的,他不敢回,我帮他出出气,能不能打赢不知道,先赚赚嘴瘾。

    倾心摇着头心里真是无奈,平时让玲珑念书不去,学筹算也不学,只有嘴上不吃亏,平时的时候还能拉住,越到这种关乎性命的时候就越拉不住。

    玲珑的理论也很简单,输人不输阵,输拳不输嘴,被人打了还不出声,那就是孬种,她看临渊被人侮了两次,心里早就毛了,头皮紧得很,巴不得一顿臭骂这个头上的发稀稀拉拉的没了多少,眼都凹下去了许多,鼻子歪去了左脸,脸上好像还被烙了铁,毁了一半的脸的死老瘸子,。

    玲珑心里想着,又丑又恶心人。便在心里咬着劲力看着临渊的背,心里却喊着,余公子上啊,揍他啊!

    那铁拐便伸着手大喊,哪来的破丫头片子,咋呼什么,余临渊给我打她一巴掌,你不是叫我大师哥吗那你就听大师哥的话,给我打她!

    临渊心里这个无奈,只能直起身子,转过来看着玲珑,往她那里靠了几步。

    玲珑眼睛突然一大,心想,妈呀,难道还真打我啊。刚要开口,便是感到倾心在背后一拉,便不张嘴了,只是也直着身子,仰着头去看临渊,看他要干嘛。

    临渊走到玲珑、倾心面前,悄声道,我未必能斗过,等会开始斗的时候,离我远一些,我怕我没拦住,让他伤了你们。

    倾心看着临渊,点了点头。

    临渊便转过身子来,打了自己脸一下,笑着说,大师哥,姑娘家不懂礼数,我替她还了。

    那铁拐喊了声,好,要打你我得亲自打你,你打的不算。你过来挨我一巴掌。

    玲珑在临渊身后拉了下,不让他去。临渊却笑了笑回着身,说,没事。

    临渊朝着那铁拐走了几步便问,




第四十二章 迎战(中)
    临渊仍旧往他大师哥身旁挪着步子,再有几步便是近了身,却被他大师哥左手丢着石子,打在临渊脚旁,不让他再走近。

    他大师哥笑着说,好师弟啊,你再走可就真近了我的身了,我如今弃了剑,专心练这一对铁拐,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克着师父跟你的剑,可惜,师父这老不死的,没等到我亲自动手,就死了,如今也只剩下你了。

    临渊叹着气说,大师哥,师父仙逝已久,早已埋入山中,口下留德,死者为大。

    他大师哥便是哈哈大笑,留德你要是死了,我给你绝对给你留德!说着,便从怀里取出块早已裂了的玉石,玉石太破太旧,已看不清上面的纹路,况且又沾着血,肮脏不堪,仿若掉落泥潭的顽石,脏到无人识它的好。

    临渊见了玉石,顿时一愣。他大师哥早就瞄中临渊的一愣,手中的石子便是立刻投了出去,砸在了临渊的膝盖上。临渊便是腿上一软,半跪了下去。

    他大师哥笑得便是更加猖狂,当日你断了我脚筋,还记得我是怎么跪下去的吗如今便仍旧是让你如同当日的我一般跪给我看。我倒是要看看一直被师父器重的你到底多有天赋,到底多正人君子

    你可知为何师兄弟最后都不愿继承师门,那是因为他们怕违了师父想立你的愿,所有师兄弟把路都给你铺开了,你一避再避,最后居然能逃下山,被奚家的大姑娘迷着,连师父那老不死的,真死了,都没有赶回山中。

    好师弟,真的是好师弟,这是要给你师兄报当年的仇,恶心着师父是吗是要让师父死不瞑目吗

    临渊心里叹着气,他心里有话,但是又不敢对其他人说。他又怎能不知师父想立他,他又怎能不知道师兄弟都让着他。只是他不能,他真的不能继承师门,占了掌门的位置。他知道,他大师哥说他贪恋红尘一点没有错。他便是如此,他的内心里就是如此。

    何况对废了大师哥武功这事,他一直留在心中,抹不掉,挥不去。他害怕自己若是真成了掌门,若是下一次再有他人再有自己的亲近的人做了这样的事,他该如何他不知道。

    临渊觉得自己没有师父那般有心中有着坚决的衡量,若是他人歪了行,错了路,犯了不该犯的错,他知道师父一定能做出抉择,若是让他去做,临渊便是去做。临渊知道自己的头上仍有一个人撑着这个决断,若是错了,有人迎着天地落下来的罚。

    对临渊而言,他承担不起这种罚,他终究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因此在江湖混迹了多年的依旧是默默无闻的人。

    临渊知道他错过了许多人,许多事,错过了鱼凫,错过了师父,甚至还有更多更多他如今不知,但是在往后必然会知道的人与事。

    但如今他不能错过倾心,护了倾心近一个月,临渊越来越觉得,这仿若成了一种习性,跟子山的诺无关,跟倾心的愿无关,只是自己真的没有想去做的事,便是要他人给他留着话,他应着这个话去做他人期待的事。

    临渊突然觉得,自己仍旧是当年师父座下的那个孩子,每日需要师父的戒尺,打着自己的困,催着自己去做的事。

    临渊终究是把心里的念跟心里的燥都压了下去,只留下了怒。

    临渊不再去拜,只是硬着身子去问,这玉,本应在师父的灵柩中,何以在你手中

    他大师哥,见临渊显着怒便笑,好师弟,你终于是露了自己的怒,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不会发怒,只会脸上偶尔带着笑,应着师父的话呢

    大师哥便是把玉甩了甩丢在了临渊怀里,便说,这破玉,我入门第一日便见师父珍惜如己,原以为是什么好宝贝,拿出来让他人验了验货,不过是个破石头,值不得几个钱。

    临渊不去听他的话,仍旧是顿着话问,这、玉、何、以、在、你、手、中!

    大师哥拍着手说,好,好,好,师弟就应该是这种表情,这样你才会真的认真。来,若是赢了我,便告诉你这石头怎么来的。

    临渊便是不再说话,把玉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手中揣着匕首,俯下身子着,借着脚底的力,往他大师哥怀里刺。

    玲珑看着临渊在那里斗的正欢,却听着倾心喊了一声,郁儿,别动。

    玲珑回过头来便见,郁儿窜出了倾心的怀里,往他处跑。

    倾心叫着说,郁儿,别动,前面的那人不是。

    玲珑这才看清郁儿跑的方向前有一女子,穿着一身的素朴,却饰着一脸的桃红,有着一张跟郁儿的娘一样的脸。

    玲珑想把郁儿抓回来,但是不敢离了倾心,怕又中上次调虎离山的计。只能急着跺着脚,喊,郁儿,郁儿,你别去,你娘今日我们刚入了土,那不是你娘。

    郁儿被玲珑叫醒了,踟蹰地听了脚步,那女子便是笑着站在那里,挥着手,喊一声,郁儿,来娘这。

    郁儿脑中便是一颤,这确确实实是自己母亲的声音,他回着头对着玲珑跟倾心说,玲珑阿姐,倾心阿姐,这确实是我娘的声音,确实是我娘的样子,衣衫都是我娘的爱穿的衣衫,我娘是不是没有死

    玲珑听那女子的声音也觉得如同郁儿娘活着的时候一样,但便迷糊了。

    倾心急着声说,郁儿不论是不是你娘,你先别动,我慢慢往你那里走,我们一起在走近一些,再看是不是,你说好不好

    郁儿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倾心阿姐,你快来。

    玲珑看倾心动了身子,走在了她前面,玲珑便赶紧拍了自己的脸,差点被迷住了,心里对自己说,郁儿的娘一定是死了,这绝不是郁儿的娘!

    玲珑赶紧跑了几步,护着倾心的身子说,郁儿,郁儿,我这几日亲手给你娘上的妆,收拾了身子,你娘确确实实不在了,这个人不论是谁,她绝对不会是你娘,你在屋中烧了七日的纸,流了七日的泪,要是你娘真的没死,怎能舍得让你这么伤心!

    那女子便是弯着身子,对着郁儿笑,伸着手,要郁儿跑去抱她。

    郁儿便突然哭了,流着泪问着玲珑,玲珑阿姐,如果那不是我娘,那她是为,她为什么要抱我

    玲珑脑中便是一震,第一反应便是要回,你问我,我谁啊!我哪里知道她是谁!但话没说出口,便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怕这话说出去,便是真把郁儿给推过去了。

    倾心扒开玲珑,让她把自己让出来,便也是学着对面的女子,弯着身子,伸着手,对着郁儿说,郁儿,你先过来,我抱着你,我们一起去看那是不是你娘,如果真是你娘,她绝对不会离开你,若不是你娘,那便是害了你了。

    郁儿便是僵在了那里,不知该怎么办,看了看倾心,又看了看那个跟他娘一般的女子。

    倾心跟玲珑又不敢轻举妄动,怕动得太大了,惊了郁儿,便把郁儿推向了那个女子。

    于是所有人都立在了那里不敢动,只让郁儿自己决断。

    月娘远远瞧着倾心这边,便知了郁儿的险,要赶过来,审言没有回身看月娘,只是喊着,王瑞,护着你师娘,她要去大姑娘那里。



第四十三章 迎战(下)
    审言眼前站着一位老者,手背在背后,佝偻着腰,一脸的皱纹纵横沟壑,眼中的白都已浑浊了近半,口里带着不尽地咳。每咳一次都惊着审言的心。

    审言心中慌得有些喘不上气,但终究是狠着心里,把所有的慌都吞进肚子里,怕自己露了怯,再更让老者给轻视了,未曾动了刀剑就先输了自己的气。

    审言把那口慌,死死地吞好了,才敢举着手,拜着人,去说,胡老爷子,何以今日来此踏春

    胡老爷子把已经白得都垂下来压着眼的眉毛一抬,见了审言拜他,便嘿了一声,宋小子呀,我不跟你绕弯子,也不跟你说江湖的虚礼了,活了大半辈子,这些东西都不看重了,我今日来不是要杀你,你我有过几手的传授,算小半个师徒,既然有着缘,我便不为难你。你走,我来取的是苏家的小姑娘的命。

    审言嘴角的牙都咬得疼了起来,仍旧拜着说,胡老爷子,为何不在家中安生,却来此地,掺和这趟浑水呢

    胡老爷子叹了口气,便说,你不要啰嗦,今日来的人,多有自己的迫不得已,你不要问,问了我也不可能说,我老头子没几日的命了,我只再问你一次,你让还是不让

    审言依旧拱着手,但是那头,却看着老者,缓缓地摇了两次头。

    胡老爷子便是又一口叹,喝了一声,好,我老头子只能又再杀一次自己的徒弟了。

    审言便只能伸着手,言了句,胡老爷子,请。

    那年,审言的师父韩退之,诱了杭州苏家的独女-苏弗,夜里逃了苏家,去了他处。顿时江湖一片哗然,哗然的原因是苏家当时掌权人大怒,出了重金赏能活捉韩退之跟他女儿苏弗的人。赏金太大,逼得江湖里上到名门正派,下到三教九流都想吃了这口蜜,即便吃不了一口,舔一舔也能盈满自己半生的钱袋。

    江湖里的大事就是这样,有些大事预谋已久,有些大事则毫无端倪,但无论哪一种,一旦爆发而出,都能让江湖里的人惊得从凳子上跌落下来。

    让江湖的闲人都惊着下巴说,乖乖,怎么我没趟上这事,但真让他们趟上了,这些人却都哀着叹说,咱们就别掺和了,等咱们知道菜汤都没了,还想着吃肉

    但苏家便是让整个江湖狂癫了起来,苏家清清楚楚地列出,各种消息赏银的价位。闲人们夸着苏家真是买卖人,连消息都是明码标价,分门别类的写得清清楚楚,有条不紊。

    消息若是真的便是大把的钱落入口袋,若是假的便也能饮一口苏家上好的龙井,便是无论如何都不亏。

    因此整个江湖都追着从苏家夜逃出来的这对亡命鸳鸯。

    审言那时刚离了师父,自己出江湖闯着名跟利。知了这事,便是寻着师父平日的习性亦是追了半年才追到师父。审言要帮师父挡这次灾。

    韩退之却否了他千次万次,退之舍不得因为自己的私事,毁了审言的前途。

    退之说,你我终究是一场缘分,授了你三四年的剑,如今你已成了人,有着大好的前程,不要跟着我毁了你。

    审言依旧不退,在退之暂住的房前跪了三日。等审言跪完了,再去看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他便不敢再去追退之,怕自己跟那些追师父的人一样,把自己的师父逼了一次又一次,逼得他跟师娘连一晚的安睡都得不到。

    审言便又重新入了江湖,去得自己的名。审言在江湖里不敢报自己师父——韩退之的名号,便成了无名的人,只能做江湖里那些有名的人不愿意做的事情,低贱到别人问审言靠什么谋生时,审言自己都不愿意张着嘴对他人去说。

    审言的人生里,他的师父是第一个贵人,救了自己的性命,授了自己的剑法,让自己有了在江湖里活下去的本事。

    第二个人便是这胡老爷子。审言做了近五年低贱的事,终于被胡老爷子看中了,看重他吃苦耐劳的性子,无依无靠的底子。审言便又在胡老爷子手下做一些不低贱却肮脏的事。肮脏到仍旧不能张着嘴对他人说。

    审言离了胡老爷子去他处谋生时,胡老爷子便是授了他一招半式,好让审言出了他这里可以去别处报自己的名。这样审言终究不再是无名的人,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江湖里的人说相同的话,做相同的事。

    审言成了苏家的宋总舵主时,去胡老爷子家拜,谢他那时的好,那时的恩。胡老爷子高兴,跟审言痛痛快快地喝了十坛酒,喝得他们肚中,嘴中,再也容不下任何酒了,才作了罢。

    胡老爷子说他的苦,往年做了太多的孽事,孽事做多了,就成了罪,原以为这些罪会下一辈子找回来,却发现那些罪的报应都去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胡老爷子说他的儿子,那个臭小子,王八蛋,拿了我一辈子的钱,去过自己的花花日子,他老娘死了以后,这个不孝子,连我的门都不进。看我老了,没了劲力了,得不到好处了,便是弃之不顾,真他娘的是我的孽障啊。

    审言安慰他,老爷子,别多想,人各有命,你老比我了解。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老再怎么操心也没用,有着钱,有着自己的邸宅,有自己的奴仆,足够过好自己的这辈子的事了。

    胡老爷子叹着气说,以往的时候,我那臭老婆子,劝我,别整日的在外,不顾着家里的孩子,我嫌弃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得江湖里的事,只知道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守着自己的家。如今我想得到的钱有了,她却去了,自己的那王八蛋没学好他老子的拼命,光学好他老子的花钱了。我完着身子,从江湖里退出来,这本是江湖里,众人求得的极致的好,但对我这个糟老头子却成了悲。若早年死的英勇,或许还会被江湖里记得,如今儿子不理我,江湖也遗忘我了,若不是你宋审言有心,我估计便是老死在这宅子了,尸体臭了都没人知道。

    审言依旧劝他,这就是江湖啊。

    胡老爷子合着审言的话,哎,说的不错,这就是江湖啊。

    胡老爷子举着杯,高声呼着让审言这一生自此以后顺顺利利,不要如他一般,前半生的辛苦,到了老,却没了好结果,没人孝顺,没人关心,没人在乎,钱没花完,心却凉透了,钱再多也成了没用的物。只守着自己残破的身子,喘着气等着死了。

    审言第二日要走,胡老爷子却拉着审言的手翻来覆去地摩挲,怕审言走了,江湖就再也没人记得他了,他这一生就真成了一粒投入江湖的石子,只有年轻时,投入水中的那一声“噗通”,便是再也没有波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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