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古楼SAMA
但摩挲久了,依旧要撒了手,审言走了,胡老爷子这近十年就在那座自己用年轻时的辛苦钱买下的宅子里慢慢地老,慢慢地死。
多年后的再见,便没了当年的情真意切,酩酊大醉,有的却只剩下了,你死我亡。
审言叹了口,老爷子,这就是江湖啊。
胡老爷子也应了口,是啊,宋小子,这就是江湖啊。
他俩便没了声,只剩下动手时审言的匕首跟胡老爷子铁棒地叮当叮当的声了。
临渊跟他大师哥斗了几个来回,便是各自身上带着伤,临渊被他大师哥的铁拐直直地捶在了身上两下,虽然隔着衣衫,临渊便早已知,那两捶早在身上发了胀,发着紫,他一用力,那痛就散开了全身,原本十分的力便只剩下了**分。
他大师哥那里身上被临渊手里的匕首划了四五处伤口,这匕首临渊用不惯,因此便未曾伤了要害,只是沾了血,让人见了就怕罢了。
临渊的大师哥见身上挂了几处的彩,又见了见四周便是早已打了起来。只有东面安安静静,无人出来,便是扯着脖子
第四十四章 入土
东京城到了暮春便是会刮来东南的风,带着浓厚的湿气,告诉着世人,初夏的燥热与仲夏延绵不断的雨便要是来了。
临渊走了几步近了他大师哥的尸首,去看他大师哥的眼,看着他大师哥逐渐死去的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是鬼吗是杀人如麻的恶鬼吗他仔细去看,终究是看不清在他大师哥眼里,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掏出插入他大师哥胸里的匕首,那血便是喷涌而出,沾了整个右臂跟前身,那身原本应该素白的衣服反而变得腥红,吸引着别人不得不去看。
临渊掏出怀里的玉,问他快要死去的大师哥,这是从师父墓里盗出来的吗
临渊只想得一个答案,点头或者摇头,便让他大师哥痛痛快快地死,别如此地痛。
人就是这样活着的时候,想要不死,但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死去了便是要死的毫无痛觉,若是已经死的痛苦不堪了,便要自己死的再快一点,一步一步便是把自己放得更低。
临渊低着头等他大师哥回话,却被他大师哥用着最后的力气咬掉了舌头,吐在了临渊脸上,那些血随着舌头一同砸在了临渊的左眼框上,等临渊再睁开眼,再看这个世间便是如此腥红了。他大师哥的血从眼眶上流了下了,滑入到临渊的嘴角里,他不自觉地舔了下,仍旧是那样涩,那样酸,那样甜。有时若是舔了一口血,便愿意在再喝一口更浓的血。
小时候临渊受了伤,流了血,他师父会给他擦金疮药,但临渊不知从谁那里听到口水可以止伤,便是用嘴去吸吮伤口,一吸便是吸了满口的血,临渊便是在那时知了血的味道。
临渊再去瞧他大师哥,人便是被咬碎的舌头的血回流到了喉咙,喘不上气,活活憋死了。
临渊只能仍旧把玉揣回怀里,起了身子,朝倾心那里看,看到倾心身上一片的血红,心里便是一惊,那颗心瞬间便是碎了,还未碎得完全才想起眼上沾着血,便赶紧去擦,这才看见倾心仍旧好好的在远处立着,挥着手,让他去找她。
临渊便是赶紧把刚刚碎了一半的心拾了回来,收起刚刚的惊,赶去倾心身边。
玲珑挥着胳膊,用力压着人。她知道跟男子比试时要用着柔劲,这样不会被男子的力压得动弹不得,但是玲珑跟女子比试时却爱用着刚劲,因为她知道,女子都是瞧不起女子的,若是男子用力来逼你,你会在心中劝慰自己,本就是不如男子的劲力,自然而然地去躲,但若是女子用力来逼你,另一个女子便会在心中绝不认输,一定要用自己的力逼回来。
女子之间的争斗常常要惨烈于男子,便像那身上的美,若是那美从娘胎里带了出来,便是自始至终压着其他的女子。若是未曾带来,敷了粉,染了胭脂仍旧是美,那便好。
如果连如此都不能了,便是一生都低着头,看不得其他人,怕自己的面吓着他人,更怕他人被吓后,对自己拳脚相加,到那时你若是敢呼,便怕是要有更多的人来对你施暴,只因你明明很丑,却要叫喊,侮了他人的耳朵,脏了他人的眼。
玲珑便是咬着牙使着自己的劲力,原本应该用来刺人的峨眉刺却被玲珑用成了棍,贴着别人的腰身,脸上打。
那女子便是受不了玲珑的劲力,也咬着牙,回着玲珑的劲力,逼得自己也把刺用成了棍。
玲珑学武被倾心的父亲-韩退之当男子来训,本就打算逼退玲珑,别让她遭这份罪,练武本来就是一日咬着一日的牙,狠下心来的血汗,男子有着顶天立地的躯,生来本就是要来受这份罪的。但女子不同,闺房贴花便好,世间的风雨由着男子去抗,若是一个女子有着男子还依旧让女子受着,这世间的风雨,便是男子的无能。
而男子无法接受别人说他无能。因此江湖里,便是以力屈人,德只不过是,两人地位相同,不愿意互相比试后,若有了个输赢,没了后路的口角罢了。
玲珑却不认为如此,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也能做,男子不能做的事,女子仍旧能做。便是跟倾心的父亲打着赌。
终究是玲珑赢了,挨过了倾心父亲一个又一个测与难,到了最后,玲珑便是得了一身的劲,明明矮矮小小的女子,却把那一身的劲力都藏在了女子的衣衫下。
倾心的父亲便是称赞玲珑,这小妮子若是跟他人比试,本身便是一个杀招,所谓的杀招便是出人意料,要是初入江湖的人,便愿意用眼去看人,看这人如何,那这人便在他心中如何,他已在脑中定下了形,身子便容易记得这个人的型,若是他人超出了他的预期,即便自己更强,身体却早已转换不回来,因此都败在了自己的狂妄与无知之下。
只有江湖里,活了又死,死了又活的人,脑中清明的人,才知道看人,都要用心看,不要去预想他人究竟是如何的,永远用最坏做着打算,只有这样的人才活得更久。
玲珑那一身子的劲力本就是出人意外的刀,你永远不知道这个刀会在什么时候会亮出鞘,刺出血。
那女子被玲珑的劲力逼得压着退着步子,臂膀被玲珑一次又一次地击打渐渐蜷了起来。
终究是玲珑的刺,打在了身上,又拐着力道划了深深一道伤,喷出一身的血。
玲珑便停了手,呵呵一笑,把刺转在手里玩,笑着说,怎样,老太婆就应该呆在老太婆的地方,江湖里是年轻人的游荡的地方,我担心你老人家一不小心使了大的劲力,闪了腰,丢了命。
那女子便是啐了一口,仍旧用着郁儿娘的声音回道,你个破**的小妮子,活的年岁还没有我杀的人数多,敢来教训老娘。
玲珑也不生气,仍旧笑着说,哟哟哟,说你老人家,年龄大了,脑袋不好用了,犯糊涂的你还不信,我可是正了八经的未出阁的姑娘呢,要比骚,你老人家可比我骚,还是骚过劲的那种呢。不是我说你这种食古不化的老太婆,老了还不在自己家里好好相夫教子,偏偏往江湖里跑什么,瞎折腾什么你有我这种未出阁的姑娘天生丽质吗若是有就给姑奶奶我亮亮你的相,别藏着掖着。
那女子便是被玲珑憋得没了话,忍着痛,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再上。那口气还没吸完,玲珑便是早已压着身子,逼的这个女子只能吸了半口气就匆忙迎着玲珑的刺。
父亲曾跟玲珑说,若是见了江湖里的老人,能让便是去让,这些人在江湖里久了,早就有了自己的本领,是密而不透的本领。
这些本领若是出了,便是去要他人的命,若是未曾要了他人的命,那便是丢了自己的名。所以若是见到老人,又不得不战时,便要注意,你越是能赢,便越是会输,这些人会示着弱,一步一步骗着你以为能赢,对他们而言,江湖的斗只有输赢,没有高下。
那女子被玲珑打的没了退路,又受了几处伤。要是被峨眉刺刺中,虽不会造成大的伤口,但是却止不住血,若是伤口多了,血便流的更多,更快,人就会晕,看不清眼前的人。
那女子知道,知道的清清楚楚,因此便是在心中打着盘算,想要杀了玲珑后,便退,倾心留着别人去杀,她不过是拿钱办事的人,用不着丢了自己的名,她不是梅花门里那种骚扰,拿命换钱的人,她仍有退路。
有退路,人就是愿意赶紧退,怕退完了,那路便是让自己的犹豫给封死了。
玲珑再欺身而来时,那女子便是宁愿手
第四十五章 复归
临渊仍旧是站在高处,看着周围树林是否有其他动静。身上的痛,一浪又一浪地震着身子,疼得便是有些麻了。
审言把郁儿娘的棺椁完完全全入了土,便是依旧咬着牙,把整个人安葬的流程走完了,上着香,拜着墓,心里念着人死后好在阴间的安康。
再回身,便是那满目的疮痍,带了的伙计死了一半,另一半虽然未死便也都有着伤残,而带出来的这一批却要远远比留在城中的强韧许多,若是再来一次灾,未必能挺得过。
审言在心里谋划着接下来如何。
倾心走到审言身边,便是对着审言说,审言师哥,事情回去再说,先把死去的伙计带回去让家人领回去吧,今晚仍旧有着伤心的人。
审言便是一叹,哎,知道了,师妹。回去再说吧,人死为大。
审言便是高呼一声,王瑞。
仍旧是刚刚护月娘的精壮汉子,用着力两三步地奔到审言身边,用力地拜着,喝道,徒儿在,师父有何吩咐。又轻轻地拜了下倾心道,大姑娘,有何吩咐。
审言便是挥着手说,你先赶回城里把未曾来的兄弟,想着办法尽可能得弄出城外,过来把死伤的兄弟都拉回去。多带一些车马来。
王瑞犹豫了下便问,那师父你那伤怎么办
审言冷哼了句,你小子什么时候想起关心我了,死不了,有你师娘在呢。
王瑞便是喝了声,喏,徒儿这就去。又拜了拜倾心便是飞奔而去。
玲珑拉着王瑞跟他说两里外暗藏了几匹马,让他骑着马去城里更快。
审言便依旧忍着痛,吆喝着其他还能动手脚的伙计,把已经死掉的人挨个搬上了拉着郁儿母亲的马车上,来时乘着一个死人,如今去了,却乘着无数的死人。
郁儿想去再看一看被玲珑杀的那女子真的不是母亲吗月娘却抱着郁儿不让他去看那些生死。若以后等长大了,戴了冠,成了男子,那时他想避开这些生死都避不开了。
玲珑躲着倾心,在想到底吃哪瓶药,左看看右看看,她心里想,会不会没有毒呀。想了想又赶紧摇了摇头,若是没有毒,干嘛那人身上带着药呢会是平日用来舒展筋络的药么但也不像跌打损伤的药啊。
玲珑又动了动身子发现除了手上的伤外并没有其他的疼痛了,便是又在想,难道真的没中毒会不会是我多想了。想多了,便是不愿去想了,便是在两瓶药里各取了两丸一同吞下肚子里了。
倾心抬着头看着临渊高高地站着,日开始落,不再晒得人燥热,只剩下一丝的暖,铺在人身上。倾心去看临渊,去看他身后的日,看着他被日暖暖地包裹着。
倾心再去看周围,那些自己在意的人仍旧还在,玲珑,审言师哥,月娘,郁儿,临渊便是都还在,还能跟他们言语,还能跟他们一同吃食,还能再打着招呼。
那颗提起来的心便终于有些微的落了下来。落下来才听到了满耳的痛,死去的人都已装上了车子,于是剩下来就是活着的人的开始求着世间对他好些的叫了。
倾心便是一个挨着一个的问他们伤得如何。那些原以为在脑中只是人与人的搏斗,如今真的发生在眼前,看在眼里,便不再是如此虚幻,他们都直扑扑地砸在眼上,人痛苦地哀嚎,随时可能断掉的肢体,血满着身子,汗满着脸。再去看那车却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的声息。仿若人生来便是要如此煎熬与痛苦,只有死去了才有这自己的宁静。
倾心摇着头,背着别人,拍了两下自己的脸,让自己安静下来。
临渊远远地看到了,便知了她的触目惊心。他又何尝不知,当初他第一次杀人时,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剑刺入到别人的胸口上时,第一次感受到他人的血一点一点地漫着自己的剑刃,烫着自己的手的时候,才知道人的血原来是这样热。
当杀得人多了,也知道了原来每个人的血的浓厚,颜色,气味原来都不是完全一样的,也知道了剑刺入了哪里,会让人的血飙升,飞入几尺高的白幡上;刺入哪里能让那些血慢慢地流出来,如果拔出剑甚至能听到血从身体里汩动出来的轻微的声响。
临渊便是走到倾心身边,轻轻地说了句,没事,过去了,挺起腰来,看着别人,倾心你别怕,身后有我,你也别慌,若是你慌了,那些受伤的人会更加慌,那些死去的人会在地府里也觉得不值。
倾心抬着头看着临渊,他的脸似乎又被日挡着了,看不清,有些刺眼,便逼迫着自己不去闭眼,才看清临渊,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意,倾心这才意识到临渊在安慰她。
倾心便是吸了一口气,转回身子再去看那些哀嚎,眼里就没了闪躲,便是把这些痛,这些伤都记在了眼中,记在了心里,便知道了再也不能有一丝的逃意,若是自己有了逃意,那么那些死了的人不会瞑目,活着的人更会心里哀戚。
倾心便是跟着月娘,玲珑一同照顾受伤的人。
王瑞终于在天快要抹黑的时候,带着人马呼啸而来。
审言让其他的受了伤的伙计都赶快上车,每个车外再护着五个人,别在回去的路上仍旧被人遭了袭。审言让倾心,玲珑跟月娘也一同回去,这已经不是女子该呆的地方了,况且天又黑了,便是更加不得眼,若是看漏了出了个意外更不好交代,别旧伤没好全,便是又添了新伤。
倾心思量了下,女子在这个时候便是碍手碍脚,若是执意不去,反而让这里的男子要留着心看着她们。
倾心便点着头,应了审言师哥的话,跟玲珑、月娘、郁儿上了车,临渊也拜了拜审言,随着倾心的车一同往回行。
倾心掀开车帘看着审言师哥跟其他伙计们还在坟地收拾着他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有人问,宋总舵主,这些死了的道士和尚怎么办
宋审言应道,还能怎么办,埋了,入土为安!
马车轱辘而行,东京城早已上了高灯,亮在世间里,喧嚣着闹着尘世的喜乐。
装满了死人的马车在入城门前被守城的官兵挡了下来,大喝道,怎么回事,怎么有一车死人!
王瑞赶紧迎了上去,哈着腰,递了银子上去,叫道,官爷,路上遇了匪徒,遭了劫难了,我们家人,性子烈,就硬对硬地打了起来,匪徒打跑了,哎,人也死了不少,这不正往家里拉吗好让兄弟们早些回家。
那守城的官兵便是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冷哼一声说,若是真遇了匪徒,你还往我手里塞银子,你他娘的不早哭爹喊娘地要官府去跟着你剿匪去了!少在这里他娘的给我装可怜,也不看看你大爷我是...
那官兵还没说完就被人打了脑袋,掏走了他手上的银子,他回头一看,便是赶紧恭恭敬敬地收了放肆,笑着脸回着身后的人,宗大爷,你咋来了呢,守城的事小的做就行,不劳你老。
宗都知也跟那官兵一样,冷哼了一声说,你小子,整日的游手好闲、不学无术,靠着你爹给你脱了个轻松的活计,还作威作福了。学着你宗爷的行事,也敢冷哼,想不想当官了,想不想往上爬了!
那官兵赶紧弓着腰笑道,想想想,做梦都想。宗大爷要提携小的吗
宗都知,吐了一口痰,喊了声,放屁,放行。
那官兵脸上一冷,便立刻又是一暖,赶紧说,宗大爷,这个守城的事不归你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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