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师堂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牧行云
顾谙道:“不必了,一会儿停车时,我们自己会看着办的。”章儿接着道:“对,用不着了,可别因为咱们坏了你家太子爱民清廉的名声。”
冬桑刚要反驳,一触上章儿寒剑般的的眼神便缩了脖子,解释道:“太子的行船在雨湖帮助农商运莲子,一时调配不回,所以才不得另租船只。”
顾谙问道:“南杞的莲子这时节就上市了”
“是!昨日有农商求告到太子这儿,太子便将行船派了出去,这会儿太子还在处理骆县私调农船采女游湖一事。”
因掺了政事,顾谙立时住了嘴,道:“事涉贵国农政,咱们不便多听,既是行船来不了,也不必劳烦太子了,南国多水路,少不得有条行船好办事,贺叔,你去码头牙行,买条船。”
贺贲回了声“是”跳下马车,自去办事。
冬桑心中却道多余。
少时,贺贲转回禀告“已办妥,置办一艘三层楼船,牙行附赠了两尾小舟,两三者泛游适用。”
顾谙“嗯”了声,便不再做声。
冬桑不由咋舌面前这位主子的豪气与爽快,朝上瞟了两眼,章儿一巴掌甩出,冬桑吓得连忙退步,弥故伸手拦下章儿道:“外面起风了,放下车帘。”
章儿低头退回车内。
弥故回头笑对冬桑道:“请转告
第八十四章 景语皆情
自上船始,小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楼船顺天女河一路东行,一日后驶入明月河,雨势渐大,一行人待在各自房中,盼着老天心情好转。
河上雨雾浸得船上床褥生潮,半夜时顾谙便感身体不适,开始是轻微的咳嗽,至三更时咳嗽加剧,弥故正诊脉间,南宫轶端着盅棕色药浆走了进来。
“这是我师门独有的**散,清热解毒祛湿。”
弥故轻嗅道:“药里有百部,苦参------”
“是!”
弥故冲顾谙点头示意,顾谙只得咬着牙喝了药,却拒绝南宫轶递过的蜜饯。
南宫轶解释道:“谙谙只是有些水土不服,这剂药喝下去,明日便可痊愈。”
顾谙托着腮,眨眼道:“我这刚入明月河便被人说水土不服,南杞得多不欢迎我来啊!”
南宫轶瞧着她挑字眼时厉害的模样,好笑道:“南杞气候温湿,即使本国人临近夏日也要多饮清凉的去湿茶汤。这也是为何雨湖莲子高价得因。”
“平常莲子多半六七月才得熟,雨湖倒是提早很多。”
“雨湖湖底是座火山,每年入夏就会向外喷涌热浆,入秋才止,所以湖水才会较别处温热。”
“采摘莲子辛苦吗”
“很辛苦,只有暮春四五日的采摘期,采摘时当地莲农几乎昼夜不歇,哪怕遇到风雨天也不敢耽搁。”
顾谙少有地赞赏道:“我还以为你一心只在庙堂高处,不知民生疾苦。”
“谙谙少歇一歇,卯时中咱们下船。”南宫轶安排着。
顾谙抬眼不解:“下船”
“雨湖虽名湖却无船道,咱们得翻过卷耳山徒步才能到达。”
“南宫轶你是逛我不识路吗没有船道,那些个运莲子的舟船从哪里进出”
南宫轶道:“确实无船道,雨湖四面环山,你所说的运莲子的工具都是人力推车,翻山越岭运到明月河,装船再运往各地。”
“既无坦途,为何不修一条”
“去年修过一条,凿山时山石太坚,砸死几十人,便搁置了。”
顾谙面上凝了一凝,道:“哟,原来是太子私访,我们外人在场方便吗”
“谙谙这么聪明,凭三言两语便能看出我改道的原因,这在场与不在场有区别吗”
顾谙打着哈欠点头:“客随主便。”
南宫轶走后,顾谙却睡不着,睁着眼看着船外黑漆漆一片,天上没有半点星光,只能听到雨淅沥声音。再后来,便只能听到船只划破河水的哗哗声,顾谙试图开窗透气,被章儿拦下:“什么事让你踌躇不定”
“去请老实人过来。”
章儿一愣:“小姐,这时辰”
“不可以吗”
章儿一噎:“可以。”
弥故进屋时,顾谙正坐在敞开的窗边,弥故忙上前关上窗户,关心道:“有心事了”章儿轻轻关上房门,守在门口。
顾谙仰头道:“年前,庄子上有四人出外游历,至今未归。”
弥故静静听着。
“村长说他们的最后一封信上说准备去雨湖。方才我听南宫轶说当年雨湖修路,山石砸死过人,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顾谙抬眼道,“虽装作是无意提及,但他话里有邀我相帮之意。也许他想以江湖规矩处理这件事。”
弥故点头:“是什么案子令一国太子竟有掣肘之嫌”
“这与咱们无关,我只想知道庄子上这四人还在不在雨湖,是否出了事。”
“你准备答应南宫轶的邀请”
“倒没决定得这么快,只是想借机查看查看。”
“需要我做什么”
“不知道,先了解
第八十五章 客随主便
相比南宫轶、冬桑主仆二人的简单,顾谙一行人可以算得上队伍复杂了。冬桑头前引路,贺贲断后,中间是南宫轶和顾谙,他们身后弥故、章儿、桑暮三人并排。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顾谙啧啧道,“难怪南杞多才人,随便一座山,便以《诗经》取名。”
“谙谙亦多才。”
顾谙白了他一眼,道:“听闻南杞四五岁稚童便会诵《诗经》,我如今不过背了几句,你就道我多才,这是挖苦我呢”
南宫轶见自己说多错多,不由摇头叹息。
顾谙浑不在意,继续道:“咱们能不能也会碰到一位因思念心上人,而将箩筐弃在路边的俏娘子”
南宫轶有些哭笑不得:“此山地处雨湖北麓,因挨近明月河,水路方便,来雨湖的商铺及镖局常从这儿借道,久之蹚出一条路来,所以不难走。但因地偏,除山脚下那几户零散人家外,便无住户。”言外之意,美丽娇俏的娘子是遇不上的。
“我以为南杞多是繁华州县,没想到还有这等非徒步不能到的地方。”
“徒步有徒步的美景。若咱们早些下船,登到山顶可以看日出。”南宫轶指着东方道,“日出时东方瑰丽多彩,在一片云白的堆里,光明喷涌而出,那里是一切征兆的开始------”
顾谙停住脚步亦朝南宫轶的指向东望,东方此际云霞已近散去,尽头里偶有几抹鳞爪样的金色还停在空中,伴在白色云海里,反倒显出几分不真实的美来。
冬桑喊了一嗓子,打破众人看云的寂静:“看,雨湖!”
只见翠山黛瓦掩映之间,拱出一色碧湖,湖中粉绿点点,宛如稚子,灵动可爱。
“今日清朗,若遇半阴之日,站到高处远眺,可看到雨湖空蒙,与周遭山石相衬,浓淡相宜,如袅袅少女,婀娜生姿。”
顾谙心中一笑,道:“真是天生万物,雨湖如此令人倾心,叫珍珠湖情何以堪”
众人顺着顾谙的手势转向与雨湖一山相隔的西侧水泽,阳光下珍珠湖被蜿蜒的道道石林盘错开,杂乱中透着诡异。
“没想到谙谙竟识得珍珠湖,谙谙来过”南宫轶试探道。
“天下有三大最诡异的水泽:万河之母的天女河发源地、北芷国歇马河河湾、南杞国珍珠湖。当初学推衍之术时,师父曾交待过天下之水有三不去,天下之山有三不到,这珍珠湖便在三不去之水中。”顾谙不讳道,“传闻珍珠湖中的每一道石林之下皆缚着冤鬼煞灵,触之即亡。”
“珍珠湖盛产黑珍珠的珍珠湖”章儿猛地叫道。
“是!就是你短刀上镶嵌的黑珍珠。”顾谙道,“章儿可以将刀解给太子观观。”
章儿依言解下短刀递给南宫轶,南宫轶握刀在手,只觉一阵寒气侵入骨髓,不禁打了个冷战,默道了句“好一把阴厉的刀!”南宫轶细细翻转着短刀,这才注意到短刀两侧竟镶嵌满大小均一的黑珍珠,只是珍珠光泽褪尽,如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普通的石头。南宫轶迟疑地用手抚摸,除硌手外别无他感。
“恕轶眼拙,看不出个究竟。”南宫轶最终放弃道。
“世间关于黑珍珠的传闻本来就少,多半是说它有何医效,拿来做刀饰的,我也只见到这一份。”顾谙道,“他日太子若知道个一二,还望告之。”
南宫轶点头应下,将刀还给章儿,问道:“此刀与寻常兵器有何区别”
章儿邪邪一笑:“不知杀人不沾血算不算区别”
南宫轶客气地一笑,便不再问下去。
“小姐,我想去那里。”章儿指着珍珠湖道。
顾谙笑道:“珍珠湖是禁地,有官兵把守,没有官府的路引,没有签订生死文书,进不去的。”
“以我的武功,官兵抓不到我的。”
顾谙又笑:“章儿,你把南宫太子当作透明的你是打算继续在他的面前大谈私闯禁地一事吗”
章儿回头问向南宫轶:“太子殿下介意”
南宫轶苦笑:“珍珠湖确实邪异,章儿姑娘可以玩玩别的。”
章儿见被拒也
第八十六章 殊死之战
顾谙确定章儿失踪了。
最合理的推测就是她去了珍珠湖。
最可怕的推测是她与桑暮一同去了珍珠湖。
章儿仗着自己武艺高强,大着胆子去了,任身边跟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想到毒蛇二字,顾谙的心就莫名地纠结。桑暮是一啄门人,其幻术与四师不分上下,章儿明明知道还与他结伴去了珍珠湖,是大意了还是轻敌了
章儿确定自己既不是大意,也不是轻敌。当她抓着桑暮的手隐进山林,在弯曲的山路上像鬼魅一样行进的时候,她的心里只有一个目的:她想知道自己的娘是谁。
是的,她不知道她的娘是谁,长得什么模样。爹爹不肯说,哥哥不肯说,没有人告诉她,那个生她却没有养她的女子是谁,她如今是生是死。自己手里只有娘留下的一把珍珠短刀。
桑暮卸了内力,任章儿一路拖拽着,脚上的鞋都跑掉了,头上束冠也不知被哪一树长枝挂掉,书生青衫也被划破几条口子,桑暮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憋着笑。
夜晚的珍珠湖边哨卡根本没有官兵,只有两盏油灯微弱地被支在哨卡两旁,无聊地看着陌生的两人。
桑暮有些矛盾,他不确定自己可以杀了面前这个小姑娘,还有,小姑娘握着他手时,食指搭在他的脉门上。他更不确定自己撤手的速度与章儿出手的速度谁快。
桑暮没有撤手的打算,他害怕了,这种害怕一如当年惨败在三娘子手上那种感觉:屈辱、畏惧。
畏惧,是杀手大忌。
丛林中的风不知何时变了方向,刮在脸上像刀割般地疼。方才还平静的湖面开始卷起水浪,一层高过一层,呼啸着铺天盖地地朝两人狠击下来。章儿拉紧桑暮的手飞快地退后,却没能躲过去,哨卡在水浪的重击下,瞬间破碎,刚刚还闪着微弱亮光的油灯也不知被卷去了哪里。桑暮伸手抹去脸上的湖水,一阵疼痛刺得他身子一紧,章儿感到异样,回头问道:“怎么了”
夜色如漆,章儿看不到桑暮脸上的骇然,但感觉到他紧张的情绪。
“你怎么样”桑暮不答反问。
章儿不明所以:“你害怕了”
“水里有东西。”珍珠湖果然诡异,桑暮此刻顾不上其他,忙从怀里掏出解毒的药丸送入口中。
“黑魆魆的,要不咱们回去吧!”桑暮觉得此时自己说这番话分外符合书生的身份。
未料章儿不屑道:“来即来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章儿姑娘,你看咱们是不是点个火把”桑暮建议着,“还有,你可以松开我的手吗”
“桑暮,我自小不喜读书,只好舞弄刀棒,所以除了杀人,别的我懂的很少。”
桑暮不知章儿想说什么。
“一般的江湖对手,我只需一眼便能找出其破绽;再厉害些的高手,比如咱们相师堂八堂的末三堂,我和他们过招,最慢的三招取胜;像八堂堂首贺贲那样的高手,不出十招。我知道从哪里下刀能让人死得不知疼痛,从哪里下刀会让人生不如死,从哪里下刀会让他血流得快一些、慢一些,我似乎天生就会杀人------你觉得像你这样的高手,能与我过上几招”
桑暮默不作声。
章儿松开握住桑暮的手,道:“从你积极地鼓动我来珍珠湖时,我就知道你的目标不是小姐,是我!不错,我急于想知道珍珠湖的秘密,你正可以趁我思绪紊乱之际对我下手。可是天公不帮你,你寻不到光亮施展幻术,而我却可以根据你的呼吸、左右脚转换的角度和频度计算出你出手的速度。”
桑暮屏住呼吸。
“你可以试试我说的对不对。”章儿说罢,左脚前踢,右手一勾,道,“左腿撤,偏头,左手反勾。”果然,桑暮依言出招,可是左腿依然被踢中。章儿继续向前,左右脚连环踢扫,双拳如锤重击道:“后退,双拳还击。”桑暮却反其道,左右脚亦连环反踢回击,双掌以绵力接下双拳,倒也没让章儿占到便宜。章儿咯咯笑道:“有趣!桑暮,我倒小瞧你了。我还以为一啄门的人只会摆弄些幻术呢”
“我什么地方露了破绽”
章儿一笑:“你扮得很好,只是对手太强。”
两人一招一式后,正站在珍珠湖边,滔天水浪毫无征兆地飞速地卷起,再次砸向二人。章儿急忙后撤,却忽觉脚背一麻,脚踝向后一错,整个人失重地向前扑去。章儿心知不妙,双手急撑地,翻身一转,转出原地,正欲弹跳借力,却被又一道水浪重重拍在岸边,章儿撑了两撑,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趴到地上。眼见着巨浪翻卷,像只凶兽,张着利爪扑向章儿。章儿暗骂一声,双手护头,向一边滚去,一心想把伤害减到最小。正在此时,一道黑影抢在巨浪前勾住章儿大腿,使劲一拉将她拉离巨浪拍击范围。章儿伸手去摸,才知方才勾住自己的是三齿飞爪。章儿心中生恨,取了飞爪朝桑暮扔去,大骂道:“桑暮,你脑子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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