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临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言桄
不知为什么,她开始有了情绪,开始把自己的情绪发在言桩身上。而且每次当恢复过来,发现言桩对华鬘照顾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莫名其妙地醋意大发。
她没有对付这种饱涨的情感的经验,所以她有时候接近言桩,有时候又忍不住要发小脾气,要跟言桩断绝往来——这也难怪,别的女生可能在青春期就已经走过的路,她却要在二十多岁开始正式再走一次。
她有些害怕,更有些惶恐,她原来依赖着自己发现逻辑奇点的直觉能力,而且这份能力是她自己的,别人抢不走。
但当她发现自己这种能力丧失之后,她生命仿佛唯一能依靠的对象就是言桩了——但问题却是,言桩是另外一个人,是不依附于自己本身存在的人,万一有一天,他要离开自己呢?
那她还能依靠什么?
她不想让言桩看透自己的变化,她用力维持着跟原来一样的形象语言和动作,但她有时候又会情不自禁地想要示弱,所以她跟着言桩去他自己家里,又带着言桩去看自己儿时发现黑船的地方。
她想进一步了解言桩,也想让言桩进一步了解自己。
而言桩那个傻小子,他显然没有意识自己的变化。他还在始终如一地想要继续保护自己,照顾自己。
但是,自己现在变成了两个人啊,他想保护和照顾的人究竟是哪一个呢?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都会莫名地头疼,况且,就在自己车祸之后,就在华鬘出现之后,整个魏阳仿佛一下子笼罩在各种诡异案件的阴影里面,而且这些案件,又模模糊糊地跟黑船有所关联。
所以那天晚上,当言桩还在熟睡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想了好久。
她不能再患得患失下去了,虽然没有了超能力般的逻辑直觉,但自己的分析能力破案经验还在,自己还没有废掉。
人在这个世界活着,不能总想依靠什么,靠山山倒,靠水水枯,人必须得自己行动起来。
她不能再单纯耽溺在情感纠葛中了,她不能沉溺在与华鬘的你争我夺中了,既然不能改变现状,那么她需要一次自己的探询,她需要恢复一些独立侦查的能力——哪怕晚上还得回到言桩身边,哪怕第二天依旧变成另一个女人。
她又重新回顾了最近的一系列案子,表面看起来,从背锅侠到徐楚月之死,每个案子都没有处理干净,都留下了或大或小的一个尾巴。
为什么会留下尾巴?为什么所有案件都留下了一个尾巴呢?
如果用归纳法来讲,既然它们都留下了尾巴,那么是否说明,这些尾巴也是这些若即若离案件必须留下的部分呢?也就是说,案件背后如果有个大主谋,那么这些尾巴是他必须要隐藏的部分。
如果换一种说法,也就是这些没有解开的尾巴,才串起了案件的内在逻辑?
那么,第一个尾巴又是什么呢?
她忽然站起身来——第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不就是背锅侠的身份问题嘛。
当初背锅侠也同时被汽车撞飞身亡,但尸体还算保留得比较完整,相貌资料和dna数据也比较完备,但奇怪的是,无论是dna库还是指纹库里,都没有比对成功的数据。在全国失踪人口库里,也没有这个人的对应信息。
不仅如此,警方还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发布了许多协查信息,但至今仍没有一个人认出他姓甚名谁。
简单来说,他几乎就是一个没有身份没有社会关系的人。
可是,从徐楚月送给言桩的那幅画上来看,背锅侠还不止一个,还有其他的背锅侠也在这个城市里活动着。
难道他们都跟那个被撞死的背锅侠一样,都是没有身份无人知晓的人吗?
现在已经是信息社会了,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不过,不能查明死者身份的悬案一直也有。比如2008年的北京首都机场高速无名女尸案,死者身上有三个奇形怪状的方块字纹身,警方一路从北京追寻到了广西,但死者的身份至今仍是个谜。
如果死者老家在偏远山区,他对家人说外出打工,由于交通困难数年不能回家一次。而家人呢,由于穷山恶水封闭了信息,也会一厢情愿认为他只是在外打工的状态,生死其实并不十分清楚。
但不管怎么说,背锅侠才是现在最方便的突破口。毕竟尸体在那里,dna等其他信息也在那里,起码不算是毫无头绪。
提到这些生物信息,沈喻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市局技术中心的辣条儿。
第二百三十四章 基因变异
魏阳公安局技术中心并没有在市局大院里面,它与大院隔着两条大街,独自守在一个周围长满竹林的院落里,外形与萨伏伊别墅有些相像,是一座漂亮实用的现代化建筑。
说起新建的技术中心,还是在上一任公安局长力推之下建起来的。当年市政府拨了一笔款项,用于市局办公大楼的重建改造。
这笔钱到了老局长那里,他指着自己的办公室说:我这屋子,起码还能住三十年!现在不是办公室里写写画画的时代了,现在是讲究科学技术的时代,我看这笔款子不要盖办公楼了,咱们修个祁岭最好的技术中心,买最先进的技术鉴定设备,培养最优秀的刑侦技术人才!
就这样,市局技术中心大楼就盖了起来,加上购置设备,延揽人才,经过几年发展,魏阳的刑技中心一跃成为全省第一,全国五强的公安技术实验室。
沈喻在门卫室那里做了登记,然后穿过竹林,来到技术中心主楼门前。
这是一扇安装了虹膜锁的大门,只有里面的工作人员才能开启。
她给辣条儿发了个微信,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身材修长风度翩翩的男人便出现在玻璃门后,朝她轻轻挥着手。
沈同学,好久不见了!辣条儿打开门,朝她伸出手来。
沈喻跟他简单握了握手,辣条儿也简单笑了一下。
辣条儿原名向尉龙,因为名字尉龙两字和辣条儿的至尊代表品牌卫龙同音,所以上中学时,同学们就都叫他辣条儿。他高中毕业报考了中国警官大学,学的是刑事科学技术专业,读完研究生后又回到老家,进入了赫赫有名的技术中心工作。
我还说呢,今天早上起来就晴空万里蓝天白云的,没想到果然好事临门,你居然联系我了——能问问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吗,不会只是叙叙旧吧?
向尉龙中学时也给沈喻写过情书,被她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后来几乎每次见面,他都会愤愤然把这事儿翻出来反刍一遍。
警告你,别再叙中学时候那段旧啊。沈喻先行一步,堵住了他的嘴巴。
行行,辣条儿有点儿失望,那沈顾问这次来有什么指示?
别油嘴滑舌的,说正事儿。你记得四十多天前,有一具无名车祸男尸的事情吧,那个人的信息是不是送到技术中心来做过比对?
你是说月食那晚的无名尸吧?这件事我很清楚,就是我接手的——我听说那晚你也受了伤?
沈喻伸伸胳膊踢踢腿:我早就痊愈了——这个人的dna和指纹比对都没有成功吧?
没有,数据库里找不到对应的信息。
ydna检验做了吗?
ydna就是父系遗传基因检测技术,从这组基因能够追寻到被检验者的同姓族群信息,从而缩小范围,锁定被检验对象的身份。
做了,依然没有发现可供比对的信息。
失踪人口数据库里也没发现信息吗?
这个估计要去问林队长他们,不过,据我所知,也没有匹配信息。
好奇怪的人。沈喻自言自语着。
怎么?连沈同学都觉得费解了?向尉龙调侃道。
所以最后就放弃了吗?林瑛他们?沈喻依然不死心地问。
向尉龙摇摇头:不放弃也没有办法,刑侦嘛,匹配不上就是没有进展。不过我已经把信息存储上传全网了,一旦发现可供比对的信息,系统会随时提示的。
好吧。沈喻看看辣条儿,那麻烦你了。
不——一起吃个午饭,我们技术中心食堂还挺不错的。向尉龙邀请道。
沈喻笑着摇摇头:算了,看你这么瘦,就知道伙食也就一般——我还得再想想这个案子。
她向辣条儿告辞,辣条儿把她送到门口。刚打开玻璃门,他似乎又想起来什么。
等等。
有什么事吗?沈喻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
我想起来了,当初做基因检测报告时,这个人的dna信息虽然没比对上,可是却有一些医学遗传层面与众不同的东西——当时因为跟案情无关,所以也并没有跟林队长他们提起过。
哦?是什么情况?
我带你去检验室去看看。向尉龙指着楼上说。
检验室在技术中心的二楼,是一间分隔精细的大隔间,隔间的南面是一面大落地窗,窗户上拉着百叶帘,把外面的阳光挡在外面。
向尉龙带着沈喻绕过两个隔间和数台机器,来到一台电脑前面,他飞快地输入密码,然后调出一份基因检测报告来。
你知道,现在基因检测数据很全,有一项检测叫做祖源检测,就是通过常染色体的位点,结合y染色体和线粒体分析人的父系和母系的祖源构成。
中国人虽然多,但大部分人的父系祖源其实都来自于几千年的若干个男性祖先,当然肯定也没有纯种种族血统的人,我们其实都是几千年来民族传承和民族融合的产物。
但月食之夜送来的那具尸体——你们平时怎么叫他?
‘背锅侠’。沈喻说。
怪名,怪人果然有怪名——我也随着你们的说法吧,这个背锅侠呢,他的祖源基因却有些奇怪。你看——
辣条儿再次飞快地敲击几个按键,然后弹出一个祖源分析页面来。沈喻凑过去看,只见上面写着:
北方汉族1733保加尔人1518蒙古族群1362信德人1231ukn555
沈喻看完,问向尉龙: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人基因来源于哪些祖先,比如这个人,基因就比较混杂,他的祖先中包括北方汉族保加尔人蒙古族,甚至有来自于南亚的信德人的血统,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
向尉龙说着敲了敲那ukn三个字母:ukn,在这个系统里就是‘unknon’的缩写,也就是不明族群。
不明族群?就是有不明来历祖先的意思吗?
是啊,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们的基因大数据里囊括了所有人类种族的基因序列信息,根本就不会出现什么555的不明族群啊!
什么意思?
我的沈同学,你上学时那么聪明,怎么今天变笨了呢!话说糙点儿就是,这个人身上要么有百分之五点五是非人类基因,要么就是有百分之五点五的基因发生了重大变异!htt:///15_15456/
第二百三十五章 指纹缺失
非人类基因?重大变异?
沈喻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这算怎么回事?难道背锅侠是外星来的?或者是基因突变的产物?
向尉龙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笑了笑说:放心吧,只是555的不明族群,除去这点儿比例,他应该还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啦。
沈喻点点头,又突然问: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个人因为555基因突变,所以相貌也发生了重大变化呢?
这个有待研究,但从我现在的知识范畴来判断,有这种可能,但确实很难——物种的基因其实在进化过程中一直都在变异,变异也同样会被遗传下去,下一代也会继承这种变异特征。一些不好的变异会被逐渐淘汰,一些优良的变异会发扬光大。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变异大多数属于代际变异,就是上一代正常,下一代基因忽然起了变化。像在同一个人生命过程中突然产生变异,然后导致相貌出现变化,从而让我们无法判断身份的事,确实十分罕见。
沈喻皱着眉头,接着问道:有没有使人改变基因的技术呢?
有,比如大量辐射。不过,人类目前还无法控制它,没有人能通过操纵技术,让人的容貌和外表针对性地产生变化——如果能够的话,那些犯法的有钱人为什么还去整容,直接去做基因突变不就好了。
沈喻点点头,辣条儿说的的确很有道理,现阶段应该还没有能让人基因变异,从而让警方无法追溯到他的信息的技术手段。
而且,这点儿基因并不影响我们进行信息匹配,因为毕竟他9445的基因信息还是普通人,也不影响我们的ydna比对。
那就好。
所以,我觉得这并不是影响案情的信息,就没有告诉林队长他们。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
那个死者,手上没有指纹
沈喻倒吸一口凉气:是被人为破坏了吗?
向尉龙摇摇头:不是,他脚趾上也没有纹路。我们检查了他的手脚,没有发现任何人工移除指纹的疤痕。实际上有一种叫‘纳尔格利综合征’的病,这种病有一定的遗传特征,它最主要的共同点就是没有指纹。你来看——
向尉龙又敲打着键盘,调出一些资料。
2006年冬天,沈阳皇姑区有个派出所抓到了一名小偷,审讯中发现这个人曾经在当地溜门撬锁攀爬窗户入室盗窃,作案上百起。许多他招供的案件,失主都已经报案,但侦查工作却一直无法展开。
等这个小偷在材料上按指印时,警察才发现了原因。这个人十个手指头都没有指纹,只有几个十字花纹的纹路!正因为他没有指纹,作案现场也都没有留下能鉴别出来的指纹信息,所以加大了侦查工作的难度。
还有这个。你看,台北有家姓黄的家族,他们家一共六十多人,每个人都没有指纹。但他们家也有一个特征,那就是右手大拇指上,有三条平行的纹路。
黄姓族人这个是遗传吧?所以这种病也跟基因变异有关吗?沈喻问。
应该有一定关系,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手段,毕竟没有指纹这件事,对人的日常生活不会带来特别大的影响。向尉龙解释道。
沈喻点点头,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辣条儿有点儿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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