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临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言桄
——你还不是疯狗,你比不上疯狗。
——来日方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找借口似乎一直是他的强项,但无论多少借口,似乎也压抑不住他心底的悲伤。
他终于双手捂着脸,低声哭泣起来。
瞧你这熊样!趁着老娘对你这张脸还有点儿残存的好感,你好好掂量一下!
杜万芊冷哼一声,噔噔下楼离开了。
杜万芊一走,冉子晋就失力般瘫在地上,他忽然想到,自己也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他为自己还有这样理性的想法而羞愧,他应该才是安悦所说的那种卑微低下的人吧?
——卑微地在世界上苟活着,低下得连着自己喜欢的人遇险都不敢去救,甚至不敢去揭发害死她的人。
冉子晋爬了几次才从地上站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腿就像煮熟的面条一样无法直立。
第三十九章 因果循环(1)
在出租屋里的搜查印证了冉子晋的证词,他并没有讳言绑架和虐待杜万芊的事实,但我们也没有找到任何他杀害杜万芊的凶器。
但他提到的情况还是让我们惊讶不已,安悦居然是被杜万芊亲手推下楼去的。
如果这样一来的话,那么杜万芊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我忽然想起华鬘说过的那句话——在修罗界里,犯罪的阿修罗额头上会被刻上自己的罪行。
我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这事难不成跟阿修罗界有关,下一秒我又否定了这个猜想,之前华鬘说她能过来已经是万中无一的运气,再说,阿修罗管人间这些事干嘛,没有道理啊。
经过对周围的排查,冉子晋被证实确有不在场证明——那天晚上**点钟的时候,他还在图书馆自习,有不少同学可以作证。
而且,附近街道五金店的老板也作证说,那天夜里十点半前后正要打烊时,冉子晋跑了进来,买了一把斧头和一把砍刀。
从冉子晋出租屋到五金店往返大概有二十多分钟,如果冉子晋的证词是真实的,那么杜万芊的尸体被运走就是在夜里十点一刻到十点四十五分这半个小时之间,而冉子晋是第二天才换了门锁。
要是凶手能进出租屋杀人的话,他运尸体的时候仍然能够打开那把门锁。
施鲢和小余带着痕迹和物证组,他们在冉子晋屋里进行了勘察。
出租屋的窗子没有非正常开启的痕迹,如果有人趁冉子晋不在,溜进屋子杀掉杜万芊,又运走她的尸体的话,那么这个人应该就是从房门口堂而皇之进来的。
但这个人又怎么会知道杜万芊在冉子晋家,为什么杀人之后不第一时间移走尸体,而非要之后重回现场移走尸体呢?
沈喻也在现场走了一遍,她看完后低着头迈出屋子,走到我身边低头叹息着。
我还是不能集中精神,平时扫一眼就能判断出哪些痕迹是关键线索,但今天我在屋里转了好几圈,看出来的东西还没小余多。我脑子里一团混乱,这究竟是怎么了?
没事,慢慢来,大病初愈,好多东西都要慢慢恢复的。我安慰她说,小余不是说了吗,凶手应该是穿着鞋套戴着手套进来的,因为屋里并没有发现关于他的痕迹。而且他把杜万芊割喉之后,还把凶器带走了。林瑛不是说准备调取附近街道的监控资料吗,相信一定能找出线索的。
可是,现在已经下午了啊!沈喻着急地说,我本来有好多事想了解,比如我被撞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比如那个被撞死的背锅侠到底想干什么,比如我为什么现在被一个疯女人上身?!这些东西我都想弄清楚!但是,今天如果不破案的话,明天破案的就是别人了!我不能再让她抢先!
我明白她的焦虑,因为依照现在的规律来看,明天出现的人不是她,而是华鬘。
所以一定要今天破掉案子,直觉告诉我,这案子的关键线索已经出现了,但我怎么就是想不出来呀。她有些抓狂地使劲挠着自己头发说。
能看到出来她很恼火,至于恼火的原因,我想还是她一直依赖的逻辑奇点突然失灵了——这难道也和华鬘的出现有什么关系吗?
她虽然没有叮嘱我下一步该怎么做,但她肯定还是防范着华鬘,但她没防范着华鬘摧毁自己,却在防范她比自己更早一步破掉案子。
有时候,女人的嫉妒心真是莫名其妙啊。
我大概猜透了她的心思,赶紧顺坡下驴地安慰她。
你放心,即使明天你变成了华鬘,她也只会用中阴身破案,我不可能再让她找个人打到半死,然后去观什么灯了。
你什么意思?沈喻聪明透顶,她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就是想使劲给她拖后腿,不让她破案破在你前面。我嘿嘿笑着说。
用你拖后腿?老娘难道不比一个疯女人聪明?她是什么东西,能跟我比?想不到我弄巧成拙,灭火不成,反倒把沈喻的脾气给劝起来了。
不过——观灯?沈喻眼睛忽然一亮,你还记得那个女人说过,自己在吴争贤身上观灯时,曾经看到吴争贤跟踪过冉子晋吗?
是有这么回事。
所以如果吴争贤跟踪冉子晋的话,就会——
就会发现他绑架了杜万芊!
对,以吴争贤在道儿上混的经验,溜门撬锁也应该是小菜一碟吧?
所以,莫非杀害杜万芊的人是吴争贤不成?
不是没有可能。她说。
那太可惜了,嫌疑人被你昨晚打残了,现在还在昏迷,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我叹口气说。
闭嘴。
我赶紧把嘴闭上。
但他没有理由杀杜万芊吧,他如果救出杜万芊,还能邀功请赏,杀了她就什么都得不到了。我想起来什么,又张开嘴补充一句。
而且那个女人观灯时也没有看到他杀害杜万芊的事。沈喻低头沉思。
你——开始依赖她了?我本来以为华鬘所谓的观灯是儿戏,没想到才观了一次就对沈喻产生这么大影响。
闭嘴!
我赶紧再次把嘴闭上。
明和暗,明暗交织,明的是行动,暗的是跟踪,其实杜万芊的案子就是这么一个逻辑关系。明处的人被暗处的人算计,而暗处的人又被更暗处的人算计。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
所以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你说什么?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怎么了?
沈喻没有说话,她忽然打开手机里的地图软件翻看着。
循环啊循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她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噔噔噔就往楼下走去。
我赶紧跟了过去。
你去哪儿?
正好,我缺一个帮手,你跟我来。沈喻说。
我的汽车正好停在楼下,沈喻上了车就打开导航,我没敢多问,只好听着她的手机导航开车,但没想到的是,要去的地点其实很近,仅仅兜过两条街就到了。
沈喻走下车,又抬头看看,我正好刚关上车门走出来,她朝我直招手。
哎,我记得你很容易讨中老年妇女的开心的。一会儿我要说话太直白,你在旁边帮我圆场。
行啊——不过,关中老年妇女们什么事?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沈喻指指一楼挂的牌子,朝我笑笑。我抬头看去,只见那块牌子上写的是露珠街社区服务中心。
居委会?我纳闷地问。
对,就是小余他们曾经走访过的那个居委会,也就是安悦家所在的社区。
我们俩一前一后走进社区中心,沈喻开门见山地询问孙阿姨在不在。
接待我们的小姑娘看到沈喻拿出的刑侦顾问的名片有些慌张,她赶紧跑到楼道里头的一间办公室里通报情况。
不大一会儿,一胖一瘦两位大妈就走了出来。
两位警察同志,请去会客室坐。
沈喻也不否认,我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我俩进到会客室,小姑娘用一次性纸杯端来两杯茶水。
翟大妈是不是生病了?沈喻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口问。
啊,警察同志,您这都知道——她是请了个病假。胖大妈瞪圆了眼睛说。
您二位贵姓?沈喻是急脾气,还没有坐下就开口问道。
我姓孙,她姓丁。胖大妈又抢过话头。
哦——孙阿姨丁阿姨,是这样,之前我的同事曾经来过一次,问了一些安启民的不在场证明
这事儿啊,不是早说过一遍了吗。丁大妈有点不耐烦地说。
老丁,别这样,我看电视剧的时候,警察同志都是反反复复问好多遍呢——对吧,警察同志?
看来这个孙大妈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
我赶紧帮场子似的多夸了她两句,孙大妈果然十分受用,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第四十章 因果循环(2)
沈喻看她们愿意说了,接着又直截了当地问道:我记得你们说,安大叔那天一直在修车?
对,那天老翟跟人出去办事,结果回来的时候,社区的汽车碰巧坏了。
从几点修到几点?
大概是下午五点左右,老安来到社区中心这边帮着拾掇,但修了半天总是修不好,然后大概不到六点的时候吧,他就把车开到了修车铺,说那里工具齐全,还有地坑,方便。之后我们就都转战到那边去了。
听说您几位一直盯着他修车?
那当然,公家的东西,万一修坏了算谁的?孙大妈嗓门洪亮地说。
沈喻忽然笑了一下:我猜,提出这个意见的一定是翟阿姨吧?
孙大妈一愣,她跟丁大妈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又纷纷望向沈喻,那表情似乎在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喻又一笑说:我不光知道是翟大妈说的这句话,还知道那天晚上您三位并不总是同时看着,而是轮岗看着安大叔修车的,对吧?
两位大妈点点头,她们之前跟余警官提过这事。
所以我想请两位确认一下,修车那天晚上的**点钟,应该是翟大妈在值班吧?
对对对。孙大妈赶紧说,我那个点儿还得回家去帮老伴儿捏腿。
我得回家哄孙子睡觉。孙大妈也赶紧说,轮班嘛,谁有事谁就先回去忙。反正铺里留一个人盯着就行了。忙到九点半我们就赶紧回来了,后来就一直看着,直到凌晨呢!
对,你可不能说我们不称职!丁大妈也补充一句。
九点半之后您两位就都返回修车铺了?然后安大叔一直在铺子里忙吗?您两位亲眼所见吗?
那当然,我们虽然老了,但眼睛不花!
沈喻意味深长地回头看看我,我明白她的意思——从刚才的询问来看,安启民在杜万芊被杀时候的不在场证明并非无懈可击——翟大妈跟安启明都快领证了,算半个家属,因此她证词的可信度会大打折扣——但这也无法与抛尸的时间相吻合。
如果这样的话,就有点儿奇怪了。就算安启民杀了人,他也没有时间去抛尸。
不过沈喻很快从这种失望中调整里过来。她稳稳情绪接着问道:那您两位回来后,看到安大叔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好像没有。丁大妈皱着眉头想着说。
有变化,怎么没变化——咱回来时老安那身工服明显比之前干净了许多,他还换了一双白手套。我总是手洗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这些用洗衣机洗衣服的,不理会这些事儿!——我跟你说吧老丁,洗衣机那玩意儿,洗不干净,洗长了筒子里还滋生细菌!
谁说滋生细菌了?有洗衣机消毒液啊!你手洗就干净?你手洗还洗不匀称呢!丁大妈听着不顺耳开始反唇相讥。
哎哎,两位阿姨,咱不说洗衣服,咱说安大叔那天的衣服成吗?
对啊,老丁你看你,让你打岔打的,耽误人警察同志工作。
是你先提的洗衣机的事儿!
哎哟老丁,你说话怎么不讲理呢!
怎么说话呢?我可是咱社区最讲理的人了,你说说谁家的事儿不是我来调解的?街坊四邻有事儿信任谁,难道还信任你?
我冲沈喻吐吐舌头,看来在这里也问不出来什么了,趁着两位大妈吵得火热,我俩赶紧低头溜了出来。结果刚走出社区中心门口,林瑛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我说,你俩哪儿去了?
沈喻一把拿过我的电话,对林瑛说道:你们搜查过安悦父亲的修车铺没有?
当然搜了,没发现任何疑点,怎么了?难道你们还在怀疑安启民?
对。
难道有新的线索?
他可能是杀人凶手——你们在安启民的修车铺里做了血液痕迹检测吗?
当然了,必做功课啊。但没发现什么异常啊,车铺里是有一点半点的地方有血迹反应,但是考虑到修车也经常蹭破皮什么的,总不能说有点儿血迹就说人家杀人了吧?
安启民那天之后又去过其他地方没有?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们的确询问过周围的人,他后来天天在修车铺忙活,根本没时间去别的地方,更不可能去芦桥公园——哎我说,你们在哪儿?
沈喻忽然咔嚓一声挂断电话,她直愣愣地盯着停车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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