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临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言桄
我刚才忽然想到一件事。沈喻说——原来她一直没有睡着,只是假寐而已。
啊?
你看到黑船的时候,是几岁来着?
十一岁。
也是在夏天?她又问。
对啊,暑假,怎么了?我问。
你还记得是哪一天吗?
这个我使劲回忆着,但确实想不起来了。
我虽然记忆力好,但也是只记住看到和听到的东西。孩子到了暑假每天都玩个不停,谁还在意时间呢,大概能记住的只有放假和开学的那两天吧。
那你记得是几月份吗?七月,还是八月?她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八月,八月初。我想起来一件事,邻居家是军烈属,去潴龙河的前几天,镇干部还因为八一建军节到他们家慰问来着——送了一桶豆油,还有一张领袖画像。
你比我大几岁?沈喻的思维又在跳跃。
两岁。
所以,你十一岁的时候,我正好九岁。你是在八月初看到黑船,而我
我猛地坐直:你是说,咱们可能在同一天目睹了黑船?
沈喻点点头:我当年回家,特地翻了日历,那天是八月五号。
我心里哆嗦了一下,如此说来,真的有可能是同一天。
你说那几天宝塔村连着遇上大雨,对吧?我们可以托林瑛查一下那些天的天气,再判断一下是不是同一天。
很有可能,而且,我看到黑船的时候是在下午,你那边也是——有没有可能我们看到的是同一条船,它先在玄武山,后又去了潴龙河,或者是相反的次序?我说。
对啊,对啊!沈喻有点自责地说,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对别的事情,我总是看得清清楚楚,但每次一想到黑船,就立刻模糊起来,一点儿能想透彻的信心都没有。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也想起来一件事。
你还记得,我是录像机记忆吗?我说,任何事情只要让我遇到,所有细节我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没错。
但有一件事,我想尽办法也记不清楚。那就是当时黑船上红衣女人的真实面容。
直到现在,只要我闭上眼睛,她红衣飘动的样子都栩栩如生,就连她衣裙的褶皱甚至红纱上的花纹都能瞬间出现在眼前。但唯独她的脸,似乎永远罩在一团灰蒙蒙的雾里。
就跟录像里打上了一层马赛克似的?
对。我说,不过,每当回忆起来,我却总有一种感觉,就是这个女人,我曾经十分熟悉。
曾经?但是你那时候才十一岁,难道之前见过身形相似的女人吗?
不,我摇摇头说,在我的印象里,上初中前我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宝塔村,也根本没见过那么风采卓绝的女人。
当然,被我爸妈抱在怀里的时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个时候小,更不可能有什么女人的记忆了。
第六十四章 迷雾重重
讨论完黑船事件的问题后,沈喻似乎真的疲乏了。
她头靠在车窗前轻轻睡着,鼻翼一翕一动的样子煞是可爱。我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地给她披上。
身后座位上,一个爸爸还在叮咛自己的女儿。
记住了吧,别的水果都可以吃,就是不能吃葡萄。
爸爸,为什么啊?
葡萄里头有葡萄糖,吃多了会得糖尿病的!那个父亲严肃地说。
我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这是什么奇怪的知识和逻辑啊
可是,虽然那位父亲的想法有点儿二,但他对女儿的爱却是真的。不知道沈喻的父亲是不是也是如此,从她对黑船的回忆中,我能感受到她对父亲感情的变化,在面对两个年轻男人威胁时,她感受到了父亲的担忧和焦虑。
那两个人来自什么机构?为什么沈父和耿大爷那么害怕他们?他们为什么对沈喻的误入那么担心?他们究竟在担心什么?
一号禁区里面究竟在进行着什么实验?那个奇怪的屏风,还有球形的铁笼都是做什么用的?
为什么山谷坡的白石头上面会停着那艘黑船?彼黑船和此黑船之间有着什么联系?
这一切都如堕五里雾中,还需要我们一步步驱散迷雾,寻找谜底。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对此并没有十足的自信。
不过,还是先把这些放放吧,这些天连着折腾,我也有些累了。
我也侧身靠在座椅上,望着沈喻清柔的脸渐渐睡去。
大概也就睡了十来分钟,列车就进站了。我叫醒沈喻,同她一前一后走出车站。
我和沈喻不约而同地抬起手腕看看时间,虽然两个人都没说话,但其实我们心里明白,她很可能就快要回去休息了。
今天不知道怎么,平时晚上根本就没有食欲,但这会儿觉得有点儿饿了。她皱着眉头说。
是不是东跑西颠,折腾一天太累了?我问她道。
肯定不是这个原因。她十分不高兴地说,感觉是那个女人把我的胃给撑大了!
我差点儿笑出声来,她说得其实蛮有道理的。
是觉得很饿吗?要不——咱们去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现在还来得及
拉倒吧你!我现在吃东西,不是给那个混账预热嘛!我俩肯定是凌晨‘换班’,对吧?
这个其实我也说不好,因为两人轮替的状态才持续没几天,谁也摸不清规律来。
可能吧。我只能含糊其辞地说。
那女人出来之后,你一定要管住她的嘴,让她少吃甚至别吃!沈喻有点抓狂地说,还有,叫她离酒远点儿!
这
这什么这!这是你的任务!她好像真的怒了。
好好好!不过——你知道的,那个家伙简直**爆棚,不是贪吃,就是好色,如果不让她吃吃喝喝的话,那她就
闭嘴!她怒目圆睁地看着我,然后又说,既不许多吃!也不许耽色!如果让我明天——不,后天我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那就唯你是问!
行行行,反正你就是authority,你说什么都对,‘既要矛也要盾’的命令我也见多了
你还不服是不是?
服服服!——那咱们现在去哪儿?我带她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问。
明知故问!沈喻直接钻到副驾驶位置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回家!
哪个家?
你非让我说出来是吧!她满脸通红地狠狠剜我一眼。
得嘞。我笑了笑发动车子,朝我家的方向开去。
可惜刚离开火车站没多远,沈喻的手机就嗡嗡响了起来。
喂!沈老师!她手机话筒声音洪亮,一听就是林瑛打过来的,您现在有时间吗?
没有!
哟,是那小子得罪您了吧!您是不是还跟他同居呢?林瑛这个王八蛋,明知沈喻忌讳这个,还给我火上浇油。
你跟他同居去吧!沈喻啪一声挂断电话。
我使劲憋着笑,都快要憋出内伤来了。没想到乐极生悲,沈喻看到了,直接拿着手机朝我脑袋狠狠凿了一下。
你们俩果然是中学同学,真是一丘之貉!你说她好歹也算个官僚,怎么说起大事小事来都这么不着调呢!
我被砸得哎哟一声,沈喻这个人不太会开玩笑,下手也没个准儿,刚才那一下还打得挺疼的。
不过,她其实并不了解林瑛。
林瑛确实长着一张娃娃脸,但她中学时候,却是我们班上打扮最老气的人,就连夏天都裹得严严实实,连胳膊都不露出来。
而且她不光衣着老气,举动也四平八稳,说话有时候都显得老气横秋。
听说她父母是另一所中学的老师,平时家教森严,林瑛从小就是严格按照《弟子规培养起来的孩子。
她上学的时候,父母最怕她早恋,所以从小学起就严防死守,总是找到学校提要求,坚决不让她跟男生同桌。
到高中之后,不知道是她父母年老体衰力有不逮,还是在市里面找不到熟人走关系,反正她就被稀里糊涂地跟我分到了一桌。
据她当时说,跟我同桌那天,她脑子里一直嗡嗡直响,因为当时在她眼里,男生简直就跟洪水猛兽似的。
你可不知道,那天吓得我直哆嗦,画三八线都没画直!后来高三毕业聚会的时候,她坐在我身边说。
不至于吧,同个桌而已,又不是同房。我说。
我看你是不想在高郭混了!她拧着我耳朵骂道。
沈喻平时不注意,其实林瑛在警队里权威大得很,她做事有板有眼,原则性强,不苟言笑,上到局长领导,下到下属晚辈,见了她都相当尊重。
我也见过她身穿警服做动员的样子,英姿飒爽,绝对让你忘了她长着一张娃娃脸。
但平时的日子里,她总喜欢穿着便服,而且喜欢挑选可爱的衣服,打扮得更像个学生。至于原因,大概是每个人长大自立后,总是不自觉地想去弥补小时候的缺憾吧。
然而,让人奇怪的是,林瑛却时常喜欢跟沈喻开玩笑。
第六十五章 监控(1)
用林瑛的话就是,她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跟人逗趣,唯独沈老师,看见她就想调侃两句。
我大概能明白她的感受,因为沈喻是个比她更不知道如何开玩笑的人,所以林瑛面对沈喻,在有趣方面更胜一筹吧。
不过,调侃归调侃,林瑛绝不会耽误正事。
这次应该也是,她逗完沈喻,肯定下一个电话就会打给我。
想到这里,我故意放慢车速——回家和去警局是两个方向,万一真有了事,我才好尽快赶过去。
果不其然,我刚轻轻点着刹车减速,林瑛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别接她电话。沈喻故意气呼呼地说。但我知道,她只是说说而已。
谁电话,我不知道啊,没准是快递呢。我装作专心开车,伸手按下蓝牙耳机的按键。
喂喂里面果真传来林瑛的声音,听音调她还在得意,看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多着急的事儿。
我使劲咳嗽一声,然后又轻轻咳嗽两声,这是我和林瑛早先曾经约定的暗号,那意思就是说:沈喻在我身边,她情绪不好。
你替我劝劝她,要有空就来警局一趟,我们发现了杜万芊移尸的重大线索。林瑛开始跟我说正事。
你得罪的人,为什么让我劝?
你这家伙,得寸进尺是吧,赶紧过来,我们发现了偷窃杜万芊尸体的嫌疑人了,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什么?我赶紧把方向盘一掰,改朝警局的方向驶去。
你去哪儿?沈喻冷冷地问道。
警局啊,林瑛说,发现那个把杜万芊尸体转移的家伙了。
我也想过去看个究竟,但是你想过没有,万一咱们在警局耗过零点沈喻提醒我道,你到时候能hold住那个女人,不让别人发现我被——被夺舍了吗?
我觉得可以试试,她现在还算听我的话。我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现在出息了啊,都能搞定女人了。沈喻忿忿地瞅我一眼,愣着干嘛呢?赶紧走啊,时间又快不够用了!
我一路踩着油门冲进市局院子,刚停好车,沈喻就从车上跳下来,噔噔噔朝楼上跑去。我也急忙锁上车,边走边给林瑛打电话。
她上去了,一副怒火没消的样子,你小心点儿。
我故意放慢脚步,以前每次她们两个人互怼的时候,我总是因为站在旁边被株连,简直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个成语的真实写照。
所以后来,我也开始学聪明了,她俩对干,我少出现,少掺和,少插嘴,少露面,等俩人心平气和再过来采摘胜利果实,即使摘不到也没什么损失。
我慢悠悠地一步一步爬着楼梯,结果余以清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赶了上来。
哟,言老师,您这是步履蹒跚啊,是开始‘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了吗?
你才暮年,你才烈士!
嘿,姓言的,你可别咒我啊,我这工作岗位,还真可能出烈士!小余满脸不悦的样子,她甩开大长腿,嗖嗖嗖地从楼梯上超过我,直奔上面去了。
我这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听他们说,警局里面去年还有一个警员在追捕犯人时牺牲了。做警察,尤其是刑警,其实是相当压抑和危险的。
刑警和医生一样,他们的工作便是清除负能量。所以,他们每天面对的几乎都是负能量。刑警们肩负的压力,面对的复杂情况,以及每天目睹的社会丑恶都影响着他们的情绪。
就像很多医生都有抑郁焦虑等心理问题一样,刑警们也面对着这些问题。
但即使这样,每年仍然有成千上万的人加入到刑警的队伍——因为除了危险和压力,这也是一个有挑战有荣誉感的岗位。
余以清长得长腿九头身,平胸小锁骨,其实活脱脱一个超模坯子,她虽然新入队不久,但已经干得有声有色。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影响她的情绪。
我爬到三层,那里也有一个重案小组临时办公室,不出意外的话,林瑛一般会躲在那里。
不过,今天有点反常,楼道里没有传来女人争吵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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