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临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言桄
葡萄酒这东西,是不是储存在地窖里比较好?
对。
所以尚卫民曾经把那些酒储存到地窖里过。当然,农村的土地窖并不适合储酒,但对于尚卫民来说,也就只能藏在土地窖里了。尤其是拆迁之前,他一直酗酒,家里很穷,自己并没有多少钱,也没有财力去装修地窖或者买个储酒柜。所以呢,他就得想办法去找个地窖。储酒柜里的泥腥味儿,就是土地窖的气味。
尚卫民在云塘镇上的宅子已经拆掉了,之前我翻过云塘拆迁的资料,开发商对被拆迁区域的民建设施列举得十分详细,甚至包括地窖这一类的东西都纳入了列表。在列表里我发现了有两三个‘自建地窖’的字样,但尚卫民家里并没有地窖。
如果尚卫民没有地窖的话,他又把酒藏到了哪里呢?我于是翻看拆迁前的地图,发现尚卫民被拆掉的老房子就在现在的云塘街附近,也就是离着剩下的那半个云塘镇不远——他是不是把酒藏在了邻居家里呢?
但是尚卫民这个人,全镇的人都不待见他,甚至对他敬而远之。从他特别爱胡搅蛮缠,又爱跟人斤斤计较来看,他是个对自己的东西很仔细的人,也是个对他人不放心的人。所以我初步排除了他把酒藏在邻居家的想法,但如果不把酒藏在邻居家,又能藏在哪里呢?我决定找个借口,去剩下的那一半原生的云塘镇了解一下。
于是我就装出一副能嗅出尚卫民下落的样子,边走边闻。我不否认自己的鼻子灵,我确实记住了尚卫民家里酒柜里的那种气味,也试图在云塘街上找到什么‘灵感’。但直到走过了整个云塘街,我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这时候我决定不再低头闻味儿,我抬起头来看看周围,发现一户人家的屋檐上长满了野草。当然,这户人家在一条小窄巷子里,但它离尚卫民被拆掉的宅子不远,而且显然已经多年无人居住了——这倒很符合尚卫民藏酒的需求,既不是自己家里,又不是邻居家里,因为这家已经没人了。
那家邻居的宅子便是隗家老宅,我决定过去看看。刚进院门我就看到了那棵老槐树,它长得似乎有点奇怪,树干是朝北边歪斜的。后来的事情大家也知道了,你们去屋里找线索的时候,我就爬到了那株老槐树上,想眺望一下整个院子。
然后我看到了两件事。沈喻接着说,一是这棵槐树的确是歪着生长的,树干之所以歪斜,好像是因为靠北的这一边的泥土有些中空,而且重要的是,恰好这边的的土里埋着一块青石板——试问,你会没事情做,把那么大一块石板放在院子的土里吗?
我立即想到了这样做的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不是一块随意放置在地上的石板,而是防止下面空间塌陷特意放上去的‘天花板’。所以,如果隗家老宅有地窖的话,那应该就在槐树的石板下面。
但显然石板并不是地窖的出口,我坐在树杈上打量整个院子,发现那个木柴堆的地方有被翻动过的迹象——如果进地窖的出口在木柴堆底下也是合情合理的。看到这里,我心里大概就有了一个数,然后回过头来再看青石板,结果又发现一个情况,那就是青石板周围的泥土上,活动的虫虫豸豸比周围多好多。
我们知道,动物的许多感官功能是比人类放大很多倍的。尤其是一些昆虫,它们的食物搜寻功能特别强,而偏偏那里活动的许多昆虫都是食腐昆虫。我于是忽然脑子里有了一个假设——假如尚卫民藏酒的酒窖真的在这里的话,那么他现在会不会也在这里?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很可能已经死了,因为这样泥土才会反映出腐烂的气息。所以我才叫你们出来挖掘青石板下面,果然就发现了尚卫民被分尸的地方
林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她边听沈喻解释边不住地点头。
沈老师,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多了。
对吧,其实我这么解释一遍也挺累的,还费脑筋。
可是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昨天上来就说尚卫民被分尸了,还装进了一个人的肚子里——敢问这是真的吗?又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我推测一下,不行吗?尚卫民是见到花衣鬼消失的,罗老松也见到过花衣鬼,卢咸亨也可能与花衣鬼有关系,但他们两个人的尸体都被找到了,而且还被认为是意外。只有尚卫民的尸体找不到,于是我推测他的尸体很可能被藏起来了,但云塘镇这种人员密集混杂的地方,藏一具尸体恐怕不那么容易,于是我想他可能被分尸了,可以吗?毕竟大胆推测,小心求证,我先找个方向推断总可以吧?
也还行。林瑛继续问,还有云塘街那一排电线杆子倒地的事情。
这个,可能是自然现象吧。
自然现象?林瑛刨根问底。
对,比如球形闪电什么的,它们可以随着风或者气流,在接近地面的高度飞快滑行,有时候还会沿着电线飞行,有时候还会无声无息地静止。而且它造成的损伤也是各种各样,千奇百怪。
不是说球形闪电只在雷暴天气出现吗?但是那天没有雷暴啊
雷暴就一定造成球形闪电吗?每年都有雷暴,你见过有几次球形闪电?如果球形闪电的出现具有偶然性,而且和电流有关的话,那么这次倒下的都是电线杆子,如果是输电异常产生微量的球形闪电,然后它快速传播,击倒了一条街的电线杆子呢?
这倒是一种可能——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烦不烦?沈喻没好气儿地打断她的话说。
可是林瑛说。
第一百章 多重人格
沈喻又瞪了林瑛一眼。
可是个毛啊,昨天我就承诺了一件事,那就是讲讲怎么发现尚卫民被分尸的地点。其他问题我回答是人情,不回答是本分。
但是我还是说到做到,不仅履行了承诺,还捎带脚儿送了你个大礼包,把电线杆子的事儿也提出了解决方案。你说我是不是仁至义尽,所以能让我好好歇会儿,不多解释其他事情吗?
那——以后再跟您请教?
没有以后了,你专心开车,咱赶紧去云塘镇吧,我还想看看现场呢!
林瑛噗嗤一声笑了。
总觉得你跟昨天相比,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没换,我永远是我。
不对,昨天你喜欢喝料酒,今天你开始挑剔了。还有,今天晚上我让食堂的崔师傅多准备三锅西红柿炒鸡蛋,到时候你可要包圆儿啊。
你
怎么?你昨天不是说自己最爱吃西红柿炒鸡蛋了吗?
行吧不过,我今天约了言桩吃晚饭,那三锅番茄炒蛋就送你自己吃吧。
别啊!我又不是猪!
你的意思,就是我是猪咯?
不不不,你是我闺蜜。
塑料闺蜜,不对,应该是剪纸闺蜜。
林瑛哈哈大笑起来,她终于不再询问问题,而是继续开车前行。
沈喻长舒一口气,她掏出手机,这时候才看到我给她发过来的微信。她顿时怒发冲冠地直接回了一句话。
隗家老宅的事儿解释完了,以后别再给我挖坑!
收到沈喻的这条信息时,我还在闻廷绪的办公室里喝咖啡。
闻廷绪喜欢喝那种特别浓特别黑的咖啡,而且绝不会加糖加奶,味道就是喝一口绝对想吐的那种。我大学时候跟他住在一起,也养成了这么喝咖啡的习惯。
我想要跟他请教的,就是有关人格分裂的事儿。
谁有多重人格?你吗?他调侃似的对我说。
别闹着玩,说真的呢——你说,一个人如果有人格分裂,那么分裂出来的另一种人格能有物理性改变吗?比如力量突然增强的那种?
你这是又研究什么呢,老兄?他还是想追问一下。
实不相瞒。我大概是平生第一次对他说谎,我现在不是离开出版社了嘛,所以想自谋生路,不当编辑当作者,写点儿东西糊口。
写人格分裂?这倒是个有趣的话题,不过,这个梗似乎都被各种电影用腻了吧?他说。
所以想从你这里取取真经啊!
你不早说。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行。那我就知无不言哈,其实多重人格这种现象虽然普遍存在,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少见。它的学名呢,叫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它不是幻觉不是幻想,而是患者丧失了自我身份统一感,是人格放空之后转换出的另一个人格,也就是说,两个人格互不隶属,但大多数有主次之分,比如一种人格出现得多,一种出现得少
如果平均分配呢?比如特别准时,每到零点就自动切换,每种人格轮流出现二十四小时的样子?
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我至今还没听说过有类似的病例。多重人格的转换方式虽然多种多样,但生物钟能跟现实时间呼应这么准的也没见过。
什么原因会导致多重人格呢?
好多。其实人格这种东西,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后天习得的。比如一个在贫穷家庭出生的婴儿,他就会和在富豪家庭长大的婴儿走上不一样的身份认知。其实大部分多重人格的人都有一定程度上的童年创伤或者阴影,要不就是在成年后拼命压抑自己,以求适应环境造成的。
童年创伤或阴影?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沈喻几乎没有提及过自己的父母,她只说他们在国外定居,往来很少,但有点儿说不过去的是,就连她遭遇车祸这事都没有看到有任何家人回魏阳探望。
想什么呢?作品构思吗?闻廷绪问我。
没——还是那个问题,一个人如果人格转换后,会有体力和能力的改变或者提升吗?
这个,也不是完全没有。实际上存在过一些病例,比如一个美国人,他转换的另一重人格自称是前南斯拉夫人,更让人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学习塞尔维亚语的经历,但却能说一口流利的塞尔维亚语。
那有没有体力方面的呢?
也有。我在国外时接触过一个病例,她本来是一个会计学讲师,但她的另一重人格自认为是皮划艇选手,而且她无论是划艇技术,还是体能储备,都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讲师人格截然不同。
那这是什么原因呢?
现在科学界还没有明确的定论,初步认为可能是大脑皮层指令和激素分泌的共同作用。
我长出一口气,看来华鬘的出现也不特别算空穴来风,但她的体力——未免有点儿太大了。
有没有,比如说哈,人格分裂后,另一重人格自认为自己不是人类的?
哈哈哈,闻廷绪笑了起来,太普遍了啊!你听说过民间‘跳大神’的吗?那些神婆有些确实是演戏,但也有一部分确实是人格分离,而分离出来的那个人格自认为自己就是神仙或者鬼怪。
啊,那我就放心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虽然华鬘的种种异常都可以勉强用人格分离来解释,可观灯呢?观灯怎么解释?总不能分离出一个齐天大圣的人格,就真的会七十二变了吧?!可若说这观灯是假的,也说不通,因为华鬘确实把吴争贤救活了——虽然人也是她打死的,就在我眼前。而且她也确实从中找到了杜万芊案的线索。
放心?闻廷绪看着我。我的思绪被打断,也不再想这个越来越复杂的问题。
我是说,可以放心写,不怕被人吐槽了。
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拜托你。闻廷绪忽然说。
我?我能做什么?你这么厉害的人,还用我帮忙?
第一百零一章 调查(1)
闻廷绪哈哈大笑。
不是用你,是想让跟你很熟的那位名侦探帮帮忙。
帮什么忙?
一桩陈年旧案,有关我家以前的经历——你是不是很少听我提起过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你这么一说,倒是如此——你不会小时候也遇到过黑船吧?
黑船?那是什么?他看着我,惊讶地问。
哦,没什么,就是我家乡的一句俗语,上了黑船什么的我这才发现自己险些失言,赶紧遮掩过去。
黑船是我和沈喻共同的童年经历,但从闻廷绪的反应来看,他显然并没有见过黑船。
是什么经历呢?我接着问。
这件事说来话长。他看看手表,我马上还有个会,不如改日我做东,请你和那位名侦探一起吃个饭,好好跟你们讲讲,这可是当年的一桩惊天大案啊。
我最讨厌话说一半吊胃口的人,偏偏沈喻和闻廷绪都是这么个德行。这时一个高挑的女孩推门进来,把一份文件递到闻廷绪桌上。
闻廷绪看看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是他秘书,我看他事务缠身,也便起身告辞。
走出写字楼后,我给林瑛打了个电话,询问她在哪里,沈喻是不是也在。林瑛告诉我她们还在云塘镇调查,我于是开车直奔云塘而去。
没想到刚走到半路,我又接到林瑛打来的电话,她说和沈喻又去了慈沽区刑侦队的法医室,让我去那边找她们。
我本来都上了环城高速,被她一说只好又下高速掉头。可正堵在去刑侦队路上的时候,林瑛又打来电话。
喂,桩子,我们又换地儿了,又回魏阳刑侦队了。
你们干嘛啊?遛我呢?
还不是随着沈老师的节奏来的,林瑛压低声音说,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简直就像时间不够似的,玩命儿忙活啊,就连我这种平时工作强度超高的人,今天都有点儿跟不上了。
我顿时明白了,沈喻是觉得午夜过后就又变成华鬘,所以恨不能一天当两天用。我不禁有点可怜起她们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都是没有明天的人啊。
既然理解了苦衷,我赶紧在下一个路口把车掰了出去,又开车赶往林瑛的单位。结果刚走了二十分钟,电话又打了过来。
这次我可是提前打招呼,我们刚动身去新云里小区那里,你赶紧改道过去吧。
大姐,我行驶轨迹刚才还是之字形的,马上就变成幺字形了!
你就是走成biang字形我也没办法啊!还是破案为上!赶紧开车吧,这次应该来得及!
后边的车冲我直按喇叭,我这才发现红灯已经变绿,只好开过去,在下一个路口又掉头转弯。
一路上我都有点心惊胆战,生怕手机什么时候又响起来。好在这次还算顺利,我一路开得飞快到了新云里,看见林瑛他们的车刚停在小区门口。
林瑛和沈喻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此时另一辆车也停在我后面,施鲢从车里钻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年轻的男人。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