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临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言桄
后来,在闻廷绪的回忆里,这便是母亲最后的样子。
自那以后,他们便杳无音讯。
但是由于上一次也出现了几乎个把月没有消息的情况,所以荀堂山他们一开始并没有着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寻找
让荀堂山更为佩服的是,闻牧山的儿子仿佛比大人更加沉稳,他不愿多说话,每天都按时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就回到自己住的小屋子里。
有一次荀堂山担心,他敲敲门,走进屋子一看,闻廷绪原来正在拿着一本书做题。
荀堂山俯身过去,小朋友明知道有人进来了,但还是专心致志地跪在椅子上写写画画。
小绪,你想爸爸妈妈吗?荀堂山问。
他们不是说了会回来吗?小朋友抬起头看着他。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
等过了十一月中旬,荀堂山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决定先开车去喀拉亚吐尔村走一趟。
喀拉亚吐尔在维吾尔语里的意思是黑台子,这个名字来自于村子东南角的高耸土墩,传说那就是古时候的烽燧遗址。
虽然是个维语名字,但村里的人却大多都是汉族,他们据说是当年跟着左大帅来到新疆的湖湘子弟。
荀堂山在村子里走访了一圈,发现村民们也比较担心,因为被雇佣的那些人也没有回来。
这回跟上次可不一样。上次十来天的时候,有个娃子跑回来过,说是给考古队补充些水。
对,他拉了一大橐包水走了。
可这次没人回来,我们都怕出事了。
荀堂山心里咯噔一下,他赶紧回到叶城,连夜给北京去了电话,把事情讲了一遍。
怎么搞的?怎么不汇报清楚!赶紧去找人!北京的领导急躁地说。
荀堂山吓了一跳,他赶紧报了警。
县里警方和考古队的人第二天一早就赶到喀拉亚吐尔村,他们找了十几匹骆驼,开着两辆越野车,带足了装备,按照一个月前费唐留下的方位,朝沙漠深处赶去。
两天之后,警方一行人到大了费唐之前所说的那个中继站——一片小小的绿洲。
越进沙漠腹地,就越没有空间和时间的概念,举目望去尽是延绵无际的沙丘。白天烈日当空,晒得人睁不开眼;晚上则冷风洗地,彻骨极寒。
荀堂山跟着队伍,往东北方向走了两天,然后直接往北。一天之后,他们终于远远望见了沙海之中考古队的红色帐篷。
在那里!荀堂山拿着望远镜,激动地说。
救险队快马加鞭往帐篷那里赶去,等翻过一个沙丘之后,他们望见了一片帐篷,不用说这就是当初的营地,里面现在空无一人。
不止营地里毫无一人,连骆驼和给养也不见了,救险队在周围搜索半天,也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古城遗址的蛛丝马迹。
荀堂山愣住了,按照费唐之前的说法,考古队已经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能改变历史的东西。
若是那样的东西,必定是重大的历史遗址。而且为便利起见,考古队的营地也必然设在遗址周边的地方。
但现在举目四望,营地周围只是无边无际的沙丘,像大海中最平凡的波浪一样的沙丘——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之前提供线索的牧民说,他在沙漠中曾经发现了夯土高台,但这个地方,连一丝一毫的夯土痕迹都没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闻牧山呢?费唐呢?舒云呢?那些雇来的民工呢?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物质是不灭的,人是不可能活生生消失的——何况是十多个大活人。
荀堂山和警方的人在营地里转了一遍,发现不但人没在,连食物和水这些生活用品也都没了——放给养的帐篷里面空空如也。
警方派来的队长叫沙木沙克,这个词据说是维吾尔语里大蒜的意思,所以当地警察有时候会开玩笑,都叫他蒜队长。
蒜队长五十多岁,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他一生中办过不少案子,但考古队这种情况却是第一次见到。
——别的现场,无论怎么掩盖掩饰,都会留下诸多线索,但考古队这里,似乎毫无异常的痕迹,更发现不了任何可疑线索。
也就是说,从营地的情况来看,没有任何指向性信息,除了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见。
蒜队长掀开一顶营帐,这里看来是民工住的地方,屋里铺着脏兮兮的睡袋,散落着一些简易的洗漱用品,还有许多食物包装袋。
蒜队长陆续检查了几顶民工帐篷,都没发现异常——没有厮打殴斗的痕迹,工具摆放得也算整齐,都是普普通通休息的地方。
不过荀堂山却心存怀疑,因为从摆放工具的种类和数量来看,这些人失踪之前,他们并没有去发掘或者工作。
也就是说,事发之前,大家并没有在考古现场忙碌,而是留在帐篷里休息。
——没有遗址,也没有工作的迹象。难道根本不像费唐说的有重大发现,而是民工们只待在沙漠深处消耗给养来着?
不可能!
荀堂山俯身下去,他仔细检查着那些工具,发现它们都有最近被使用过的迹象。有把?头的刃上面还有明显的新卷痕。
——所以,闻牧山和费唐他们确实发现并挖掘到了什么东西,只是失踪那天,这些民工并没有在工作。
这时候,蒜队长忽然叫他过来,因为他发现了一顶更有烟火气的帐篷。
睡袋上还有一堆扑克牌,扔着两包打开一半的卷烟,还有半瓶伊力特曲白酒,旁边还有两个马扎,马扎上放着几个玻璃杯,还有一包炸蚕豆。看样子民工们经常在这里休憩,或是打发无聊的时光。
这个帐篷里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支英雄牌钢笔,还有两支铅笔,旁边还摆着一个干电池台灯,台灯边上还有一个放大镜。
荀堂山一眼就认出,那个放大镜正是费唐的东西!可是,他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费唐的背包。
费唐平时总随身不离地背着一个蓝色帆布双肩包,包里有保温水壶各种笔尺子等随身工具,还有工作日志参考书籍之类的东西。但荀堂山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双肩包的踪影。
蒜队长却跪在地上,看着桌子腿儿的部分,然后站起身来。
这张桌子原来不在这里,是之后搬过来的。他说。
之后?什么意思?难道这原来不是费唐的住处吗?荀堂山皱着眉头问。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叛逃
蒜队长没说话,他指指桌子腿儿边上的浮沙,荀堂山差不多明白了浮沙的高度,跟旁边马扎的底下堆着的浮沙高度不太一样。
这也难怪,费唐是个清教徒似的研究员,他的帐篷里绝对不会出现扑克牌卷烟这些消遣用的东西的。
所以,费唐怎么突然搬到这顶帐篷里来了?他原来住在哪里?他的背包和工作日志又去哪儿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部分答案。
答案就在营地最边缘的那顶帐篷里,那是闻牧山的帐篷,帐篷里有两个睡袋,有一个书桌,有一个洗脸盆,还有牙刷牙膏和一些女人的用品。
不用说,这就是闻牧山和舒云的暂居之所。
闻牧山的桌子上堆满了资料,但却没有发现工作日志。
桌子旁边有一个黑色公文包,包里面有介绍信工作证之类的文件没有其他线索。
然而在书桌旁边,蒜队长发现了另一张书桌存在过的印痕。那张桌子的大小,跟休闲帐篷里发现的费唐桌子尺寸一致。
看来闻牧山原来是跟费唐住在一起,后来舒云来后,费唐搬去了休闲帐篷,把这里留给了闻牧山夫妻俩居住。
可是,闻氏夫妇又去哪里了呢?
蒜队长好像找到了一些答案,他在闻牧山的公文包里,发现了一本《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分县地图册。
这本地图册显然最近被频繁地翻动过,有几页地图都被翻得起了毛边儿,而且地图册上还有许多勾勾画画的铅笔线条,这些线条一看就是最近经常勾勒出来的。
因为常年在边疆地区,经验老道的蒜队长一眼就看出了那些线条的意思。
那是一条出境的路线!
这条路线沿着叶城西北的叶尔羌河河谷出发,向西辗转进入东帕米尔高原,再沿着穿越高原的塔什库尔干河向西,到达有石头城之称的塔县,最后从塔县以北慕士塔格峰以南的一个小山口穿越阔雷萨勒岭,到达境外!
难道闻牧山在策划偷越国境?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蒜队长把自己的怀疑对荀堂山一说,荀堂山使劲摇头。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老闻没有道理越境啊,他是一个研究国内历史的考古学家,到国外去又能做什么呢?
蒜队长却不以为然。
老荀,你没在沙漠里待过吧?他问。
没有怎么了?
蒜队长嘴里叼着一根烟,他粗犷地咧嘴笑笑,然后拍拍胸口。
沙漠里面啊,举目看去全是黄沙,没有活物,没有别的颜色。在这种干巴巴的地方待得久了,人心会变的,变得压抑焦躁,有时候会冒出好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你是说,老闻有了别的想法,所以逃走了?
谁知道呢?蒜队长摇着头,叹着气说,我们得赶紧回去,给塔县那边打电话,告诉他们加强边境巡逻什么的。
可是从上次失去联系已经过去三十多天了。荀堂山说,要真想跑,恐怕早就越境了。但就算老闻跑了,其他人呢?十几个人各有各的想法,不可能都想偷越国境吧?
你说得对,其他人,还真不一定有跑路的想法。蒜队长说。
两个人的判断很快就得到了佐证,救险队展开了外围搜索,半天之后,他们在离营地两公里距离的地方发现了一具民工的尸体。
跟随来向导认出了民工的身份,他叫王土大,汉族人,三十五岁,是喀拉亚吐尔村民。
王土大的尸体面部朝下趴在沙堆里,他的后脑勺上有一大片血迹。
蒜队长扒拉开那些被血块和砂砾凝住的头发,发现底下的头骨上有个直径三厘米左右的伤口,看样子是被钝器击穿脑部立即死亡的。
凶器也很快被发现,它就在王土大尸体旁边,是根短柄铁榔头。铁榔头的尖端正好跟王土大头部伤痕匹配,上面不光有血迹,还沾着几根头发。
蒜队长俯下身,把趴在沙漠中的王土大翻了过来。
荀堂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王土大五官扭曲,脸上挂着十分惊恐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情似的。
这是见鬼了吗?荀堂山看着王土大的尸体,对蒜队长说着。
不是。蒜队长冷静地站起来,他指着王土大弯曲的肘部说,是有人在追他,他是在害怕被后面的人追上杀死。
荀堂山这才明白过来,看王土大僵硬的四肢,确实像是在甩动胳膊拼命奔跑但后面的人还是追了过来,在王土大还在逃的时候用榔头狠狠凿向他的后脑
凶手似乎毫不惜力,手段也狠辣无比,一榔头就凿穿颅骨,凿毁脑干,王土大就在飞奔中就猝然倒地,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失去了呼吸。
太残忍了,有多大仇呢?荀堂山摇着头,叹息不已。
这里肯定发生了大事情!周围搜搜,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的尸体!蒜队长眉头紧锁,他朝救险队的队员们吼道。
队员们急忙在尸体周围展开了彻底搜查,蒜队长还借用荀堂山的卫星电话,跟喀什地区的上级部门做了汇报。
但后来的搜寻没有任何进展,地区后来加派了人手,在方圆十几公里的区域内展开了大搜索。可惜最后除了营地和王土大的尸体外,没有任何收获。
真他娘的邪门!就连一向寡言少语沉着冷静的蒜队长都沉不住气了。
邪门?
这个词倒是提醒了荀堂山,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跟同事费唐有关。当初牧民发现疑似西夜都城的简报送到社科院后,费唐曾经给上级打了一个申请。
荀堂山当时看过那个申请,费唐曾经援引了建国前昭怙厘大寺考古发现的一些唐代文书里的记载,那恰好就是一件邪门的事当年安西都护率领西域军队讨伐围困西夜国时,城里面几千人忽然一夜之间失去了踪影!
而现在的状况,跟文书中记载的内容何其相像!连数千人都是一夜无痕的地方,看来十几个人凭空消失也并非特例。
是不是这里有什么神秘的力量?
但就在他刚冒出这个想法,在临时营帐里做完初步尸检的蒜队长匆匆走了过来。
不用想了,蒜队长直接开口说,闻牧山就是嫌疑人,他应该带着家眷国宝叛逃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风暴中心
我正听得入神,但讲到这里的时候,闻廷绪忽然停了下来。
尽管夜色已深,但凭窗望去,这座城市的灯火依然延绵无尽。
时过暮春,恰是容易令人感怀的季节,在这样宁静的夜里,在窗外的万家灯火之中,又有多少人在辗转不眠,在悲欢交错?
闻廷绪手里晃着酒杯,深红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旋转着,但他的眼睛却一直望着窗外。
我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当年还是孩子的他,千里迢迢随母亲寻父,结果得到的确实父母携宝叛逃,将自己一人抛弃在国外的消息。
这件事肯定在他人生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或者说,难以洗刷的耻辱。
我也明白了大学时候,他为什么那么落落寡欢,那么离群索居,那么性格乖戾,那么冷心冷肺——虽然我还不知道闻廷绪父母叛逃之后,他又经历了怎样的颠沛流离,但肯定不是什么幸福温馨的经历。
不过,华鬘今天不知为什么,一直无动于衷地在旁边吃喝——难道因为闻廷绪请客的酒美菜香,让她对闻牧山在西域的离奇经历无感无触?还是对阿修罗来说,人类眼里的离奇事件本来就并非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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