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临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言桄
狂风经过之处,沙丘顷刻之间被吹成沙墙,有的沙墙高度可达其九百多米,几乎瞬息之间整座沙丘都被吹得移动起来。
所以,如果赶上一夜大风,被抛弃在沙漠中十来个人的尸体转瞬就会被狂沙掩埋,然后随着波浪般移动的沙丘,被卷动裹挟,最后不知所终。
警方判断,那个西夜国遗址很可能就位于狂风区内,所以才会有时露出,有时又被狂沙掩埋。一座古城都能埋掉的地方,掩埋十来个人的尸体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结论虽然没有多少直接证据,但似乎也是目前最合理的结论。
蒜队长虽然后来有一些不同意见,但新的证据很快出现了。
叶尔羌河沿岸有一处山谷牧场,牧场里有一个牧民当班。
这个牧民提供情况说,十八天前,有一个高个子和一个矮个子男人背着包裹,沿着河谷来到了牧场向他讨吃的。
牧民问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们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后来那个高个子说他们是塔县人,去库车倒卖东西,但钱被小偷偷光了,没钱坐车,只好徒步回塔县。
牧民点点头,他下意识觉得,这两个人可能更像是逃犯。
那时候在边疆地区农场劳改的犯人比较多,隔几年就会有人趁无人看守偷偷溜出来。当年十大悍匪之一的白宝山,在农场劳改时,还偷偷杀害了两个狱友。
如果是逃犯,最好别惹他们。
牧民给他们喝了羊奶,吃了羊肉,还送了一些肉干,赶紧把他们打发走。等别人来换班后,他就赶紧下山,把这一情况报告了当地派出所。
派出所很快跟附近的几个监狱取得了联系,但他们说,最近没有越狱的犯人。所以那两个人,可能真的是跑路回家的小贩。
但牧民却使劲摇头,他觉得那俩人肯定有问题,因为那个矮个子总是头上包裹着毛巾,还遮遮掩掩,不发一言。
看上去,就像戏里的女扮男装一样。他对派出所民警说。
民警却笑了:没准儿人家是两口子呢。
西疆地区荒无人烟,一个女人赶路有时候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走叶尔羌河谷的那条山道更加荒僻,所以装扮成男人似乎也有情可原。
这件事就被置之一边,直到后来公安部门沿途排查,民警才意识到那两个人很可能就是逃向边境地区的闻牧山夫妇!
他赶紧给上级打电话汇报了情况,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边境巡逻战士在通往国境外的喀拉苏山口旁边,发现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
喀拉苏山口就在萨雷阔累山脉上,是一个小小的山口,当时那里一直荒无人烟。
这件大衣很快被寄到叶城,荀堂山一眼就认了出来。
好像是老闻的衣服。
蒜队长又把大衣的照片和里面的衣标寄往祁岭考古所,所里很快打来电话。
大衣是前年所里统一发的,所以是闻牧山的衣物无疑。
蒜队长长舒一口气,但有种奇怪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在他心里不知为什么,对于闻牧山杀人盗宝叛逃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他似乎总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第二百零一章 帮忙
闻廷绪终于再鼓气力讲完了父亲的遭遇,他抬眼看看我,似乎在说:你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吧?
我当然明白,作为他大学时代的唯一好友,我怎么能不明白他今天跟我讲这么多的深意呢?
你不相信父母会抛弃你一走了之,对吗?我问。
当然。
可是那些证据
闻廷绪看看我,又看看仍在若无其事,低头细品美食美酒,简直成了背景帝的华鬘,不由苦笑一下。
华鬘这家伙,到这时候,连句话都不跟我说——她还叫服务员拿来点菜单,自顾自地在那里翻着菜单写起菜名来了。
真是——虽说闻廷绪有钱,但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虽说我跟他关系老铁,但华鬘这种拼死吃大户的样子
闻廷绪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他朝我使劲摆摆手,示意我不要惊动华鬘。
你以为我苦笑,是因为这个?他朝我小声说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这才多少钱,我开公司招待达人显贵,一晚上花的钱比这个多多了,给你花点儿钱怎么了?要不是知道你那驴脾气,我都想把你拉到我公司,挂个vp的抬头,天天发高薪包养你呢。
我尴尬地瞪着他:警告你一次,以后说话着调点儿。前些日子回家,我爸妈还打听你来着,说我大学时候,就跟他们提过你,连沈喻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瞅瞅!真是好父母!唉闻廷绪本来是想顺着开玩笑下去,但可能又提到了父母俩字,不免有些伤感吧。
你想让我们帮着还原真相,洗刷父辈的冤屈?我怕他情绪再陷入低谷,索性直接问道。
是啊。从那以后,有关西夜国遗址的事就再无人提起,我父亲也就此背上了杀人盗宝的罪名。说到这,闻廷绪的语气变得异常低沉起来。
可是,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我记事早,母亲小时候最疼爱我,记得她还对我说过,我就他们最珍贵的宝物,拿金山银山都不换——当时虽然父亲在单位处境艰难,但也不至于窘迫到绝境,母亲也一直勉力支撑着这个家,她又怎么会抛下我,跟着父亲出逃呢?!
他清了清嗓子,大概是想继续平静下心绪,然后继续说着。
至于父亲,他跟我爷爷一样,是个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的人,一心扑在学术研究里,对名利能淡泊出鸟儿来。他对吃穿用度毫不在意,就连裤子破了个洞,没人发现都能穿半年——要说别的理由,我可能相信,要说他见钱眼开,带着一堆金银财宝,抛弃儿子和研究,携妻叛逃,我可是一百个不相信。
你父母感情好吗?
好啊。但不是你想象中那种腻腻歪歪的好,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们是真正从心里特别相互理解的,换句话说,只有母亲能理解父亲,能读懂父亲的心思,能明白他这个人怪在哪里,好在何处。
反过来也是,父亲对母亲也是那种不露声色的关心,表情木讷,但母亲的各个方面都惦记在心里——他在家会下厨做饭,但不喜欢刷碗,可是后来想想,每个月总有几天,他会默默地洗菜洗碗,不让母亲沾一点儿凉水。
你知道,咱们小时候,还不太兴什么秀恩爱。但每到母亲生日结婚纪念日这些日子,父亲总提前去花店买了花,托花店的伙计送到母亲单位去——不是为了招摇,可能是他羞于直接表达。
你说,这样一个男人,会让自己妻子背负骂名,带着她逃去不知深浅的地方,开始不知祸福的人生吗?
我点点头。
我知道,他现在衣锦还乡,出人头地,所以更想要我们帮忙,帮他查一个真相。
尽管我还有所怀疑,但于情于理,这个忙我都应该帮——作为闻廷绪的好友,为他寻找真相我义不容辞。
另一方面,这几天在家里闲着的日子也实在难熬,每天喝不完的酒闹不完的趴让我迫切地想给华鬘找点正事做,相信沈喻对此应该也深有同感。
其实这几天里,她俩交锋了无数次,彼此攻击对方的弱点,最后只能算两败俱伤。可怜我这个中间人,要受她们的夹板气。
我想她们斗了这么久也没分出个胜负,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休战,她们有案子可破,不至于每天琢磨着怎么弄对方,我也可以喘口气。
我之前打算趁这几天休息,好好放松一下,还觉得两个女人共用一个身体打不起来,现在想来,我那时真是太天真了!
闻廷绪看着我们,眼里的期待不言而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这个忙我们当然愿意帮,不过事情时隔太久,我也没办法保证一定能有什么结果。
闻廷绪激动地握住我的手:这个我当然知道,你们能帮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只求尽人事,听天命,不想以后留下什么遗憾。
我安慰地拍拍他。
华鬘此时却皱着眉头,她似乎看不得我们兄弟情深的样子,她啪地一下拍开闻廷绪的手:说话就说话,干嘛拉拉扯扯的?
我和闻廷绪对视一眼,我冲他无奈一笑——华鬘对我的独占欲是越来越强了,现在已经上升到不分男女都要避嫌的地步,我也只能扶额兴叹。
华鬘灌了一口酒,继续发威,她瞪着我,说:我这儿还有好多酒没喝了,我不走,你也得留下来这陪我。
我却并不担心: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塔克拉玛干沙漠,那边都是沙子,没有水,你不是最喜欢那种地方吗?我知道什么最能吸引她,再说好酒哪都有,这种机会却不常有。你确定不去?
华鬘听到没有水就已经两眼发亮了,也顾不上矜持,或者说她们阿修罗界本来也没有矜持一说,她直接扑过来就搂着我的脖子: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不告诉我,我要去我要去!
闻廷绪诧异地看着华鬘,怎么沈喻和大学时截然不同?那时候她可是出了名的性冷淡。
看来爱情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第二百零二章 疑点
我把华鬘拉扯开来,让她坐好,然后朝闻廷绪尴尬一笑,问道:最近事情多,我们还得计划一下。
我这么说是有道理的,虽然想带华鬘出去散散心,不过,我还得等明天征询下沈喻的意见。
没问题,不过越快越好!资金装备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一旦能调出时间来,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他难掩激动,准备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次。
我再次点点头。闻廷绪说的话很有道理,不过,经历过几起大案,尤其被徐楚月迷惑过的我,已经不再盲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我并不是怀疑闻廷绪在骗我,我只怕一件事那就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他的记忆可能已经被自己的情绪改写了。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人一旦形成很强烈的情绪,就会反复通过意识强化自己的片面认知。
闻牧山夫妇失踪时,闻廷绪只是个孩子,而且被父母抛在了无亲无故的辽远边疆这对任何孩子来说都是沉重打击。
孩子在没有能力养活自己的情况下,都是依靠获取父母的爱来维生的。因此,失去父爱或者母爱,将在孩子成长过程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没有任何一个孩子相信父母会抛弃自己。
不过,非要将闻牧山的失踪判定为携宝叛逃,这种解释也并不圆满。
首先,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闻牧山就是杀害王土大的凶手杀害王土大的是一把考古用的小榔头,从闻廷绪的叙述中,并没有警方认定榔头上有闻牧山指纹或者个人生物信息的说法。
警方如果采集到这些,在定案时肯定会作为关键证据予以说明,但听闻廷绪的说法,他们并未提及此事沙漠地区天气极端,有可能生物信息遭到破坏,也有可能上面根本没有闻牧山的线索。
其次,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闻牧山杀害并掩埋了费唐以及黄善保等九名民工。其实,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有找到,是死是活也无从佐证。
第三,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闻牧山夫妇就是路过叶尔羌河谷牧场穿越喀拉苏山口的人。牧民并没有具体描述出高矮两名过客的模样,而喀拉苏山口的那件呢子大衣反而更不正常一个人在翻越天寒地冻的高原雪山时,会把自己最重要的御寒衣物丢弃吗?
我知道,闻廷绪肯定是想追寻他父母的踪迹。
确实,二十多年了,当初那件事的风声早已过去,只要他们还活着,不管他们当初是盗宝还是另有隐情,肯定会回来看看唯一的儿子。
但闻廷绪至今也没有任何他们的消息,由此看来,两人还活着的可能性不大。
想到这里,想想从小就成了孤儿,一直忍辱负重的闻廷绪,我不禁再度心软了。
放心兄弟,我这边一确定了,就马上给你消息。
闻廷绪欣慰地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心头之事终要有了着落,他情绪难免有些激动。
他坐在那里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你知道,我是个不喜欢求人的人。至于其他的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已不抱什么幻想了。
我们俩对饮一杯,他忽然盯着我的杯子问:你小子,杯子里盛的是什么东西?
葡萄汁啊。我跟服务员要的。我哈哈大笑起来。
你可真够意思!难道还怕喝穷了我不成?!
我指指华鬘:不是一会儿还要开车送她回去吗?
闻廷绪也笑了起来,因为华鬘不知因为贪杯还是犯困,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熟了。
闻廷绪叫过松隐山房的服务员,递过一张信用卡,很客气地说声今天耽误下班了,然后又拿出一叠红色钞票塞给她,告诉她这是给加班服务的小费。
大概他是这里的常客,服务员倒是毫不介意,她笑意盈盈地拿着信用卡和钱,跑到前面去结账了。
说实话,我真心为闻廷绪的转变感到开心,他虽然少了很多棱角,但毕竟变成了一个与人为善的人啊。
我把华鬘搀起来往外走,她还在嗫嚅着说着梦话。
酒不错,菜也好吃,啧啧
闻廷绪看看她,不禁笑了:沈大侦探今天在考验我的诚意吧?
唉,我赶紧叹口气说,前段时间,她不是出过车祸嘛,之后就饭量大了,估计是缺营养缺的,但吃完饭就又后悔,老是头天暴饮暴食,隔天又拼命减肥。
女生中的常情嘛。闻廷绪笑笑,不过,还是挺可爱的,她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人吧用我叫司机送你们回家吗?
不用,我没喝酒,能开车。我赶紧否决他的提议。
好的,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什么时候你决定去叶城了,就提前跟我通个气,咱们尽快出发。
我点点头,正要跟他挥手告别,这时候发现马路边三三两两的人指着天空,似乎在窃窃私语着什么,有的人还举着手机在拍照录像。
我也抬头看去,不禁惊讶万分
今天大概是望月前后,空中的月亮又圆又大,清辉朗朗,遍洒人间。
但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在满月周围又一圈巨大的光环,而在光环里面不远的地方,竟然挂着一轮小一号的月亮!
更为诡异的是,那轮月亮竟然隐隐发出绛红的光芒!
我简直被这天上的奇观震惊了,也忍不住扶着华鬘,驻足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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