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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步长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鹤羽道人

    马十三长叹一声,认命般躺在了满地酒污里。

    楼下宝蟾回头望望蒙蒙细雨之中依旧灯火通明的紫凝轩,这是几个人最常来的地方,以后应当是不会再来了。

    摇摇头回了回神,从怀中掏出五十两银票交给管家宋忠:“这五十两银子交给红姨,就当是我打翻了她物件惊扰了客人的补偿。”

    宋管家忙接过银票点头称是。

    宝蟾轻叹一声,登上了那辆华贵的吓人的马车,自有家里的奴婢将暖炉上温着的醒酒汤送到小侯爷手中。

    宝蟾接过醒酒汤,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掀开帘子恰巧瞧见管家宋忠将手中的紫檀匣子交予车夫保管之后正要返回紫凝轩,忙叫住宋忠:“回府之后,去取些上好的伤药送到马公子府上。”

    宋忠点头应




第五章 谁人敢管不平事
    马车伴着细雨,挟裹着吱呀吱呀的声响缓缓行驶在城中最宽大的长安街上,透过车厢门的缝隙,宝蟾隐约瞧见远处一堆人打着火把似乎在争辩些什么,只是离得太远听的不甚清楚。

    于是宝蟾用脚踢了踢车厢,吩咐前面赶车的车夫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团圆佳节长安街上哪来那么多闲人有那么好的闲情逸致打着火把冒着雨在这长安街上站着,难不成是找魂么

    车夫应了一声,缓缓停下了马车,将屁股下头的匣子安放好,吩咐金珠照料好小主子,这才慢慢爬下了驭座,往远处走去。

    说来也是好笑,这个从自己刚一记事起就跟着自己的车夫有着一个与其平凡外表极不相称的名字,但是具体叫做什么,宝蟾已经记不清了,反正依稀记得自家老爹曾经提过,说这个家伙武功及其高强,天底下能在他手下过过三四招的人简直寥寥可数。

    可这么些年过去了,除了发现他磨牙打呼偶尔悄悄放屁,还有那越挠越光的斑秃脑袋,哪有半点高手的模样。随着年纪增大,本就不多的头发更是好似成了他的心头肉,偶然掉下那么一根半根就是唉声叹气好些天。这样的人若是高手,自家老子就是比神匠还要神匠的神匠了。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老车夫这才晃悠着走了回来,只说前头死了个人,问问自家小主子是穿过去还是绕过去。

    今天本就心烦,宝蟾哪有那个闲心绕过去。不就是死个人吗,这么些年砍头的腰斩的见的多了,哪有那么多顾忌。于是挥挥手,吩咐径直穿过去。

    车夫应诺一声,爬上了座位,将屁股左右挪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轻扯一下缰绳。这华贵的吓人的马车继续吱呀吱呀的往前驶去。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远处打着火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阴影中的这个庞然大物,一时间纷纷住了嘴,只是默默的瞧着这华贵的马车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一个差役终究是没忍住,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愤然道:“他这是来示威吗!”

    身旁沈家老二猛然一扯:“张家老三,你不要命了吗”

    “我他娘的今天就不要这条贱命了,也要问问蒋宝蟾这个王八蛋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不等怒气冲冲的张家老三提着杀威棒追上前去,匆匆赶到的宋通判已是一声令下吩咐左右按住了张家老三,夺下了手中招灾惹祸的棍子。

    这宋通判一身显然是匆匆穿好的官服,汲拉着一双便鞋,眼角还有一粒尚未发觉的眼屎,武将世家出身的他虽然已是年过半百,可从容貌中依稀能够瞧见年轻时的影子,国字脸上的丹凤眼此时已经气成了三角眼,对



第六章 爹!我错了!
    这大明洪武年间的江湖,可不是什么好混的地儿,上有官兵围剿,下有各个屯儿各个圩子的私人武装打压。加上天下逐渐安稳,这刀头舔血混日子的职业那是越发的难混。没见着张老三口中的诸位大侠们,不是有着半官方的背景,就是转行做了武师广收门徒借以混口饭吃再不济的,就只能远遁海外做个无根浮萍了。

    这天下,有名有姓的江湖人,满打满算,也就能有个十指之数了,而在大明境内还算有些声威的,也就剩下个日月堂的明若离明大侠了。

    不过,就算这个大明江湖中还算响当当的人物,如今的势力范围也就被压缩在扬州这一州之地,与当年元末之时一块明月令天下相呼应的风光那是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不过好在明大侠似乎也没有把势力的缩水当做一回事,扬州就扬州吧,能在扬州做个无人能管的土皇帝,似乎明大侠也是相当的知足了。

    地界上有日月堂这么一个庞大的江湖势力在,扬州当地的官府自然对江湖人士也不敢十分的压制。这扬州,就成了大明为数不多的江湖人聚集的圣地。

    街面上舞刀弄枪卖弄技艺的江湖人自然是不少,挎着刀剑耍威风的二流子更是不缺。

    连带着周围的淮安府的治安都变得不那么安稳起来,弹劾扬州上下官员的折子虽不如雪片般夸张,可也不算少。只是这扬州也许对大明的高层来说也是个棘手的地儿,虽然每年弹劾的折子堆满了箩筐,真正拿出来整治的,也无非就是几起官员贪腐的案子。

    时间一久,自然上下心里都明镜儿一般,这弹劾扬州上下的折子也就变成了例行公事。哪位言官缺了那么一丝名声,就上封折子,弹劾一下扬州上下,在朝堂上抖一抖威风,回去四邻八乡那么一说,这里子面子就都有了。老百姓也纷纷竖起手指称赞一声好官。

    而这扬州上下的官员呢,也就成了不怕开水烫的死猪,朝堂上只需装死挨骂就是,反正这壶开水也浇不到自个儿身上,被说几句就说几句呗,又死不了人。

    就这么你好我好大家好,或者说明面上相互拆台,背地里称兄道弟的氛围下,扬州自然就成了那么一个三不管的地界。这也就难怪张家老三觉着,去扬州投奔日月堂,还有那么一丝报仇的希望。

    只是搞不懂,这李姓的言官与他非亲非故,值不值得为了这么个人,冒着全家被诛的风险去抛头颅洒热血。

    也许这就是大明身上永不会缺的风骨吧。

    这边张家老三丢下家里三文不值二文的物件投奔扬州日月堂不提。

    蒋宝蟾那辆大的吓人的马车在往后几日里也是缩在侯府里头不曾再在淮阴城街头晃悠,淮阴的百姓私底下纷纷传说,是洪武大皇帝得知了李言官的死,派了锦衣卫来抓人了。

    只可惜,淮阴的老百姓们终究要失望了。

    我们宝蟾大公子,这几日闷在府里,可不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锦衣卫,单纯是被老爹禁了足外加自个儿心情烦闷,实在不想见人而已。

    后院之中那座被有心人称作天下武库的库房中,宝蟾小侯爷默默的擦拭着手中新近打造好的宝刀,不断回忆着刀尖指向马十三的一幕。

    呵,十来年的兄弟,还敌不过我那表哥许下的一句空头好处。若不是宋忠那老小子耳目聪明,恐怕自己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都说人呀,那是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就这么钻进牛角尖,亲人变了仇人,兄弟变了宿敌。

    可随着时间推移,胸中这股子气居然也慢慢散了,而这小侯爷呢也就越发担心马十三的伤势。

    这兄弟终究是做不成了,不然放着这么个事儿在心里,谁见着谁都会觉着膈应。只是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了,吩咐宋忠那老小子送去的灵药也不知送到了没有。

    想着想着,宝蟾就盯着窗外发起了楞。半晌忽然觉着指尖一痛,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刀锋将指尖开了个不算小的伤口。鲜血已经淌过了半个刀身。

    “金珠!”宝蟾刚一呼唤,金珠已经推门进来,眼见自家小侯爷流了那么多血,金珠心里也是一颤。赶忙转身打算去叫府里的张大夫。

     



第七章 侯爷,你家走水了
    秋风如刀,割下几片残花断叶。伴着如女鬼哭号一般的呜呜声,吹过整个长廊。宝蟾转过身子,一身素锦服饰的广益侯正站在檐下,身旁略后一些的地方,站着满脸恭敬都遮不住笑意的谢醒言。

    再后头,是一脸责备的大管家周鱼,屋内人影憧憧,却是瞧的不太清楚。

    广益侯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屋内,不过片刻功夫,大管家周鱼走出门来,到宝蟾身旁将他扶起:“侯爷让你进去。”

    宝蟾点头应了一声,回头翻了还垂手立在一旁的宋忠一眼,示意他还不快去找老太爷。

    周鱼眉头一皱,轻拍了下宝蟾后背:“你就别为难他了,今儿这事可大可小,老太爷若是真来了,反倒不好收场。”

    宝蟾嘿嘿一笑:“老周叔,今儿到底是什么事儿怎么把我爹气成那样”

    周鱼叹了口气,摆摆手:“你呀,记得多听多看少说话。”

    宝蟾进了屋,对着堂首跪拜下去。等到抬起头接连眨巴几下眼睛,略微适应了一下屋内略显昏暗的光线。

    只瞧这屋内六张桌子边的十二把椅子上坐满了人,王家、谢家、张家、华家、萧家加上主坐上坐着的老爹,这淮阴城内有名有姓的大户算是到了个齐。

    不知怎得,宝蟾心中一突,本能的觉着今日的事情绝对和几日前的雨夜街上死了人的事情有关。

    坐在次首的华忠一身正式朝服,此刻正满脸严肃的盯着手中的半截奏折。厅内众人皆是低头沉默不语,就连刚才还一脸笑意的谢醒言,此刻也是收敛了脸上表情,躬身立在谢家家主身后。

    半晌,淮安侯华中将手中的半截奏折放到一旁,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蒋宝蟾,你可记得半月前有一对父女进府唱曲那家小女子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

    宝蟾点点头。

    “记得就好。”华忠站起身子:“当日你可曾辱人清白”

    “不曾,当日将他们父女请进府中只是让他们……”

    不等蒋宝蟾辩解,华忠已是一口打断:“那为何从你府中出去以后,此小女子就满身伤痕的被人丢在城外乱葬岗中”

    “侯爷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

    不待广益侯喝止,宝蟾已是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淮安侯,我蒋宝蟾虽不敢说什么亏心事都没做过,但这种欺负弱女子的事情,我还做不出来。若是不信,还请你拿出真凭实据来吧!”

    “真凭实据这封奏折算不算真凭实据!府衙门前撞死的老汉算不算真凭实据如果这些都不



第八章 逆子!混账!
    绕过庭院中的苦竹丛,宝蟾的脸就越发的阴冷。

    宋忠这个王八犊子,叫他送个人却送出这么一堆事来,难怪前些日子让他再将那对父女请来,总是各种理由推脱。

    “金珠!”宝蟾高喝到:“把宋忠那个狗奴才给我押来书房!”

    不待刚从拐角冒出的金珠答应,宝蟾已是气势汹汹的直奔自己的小院冲去。

    也就盏茶功夫,宋忠已被两名家丁五花大绑押进了小侯爷的书房,早上戴在脑袋上装模作样的方巾此刻也被作为塞嘴的物件。

    一见小侯爷,宋忠顿时涕泪横流不住磕头,口中支支吾吾不知在说些什么。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磕头,直磕的脑门青紫。

    宝蟾望着这个从自个儿十岁起便跟在身边的老奴,禁不住有些心酸,长叹一声:“宋忠,那么些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爹抱我的次数一个巴掌就数完了,你抱我的次数却数也数不清。就算是我十一岁那年气恼你多管闲事,故意给你改了个宋忠的名字,你也一声怨言也没有。”

    “小侯爷”宋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口中的方巾吐了出来:“小侯爷赐名便是赏赐,哪有好坏之说。”

    “这淮阴城上下所有人都说我肆意胡为,目无王法。有时候,就连我爹都不信我,可是你信。每次我伤了病了,是你半夜去取了药,煎成汤递送过来。我爹疼我,却不信我。可你……”

    “小侯爷不要说了。”宋忠撇头避开宝蟾的方向:“此事是我做事不利,宋忠甘愿受罚。小侯爷就算是让我抵命,宋忠也绝无怨言,只是恳请小侯爷,将我那三四岁的外甥收入府中做个小厮,也算是有个安稳去处。”说罢,不待宝蟾答应,已是一头撞向一旁的桌角。

    宝蟾猛然回头只觉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下。这个跟了自己六七年的人,已经侧卧在血泊中,双腿偶然抽搐,显然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快叫张大夫!”

    跪坐堂下的李老二偷眼瞧着在正座上的广益侯的表情。

    广益侯虽是一脸严肃神色,却不曾恼怒分毫。李老二不由心中暗叹,这才是开国辅运的侯爷应该有的风度,哪像他那个儿子。

    自打前几日他们值夜遇上了李言官被刺杀的案子,这几日他就来回奔波于官府和淮阴城中各大家。

    各家家主显然不关心李言官为什么死,反倒是对折子上的血书分外感兴趣。就连那血书具体到每个字是什么笔势都在详细询问。还好自己也还算识得几个大字,这才勉强应付了过去。

    唯有



第九章 马家、蒋家、华家
    一匹骏马飞快的穿过淮阴城中最繁华的长安街,一时间大街之上鸡飞狗跳。这淮阴城内虽称不上门阀林立,可大多数人与那些门阀之间也是沾亲带故。往日里谁敢在淮阴城纵马伤人!

    故而当快马蹄声踏破,路人大多先是一愣,再想去躲,已然来不及。

    不远处马家守门的两名家丁眼见骏马撞翻一众人等直奔马家大门而来,虽不敢擅离职守,也是牙齿打颤,手不由放在了腰间刀柄之上。

    待到看清马背之上那个目光呆滞、神色恍惚、坐的摇摇晃晃的人时,两名家丁赶忙侧身躲开。骏马就这么载着身上的年轻男子径直冲进了淮阴城中也算数得上名号的马家。

    这马,穿亭越户,从正门直冲进了后院,路上遇到的众人莫不是如同见了鬼一般纷纷躲避。就连几个捋起袖子准备上前的护院,看清来人之后也纷纷躲到一旁。

    一身青衫便服的马家家主此刻正领了家中一众晚辈在后园听曲,忽闻蹄点如鼓,台上台下皆是一阵骚动。

    “慌什么!”马家家主虽是一身青衫,留了些许长须,全然一副文人才士打扮。可年轻之时也曾参过军,上过阵,杀过敌。他深知,此刻自己若是压不住阵脚,万一真遇上什么变故,这群子孙一个都跑不掉。

    好在这马终于是慢了下来,加之老爷子的一声大喝,众人这才略微平复了下心情。

    马老太爷一瞧马上的人,顿时一阵恼火。前段时间刚在紫凝轩把我小孙儿打了,今日里就敢纵马上门!广益侯这个儿子,未免欺人太甚!

    来人目光略显呆滞,扫视了一下面露惊慌的众人,等到瞧见躲在亭中正向身后花丛缩去的马十三,顿时双眼一凝,不顾在场众人,直接翻下马背几步跨到马十三身旁,一把抓起他的腰带,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丢到马背上。纵马直奔马十三所住偏院去了。

    这一变故,别说那些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诸位小辈,就连马老太爷也愣住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居然来马府抢人!

    马主簿今日无事,也想表表孝心,特地陪着自家老爷子在后院听曲,眼见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被淮阴城中最无法无天的小侯爷掳去,连忙高喊:“快给我拦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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