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来来又半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留心金碧年深
至于没有地方的原因,就是正在他面前用手指一下一下戳他脸笑得没心没肺的这个半大女子了。
章慧,脾气火爆,曾经一条铁掀从村东头砍到村西头,鸡飞狗跳猪嚎叫,打遍同龄无敌手的蛮横女子——那个时候她九岁。
现在她正在家里养伤,前不久她骑着自行车上学,因为追打一个欺负女同学的男生,不小心把腿摔断了,也是刚刚出院不久,石膏都没有拆,还拄着拐一蹦一蹦的呢。
郭敬东坐在一旁毕恭毕敬的写作业,微微红肿的脑门揭示了他为什么眼里饱含泪水。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也想不明白,不就是羡慕一下章晋阳今后几天不用写作业么,顺便羡慕了一下断了腿的大姐不用上学而已……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章晋阳则生无可恋的木在那里任由许久不见的姐姐在他的脸上戳来戳去,初见面的怀念和感动早就烟消云散了,唯一在他心里徘徊的问题就是:他怎么不记得自己的姐姐是个如此这般的二货呢
电视上正在播放“好一个少林僧”,这部《海灯传奇》承接几年前大火电影《少林寺》,勾起了很多人习武报国的念头,也让少林武校开遍大江南北,坐实了少林寺新中国“禅宗祖庭武林牛耳”的名声。
看着那个小小的十四寸黑白熊猫牌,章晋阳颇有感叹,当年他对电视剧结尾里老海灯法师的影像资料非常钦佩,也偷偷的练过一指禅二指禅,但是想要学习海灯法师二指禅倒立的时候,隔壁家的哥哥修练不得法把手指搞折了……
也是这些武术电影和电视剧,让社会上兴起一阵修炼风气功热,连妈妈唐初柳都偷偷不知从哪里搞了一本油印的手抄本《拈花指》——据说这本绝技能极大地提升织毛衣的速度。
这个时候的电视剧还没有插播广告的习惯,一集接着一集,很快姐姐的注意力就被电视剧吸引了,放过了一点也不好玩如同木偶人的弟弟,全身心的投入到海灯法师的人生传奇之中。
章晋阳暗中松了口气,他对这个时期的电视剧不感兴趣,或者说他在什么时候对电视都不那么感兴趣,他觉得电视限制了人的想象力,人会越看越傻,喜欢的是书和广播这种能让人放飞思绪的东西。
趁姐姐不注意,他悄悄的溜进了卫生间,竖起耳朵偷听隔壁厨房爸爸妈妈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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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六章 远的问题和近的问题
唐初柳的怨气肉眼可见,她当年和章宏化同是下乡青年,被分配在一个山旮旯的铁矿厂工作,因为章宏化是高中毕业,在工作上又自学成了炉前工程师,所以被立连市钢铁总公司调到了新成立的会江特殊钢厂任副厂长负责生产任务。
这个时候章晋阳刚刚出生不久,但是前往总公司肯定比窝在这个山旮旯里发展前景要好,所以章宏化也没同意组织上允许他延后入职的决议,背着行李就到了当时还未建成的特殊钢厂。
厂子的基建工程就用了四年,他只有在过年的不到二十天假期里才能回家几天,当时还没有家属楼,甚至连家属区都没有,虽然有个不大的宿舍,但是想要安顿一家人显然不可能。
所以又耽搁了,直到儿子都上了小学,厂里换了新厂长才开始家属楼的建设,所以当他们正儿八经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七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这七年章晋阳也只见过七次父亲,每次时间都很短暂,在他模糊了很久的记忆里,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次父亲回来会有好吃的和玩具——也仅此而已。
对于母亲来说,这七年的日日夜夜则更为煎熬,不知有多少次被村里的那些不修口德的长舌妇背后讥讽,“活寡妇”之类的称号也是时有耳闻。
还要承受来自公婆的怀疑目光——到章晋阳的爷爷奶奶去世,他们仍然不相信唐初柳没有外遇,这也导致了他们一家对父亲那一边的亲情都很淡薄。
而同样的怀疑也一直存在于唐初柳的心里,章宏化在城镇生活,接触的异性和诱惑远多于那个偏僻到连公交车都一年只有一次的小山村。
所以在这个家里,有些话只要一出口,就带有全场沉默效果。
章宏化并不善言辞,如果让他讨论技术或者国家形势党章党性这些东西,他倒是能滔滔不绝,但是……和女人争论,尤其是情绪激动的女性争论,他完全张不开嘴,哪怕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妻子。
所以他只是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刮鱼鳞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章晋阳扭动老式水箱的旋钮,让马桶发出不算巨大但足够响亮的水流声,在卫生间的门前扭了扭因为偷听的姿势问题而有些僵硬的脖子走了出来。
家里是厢房,一进门是一个不大的客厅,常年不见阳光,门的左手边就是厨房,爸爸正在洗碗池里收拾那条冬天不好好睡觉被人钓上来的鱼,看起来得有四斤多,还算肥硕,章晋阳咂咂嘴,可能不够自己吃一顿的。
同样在客厅的左侧,靠近客厅尽头和厨房并排的就是他刚走出来的卫生间,两米宽窄窄的一条。
和家门面对面的是一堵影壁,左面是他和姐姐的卧室,位于北方阴面的小屋,右侧则是位于南方阳面的大屋,也是父母的卧室,电视和收音机都放在这里。
郭敬东正趴在茶几上写作业,但是从他直愣愣的盯着电视这个动作,就知道作业本再如何宽衣解带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章晋阳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陷入沉默的父母,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和他第一世的状态基本一致,而第二世的时候,以为自己出生就觉醒了,所以闹了一场大病,父母之间的关系倒比现在强很多。
不过这老两口这辈子打打闹闹的也从没出过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很多人都称赞这夫妇两个的感情,但是章晋阳觉得另一个故事可能才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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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七章 改善生活的欲望
粮票这个东西,是新中国在物资相对贫乏的时代实行计划经济的一种工具,也是学习北极熊老大哥的经验,不过这个玩应儿在八五年宣布废除了,很多人都来不及花掉,结果家家都存有那么一些。
要说这个东西会值钱,章慧一百个不信——这东西从来都是和粮食相等,却和钱从来都不挂钩,所以她很笃定的教训弟弟:“他们准是骗人,是不是让你拿钱去换他们的粮票了
讨厌的骗子,连小孩子都骗!”
章晋阳眼角抽了抽:“我估计他们活不到我拿钱换粮票的时候,他们说了,这东西得放上至少五十年才能有值钱的希望……那大爷都七十了。”
在第一世他因为爱好文玩的原因也研究过一段时间的粮票收藏,和其他的收藏种类一样,稀有的、保存完整的才有价值,像家里的这些通用粮票,都是最近几年通汇发行的,最远的一张还是八一年的二两本省食用油票。
可是龙界省是全国最大的大豆和大豆食用油生产基地,这地方的油票存世量多的令人发指,基本家家都会有上那么十几斤,而且八一年又是丰收年,粮油票的发行量很大,就算存到五十年之后,能值票面上的那二两油钱就不错了。
真正有价值的除了每版的套装之外,就是那些因为特殊事件或特殊时期特殊工种小量发行的特殊用途的粮票,尤其是大面额的最受追捧——比如1967年国家通用票,最高成交价曾超过三百八十万。
至于他家里这些,还是自己留着看看就好了,价格最高的时候也换不来一顿饭钱。
不过他的话让小姑娘面子上下不来,于是在屁股上被重重的打了一巴掌:“小孩子胡说八道!”
年纪小没人权啊……
这具身体太孱弱了,他明明想躲来着,却因为用力过猛差一点闪了腰,看来身体的强化迫在眉睫,而身体强化的前提……是有足够的营养食物!
会江镇是河湾,这地方有着全国最大的城市湿地——既然叫城市湿地,那它的面积其实就没大到哪里去,但是因为周边人口不多,所以开发程度相当的低。
据说在湿地的中心,夏季还有丹顶鹤天鹅之类的国家特级保护鸟类出没,即使在未来这里被开发成了湿地保护区公园,依然能有这样的珍稀鸟类繁衍。
现在的湿地上被当地的养殖户占据着边缘容易进出的部分,他们每年夏天都会赶着牛群在沼泽草甸上游荡,从这头吃到那头,再从那头吃到这头。
这些养殖户供应着立连市唯一一家乳品厂的鲜牛乳,出产的金星奶粉也曾远销莫斯科、华沙等中北欧地区,可惜后来因为厂小奶源窄,很快就被规模更大的草原省奶制品企业吞并了,从此销声匿迹……
章晋阳考虑的食物来源也是想打这个湿地的主意,不过那地方离家太远了,基本上要走十公里左右的乡间小路。
现在又是冬天,能在湿地过冬的大约只有狐狸黄鼠狼这些小型的野兽了,他们主要靠扑捉野鼠野兔活着,估计数量也不会很多。
而在东三省,狐狸和黄鼠狼是禁止捕杀食用的,哪怕是为了那还是那个漂亮的皮毛,捕杀狐狸的人也会被人们孤立疏远。
这和当地的传统信仰有关,人们认为狐狸和黄鼠狼最易修炼成仙,而且聪慧以及报复心又强,
9. 第八章 舅舅唐建业
说起他这个舅舅,也是个有趣儿的人。
大舅名叫唐建业,是唐家祖宗八代才出的一个文化人儿,可惜赶得时候不好,对于传统文化过于痴迷导致他在破四旧的运动中饱受折磨。
唐家原本是中x县当地的大姓,都是当年闯关东时同村过来的苦哈哈,可是同人不同命,章晋阳的姥爷这一支不知怎么的得了天助,日子过得比起其他人格外的红火。
一样种地,他家就能比别家多收二分,一样打鱼,他家比别家的鱼要大上两寸,一样的抗匪,枪林弹雨的别家人折胳膊断腿,他家人床上躺了三个月蹦起来生龙活虎。
家里人为人也仗义亲厚,慢慢的几代下来,他家就成了族长,也因此能请得起先生,教孩子们识字。
但是那个年代,识字是罪过,请了老师也不敢明说,再说国家也要求孩子们上学(只不过上学也没有学习的课程就是了),所以年岁稍长的大舅唐建业算的上是个读书人。
他家在村里有话语权,所以被政府安排着组织农活,看管粮库,为唐建业找的这个老师,就是一位“臭老九”,还是最臭的那种,一个数得上名号的国画家——当然了,说是国画大师那是恭维,真到了那个境界也不会被人折腾到乡下去织渔网。
这位大师被章晋阳的姥爷安排着在粮库里巡夜防鼠,这听起来是个难为人的活——粮库里的老鼠哪里防得住即便是现代社会粮囤都是钢筋水泥,还有各种防范措施,也没断了老鼠的活路。
因此一开始的那些日子,只要检查,准的挨批评。
后来唐建业拜了师傅学习书法和石刻(那时候石刻算是技术工种,只不过用处不多没什么人学)情况才好了一点,老唐家把自己家的家蛇送进了粮库。
这条蛇是条黑眉锦蛇(又称黄长虫、),老唐家已经养了两代人,正是有这份养蛇的手艺,唐家的地里从不闹老鼠,收成自然要比别家的好,至于打上来的鱼更大,是因为他们家的渔网网眼就比别家的大。
虽然这东西看着也挺吓人的,但是它捕鼠是真利索,一般一夜要吃七八只,而且因为食物充足,它从不休息,每天都要进食。
所以这位先生也有了闲暇可以教授唐建业。
没想到事有不秘,村里的混子去粮库里偷粮——反正粮食丢了倒霉的也是看粮库的臭老九——发现了,于是那时候还年轻的唐建业也被打上了当时特别时尚的标签,好在唐家在当地威信尚可,虽然时不时的要拉出去示众挨批,但是性命无忧身体无碍。
大舅也对师傅教的这些十分痴迷,后来干脆学就不上了,尤其是在老师因为受不住三天两头的羞辱,偷偷的一把火点了当时头头的家,一把刀抹了脖子把一腔血全都溅在了人家门上之后,他人也有点魔怔了。
唐家起家的方式不好宣诸于口,因此当时都是走的神秘主义,对外都说自己救了当地的草仙(也就是胡黄白柳灰之流),家里又养着盘脊龙(当地人对家蛇偏向迷信的敬称),所以这位老师的做法,就颇让人心里发毛。
唐建业从小耳濡目染,也不说不信,说信也没有,只不过遇庙烧香见佛磕头,大抵维持着炎黄人对各类神明鬼怪都有的尊敬。
只是老师平时是个和蔼可亲的人——画国画写书法但凡上了手有了点模样,这个性子必然是要偏向淡然温润的——可是却选择了那么一种悲烈的
10. 第九章 最熟悉的家具
晚饭吃得十分不开心,不只是姐姐嘲笑的缘故,还有嘴上的伤一动就疼,也许是身体太弱,这么点破了皮的小伤,让他觉得比当年挨了枪子都难忍——连门牙都晃了。
郭敬东吃了饭,就离开了,走的时候很礼貌的说了再见,还偷偷的和章晋阳说明天要继续来玩——章晋阳实在没搞懂他今天玩了什么写作业看电视双开么……
章慧倒是很好奇他就这么不回家家里也不担心么结果他解释说在医院的时候就用街面上的公共电话给村委会打了电话,家里已经知道了,花了他两毛钱。
两毛钱对于孩子来说不算巨款但也不少了,现在的物价还没有涨的那么高,街口小卖部的小淘气硬糖才一分钱,含在嘴里可以吃上半个小时,非常时髦的大大泡泡糖刚刚面世,五分钱一块,耐心好的孩子吹泡泡可以玩上一整天。
而章晋阳的第一反应,不知道那家拉面馆怎么样了,几年前一大碗面还是两毛五,但是今年应该涨价了,不过他们的竞争压力也要来了,不用上几年,满街就都是各种小买卖家,而北方特色的烧烤摊儿,好像夏天就有人在做了。
他记得很清楚,到他上高中的时候,一根钎儿上五块肉两肥三瘦也才五毛钱,初始没有人用孜然,只有辣椒面和盐,有的人会用浓糖水,分外的嫩一些,好吃与否全靠火候。
最早的时候一钎儿肉要熟了之后二两多,后来物价涨了,就变成了生的二两肉,再后来,就变成了连钎重二两,再后来换成了便宜的签,实在扛不住了,就只有涨价,到他能花自己的挣来的钱吃烧烤的时候,肉足二两的一串羊肉已经要两到五块钱——具体的要看用餐环境如何,还有老板的良心在不在。
送走了郭敬东,他抄着手蹲坐在沙发上琢磨,现在改革开放有些年头了,龙界省算是起步晚的,会江又在腹地,消息什么的说不上闭塞却也绝不灵通,想要从人们嘴里抠出点什么内幕来,还不如多看看电视听听广播,研究研究新闻报纸什么的。
不过也有好处,他们想要发家致富,眼前的路都是有人走过的,只要下力气用心干,不用担心行差步错。
如今已不像过去有钱买不着东西的时候了,虽不说应有尽有,但是像牛羊肉海鲜干货之类可以在饱腹之余又能补身的东西却不再缺了。
比如现在,他家的北阳台上就冻着几条带鱼,那应该是打算元旦的时候打牙祭用的,算起来也快了。
不过带鱼的腥味很难去除,一直过了很多年妈妈做的带鱼都还是非常腥的——无论是红烧还是干炸,唐初柳女士一直都没有找到窍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无论是唐家还是章家,都没有厨艺天赋,章晋阳如果不是觉醒了炼金术能详细到分子结构上感知食材的变化,他锻炼了几十年厨艺也仅仅是能吃而已,白瞎了他学贯中西的五百多道南北大菜。
想起这些菜,他即使吃饱了也有点流口水,然后已经习惯了雷达的头就又开始疼了起来。
他咧着嘴嘶嘶哈哈,搞不懂为什么,想了想,他也觉得奇怪——这应该是回想起来什么东西造成的脑压力增大吧可是这些东西绝不可能存在于这具身体的脑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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