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再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张维卿
二人将众人先行安置在客栈里,他们便返回了他们在县城的会所。见得其他会员,谈及了今日的情状,很快就转到了其他事情上面了。
“县尊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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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永历十一年(四)
如今的郑氏集团,来自于海上的收入主要分作两块。其一是为牌饷,也就是变相的市舶收入;其二则是海贸,以山五商渗透福建以北的沿海地区,以海五商面向南洋、日本、大员、琉球等处出售及收购货物。
海贸的中心从中左所转到了福州,郑氏集团的主要势力范围也始终在福建。于广东,由于当年山海五商的铺设、陈凯出于抗清的考虑跨海收复香港、琼州,以及针对尚耿二藩的海贸封锁政策等多重原因,广东的海贸是交给广东贸易商社代理的,收售货物,皆是如此。
作为代理商,售货方面,广东贸易商社会自行向郑氏集团订货,郑氏集团也会分派一部分货物交给广东贸易商社售卖。这一点上,双方没有任何问题,但关键在于收货上面,郑氏集团要向海外进行贸易,为了确保更大的利润,对内收购的价格有限。起初时郑氏集团的关系使得货物不愁买家,对于广东贸易商社而言是非常惬意的。但是如今,以着广东贸易商社当下的人脉,自行收购广东的货物,转手卖给葡萄牙和南洋的海商,利润势必要比卖给郑氏集团要大上不少。
所以,一直以来,郑氏集团在广东的收购货物就是有定额的,这个额度是陈凯和郑泰商榷下来的。而现在,曾定老来谈的恰恰正是这个额度的事情。
“这事情,小弟记得素来是建平侯爷和我家抚军商榷的,咱们两个谈,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蔡诚话里有话,曾定老先是一愣,旋即连忙做出了解释:“蔡兄误会了,在下肯定是去广州城拜会陈总制的。只是今年这个样子,广东战局如斯,建平侯爷估摸着陈总制是去不得福州了。而他老人家,不瞒蔡兄,近来在为佛郎机人的事情发愁——国姓爷那边近来脾气很是不好,大概也过不来了。至于在下身份低微,实在没资格与陈总制商榷,还是和蔡兄商量比较合适。”
曾定老的言辞之中透露了一些福建当局针对佛郎机人的态度,由于广东贸易商社与澳门的葡萄牙人存在贸易关系,蔡诚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结果他所说的佛郎机却并不是澳门的葡萄牙人,而是吕宋的西班牙人。
佛郎机一词源于中东对欧洲人的称谓,印度斯坦语作farangi﹐波斯语作 firangi﹐均为法兰克一词的误读。而法兰克王国在加洛林王朝时期曾一度辉煌,既是所谓的查理曼帝国,其疆域之大,在西欧的历史上是屈指可数的,后世的德国、法国和意大利三国的前身皆是由一纸《凡尔登条约》从查理曼帝国分裂而来的。
这个词于中国而言是从东南亚的教徒口中传来的,起初指的是葡萄牙,后来与西班牙产生了交集,便存在着傻傻分不清的问题,于是对其也称佛郎机。明时如此,到了清朝的时候,就连法兰西也被清朝称之为是佛郎机。
搞清楚了到底是哪个佛郎机惹了国姓爷不痛快,这对蔡诚而言其实也没有太过重要,因为到了那个层面,自有陈凯来做出决断,他对自身的定位素来是极准的。倒是这曾定老,想要做什么,蔡诚已经大概摸到了脉络。只是,他向来不是个胆大妄为的人物,只是假装不懂,将曾定老往广州推过去就好了。
曾定老在香港打了一晃,随后便坐上了来往于广州和香港之间的船赶赴广东一省的心脏所在。船并不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上面还有不少来自于南洋的货物,是广东贸易商社在香港收购后送往广州府城的。坐在船上,曾定老可以清晰的看到珠江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商船的数量实在不少,哪里像是一个收复不过几年,且沦陷期还遭受过陈凯一次性掏空了府城的上千艘大小舰船,以及明军对珠江出海口长达数载的封锁。
回想着如今的福建,感叹了一番广东的恢复速度,再想起出发前郑泰对他说过的话,心思就全然放在了接下来的拜见上面了。
到了广州,一如蔡诚那般,陈凯亦是对这个佛郎机产生了片刻的困惑。这种困惑,比之蔡诚还要严重,因为在陈凯的意识当中,伊利比亚半岛上的那两颗牙一个叫西班牙,一个叫葡萄牙,佛郎机本就已经是到了这个时代之后才渐渐习惯使用的,意识深层仍旧是以那两个牙为准。
“明朝不是已经有《坤舆万国全图》了吗怎么还这样啊。”奇怪,陈凯便付之于口,岂料那曾定老听闻这东西却是满眼的不解,一口咬定他从事海商行业那么多年就根本没有听说过这等能够绘有“万国”的宝图。
这些年,陈凯已经发现了很多在明朝就已经存在,一旦普及开来势必会对国计民生产生跨越性影响的事物。比如番薯、玉米、土豆这些高产作物;比如戚继光版黑火药、颗粒化火药和定装药包;在比如此刻的《坤舆万国全图》,等等等等。
奈何,这些在同时代丝毫不逊于欧陆的事物却并没有得到普及,或是没能来得及普及就遭逢了当下的乱世。这是大明王朝的不幸,亦是穿越者的大幸。
不过,比之其他的东西,甚至比起那部《天工开物》的百科全书,《坤舆万国全图》问世虽说不早,但却是皇家藏品,乃是万历年间的太仆寺少卿李之藻根据耶稣会传教士利玛窦所制的《万国图志》所绘而成,其中根据中国的自身情况进行了个性化的增补。在那上面,葡萄牙即是佛郎机,而西班牙则是以西把尼亚,也就是伊利比亚的谐音。
陈凯对那副地图依稀有一些印象,是因为他以前在网上曾看人介绍过。在那上面欧陆的很多国度和地区名称很难理解,但也不乏有诸如意大利亚、罗马尼亚、亚尔百尼亚、西齐里亚、波亦米亚之流能够直接为后世人所理解的称谓。
尤其难得的是,那副地图上标记有美洲和诸如赤道在内的天文、地理图。作为中国最早的彩绘世界地图,其形制、内容都已经非常接近后世使用的世界地图。
“看来又是个没能得到普及的好东西啊。”
感慨了一番,陈凯也是无计可施,最多也就是动动脑子,按照记忆绘制个一张世界地图的草图出来,仅此而已。起码,原本的《坤舆万国全图》他是暂且没有任何办法将其搞到手的。
这事情,在陈凯的脑海里闪烁了片刻,亦是在听着曾定老谈及当下福建当局与西班牙之间的贸易往来的同时。听罢了这些理由之后,陈凯便将其丢在了一边,起码没有郑成功的书信或是命令,他这边做什么都是不合适的。至于郑泰的那些小心思,亦是付之一笑,表示适当的增
第六章 永历十一年(五)
数日后,顺德县城之中,一家不甚起眼的押运行在城北的拱北门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正式挂上招牌。
这押运行,做的自然是押运的营生。在明时,这一类的营生一般都是打行在做。然而,这个押运行也不当街挂牌营业,更没有挂上绘着拳头的招牌、幌子,牌匾上只写着东风押运四字而已,显得格外的不伦不类。
顺德县城里面原本是有打行的,奈何战乱频仍,渐渐地也就消失了。城里面的青皮游手们见得这边有“打行”开业,连忙赶去瞧瞧热闹,还有一些更是打算就此重新就业的。奈何,这东风押运不光是名字怪,作风也怪,对于送上门的人才是一个不要的,怎是一个不像话了得。
有些青皮游手起了性子,便要闹上一番,岂料没等里面的账房、小工们说话,本县的捕头却突然冒了出来,直接将他们轰了出去。并且私下里让人知会这些青皮游手们,说是东风押运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还想继续在顺德县厮混,就别去招惹云云。
类似的话,上一个被如是评价的还是顺德丝织工坊,在顺德哪怕是稚子也知道那背后站着的可是广东巡抚,本省的封疆大吏。于是乎,知道了轻重,这些家伙亦甚是乖觉了起来——反正,这东风押运也无有半点儿动静。
几乎就在同时,顺德县军方高调表示要保护商民安全,严厉打击土匪、河盗,并且在发出通告的同时就直接派军剿灭了一支从外县流传而来的河盗,并且将缴获的被劫货物归还了原主,当即便得到了本省百姓的大加好评。
顺德的丝绸产业已经跨入了正轨,犹如是烈火烹油,势必会引来觊觎的目光。相较之下,琼州那边的棉布生产在去年算是正式有了第一年的完整生产,从收购土地、雇佣棉农、种植棉花,到收购棉花、轧棉弹面、织布纺线以及印染,全套的流程走过来,对于这些涉足棉布生产的会员们不可谓不是一种宝贵的经验。
若是按照顺德的成功先例,到了今年就可以收购更多的土地、雇佣更多的棉农、建造更多的机械、扩建更大的厂房,将生产规模继续扩大!
距离工业革命爆发尚有百年的时间,东西方贸易,尤其是中国生产的布匹、瓷器、茶叶之类的货物,只要生产出来就不需要发愁卖家。不少南洋来的海商早已聚集在了海南府城那里,等待着粤海商业同盟在琼州的统一定价。
这其中,亦是不乏有陈元良的身影。前几年他家主要是跑南洋到香港的航线,直到去年在香港订购丝绸的时候,得知琼州这边在大力发展棉纺,正好回到南洋时,得知另外一边的合作伙伴也有棉布收购的意向,他便径直的跑了这一遭。
从当年陈凯收复香港,开始了对广州的贸易封锁开始,陈元良与广东贸易商社已经打了多年的交道了。于这统一定价上面,他在香港收购丝绸时也曾有过了解,比之其他惯常了走琼州贸易的商贾是要更加清楚其中的门道的。这无疑使他到此之后无论是与粤海商业同盟的会员们打交道,还是在订货、收货的过程中都显得更为游刃有余。
据他打探到的消息,去年的生产的棉布已经销售大半了,由于统一定价,使得内部竞争消弭,同时以巨额的货物冲击市场,逼得其他棉布货商也不敢造次,价格上并没有因为产量激增而下降,但也没有提高太多。
以本伤人,凭着滚雪球的速度更快,仅仅一年他们就已经在琼州府的商界打出了响亮的名头,连带着南洋那边的华商们对于粤海商业同盟也不得不加以重视。
从心底设想,陈元良并不太喜欢这种模式,因为货在此地有粤海商业同盟在,不会出现跳水的问题,可是到了南洋那边,激增的货物势必会导致价格受到影响。这一点,丝绸上面的影响还不大,毕竟那东西在其他地区都是奢侈品,但棉布恐怕就未必会有那么幸运了。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在于依他所见,粤海商业同盟的发展迅速,或许用不了几年就会吞下琼州府的其他棉布商人的份额。到时候,一旦形成了垄断,他们还要玩统一定价,到时候很多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他们应该不会把海商都饿死的,那样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说起来,陈元良的担忧在其他海商心中并非不存在,有的只是苗头,有的则联想得更多。毕竟,粤海商业同盟如今的势头正盛,天知道最终会成为个什么样的怪物。
为此担忧,并非是杞人忧天。不过,陈元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担忧的起点——琼州的棉布生产,此时此刻反倒是正在受到内部的质疑。
“去年的棉布生产确实让咱们大赚了一笔,但是说到底,除了有抚军老大人做靠山,同盟的相关制度,以及水力机械的使用,咱们最该感谢的还是老天爷。说白了,若是开花的日子,还有收棉花的日子雨水多了,咱们弄不好这一年就彻底白忙活了。”
府城城东的那座粤海商业同盟的琼州分部的会议大厅里,琼州本地的会员座无虚席。作为最大的股东,白老员外坐在上首,听着一个同样在棉纺工坊注资良多的会员站在前台上侃侃而谈,眼皮低垂,不知道的怕是还要以为他老人家已经睡着了,但是对其熟悉的人却很是清楚,他一旦有这般表现,肯定是在盘算着什么,只是具体盘算的是什么就不为人知罢了。
那个会员说的实话,他们最开始决定发展棉布生产,归根到底还是受到了广东的顺德丝绸的影响——发挥琼州府作为知名棉布产地的自身优势,而且棉纺与丝织是有共通点的,模式是完全可以照搬过来的。
但是,一年下来,这些会员对于棉布的生产的每一个环节都有了更多的了解。从琼州本地的气候、环境上看,并不是特别适合棉花种植。
日照充足,光热资源丰富,昼夜温差大,空气湿度小,有利于棉花生产,棉花是喜热作物,对水分也有一定需求,但开花期,即授粉期以及收获期忌多雨、喜光照。所以,气候干燥但灌溉水源充足的地区最适宜种植棉花。于海南这里,地处热带季风气候,雨水偏多,空气湿度大。
这是气候,于地理环境上考量,棉花需要平原面积广阔。海南岛地形上,四周低平,中间高耸,以五指山、鹦歌岭为隆起核心,向外围逐级下降。山地、丘陵、台地、平原构成环形层状地貌,梯级结构明,平原面积狭小.。
综合这些优点,最适合的所在还是大西北、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后世的新疆棉区
第七章 永历十一年(六)
接下来的日子里,征求陈凯认同的书信在扬帆,径直的送到了广州城的咨议局,由一众琼州府籍的议员向陈凯转交。随后,回信同样在波涛中远行,渡过了惊涛骇浪,最终返回到了琼州府城的粤海商业同盟分部的议事大厅之中。
“抚军老大人是支持咱们发展造船业的!”
首倡的会员振臂一呼,众人亦是为之振奋,哪怕是那些根本就没打算参与其中的会员,见得陈凯一如既往的支持,同样免不了如此。
陈凯在信中对于他们能够看到更远的未来是感到欣慰的,尤其是建造欧式舰船的打算更是得到了陈凯的赞赏。用陈凯的话说,泰西诸国在航海技术上已经超越了中国,这是海贸的巨大利润驱使。最直观的,泰西诸国的船比中国的船更大,且更加适合远洋航行,这是长久的经验积累所致,所以想要赶超就须得学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从而达到新的高度云云。
陈凯的文字中洋溢的是对走向海洋的憧憬,这是他们在之前并没有想到的,因为从最开始的初衷,他们的目的就是借助于造船业这个新的利益增长点的出现,从而提升对棉纺业靠天吃饭的风险的抗打击能力。
回信在会员间传阅,书写着这些文字的同时,陈凯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很久很久以前,一次他与郑成功之间的对话,以及那一次对话过后,又过了很久之后郑成功对他们当时都存在质疑的一个问题的完整解答。
“那一次谈到的关于大明战船较小的问题,我专门查阅了记载,也向忠勇侯他们详加咨询过,问题其实是出在了对手上。
“对手”
“是的,对手,确切的说是倭寇。从三宝太监下西洋以来,大明海疆一片祥和,再加上北方针对蒙古鞑子的军事防御侧重,长此以往,使得水师废弛,到肃皇帝时战船十不存七,十足大量逃亡,等到倭乱一起,沿海各省就全然是一个有海无防的结果。那段时间,大明确有重新整顿海防,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俞龙戚虎,尤其是前者,十分重视发展水师,在家父主持闽粤沿海海防之前,俞家父子可以说是一手打造了闽粤两省的水师。”
俞大猷一生先后出任过浙江、福建、南赣、广东、广西等五个省的总兵官,在广东、福建期间,曾主持大力重建水师。嘉靖抗倭期间,俞大猷与戚继光配合,往往是俞大猷凭水师、戚继光以陆师联手对敌,倭寇无论多么大的声势,在俞龙戚虎面前日常性的满地找牙。
等到俞大猷死后,倭乱已经不再是东南海防的主旋律了。欧洲殖民者的袭扰,尤其是荷兰人曾几次三番的对福建沿海及澎湖列岛下手,除了万历三十二年的那一次是当时的福建总兵施德政令都司沈有容设法将其逼退以外,此后皆是俞咨皋在与荷兰人交锋,从铜山、厦门,到澎湖,海战、围城、攻城,从未少过,最终迫使荷兰人放弃澎湖,转而经营台湾。
俞家父子长期在闽粤沿海出任水师高级军官,对明王朝水师废弛的重新恢复是称得上劳苦功高的。倒是,俞大猷动不动就被弹劾,俞咨皋好容易把荷兰人折腾明白了,又碰上了大玩家郑芝龙,结果落得个被革去世袭军职的处罚,只能道一句武运不佳。
“俞武襄在世时,当时大明水师主要的对手还是倭寇。倭寇侵袭,其目的归根到底是劫掠二字。是故,倭寇往往驾驶着轻便迅捷的中小型舰船,迅速突入近海登陆,而后分散劫掠,作为防御方的水师是很难有效阻拦的。”
“倭寇的战法如斯,而大明水师当时的舰船规制尚且多是400料的大船,速度上本就不及倭寇的轻便小船,再加上吃水深的问题,在沿海往往是碰上了倭寇也绝难追得上。如俞武襄就曾有过驾驶大船追击,结果眼睁睁的看着倭寇从浅水区从容逃走的例子。”
“于是,从那之后,为了有效堵截已发现倭寇船只,大明水师只能把大船改小,从最早的400料改成200料,后来还不行,就继续改小,到最后就都是150料、100料的中小型战舰了,大船也就是9到10丈的福船和广船。”
“但是,这样的战舰对付倭寇却恰恰好用。不光是在航速和吃水上不再吃亏了,王师的战舰上装备有一门四五斤炮子的发熕及少量的佛郎机炮,再加上一些碗口铳、火砖、火逑、火箭之类的武器,倭寇本就是只是海盗,以劫掠为生,日常对付的都是平民百姓,所以手里往往也就是些在日本称之为铁炮的鸟铳,以及一些竹弓,王师就重新得到了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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