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饲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免费阅读/葛巾
窦清笑道:“还是先办好差使为上,王爷可想好如何视察民情了”
李知珉道:“朝中这阵子乱得紧,有些人病急乱投医,连我这里都来拜上了,只往门上递牌子请见,这些官场里的老油子,一不小心就栽了他们的道,母后索性和父皇讨了个差使,让我出来散散心,避开京城这浑水。只是这大冷天的巡视封地,实在有些吃不消,倒是叫你们跟着我吃苦了,父皇不会太苛责的,到时候让冀州刺史找几个能干的书吏,写好奏章就是了。”
窦清有些不赞同的:“谈什么苦,姑母也是为了王爷好,王爷还是上点心的好,难得的体察民情的机会,王爷在宫中不知民间疾
苦,如今正合多看看才是。”
邵康看窦清又要长篇大论说道理,忙笑着居中转圜:“常年在京里,还真有些好奇冀州如何,窦大人如今也在六部任职,了解那边的地方官任职情况”
窦清皱了皱眉头,一本正经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不屑:“冀州刺史彭定枫,是个奸猾小人,一边和严荪的学生拉拢关系,一边又在东阳公主门下卑躬屈膝,八面玲珑,正人君子都耻于与他为伍。”
邵康笑吟吟:“左右逢源能做到地方大员,那也是有几分本事……”
正说话时,马车忽然剧烈抖动了下,赵朴真正在一旁斟茶,身不由己地向前扑倒,旁边正和窦清邵康说话的李知珉忽然手一伸,将她扶住了,但手里提的银壶却向前一倾,壶中热水尽倒在了前边李知珉袖子上的毛皮边上,赵朴真啊了一声十分懊恼拿了自己的帕子去擦。
旁边邵康与窦清也都吓了一跳忙问:“王爷可烫到了吗”“可要换衣服”
李知珉却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袖子道:“无事,冬天穿得厚,并没湿到。”又问邵康:“彭定枫今年多少年纪”
邵康道:“倒有四十多了……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窦清道:“可惜心机都花在旁门左道上,无益于社稷。”
邵康又说了些官场典故,窦清则时不时忍不住规劝自己这“不务正业”、“执迷不悟”的表弟几句,看在心知肚明这次另有任务的几人眼里,倒觉得好笑,赵朴真心里也觉得怪,按说窦清应该算得上是王爷的自己人了,这次出差也是皇命,为何偏偏就瞒着他呢
晚上到了驿站歇息,赵朴真替李知珉铺床之时,听到文桐轻呼:“王爷您这手怎么红了一块”s3;
赵朴真转头去看,视线与李知珉碰上,他却迅速低下眼皮,将手收回袖内,淡淡道:“没什么的,明天就好了。”
赵朴真看他眉眼低垂依然仿若无事,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是
第五十四章乔装
宋霑大口大口吃着李知珉带来的肉干和酒:“可把我饿坏了,这都吃的什么东西,有钱都买不到一口好的,真是穷山恶水。”
赵朴真这时候已经飞快地反应过来了,宋霑这么傲慢的人,在秦王府比客卿待遇还要高三分,谁想到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早就已经被李知珉遣了出来,在这里隐名埋姓做一个游方大夫
可是,这案子,明明是皇上发现了不对,才密诏了秦王来查的啊。
秦王是怎么未卜先知,提前请了面上几乎没有来往的宋霑来这里微服私访难道,这根本就是秦王早就设计好,现出端倪,引起皇帝注意,而皇帝手里几乎没有多少能用的人,这里又临着王爷封地,自然是要用上自己的儿子。
电光火石之间,赵朴真已经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早知道这位王爷深藏不露,可那上头的到底是他的生身父亲,一国之君啊,他竟然也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不露痕迹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将这件事最终着落在了自己头上,看着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要达成这样的目的,却需要对人心对事态对形势把握得深刻到位一丝不错。
李知珉却仍是那样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查出什么来吗”
宋霑摇头:“工坊里招的短工都是正常干活,并没有什么异样,给他们不少人家看过病,以问病由为名问过他们杂活的内容,大多是搬运,劈柴之类的,听说采石熔炼等苦活都是用的犯人干的,圈在另外一处,而雕刻石材、打铁这些匠人,又是官家集中征调的匠人,另外有工钱,看起来一切都非常正常,只除了山上不能乱走——也有正当理由,山后边就是王爷您的庄子……采石场因为有重犯死刑犯在,因此官兵把守十分森严,短工们都只许在外围,并不能进去。”
李知珉道:“运出的东西没有异样”
宋霑摇头:“查不出,看上去倒都是正常的石狮子等石雕,看大小并不好藏武器……但是这工坊最近三年才开始,就近藏在山洞里也是有可能的……但查无实据,没用。”
李知珉道:“东阳公主疯狂敛财数年,卖官鬻爵,收受贿赂,气焰嚣张,朝上走狗甚多,如今斜封官这事父皇虽然下手了,却有些招架不住,急切间想找个别的地方切入,我们将这事的苗头通过邵康之手递到父皇跟前,他自然正中下怀,这私造兵器的事若是能查实了,就算扳倒不了东阳,也可大大伤其元气,你我这些年查下来,也只有这一处有嫌疑,只能下点苦功夫细查了。”
宋霑道:“这天寒地冻的,王爷何必亲自来,我想着过几日想法子能混进去,为工坊里头的人看病,然后再慢慢谋之。”s3;
李知珉摇了摇头:“来不及了,突厥那边不断滋扰边界,我预料着大战即起,范阳节度使应钦多次上奏章要求扩充边备,兵部却压着不报,只以为应钦是夸大其辞,生事邀功,想要巩固其势力,应钦此人草莽绿林出身,匪徒出身招安为将,虽然粗俗不文,却是一员悍将,战功累累得任节度使,于战事上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又手握重兵,他既上疏,应不是虚言。我若不在今冬尽快做成一件大事,进入父皇和朝堂视野中,就要错过掌握军权的时机了,一步错步步错。”
宋霑叹了口气:“东阳公主身边有褚时渊这名谋士在,自然是策划周密,不是容易查到。”
李知珉道:“明日我与你出诊,看看再说。”他言语简短,却十分坚决,宋霑摇了摇头,大概仍是觉得这短短时间内难有突破,不过他是达观之人,很快又逗着赵朴真说起京里的事情来,哄着赵朴真做饭吃去了。
第二日果然宋霑带了李知珉和赵朴真出诊,只说李知珉是自己的徒弟,赵朴真则扮成了医童,一路摇铃看诊,这边乡间甚为困苦,又是天寒,对铃医十分欢迎,也基本都认识宋霑了,见面都十分热情地招呼:“宋大夫!您又来啦这是您的徒弟一看就是个聪明的!看这眼睛机灵得很!”
“平庸无能”,时常被皇后娘娘嫌弃“木讷”的李知珉面无表情地替宋霑打开诊箱拿针,赵朴真忍笑忍得十分辛苦,被宋霑指挥着:“去端点热水进来。”
老乡忙笑:“这小哥儿这样小身板,不必了,我们自己来。”说完跑前跑后,还给赵朴真抓了一把大枣。
这家的病人是小儿子,去工场里打短工,因着不娴熟不小心被石头砸断了腿,没舍得去省城接骨,在乡下随便请了个游方郎中接上,结果没接好伤口还肿起来了,人也发热起来,家里上下全都着急起来。多亏天冷伤口没有进一步恶化,又遇上了宋霑
这个有点儿真医术的假郎中,给他重新接好了骨头,又给他御药房几十两银子的膏药给他用上,立竿见影地退了烧消了肿,今天来再复诊一次,眼看开春就能下地了,儿子眼看有救,一家子感恩戴德,对宋霑也是无话不说,聊着聊着就聊到生计上来:
“早些年咱们这逃荒的多,动不动卖儿卖女的,幸好如今来了孙大人,孙大人是好人
第五十五章路遇
此话一出,宋霑、李知珉、赵朴真三人都变了颜色,只见那当头的“大哥”脸色微变,低喝道:“不要惹事!”
只见那男子却仍嬉皮笑脸对着赵朴真笑:“小娘子大冷天跟着大夫出来出诊多辛苦啊,只要你跟了我大哥,吃香的喝辣的自不用说,自有大宅子给你住,有侍婢给你使唤,保管你手里不沾阳春水,天天有人伺候着,你说好不好”
赵朴真把脸别过一边去,那“大哥”却又沉默了,看起来竟也像是在看他们的意向。
宋霑笑着拱手道:“几位爷,这孩子是朋友托我照顾,年纪尚幼,不懂事,还请几位爷高抬贵手,另寻别家。”
这时另外个男子有些斯文的也开口了:“这位先生看来是位大夫,这天寒地冻的带着这小娘子在外看病出诊,可见家境有限,我们也不是那等霸道人家,我大哥尚未婚娶,你家小娘子若是跟了我们大哥,那我们也自然是当小嫂子看待的,绝不会亏待了,这聘礼上也只管开口,我们都好商量。”
李知珉忽然开口,语气**的:“拿多少聘礼来都不嫁!”脸上冷若冰霜,眼神冷冰冰刮过那“大哥”脸上,更是带着一丝讥诮不屑。
那“大哥”还没怎么着,却是激怒了之前那嬉皮笑脸的男子:“怎么着!还蹬鼻子上脸了别给脸不要脸啊!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家吗多少达官贵人想把闺女嫁给我们大哥,我们大哥还看不上呢!这一表人才,还配不上你们家小娘子了”他转过头冲着赵朴真恶意道:“小娘子,我劝你一句,你年纪轻,别光看样貌,有些小白脸就会吃软饭,中看不中用,你看我大哥,样貌威猛,提枪上马,弯弓射箭,十八般武艺样样都行,又有军职在身,嫁过来就是官夫人,绝不会亏待了你!”
他又看了眼李知珉,恶意满满道:“像这等小白脸,你跟着,怕是到时候连口饭都吃不着。”
只看到李知珉霍然站起来,那男子还在讥笑:“怎么着!就你这弱鸡样子,还想逞能”
李知珉不言语,直接上前,却是伸手抄起那男子之前坐下卸了下来摆在桌上的巨弓和箭。
男子却也不阻拦,只是笑道:“倒有几分胆气,可惜这弓你怕是拉不开……”话声未落,只看李知珉已搭箭上弦,轻轻松松拉开了那张弓,弦成满月,箭倏忽而去,白羽一闪,犹如流星划过,一只飞鸟应声而落,在地上扑啦啦地扑扇了几下翅膀,不动了。s3;
四下里一片寂静,李知珉将那弓掷回桌上,一声不吭,眼眸垂下,和之前一般沉默安静,人人却都没有忘记适才那一刹那的杀意峻烈。
只见那“大哥”站起身拱手施礼道:“舍弟鲁莽无礼,造次了,在下替他致歉,之前只是觉得这位小娘子与家母语态有些相似之处,因此有所冒犯,只是误会一场,并无他意,还请几位担待。”
他言语恳切,李知珉只是坐回座位,不再说话,宋霑忙起身施礼笑道:“只是误会就好,不敢当。”
那男子也不再逗留,只是轻轻叱责那两位:“父亲母亲一再叮嘱出门在外不许生事,你们又造次了!还不赶紧起身赶路!”
只见那两男子勉强起身,拿了弓箭包裹,果然起身上马而去,远远还听到老二在抱怨:“大哥你平日里对女人都是不假辞色,难得今日看上个,就算聘回去又怎么样……”“那小娘子哪里像娘了”
眼看三骑走远,宋霑才松了一口气,也不敢逗留,带了李知珉和赵朴真匆匆离开,只上了马车,才不赞同地看向李知珉:“王爷平日里极是稳重,如何今日倒冲冠一怒为红颜起来了咱们还有事在身,你这般节外生枝,被有心人识破,如何是好”
李知珉仍是一副淡定样子:“这三人明明是军人,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事有蹊跷,我看了他们马上的烙印,分明是边军,所以我故意激怒他们,想着兴许能突破打探些什么。”
宋霑微微有些无语,看了眼赵朴真,小丫头摸着刚收到的那一串铜钱在玩,仿佛毫不在意,宋霑十分哀愁地叹了口气,红颜祸水啊,王爷果然平日里再稳重,到底也还是个年轻人啊。
只好言归正传:“天气冷,王爷您在这里太久也不合适,不如您还是回冀州,等我查出个端倪来,再给您送个信这里和京里吃喝住都相差太远了,只怕王爷您住不惯,万一生了病还耽搁事儿。”也不知道这位爷还会生出什么事来,不如还是支远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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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珉其实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宋霑嫌他碍事,却抿了嘴不说话,赵朴真不好再装木偶,只好接着话头,想缓解这尴尬:“怪道书上说十里不同俗呢,这几天过来的确吃喝说话口音都大不相同,不说别的,只说这钱也和京里的制钱不太同。”
宋霑和李知珉双双一怔,转头看向赵朴真,赵朴真看到他们看
第五十六章官媒
宋霑哑然:“那之前王爷是如何考虑的”
李知珉淡淡道:“当初以为是制造兵器,此为谋逆,则一旦查实,就算不能扳倒东阳,也能将她的党羽除去一批,这样才便于行事,没想到居然只是铸钱,私铸钱这事,各世族其实私下干的也不少,只是都没有如此猖獗,大多也只是为了族内使用自便,钱的重量上并不会出入,因此这事就算查实了,也就是查办一些党羽罢了,这种事情,大张旗鼓地派军队来,那和东阳公主撕破脸也差不多了——更何况一旦打草惊蛇,怕是一点证据都拿不到,反倒白白递了把柄在人手里。”
宋霑摇头:“这么说来这事不好处理,不如以钦命为由,命冀州刺史彭定枫调军协助这样倒是更合适。”
李知珉仍然摇头:“彭定枫此人滑不留手八面玲珑,要他协助,必须得有实打实的证据在他跟前,即便如此,我料他也必定是瞻前顾后,首鼠两端,以图自便的。”
宋霑发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王爷我本以为你是谋而后定,如今看来,您除了前边安排妥当了,这后边全都得看天啊。”他究竟是上了什么贼船,这位看起来老成老谋深算的年轻王爷,竟然也是个绝大赌徒。
李知珉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至少到如今,天是眷顾我的。”他又看了眼赵朴真,小丫头虽然是童子装扮,却唇红齿白,鸦青的头发衬得皮肤雪白,垂着睫毛在玩着那串铜钱,看到他看她,诧异回望,宋霑道:“这丫头是个福星,不是她发现铜钱有异,我们还想不到这上头。”
李知珉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却又很快消失:“学画总算有些用处,观人察事,细致入微,我带她在身边,也是怕以我们二人,尚有看不到的地方。”
宋霑笑道:“王爷倒肯承认自己也有不足之处。”
李知珉道:“我长于深宫,所知所见有限,只说这次铜钱这种事,我日常生活,连摸的机会都没有,如何能发现此处不对。”
宋霑赞同道:“老夫倒是常见,但日日这青蚨来去,也不曾注意这其中细微差别,想来百姓也多是如此,倒是这丫头细心。”
赵朴真赧然:“宫里年年赏新钱,挺稀罕的,所以时常赏玩……”s3;
李知珉道:“我见过宝泉司的官员,习惯在腰间挂个古钱,据说招财辟邪……”
几人说起闲话来,竟像是忘记了横亘在跟前的危机,聊得颇为融洽,这时外边有个妇人声音高喊:“宋大夫在吗!喜事到了!”
门户浅窄,说话间那妇人已经掀了帘子进门,一进门便迎面撞上对面的年轻人凛如霜雪的目光,她一怔,满脸笑容凝固在脸上,居然一下子忘了自己兴高采烈进来是要说什么,好在那年轻人迅速垂下了眼皮,宋霑已站了起来笑道:“原来是刘大娘,不知喜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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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也不顾得上喝口茶水,直接起了身匆匆忙忙出去了,想来这桩事她作为官媒的抽成不低,因此十分热切。
送走刘大娘,宋霑问李知珉:“王爷这是想要借应钦这一股力应钦此人草莽出身,当年率山寨匪兵投诚归顺了当年的范阳都督罗云非,在当年八王之乱中随着罗
第五十七章借力
夜深了,窗外依然落了雪粒子,赵朴真端了热水上来,刚要替李知珉脱鞋,李知珉摇了摇手,自己脱了鞋将双足泡入热水中,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在旁边嘎吱嘎吱响的椅子上,凝视了她一会儿,问:“那制钱,你知道那是私铸的吧”
赵朴真被他漆黑的眼珠子一盯,不由错开了眼神:“王爷说笑了。”
李知珉却道:“在我面前不需要装傻,你在我书房看过那么多邸报,不可能没看过查办私铸钱的案子,宫里的钱是宝泉司的新钱,那自然是真的,和真钱有异,自是私铸无疑,你看出那钱是私铸的,却不知道和如今我们查的案子有没有关系,所以就装作不经意提了一句,让我们关注,这也没什么……我好奇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开始学会装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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