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边月

    “该死！”

    此时，已然来到赵毅身边的谢燕，口中低声咒骂中，眼中再次泛起红光来，双臂一错，长枪急刺，犹如怪蟒翻身一般，向着胡将的胸前，狠狠的扎了下去。

    也不知是被赵毅吓破了胆，还是肋下的枪伤，竟让这胡将失去了战意，见到谢燕递枪进招，竟然一摆狼牙棒，也不接招，一拍马臀，是落荒而去！

    “燕儿，穷寇莫追！回城！”见到胡将败落，谢燕正欲追赶，赵毅也是急忙出言喝止。

    主将败走，战场之上的几百胡卒自然无心恋战，纷纷脱离战阵，随着自家将军，向着远处遁去。

    “收兵回城！”

    见到赵毅受伤，赵飞也无心追敌，急忙依着赵毅的军令，收拢人马，催马向着自家山寨奔去。

    战场之上，令行禁止是最基本的准则，所以赵毅下令回城，谢燕自然归拢到了赵川的身边。

    “义父，你……”当谢燕再次面对赵毅时，心中越发感到不安来！

    晚霞似血，染红了西山之巅，就在这夕阳晚照之中，胡将披着的那件雪白皮裘的下摆，此时也被他自己的血迹，浸染成了一片暗红。

    “将军……”

    一名年纪稍大一些的亲卫，看着胡将两眼微阖，盯着远处那座青黑色的封龙山，若有所思时，不竟凑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征询道。

    “呼！”

    未等那名亲随说完，那胡将长长呼出一口气，脸色一黯，有些沮丧地说道:“整军，返回辽西！”

    “将军，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兄，就这么算了”五百余人的部队，如今只剩不到三百，这亲卫有些不甘。

    胡将闻言，收回看向赵家堡方向的视线，脑袋一侧，眼中两道狠厉如狼般的目光，扫在那名亲卫的脸上。

    “诺！”虽然追随自家将军多年，但被这目光盯上，这亲卫也是急忙口中唱诺，叉手退去。

    军卒想报仇，胡将又怎能感到不窝囊，可这次领兵劫掠，来时带了足有两千多兵马，可每每抢夺之后，就需分兵将粮食运回辽西，当他们来到真定时，已是他们最后一站，可未曾想，在这个小地方折戟沉沙。

    如今，此地离辽西足有千里之遥，他们已经进入赵境八百余里，即便石勒对南用兵，北疆相对空虚，但这里毕竟是在敌国境内，他还需要安全回到领地，在那里还有比兵败寻仇更为重要的事在等着他。

    再说，那汉人已然中了自己一箭，想来……

    想到这里，那胡将如狼一般的目光，再次撇了一眼龙家堡方向后，一拨战马，双膝轻点，引马向着东北方向而去。

    鲜卑胡将走了，带着他的人马踏上了回家的行程，而此时，飞龙骑已经在赵毅的带领下，在一片欢呼声中，打马进城！

    “咯吱吱，噹！”

    门轴声响中，山寨大门轰然关闭。

    听到城门落锁，心神一松，赵毅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挺拔的身躯一晃，一头栽于马下。

    “义父！家主！堡主！”见到赵毅倒地，城门之内顿时乱成一团！

    “嘡啷啷”谢燕扔掉手中长枪，飞身跃下战马，一个跨步跳到赵毅身边，双膝一跪伸手便将赵毅抱在了怀中。

    “燕儿，守好山寨，防止胡人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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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将军的宿命
    亘古万年的圆月，犹如一位神邸，端坐在穹顶般的夜幕之上，无悲亦无喜凝视着这片苦难的中原大地。

    秋风渐起，裹挟着来自北方的阵阵寒意，预示着漫长而又煎熬的冬季即将来临。

    此时的谢燕披着半身皮甲手握长枪，屹立在封龙山龙家堡城墙之上，布满血丝的双眸中阴沉似水，稍显稚嫩的胸膛急促的起伏着。

    出寨抢收粮食很顺利，正如谢燕猜测的那般，并未见到胡人前来袭扰，但是，已经是两个多时辰过去了，山寨中依旧没有传来赵毅醒来的消息，这让谢燕很担心。

    此时，只听“腾腾腾”一阵急促的脚步，从谢燕身后响起，只见二弟童平一路小跑，来到谢燕的身边。

    “大哥，快！堡主他……”

    听到“堡主”二字，谢燕剑眉陡然一立，俊秀英挺的脸庞也是为之色变，一伸手将那柄镔铁长枪塞到童平手中，口中嚷道。

    “二弟，帮我看着点！”谢燕说完，也不等童平回话，转身疾走，纵身跃下城墙，向着山寨内奔去。

    山寨之中，一座简陋的木屋之内，弥漫着一股中药特有的苦味，此时的赵毅仰面躺在床榻之上，双眼紧闭，面如金纸，眉宇间黑气萦绕，气若游丝。

    而赵月依旧一身白天的戎装，斜依床榻之侧，粉白圆润的小脸上，带着悲愁之色，往日亮若星辰般的杏目，如今也是略带红肿，握着赵毅的小臂，双肩抖动，似乎正在无声抽泣着。

    静谧的气氛，沉闷而又压抑，似乎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骤雨！

    “哐啷”屋门推开，一阵萧瑟的秋风，随着谢燕卷到了房中。

    “义父！”

    看到房中情景，谢燕的心猛然一沉，内心一丝惊慌与莫名的恐惧瞬间升腾起来，这让谢燕失声叫起的同时，向着床边扑了过去。

    “扑通”一声，谢燕双膝跪倒在床榻边，双手抬起抱住床榻上赵毅的手臂，双目之中射出急切的神色。

    “丰爷爷，我义父他……”看着昏迷中的赵毅，谢燕急忙扭脸看向床榻之侧的白发老者，小声而又急促的问道。

    颜丰，颜家上一代族长，他不仅是龙家堡最好的郎中，同时也是颜晟的爷爷，此时听到谢燕问到，不由白眉微垂，低声一叹。

    “哎！燕儿，堡主他所中箭矢之上，混有乌头之毒，若是及时施救，本应可以无恙，只可惜，堡主与那些胡酋厮杀太久，这毒性已然侵入心脉，如今……”

    “爹！”就在此时，赵月的一声呼唤，惊得谢燕顾不上与老爷子说话，扭脸向着床榻上看去。

    也不知是不是谢燕与颜丰的对话，惊醒了赵毅，竟然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了一抹潮红。

    “义父！”看到赵毅醒来，谢燕眼中不由升起一丝希望来。

    可惜，这时已然站在谢燕身后的颜丰，看到赵川的脸色后，不由的双肩一垮，白眉攒起，露出一丝悲色来。

    此时赵毅看似精神稍霁，但作为一名良医的颜丰，怎会不知道，这可是回光返照的迹象，见状，老爷子也不说话，默叹一声，转身向着屋外走去。

    “爹！喝点水吧！”见到赵毅醒来，月儿正欲起身，去端床侧边摆放的那只水碗。

    “月儿，爹爹不喝水，爹爹有几句话要对你们说。”说话间，赵毅伸出双手，抓住了赵月与谢燕的手掌。

    赵川的手掌依旧宽大，但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力度，触手一片冰凉，这让谢燕赵月二人不由得鼻头一酸，双眸之中顿时水光盈盈。

    “燕儿！”

    赵毅口中唤着谢燕，却将赵月



第十五章 谢燕的契机
    “阿飞，我已将月儿托付给了燕儿，今后我赵氏族人便奉燕儿为少主！”

    “诺！飞谨遵家主之命！”

    赵飞单膝跪倒在赵川身前，双眼泛红，抱拳领命，这是赵毅安排赵氏族人当家人的遗命，赵飞自然是口呼家主。

    赵毅看了一眼赵飞后，再次将视线转到颜老爷子与三弟童济身上，口中说道:“丰叔、三弟，至于堡主之位，待我走后，你们便自行推选吧。”

    说到这里，赵毅眼中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扫了一眼谢燕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哎！悔不当初，若是几年前，听从燕儿的谏言南迁，想来二弟也不会死，亦可解今日之困境！”

    “堡主！当日不愿南迁，这可是大家的意见，俊儿的死，应该记在胡人头上，这又怎能怪到你呢！”听到赵毅说到颜俊，颜老爷子也是心中一酸，口中却宽慰起赵毅来。

    当初，在谢燕成为赵毅义子之后，谢燕便向赵毅献言，劝说赵毅举族南迁，其理由就是中原大地战乱频频，胡族并起攻伐不断，远非凭借一处山寨壁垒所能庇护的。

    别人不知道，但谢燕又怎能不知呢！如今在羯族建立的后赵攻伐下，匈奴人的前赵即将覆灭，而不久的将来，北地汉人建立的冉魏政权，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之后便是鲜卑南下，占据了这大好河山，就在这短短几十年中，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如此之乱世，就凭他们这两千多人，就能守住这方世外桃源只是这历史的进程，谢燕却苦于无法宣之于口！

    也许是故土难离，又或许是寄希望偏居江南的汉家皇帝，再次收复北国家园，谢燕的建议，竟然被龙家堡的族老们否定了！

    当年颜、童两家族老反对南迁之外，赵毅本人也有些犹豫不决，因为他的妻子，便葬在这封龙山中，他若离去，妻子之坟岂不是无人祭扫如今想想，为了逝者耽误了活人，赵毅心中亦有悔意！

    如今这天下大势，已然渐渐明晰，不说这南侵胡人，便是江南汉家王朝，依旧沉溺于争权夺利、酒色犬马之中，似乎并无复我华夏之志，此时赵毅虽身中箭毒，但思绪却很明晰，他要在他走之前，为龙家堡、为三族，寻找到一条生存之路！

    这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如今在这种情景之下，义父竟然重提旧事，这让始作俑者的谢燕，不由得抬起头来，目露疑惑之色，就在他注视起赵毅那双包含深意的双眼，探究其中的答案时，童济开口了！

    “大哥，你想让我们南迁”

    还别说，这读书人的脑子就是好用，仅凭赵毅一句憾言，童济便猜出赵川的心思。

    “大哥，此事太难了，真定距建康（今南京）足有三千多里，若是绕开巨城雄关，那就不下五千里，此其一也；如今堡民两千余人，但可充做壮勇者，不足八百之数，防卫欠缺，此其二也；若去江南，即无意外，最少也需两月时间，所耗粮秣之巨不说，又如何运输，此其三也；其四，我赵家堡这两千余众，即便到了江南，未有根基，又如何立足”

    童济既是童家的族长，又是赵毅的结义兄弟，同时也是龙家堡的大管家，这让他不得不考虑的更加细致周到，所以在他们三兄弟中，童济也是最为冷静的一个。

    而周围的那些族老们，也听到童济之言，不由得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嗯，经世所言在理啊，当初我等便有此虑，南迁太过艰难，不如在此将就将就！”

    “是啊！你我一把年纪，那里架得住长途跋涉，别一条老命交代在了路上，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错，不错！若是南迁，这祖宗祠堂又该怎办国之大事，祀在其首，难不成将祖宗都丢弃不管不妥不妥！”

    一时间，木屋之中纷纷扰扰，反对之声不绝于耳。如此反应似乎早在赵毅意料之中，



第十六章 榻前议南迁（上）
    听到谢燕开口，屋中众人皆安静下来，虽然谢燕尚且年轻，但是如今身份已变，同时在年轻一辈中，谢燕的影响力已然不容小觑，所以这帮子老爷子们，对于谢燕的发言，不得不重视起来。

    “刚刚三叔所虑，确实存在，各位长者所言，也在情理之中，皆是老成谋国之言，燕儿佩服之至！”

    哎！没法子，谁让小辣椒刚刚发了一通火，让这些老爷子们个个都是心气不顺，谢燕也只得先拍上一记马屁，安抚一下老爷子们的情绪。

    这不，听到谢燕之言，老爷子们有的捋须，有挺胸叠肚，显然很受用。而此时的赵毅，在听到谢燕的开场白后，竟然双眼微微一阖，似乎变得漠不关心起来，不过嘴角露出一丝放心的笑容。

    作为一个合格的上位者，逞得不是一时之意气，只有调停平衡各方势力，才能将自己的意志得到最有力的贯彻下去，显然谢燕做得很好，赵毅放心了，即便不能南迁，那又如何

    “然！燕儿却有一番担忧，不得不说与各位长者当面！当今天下，仅凭汉胡两族而言，已是划江而治，我汉家朝堂偏居江南，当今天子继位不过两年，年不过七岁，朝中更是太后与外戚掌权，朝争不断，兼之一心收复失地的祖狄将军亡故之后，朝廷不仅失去北伐之力，同时也失去了北伐之愿，所以我汉家朝廷已经是指望不上了！

    我等再观北地，如今冀、幽、青、豫、兖、并、司、徐等州，皆入羯赵之手，而匈奴赵国之主刘曜已龟缩于洛阳一隅，灭亡不过旦夕之间，而这羯族之主石勒，虽出身奴隶，但也是自幼长于军中，可以说这匈奴赵国江山，有一半是这石勒打下来的，如今他的手下尽是骄兵悍将，我汉家军卒想与之为敌，难亦！

    再者，久居辽东苦寒之地的鲜卑胡人，借助中原战乱之际，得到了休养生息，五年前鲜卑慕容廆将石勒使者递送江南，已与石勒反目，又大败鲜卑同族宇文部，携大胜之余威，对中原也是虎视眈眈，待羯赵灭掉匈赵，石勒率兵北返，届时中原之地势必将战火再起，这城门失火，我等池鱼安能独善其身

    趁此时，鲜卑积蓄力量，羯**下用兵之际，北地空虚，正是我等南迁最佳之时，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谢燕一席话，犹如当头棒喝，一时间，木屋之中落针可闻。

    天下大势如同一幅舆图，通过谢燕之口徐徐拉开，同时也将这些老爷子们心中的一丝侥幸和奢望，给击得粉碎！

    至于谢燕分析，在场的各位也不是一点没有想过，只不过事未临头，总是心存侥幸，加上南迁困难重重，让这些族老们左右为难，久而久之，大多也都成了鸵鸟。

    可今日谢燕之言，却将他们埋在沙土中的头颅生生拔起，让他们不得不去面对即将降临的困境。

    “燕儿，你之所言三叔及众位长者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南迁途中的困难，你可曾想过”童济一捋颌下短须，眯起双眼，向着谢燕问道。

    相比在场众人，无论颜老爷子，还是这位童家族长，他的三叔童济童经世，内心之中都是倾向于南迁，否则童济也不会考虑得如此细致，但几千里之遥，着实让童济望而却步，要知道这几千里征程，可都在羯赵境内，童济实在没有把握。

    听到童济之言，谢燕顿时眼前一亮，心中暗喜！

    其实，谢燕也知道，南迁最大的阻力，并非来自童济和颜丰，而是他们身后那群糟老头！如今这龙家堡中，论人数，童家最众、颜家次之、赵家最末，只要说服了童颜两家，这南迁之事也就成了。

    至于赵家，谢燕并不担心，虽然赵家人数最少，但同样内部关系也最为单纯，



第十七章 榻前议南迁（下）
    谁知此时的谢燕，却一闪身，走向众位族老面前，而就在与童济擦肩而过之时，口中悄声言道:“燕儿多谢三叔！”

    背对着众位族老的童济，也是眼中一亮，对于这个心思机敏聪慧的侄儿，内心之中也是发出由衷的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