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侠骨一点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饮尽乞峰雪
按说照着张角兄弟的年纪计算,于吉现下少说也逾百岁,名副其实的长命百岁。然而,眼前这位老人,无论怎么看,也不过五六十岁的模样。或是他驻颜有方袁买不得而知。
但他可以感受到于吉体内的生机,那是股不逊于年轻人的蓬勃之气,恐怕再活一百年,也未尝不可。袁买也修道,可他全凭自己探索,从未与其他修道之人有过交流,竟不知修道竟有这般功效。
不过,道与道,岂会相同
孙策邀于吉入席,二人貌似相谈甚欢,但袁买看得出来,孙策对于吉略有忌惮,多种意义上的忌惮。
于吉面容慈和,神色淡然。既无治病救人的崇高优越感,也无觐见名族权贵的欢欣与卑微,更非故作不卑不亢的世故圆滑,而是如风过山林一般的自然淡泊。
类似的感觉,袁买从张宝身上感受过,但于吉更为纯粹自如,不会令他心生反感。
忽然,他背后被微微拉了一下,回头一看,两个小女孩不知何时竟跑到他身后。小宪英像一位大姐姐似的,牵着身后小尚香的手,琼鼻微皱,小嘴一撅,也不说话,略带委屈地望着袁买。
“咋,谁又惹你啦”
袁买半开玩笑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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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进山
言罢,于吉离去。
屋内又安静下来。
袁买给自己斟上半碗酒,然后侧着身子,右臂靠在案上,小口小口地啜着。他左臂伸展开,撑在案几边缘,富有节奏地敲击着案棱的纹路,眼神迷离。
他每啜一口,眼皮便跳动一下,瞳孔中的光芒也随之绽放。待到碗里的酒喝完,干脆合上眼,轻梳眉心,仿佛喝醉了似的。
静默良久,孙策忽地问道:“显雍,可是打算独自一人进山”
敲击声停下了,袁买睁开眼,正起身,偏向主位,轻声说道:“理当如此。”
孙策眯起眼睛,指着外头,逐字逐字地说道:“贤弟莫非轻易信了,那于吉之言”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袁买笑着迎上孙策的目光,同样指了指外头,说道:“我只知道,张宝必在那里。”
“若是陷阱呢”
孙策语气又重了三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袁买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了许久才止住,又化作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最担心的是,等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孙策一听,猛拍自己脑门,自嘲笑道:“嗨,不愧是显雍,这份胆气,着实令我惭愧。不像我,年纪越大,反而胆子越发小了。”
袁买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小弟只是无业一身轻罢了。伯符兄肩负江东百姓的期望,怎可轻易犯险。”
尽管袁买已旁敲侧击,不出所料,孙策还是固执己见。他斟着酒,说道:“显雍只管自己,却也勿要阻拦我上山。”
袁买暗自摇头,他知孙策心志坚定,一旦定了主意,别人无法动摇,只好问道:“伯符兄,何故赶这趟浑水”
孙策将酒斟满,敬过袁买,呡上一口,说道:“我并非顽固不化之人,此事本与我有关,说来话长。这玉玺原先曾落于我父亲手中,后来父亲走了,又传到我手中。”
“哦,竟有此事”
袁买倒是惊讶于传国玉玺还有这么一段波澜曲折,这等秘密自然只有相关之人才会知晓。不过,有许多秘密,当时看可能是秘密,多年以后在看,也就是笑话罢了。
“这宝玺,是父亲讨伐董卓时候,攻入洛阳,偶然间觅得。原以为天佑我孙家,谁料却是噩梦的开始。”
“我父本是性情豁达之人,急公好义,却不会屈居他人之下。可自从得到传国玺,成天神情恍惚,常常独自一人呆着,还愿意投奔到袁术帐下,为他攻打刘表,最终身中暗箭而亡。”
“然而,等我通过父亲的遗物,找到玉玺,方知它才是罪魁祸首!”
孙策喝一口酒,说一句话,喝完一碗,又继续斟满,说到此处,已是真的有些醉了,声音也变得愈发响亮。
“这,这东西,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只要看着它,不,不不不,哪怕仅仅是和它在同一个屋里,你就会想要占有它!它会在你心里会喃喃私语,日复一日地告诉你当皇帝的好处,好像要把你全部的**都给挖出来。不然,就不让你安宁。”
“更可怕的是,它还能让你变强,肉眼可见地变强!是不是觉得这是好事刚开始我也是这样以为的,结果就是这样!”
说完,孙策猛地一把拉开衣襟,露出胸膛。只见胸腹之间纵横交错着数不清的疤痕,每道皆有一指粗的深浅,光看在眼里,便已觉得疼痛无比,无法想象身体主人是如何承受的。
孙策重新围拢衣襟,讪笑道:“能留一条命,实乃万幸。那东西里面好像藏着无穷无尽的元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一旦你借助它练功,便成了它的奴隶,再也无法摆脱。借得久了,一日不用,五脏六腑间仿佛毒火灼烧,三日不用,便全身经脉皆疼痛欲裂!”
听到此处,饶是袁买,也倒吸一口凉气。他原本从老人出听得玉玺之秘,以为妙用无穷,不想竟是如此歹毒之物。或许这是始皇制作时设下的禁忌,非天子不能用
既然如此,孙策又是如何解脱的
见袁买面带疑惑,孙策又说道:“定然是父亲在天之灵保佑,不让我孙家就此落魄。当时我靠着自残忍耐了许久,实在支撑不住,以为命不久矣,不想华仙医正好路过。”
“仙医真乃神人,将我开膛破腹,刀到病除。我才终于知道,原来人身体内竟然是如此景象。只是,仍有些丹毒残留难除,落下了点病根。”
“是故,我将玉玺送给袁术,换来兵马粮草,重返江东,方有今日之业。怎奈仙踪难觅,一直无法报答大恩大德!”
说完,孙策又一口干了碗里的酒,醉意朦胧地半卧在案几上。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玉玺,居然迁出了这么多曲折往事。再想想袁术那离奇的称帝举动,莫非也是受了玉玺的影响如今这一切已深埋尘土,不得而知。
“伯符兄的心情,小弟深表理解。可既然脱身苦海,又何必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
孙策先朝袁买轻笑一声,随后目光一凝,寒意慑人,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张宝也好,于吉也罢。图谋玉玺、祸乱天下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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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迷雾
皓月,平院,老树。
袁买托着后脑勺,倚在二丈高的树头,两条长腿搭在分枝上。树枝粗不过两掌,让人看的揪心,生怕他一不小心便压断枝,摔落下来。他却毫不在意,稍稍抬颈,仰望夜空。月光似水银色的稀疏翎子,飘落袁买胸口,与粉嫩的山花配得恰到好处。说来也奇怪,飞虫趁着夜色,四处嬉耍,唯独漏了这儿。
山里有着城市中难觅的宁静,过去两年,袁买便爱上了这种感觉。但此时,宁静背后似迷雾,不知隐藏着什么。他一路上山来,看似不着调,实则已运起独门功法,聆听着这座山林的声音。
至人无己——逍遥游第四重境界。
袁买望月的目光渐渐失焦,心神已无己无物,化作夜风,拂过大地。
到处是哀鸣。那是种卡在喉咙里半截出不来的喘息声,仿佛被掐紧了脖子,又施舍般地给留了一道极细微的缝隙,好让你有个苟延残喘的机会。但这般乞活,难道不愤怒,难道不屈辱可他只感受到了忧伤与悲痛,就像慈祥善良的母亲望着无可救药的孩子。
他不清楚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如同一位心理医师,徐徐抚平这些不知多少年来积累的伤口。这份工作让他有种如痴如醉的成就感。
天亮了。
“呜!”
一阵急促有力的号角声,惊醒了院中所有人。
“何事如此惊慌”
孙策冲出屋子,来到吹号人跟前,见他神色惊恐失措,一把捧住他的脑袋,直视他的双眼,沉稳地问道。
“都,都,都没了...”
卫士捂着脖子,面容狰狞地望着孙策,发出哽咽的声音,颤抖着指着房内方向。
“砰!”
孙策把他丢到周泰怀里,风卷一般破门而入,转瞬间又风消云散。
他沉默了,死寂般的沉默,狂风暴雨来临前的沉默。
“让我来吧。”
袁买随后进来,轻轻按住孙策的肩膀。若再不按住,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做出些什么。
眼前的景象令人无法想象,便是再坚强的人看到这一幕,也会歇斯底里,如坠地狱。原本屋子里睡着九个人,而现在,却变成了十八只手,十八只腿,九副躯干,九颗头颅。全都脱光了,一丝不挂,用横竖曲折地堆砌在一起,拼成一堵正方形的人墙,紧紧贴在屋内的另一侧。九双眼睛,瞪圆如斗大,诠释着临死前的恐惧、无奈、错愕,等等,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
鲜血,被当作漆料,涂满了整一堵“墙”。血尚未干透,从阴森残破的伤口中渗出,沿着清晰可见的肌肉纹理一路滑下,最终汇聚在“墙”底。
“滴答,滴答。”
随着高低不平的地面,血水蜿蜒不断地流向四周,寻找那杳无踪影的答案,却只留下了一条条鲜红的泪痕。
这得要怎样扭曲的心性,才能做如此惨绝人寰的事。
袁买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腥味,怪不得那名守卫没有发觉异样。
“显雍,”孙策将目光转向袁买,他怕再多看一眼,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你...”
他突然间不知应该如何表述。
“放心,”袁买见屋外周泰还在等待,士卒早已集结就绪,便松开了一直按在孙策肩上的手,说道:“别让愤怒蒙蔽了眼睛,你要控制住局势,别让事情恶化。这里的一切,由我来处理。”
“谢谢。”
孙策用尽力气望了一眼“人墙”,立刻走出屋子,关上门。
他一边走向院中整装待发的卫士,一边对身边随行的周泰吩咐道:“幼平,你亲自带领两什去道观外,方圆一里范围内,仔细搜索,勿要放过任何线索。注意安全,别分得太散。结束以后,你回来向我汇报情况,让兄弟们就守在前殿。”
说完这些,又贴在周泰耳边,细细低语一番。
“诺。”
周泰听完,仍面无表情,当即领命率队出发。
孙策走到院中,见于吉已等在树下,还有两名道童随着,对他说道:“仙长,请把观内所有人都集中一下,我想询问些事儿。”
于吉望向孙策刚刚出来的房间,疑惑地问道:“如此兴师动众,将军,莫非出了什么事”
“这就不必过问了,”孙策脸色猛地一沉,旋即稍稍散去些,说道:“劳烦仙长再腾一个空屋子,等会儿让人进来问话。不问话的人,留在自己屋里,别乱走动。”
“这...”见孙策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于吉只好说道:“好吧。”
安排完一切,孙策向另外两什卫士大声喝道:
“守住这个院子,没经过我的同意,一只虫子也不能走脱!”
屋内。
袁买正静静地站在“人墙“前,离得很近,只有一只手的距离。他认真观察着每一双眼睛,细细感受眼中映出的情绪,直到把它深深刻在心底,轻柔地为死者合上双眼。他感到无比自责,昨夜若不是自己过度地沉浸在自然中,兴许就能挽救这九条鲜活的生命。至少,不会让他们经受如此摧残与折磨。
袁买从他们的眼中,感到了一股股滔天的怨恨。
他们是活着被肢解的!
无法呼救,无法反抗,饱受无尽的痛楚,眼睁睁看着自己与袍泽,一点一点地流尽鲜血而亡。
是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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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困兽犹斗
“指”字才发出音,孙策便消失不见,等“教”字完全吐清楚,于吉先前站的位置,已炸起一片沙尘。
“将军,切勿欺人太甚。”
房间采光不好,半明半暗,于吉不知何时移形换影转入阴影处,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的声音传出,像是地狱中的回响。
尘埃落定,孙策渐渐现出身形。他一言不发,盯着漆黑,瞳孔急速撑开,仿佛要把所有色彩都吸入眼中。兀然,他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饿鲨,露出了锋利的尖牙,与凶恶的笑容,闲庭信步般踏入黑暗的领域。
袁买站在门口,准确的说,他站在门口旁,半点不会遮挡门外的光线,又足以确保任何人都无法从这里通过。但即便如此,房间里侧的半边漆黑地带,分毫不受影响,就好像它们本该属于黑暗。
他看不清黑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如两个人的世界里,第三者永远无法知晓那种不可言喻的真相。
没有什么光华,也没有什么巨响,一切都沉寂在黑暗中。
但他仍可以听、可以感受,那些微不足道的变化,此时对他而言,却尤显得震耳欲聋。厚重或虚浮的呼吸,急促而有力的心跳,清脆或沉闷的摩擦,频繁而短暂的撞击,以及撞击带来的空气的哀嚎。就连整个屋子也已在苦苦哀嚎,埋怨这两位野蛮的住客。
这些声音与震感仿佛组成了一曲抑扬顿挫的乐章,时而波澜壮阔,时而涓涓细流,时而此起彼伏,时而风平浪静。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亦无不终止之乐曲,待到愈发**澎湃之时,袁买已然察觉出端倪。
“嘭!嘭!嘭!”
一缕阳光洒入屋内,黑暗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由内向外扩散,尽数被光明淹没。
房间沿着顶板到外侧墙面,塌了半截,只有孙策一人还站着。他抖去袍甲上满覆的灰尘,露出七零八落、深浅不一的划痕,有几道,甚至深得可见血肉。他并不在意,从废墟中找出一副尸首,拎到眼前,认真端详。
“他还活着。”
袁买拦下正要冲进门的卫士,走到孙策身侧,以一种无比肯定的语气,叙述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
孙策眯着眼,瞟向他,尸体依然拎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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