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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一洗万古

    左瑞闻言,立即瞪大了眼睛,把他天性中自带的那种天真发挥到了十二分,“我虽敬您一句‘老师’,可您也不能信口雌黄啊。”左瑞到底是读过书的,遇到这种道德绑架的教书无赖,依然能心平气和地运用逻辑来思考问题,“我家双亲一向光明磊落,行事堂堂正正,待人温文有礼,朝廷要征税便缴税、要征丁便出丁,就是碰上娶亲析产的这种大事,也从没同宗族乡亲高过声、红过脸,您要寻我便寻我,怎能信口胡吣,污我双亲如此,难道是要把我左瑞置于‘不孝不悌’之地吗”

    那老汉一听“孝悌”二字,一下子便红了眼,他颤抖着伸出手,隔空支起一根手指,朝左瑞的鼻尖狠狠地戳了两下,“你……你……”

    他咳嗽一声,又重重地喘了口粗气,听上去像是要晕厥过去一般。

    左瑞神色悲悯地看了那老汉一眼,自觉完成了一个“君子”应有的姿态,他刚要功成身退地侧头招呼一旁的掌柜,就听黑暗中忽地又响起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延安兄稍安勿躁。”那声音道,“家父是救人心切,并非是有意为难延安兄。”

    左瑞脚步一顿,连带着垂在肩下的书匣也被震得晃了一下,他在半黑暗的空间里扫视了一圈,朝声音源头的一个模糊影子行了半揖,“不知这位兄台是什么辈分在下冲薄,实不敢以‘兄名’僭之。”

    那声音笑道,“延安兄素以德行见重乡里,我辈岂敢造次”那声音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像是西市里说浑话的在对着堂下喝彩的观众们抖落出一个包袱,又笑道,“不过‘造次’一词出自《论语》,想来,延安兄亦是不违‘圣人之言’的君子罢”

    左瑞对着那团模糊的影子看了一会儿,他原是应让掌柜的将烛火拿近一些的,只是此刻他还不想那么做,“果然,”他的声音冷下来了,“‘有其父必有其子’。”

    那声音立时应道,“延安兄亦是如此。”那声音不急不缓,全然不像是处在一个被动的位置上,“延安兄可知,昔年令慈赠予家父的那卷《老杜浣花溪图引》已被县衙衙吏从我家祖墓中尽数取走……”

    左瑞道,“昔年延陵季子酬剑以冢,可曾有兄台这般斤斤计较”他的声音仍是轻柔的,“方才还说‘圣人’来的呢。”

    那声




第三百九十一章 急中生智
    室内陡然静默了一瞬,少顷,左瑞开口道,“这信定是你作伪的。”

    那夸张的抖落声忽地轻了下来。

    左瑞又慢慢道,“家父一生不曾识得一丁也。”

    那老汉听了,一时竟会错了意,只见他“刷”地一记从地上支棱起大半身子,张舞着双手朝左瑞抓去,活像一只嗅到了屎味的癞皮野狗,“他是不识字,可总会说话罢……”

    那老汉身后的几个儿子倒隐约知道了些意思,几个人七手八脚地上来把老汉往下架,嘴里纷纷哄道,“爹您别急……”

    “对,先歇歇、歇歇……”

    “让老十讲,让老十讲……您不是总说老十口齿最利了吗……”

    他们一面说,一面又伸手去拉那个声音的源头,把那个模糊的影子推到了前头,推成了一个同左瑞一样半明半暗的人形,“老十,你来讲!”

    左瑞垂下眼,他头一次发觉,在专属于上邶州的家乡话里,“十”字和“师”字的发音竟那么相近,这发现使他陡然觉得他原本一直听得十分顺耳的乡音腻味了起来,“原来这位兄台在家行十啊,”他认真地计算着,好像这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那快要与家父一般年纪了,怎能与我称兄道弟呢”

    老十笑了起来,他虽然被乱七八糟地推了过来,但此刻却变换了姿势,他端端正正地盘腿坐着,看上去就像与左瑞正在村口闲聊一般悠闲,“原来‘举人老爷’还是喜欢听我等称一声‘爷’的。”

    这句话一出,立即倒了左瑞企图排资论辈的胃口,左瑞怏怏地挥了下手,继续发挥他那种从不同人生气的淡漠天性,“算了,”他像是在对自己说,“家父也从来不期望做甚‘太爷’的。”

    老十笑道,“好,好。”

    左瑞睨了他一眼,又补充了一句,道,“家父从不作伪。”

    老十笑了一下,将手中的信展开,反转了一下,朝左瑞伸去,“自不作伪。”

    左瑞没伸手,只是往下瞥了一眼,果见信上空白一片。

    左瑞道,“急中生智。”

    老十笑道,“原是该写个‘丁’字的,”他竟在这时玩笑道,“现下却不知该怎样写好了。”

    左瑞道,“无论怎样写,家父都是不识的,”他顿了顿,道,“又何必白费工夫呢”

    老十道,“一横与一竖,何人能不识”

    左瑞一怔,随即道,“‘丁’中有‘亅’,”他微笑道,“家父不曾识得‘亅’也。”

    老十道,“‘亅’乃不正之笔,不如一横一竖,直而不屈。”

    左瑞一顿,随后道,“若直而不屈,是乃古之‘丅’字者也。”他淡淡道,“古时下作丅,上作丄,倘或一横一竖是乃不屈,难道自古上下,皆是直而不屈之人么”

    老十笑道,“这倒未必,”他微笑道,“不过我老十的这个‘十’字一横一竖,却能保准直而不屈。”

    左瑞学着他笑了一下,这种笑一到左瑞脸上,顿时同左瑞那种与世无争的天性自相矛盾起来,并呈现出一派近乎扭曲的平和来,“……既这么急,”他轻咳一声,试图将之前的对话毫无缝隙地衔接起来,“想来定是有要紧话要说罢”

    老十道,“我说要紧,举人老爷可信”

    左瑞道,“孔圣人有云:‘人之所助者,信也’,”他似乎也发现这种笑与自己的神情不合,因而说着这话时便渐渐敛了下去,“你说要紧,我自是信的。”

    老十笑了笑,道,“我同举人老爷说句实话,这‘登闻鼓’,我等是万万敲不得的。”他气定神闲地聊道,“若是不敲,至多是个被错发下去的宗产案子,将来换了知县,或许还有得一救;倘或敲了,轻则是公然违拗朝廷‘赎买’,逃税躲征,重则,却是藐视圣意,诱使朝廷命官牟取私利啊。”

    左瑞皱了下眉,他其实并没有听懂“重则”二字后面的话,因此心里总还是



第三百九十二章 勿施于人
    定襄,周府。

    周胤微低着头,看着足尖前徘徊着的一小块光斑疏影,看上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在漫不经心地听着周胤绪讲琅州的风物人情,“……瑁梁大街熙熙攘攘,两旁店铺里随处可见婆罗多国的‘磨喝乐’,颇有唐宋风采……”

    周惇随口赞了一句,“不错,”他看向周胤微,“臧隐,你说呢”

    周胤微“啊”了一记,好像被周惇这么一唤,才刚刚回过神来,“‘磨喝乐’甚好。”

    周胤绪别过头去,有心想效仿周胤微这副理直气壮的视而不见作派,只是他模仿得不好,眉目间没了周胤微的那股子沉郁,反流露出一丝孩童专属的稚气来。

    周惇浅笑道,“好在哪儿呢”

    周胤微道,“佛教的东西,总透着派清净样子。”他顿了顿,又装模作样地认真道,“倘或那瑁梁街上有‘千年舍利骨’、‘万岁胡孙藤’,便更合大哥的意了。”

    周胤绪还没反应过来,周惇却已是听出来了,他微沉下脸,用同样微沉的声调唤道,“臧隐。”

    周胤微抿了下唇,不咸不淡地道,“玩笑而已。”他顿了一下,又自说自话道,“大哥最是好性儿,不会与弟弟们计较的。”

    周惇道,“你大哥不计较我计较,”他淡淡的,随口即引道,“‘一言散尽波罗夷,再礼浑除犯轻垢’,李太白的诗,不是给你这么用的。”

    周胤绪道,“《论语》中云,圣人‘一言’可终身行之,”他侧头看向周胤微,淡笑道,“二弟虽是玩笑,但亦应谨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周胤微道,“大哥的这个‘恕’字,说得可是勉强,”他带着笑意的语气里隐约透出一丝嘲讽,“不知若是圣上听了,可会心有戚戚”

    周胤绪道,“孟东野尝有诗云:‘山木自曲直,道人无是非’,”他微笑道,“既要讲佛诗,二弟索性应一道讲了才好,这先讲佛再谈儒,岂非是对孔圣人不敬”

    周胤微的目光随着那块光斑的移动往足尖外又推进了一寸,“是啊,大哥对孔圣人最是敬重,”他反唇相讥道,“否则,又怎会效仿令尹子文退而无愠……”

    周惇截口道,“臧隐!”

    周胤微往侧旁轻轻偏了下头,像是在表达一种无声的抗议。

    周胤绪一张口,倒把周胤微无声抗议的内容说了个七七八八,“父亲不必截断二弟的话,”他转向周惇道,“二弟心中龃龉,说出来倒好;要总在家里耐着不说,外头还误以为父亲母亲如何苛待了他去呢。”

    周惇闻言,立时展现了他于子女上的一视同仁,“我既截了他,便亦是不耐烦你。”他少见的沉着脸,对周胤绪道,“他有什么龃龉耐着,到必要时自会与我说,你作大哥的,心里也别总惦记着那一点不平,难不成我是睁了眼的瞎子,连哪里长了、哪边短了也分辨不出来了么”

    这番话一出,周氏兄弟二人立时皆哑了火去。

    周惇平了平心气,复开口时已恢复了最初温文谦和的样子,“既都说要‘敬孔’,不如先多同咱们府里的那个‘孔’打打交道。”他唤了周胤微一声,道,“听说孔道远明年也要‘大比’,你若有空,多与他谈论些文章也是有些裨益的。”

    周胤微道,“儿子与孔道远,”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道,“不甚相洽。”

    周胤绪笑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周惇把自己心里冒出来的想法说了出来,“‘德不孤,必有邻’。”

    周胤微抿了抿唇,小声道,“儿子还是更喜欢文经登。”

    周惇道,“文经登是翰林学士,天子近臣,你……”他说到一半,忽地又想起周胤微脸上那天生的“帝王之相”的隐疾来,于是临时改口道,“你不常见他,是应当的,他近日确是忙得很。”

    周胤绪闻言,不禁微微蹙起了眉,“他忙什么”他隐约觉出些许不对来,“忙得该是宋茂行与彭寄安才对啊。”

    周惇转过目光,道,“都忙。”他继续道,“因此趁这时节,与孔氏多打些交道岂不正好”

    周胤微努了下唇,心中似还有不忿,只是面上不再说什么了。

    周胤绪却道,“儿子倒觉得,”他调整了一下语气,尽量把“欣赏”放大到了“爱慕”前头,“那位孔家小姐很有古之贤女的风范。”

    周胤微稍稍侧过头,将嘲弄的余光从眼角露了出去,“大哥还真是……‘清矣’。”

    周胤绪丝毫不怵,“我既‘忠’又‘清’,总是比你更敬重圣人一些。”

    周惇道,“好了,”他淡然道,“见存已然娶妻,自是不应再瞩目于孔家小姐了。”

    周胤绪微笑道,“自然,父亲是知道儿子的。”

    周胤微含糊着轻笑了一声,是从鼻息里发出的那种模糊的嘲笑。

    周胤绪并不愿在这种小事上与他计较,继续对周惇道,“不过儿子同二弟一样,对圣上是否会重用孔氏,很是疑惑。”

    周胤微复转回头去,只见原来的那块光斑已然漫过了自己的整个足面,形成了一个陡斜式的弓形弧度。

    周惇道,“是啊,我也疑惑着呢。”

    周胤绪看了周惇一眼,又道,“据儿子所见,彭寄安与宋茂行均非等闲之辈,”他看了看周惇,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侧的周胤微,追问道,“如此,父亲怎会疑惑”

    周惇浅笑着反问道,“你喜欢宋茂行与彭寄安吗”

    周胤绪一怔,随即如实答道,“不喜。”

    周惇温声道,“可你临行去琅州前,我却同你说过,此二人中,一人有廊庙才具,一人有载物厚德,难道皆是我说错了不成”

    周胤绪忙道,“父亲不曾说错,只是‘君子和而不同’罢了。”

    周惇笑道,“是啊,你是君子,故能‘和而不同’,”他微笑道,“倘或碰上了小人,‘同而不和’,那可就不一样了。”

    周胤绪一怔,就听身侧的周胤微又从鼻息里挤出了一声嘲笑,这回他的嘲弄更加光明正大了些,“那父亲也不应寄希望于孔氏,孔氏子弟亦为君子,还没碰上小人,便已是‘同而不和’,何况这州县俗务最是缠绕繁琐,棘手难理。”

    周惇温声笑道,“错了,孔氏虽亦为君子,但孔氏之君子,必定是‘善者好之,不善者恶之’,比起彭寄安与宋茂行来,孔氏的行事,要轻松上百倍。”他顿了顿,又温声教导道,“你们口口声声‘敬孔’、‘尊孔’,怎地落到了实事上,反轻视起孔氏来了”

    周胤绪道,“儿子与二弟不是轻视孔氏,只是不解,”他微微皱了皱眉,“圣上既有意重用孔氏,又何必先发落了彭寄安与宋茂行去上邶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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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笺金求字
    与此同时,周府,后宅。

    孔弘毅坐在桌边,朝仍旧隔了一道屏风的孔弘矜温声问道,“小妹住得可惯近来身体可好些了”他顿了顿,道,“我在家时听‘十二府’里的几位太太说,后宅的诸位小姐们,除去咱们家的‘户人’不算,每人光伺候的丫鬟婆子就有百来个。”

    “我是男儿,少些人伺候倒不要紧,就怕小妹你受委屈。我知道你们女儿家最重名声,就算有甚不方便的,也不好轻易开口,我却不怕嚷嚷,你要有甚不便之处,尽管与我说来就是。”

    孔弘矜轻轻柔柔地答道,“惯得很。”她依旧端正地坐着,发髻抿得一丝不乱,好像无论是金碧辉煌的太师府,还是朴素简约的官驿客房,于她都无甚差别,“不过这里同家里真是很不一样。”

    孔弘毅紧张起来,“哪里不一样了”

    孔弘矜道,“这宅子太新,”她慢吞吞道,“府里小姐们的衣裳也太新了。”

    孔弘毅笑了起来,“这是自然,”他得意洋洋道,“谁家能与我们家论‘旧’呢”

    孔弘矜轻轻地摇了下头,像是在表达自己心中一声叹息,“我还以为周太师是读书人呢。”她失望道,“不想这宅子里外,连同门框、抱柱均是空空荡荡的,连幅题字也没有。”

    孔弘毅听了,越发得意了起来,“他周惇不过是一暴发户,哪儿能跟咱们家一样呢”他刻薄道,“在家时还总听父亲说安氏如今重节俭,结果我进宫一瞧,这昏君,连在思政殿的两侧都要摆上好几张足金屏风——哼!就是想效仿‘大汉风流’,也该用‘水纹龙凤图’啊。”

    孔弘矜忙唤了他一声,“九堂兄!”

    孔弘毅哈哈笑道,“小妹莫担心,这话啊,我只在后宅同小妹你说,外头我可晓得分寸。”

    孔弘矜听了,反更加忧心了起来,“莫说屏风了,”她端正道,“就是姑娘们穿的衣裳,也尽织金线,我正疑惑呢,就听这太师府里的人说,这金线制衣的作派,亦是从宫里的娘娘们处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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