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根

    这张老脸算是是丢尽了。

    别说是指望着闺女能招个上门女婿，好好改变家里的光景。闺女现在连子宫都没有了，连个孩子都不能生了，年纪轻轻的就怀上了野种，正常人家谁还敢娶她能有个男人要她，就不错了。

    一想起以后，在村子里如何生活，王二伯想死的心都有了。

    “说法，能有什么说法”王二伯用浑浊的一双眼睛，盯着地上的水泥地。

    王二伯缓缓的抬起头，用哀求的语气对蕙兰说，“春霞啊，我求你个事情啊。”

    “二伯，咱们还用什么求不求的，有事直接说就行啊。”春霞不敢高声说话，生怕不经意的一句话，会引起王二伯心里的酸楚。

    自小就没有了娘的春霞，小时候没少受到王二伯的




第九十二章傻子娘的母爱
    寂静的病房里，没有一点声音，静的连心跳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自陪着蕙兰来到医院后，小军连一点水都没有喝，嘴唇干的起了粗糙的皮。但是小军全然顾不上这些，手里拿着一个从王大夫那里借来的杯子，杯子里盛放着温热的水，小军拿着一根棉棒，小心翼翼的沾了一些温水，轻轻的用湿润的棉棒擦拭着蕙兰那干燥的嘴唇。

    蕙兰意识已经恢复了一些，但是她不想睁开眼睛，不想看也不敢看身边的小军。

    没脸再跟小军见面了，还有什么脸面呢

    小的时候，蕙兰和小军天天在一起玩，长小军两岁的蕙兰，比小军矮了一个头，小朋友一起过家家的时候，蕙兰每次扮演的角色都是小军的媳妇，就连伙伴们都说，蕙兰装扮的 就跟小军的媳妇一样样的，每次听到小伙伴戏谑的称呼，小军从来不恼，总是摸着脑袋呵呵一笑。

    对小军来说，母亲对他只是一个概念，在生命里出现的女性，对他最重要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姐姐李春霞，另外一个就是长他两岁，从小一起长大的蕙兰。

    小军对蕙兰的感情，跟对姐姐的感情还是有些差别的。虽然这种差别，他自己也说不出口。

    可是等上了初中，进入青春期之后，小军自己慢慢的发现，每次回家看不到蕙兰，心里竟然是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一件心爱的东西。甚至在自己的梦里，多次出现了蕙兰那笑嘻嘻可爱俊俏的脸。

    小军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可自己毕竟还只是一个上初二的孩子，这么想，自己都觉得有些害臊。可是感情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了，悄悄的就会如魔豆般，悄然的开花，使劲的生长。

    小军甚至想过，一定要好好学习，等考上了大学，有条件了，带着蕙兰，离开偏僻荒凉贫穷的地方，凭着自己的真本事，给蕙兰一个幸福的生活。

    可是，现在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呼吸着，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的女孩，就是那个曾经入了他的梦里，披着红色的头巾，穿着大红色的嫁衣新娘吗

    是的，这个刚刚做完手术，这个被别的男人欺负的，连子宫都没有的女孩，就是蕙兰。

    小军想哭。

    可是又不能哭！

    小时候，我保护着蕙兰，这个有着傻子娘的小姑娘，在他的保护下，没有受到村里那些熊孩子的欺负；然而，没想到，长大后，个头高了，力气大了，却不能保护她了，甚至不知道是谁欺负了她！

    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小军拿着棉棒的手在微微颤抖。

    “小军啊，你跟你姐姐回去吧。”身后传来王二伯的声音。

    “现在没有什么事情了，今天都大年三十了，快回家吧。”王二伯声音一夜之间，声音变的苍凉无比，头发已经全白了。

    “二伯，我在这帮您陪着蕙兰吧。”小军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蕙兰，小声跟王二边说着，生怕将蕙兰惊醒。

    “小军啊，你先回去，跟家里人说说这里的情况，等过完年，有空你再过来，顺便从家里带一些日常用的东西，现在就是打针，没有什么事了，大夫说蕙兰没有什么事情的，放心啊。”王二伯看着面前比自己还高一头的小军，感激的说着。

    从昨天到医院之后，这孩子跟着忙前忙后的，累坏了，得让他回去休息休息。

    “回去吧，等过完年再过来。”王二伯重复着。

    往日人头攒动的四十里铺最繁华的中心街上，下午出来的人竟然是聊聊无几。

    已经是下午二三点钟了，大部分铺子都已经关门休息，每个店门上都写着庆祝新年春联。店铺稍微大点的铺子上，门口两侧都挂上了大大的红灯笼，只等天一擦黑，大大的红灯笼就会亮起来，给这个小镇子，增加一些过年氛围。

    一路上，姐弟两人都怀着心事，只顾着大步朝着庙底村的方向走去，一前一后的姐弟二人，被蕙兰的事情闹的悲伤不已，一路上低头赶路，一句话都没有说。

    天快黑的时候，姐弟两个人终于到达了庙底村村口，就在两个人准备赶紧回家的时候，前面一个人嗷嗷的叫唤着，冲着姐弟两个人跑了过来 。

    “啊，啊，啊”来人叫唤着，忙不迭冲着他们两个人跑，由于路上有积雪，来人一下子被积雪滑倒了，在地上滚了好几个骨碌，顾不上打一下身上的积雪，继续啊啊叫唤着，冲着他们两个人奔跑了过来。

    李春霞定睛一看，这不是别人，这是蕙兰的傻子娘啊。

    李春霞和小军急忙迎上前去，扶起了刚刚又摔倒在雪地里的蕙兰娘。

    一头蓬乱的头发，头发上布满了白白的虮子，如果仔细看，甚至能看到头发里来回蠕动爬行的虱子；脸上到处都是灰，眼角糊着厚厚的眼屎，张着嘴发出啊啊叫唤的时候，露出一口又黄又烂的牙齿，身上穿的衣服破旧不堪，根本看不清颜色的棉袄、棉裤到处都是黑乎乎的灰，黑色的棉絮不时的从棉袄和棉裤里露出 头来，浑身散发着一股臭烘烘的气味。

    蕙兰娘的右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冲着春霞讨好似的的笑着，将右手里攥的东西递给了春霞。

    李春霞认出来了，蕙兰娘手里攥的，就是昨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块粗面馒头，不管是谁，母爱沉沉，虽然蕙兰娘是个傻子，但是她也知道惦记



第九十三章大年三十
    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春霞装作轻松没事的样子，借着昏暗的灯光，手脚麻利的帮着蕙兰奶奶张贴到了对联，还和好了一点面，甚至连辞灶用的饺子馅给做好了，原本乱七八糟的家里大体收拾了一下，蕙兰奶奶看着家里稍微有点年味的样子，布满皱纹的脸上稍稍露出了一点笑意。

    就连蕙兰那不更事的娘，好像也听懂了点什么，坐在角落的凳子上，乖乖的看着春霞在忙碌着整理着，不时的发出呵呵呵笑声。

    春霞说了，蕙兰没有什么事情，那该忙乎的就忙乎忙乎，虽然今年不比往年，在家里过年的，只有一个老的走不动的老人，一个 傻的只会呵呵笑的傻媳妇。

    春霞帮着蕙兰奶奶收拾完后，拖着一身疲惫，沿着蜿蜒曲折小路，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

    家里的木栅栏门上贴着一副对联，这幅对联自春霞记事起，就没有更改过内容。

    “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横批“喜迎新春”。

    扫一眼栅栏门上的对联，春霞不用仔细看，嘴里已经将这幅对联念了出来。

    自己家居住的庙底村，从风水学上来看，真可以说是宝地。

    庙底村三面环山，一条蜿蜒曲折的环绕着小小的村子，背山面水，是上等的宝地，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块“宝地”的村民，并没有因为身居宝地，而受到“宝地”恩赐的福，反而因为身居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世世代代享受了穷苦的折磨。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清理出去了，院子里还更换了一个瓦数比较大的灯泡，家里破天荒的所有的灯泡都亮着，家里的光亮与远处 黑黑的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屋檐下边的冰溜子，在屋檐下的灯泡的光亮映射下，发出绚丽的光芒。

    院子里盛放粮食的囤里，放着腌渍酱菜的大缸，甚至是李建国干活用的那个长长的木头凳子上，无一例外的贴上了写着“有”字的四四方方的红色纸，正对着栅栏门的屋檐下面，五个“福”字紧紧的挨在一起，倒着贴在冰溜子的下面。

    小军坐在灶台前面，左手使劲的拉着风箱，右手将一个玉米秸秆放到燃烧的火焰上，黑黝黝的木质锅盖上，腾腾的热气袅袅的升起来，满屋子的蒸汽在低矮的窑洞里散发不出去 ，氤氲的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如同仙境一般。

    小军低着头看着锅底的火，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悲伤。

    李建国坐在桌子的一边，笨手笨脚的擀着饺子皮。

    往年过年都是春霞做这些事情的，去年春霞没有回来过年，爷俩忙乎了一晚上，包了几个如同大包子的饺子，稀里糊涂的过了一个年。

    本来想着今年春霞也回来了，爷三个炒几个菜，好好的过一个新年，谁曾想到，现实曹贵荣过来闹腾，接着蕙兰又出事，到这个点了，春霞还没有回来，真是世事难料啊。

    “春霞，快，快进屋暖和一下。”正对着院子的李建国，被开门的吱嘎声音惊醒了，忙起身招呼着李春霞。

    “爹，你把东西放在那里，这些活，我来干就行。”李春霞赶紧洗洗手，坐在爸爸身边。

    今天春霞和小军不住家里，又要扫院子，又要贴对联，还要准备晚上要 用的东西，李建国一人里里外外忙活着，家里猪圈里的两头猪还没有顾上伺候。

    猪圈里的猪嗷嗷的叫唤着，传来猛烈的撞墙的声音。

    “小军，猪食煮好了，快去喂猪吧，在那发什么呆”李建国冲着小军喊了一声。

    这个小军自从医院回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感觉魂都没有了，问一句，回一句，问问小军蕙兰的情况，这个孩子火气 大的很，根本就不回答。

    “知道了。”小军闷声闷气的回答道。

    “春霞，你王二伯家里帮着弄好了”李建国小声询问着春霞，看得出，春霞的心情也是不好，看样子，蕙兰这一次要遭罪了。

    “放心吧，爹，奶奶那边我帮着把面和饺子馅都弄好了，水缸也挑满了。”春霞手里忙着包着饺子，抬头回答着爹的问话。

    “蕙兰，没有什么事吧”李建国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问小军问不出事，可是心里实在是惦记，王柱子跟自己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这个王柱子就蕙兰这么一个闺女，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蕙兰低头不语。

    李建国看见蕙兰这个样子，心里不禁着急起来。

    王家老的老，小的小，傻的傻，蕙兰如果有个什么事情，这个家不是散了吗

    “快说啊，快说啊！”李建国放下手里的擀面杖，着急的看着面前的春霞 。

    小军已经将煮好的猪食拎到了院子里，院子里响起了两头猪争着抢着猪食的声音，“嗷嗷”的叫唤声不绝于耳。



第九十四章不速之客
    “爹，正在吃饭呢”

    一个男人的声音随脚步声传进屋子里。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曹贵荣。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往年曹贵荣每次过年都会来闹腾一番，本来想着，前几天他来闹腾磕坏了头，在医院住了几天，受了几天罪，今年能老实了，今年就算是迈过去这个坎了，不成想，这个二流子竟然变本加厉，竟然在午夜时分，掐着点来到了这里。

    “你给我滚！”回到家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军，看到来的不速之客，起身冲着曹贵荣吆喝了起来。

    罗凤英守着小店，百无聊赖的磕着瓜子。本来想着年三十这一天直接关门回家算了，可是一想到一回到家，又要伺候老的，又要忙乎乎的打扫卫生，还不如自己守着小店磕着瓜子清闲。罗凤英索性家里什么都不管，任凭七十多的婆婆在家忙活，自己在小商店里悠闲的混着时光。

    小店靠近医院，平日里也就是做的医院病人的生意。今天病人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回家了，想起自己曾经在庙底村风风光光的当妇女主任那会，有些要偷偷取环或者给要办个出生证什么的人们，逢年过节的 时候，不都是屁颠屁颠的往家里送东西每逢过年，收的烟酒糖茶堆满了一个小屋子，出正月这些东西都吃不完。再看看现在，自己走在街上，即便是迎面撞上了，人们都会装着看不见，头一低就过去了。

    真是人走茶凉，要不是自己被别人告发了，说是自己收的计划生育罚款不及时上交，被自己占为己有了，自己怎么会从妇女主任的位子上下来自己怎么就会沦落到开个小店打发时间，成了大半个闲人的地步

    罗凤英呆呆的站在柜台里面，木木的磕着瓜子 ，面前的柜台上已经有了小山一般的瓜子皮，两个眼睛茫然的看着空荡荡的街。

    从医院门口出来的两个年轻人，一下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前面穿着齐膝的黑色棉袄，扎着马尾，面如俊俏的女孩，这不是李春霞吗旁边那个瘦高个，不正是李春霞的弟弟李小军吗

    前几天刚刚跟李春霞碰过面，这个李春霞当即给自己摆了个臭脸。一点面子也不给，守着满大街的人呢。

    小妮子，是你自己做事不地道，要不是一年前结婚的时候你跑了，我这个媒人就成功了了，多少曹贵荣会给一些谢媒钱。

    可是你倒是好了，你爹把彩礼收下了，你人倒是跑了，跑了哪怕你认个错，你还出言不逊守着众人给我难堪！曹贵荣上你家找你，竟然在你家晕倒摔成脑震荡，住了几天院后，这个曹贵荣有空就往店里窜，不依不饶的冲着自己骂骂咧咧的，说是因为给他介绍了这门亲事没成，触犯了霉头，这几年来才会诸事不顺。骂骂咧咧的曹贵荣，还想让自己还他给几十块钱跑腿钱，真是烦人！

    这姐弟俩大过年的又到医院里干什么难道是到医院来给曹贵荣结算医药费管他呢，赶紧告诉曹贵荣再说。

    打定主意，罗凤英慌慌张张的关了商店的门，一溜小跑的到了曹贵荣家里。

    曹贵荣的家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的屋子里透着刺骨的凉气，破碎的玻璃也没有更换，一股股的寒气直接从院子里窜进屋子里去。

    乱七八糟的屋子里，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床上的被子好像好几年没有拆洗，被头上全是黑乎乎的油灰。脑袋上缠着绷带的曹贵荣，身上披着一个脏兮兮的棉袄，手里攥着一个酒壶，正在滋啦滋啦的小口喝着白酒，辣的一个人在那里龇牙咧嘴的叫唤。

    “兄弟，过年好啊！”罗凤英进门，冲着闭着眼睛享受的曹贵荣谄媚的笑着。

    “你眼瞎啊，我光棍一个，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过年能好吗”曹贵荣放下手里的酒壶，用一个手指指着罗凤英。

    “你个骗子，赶紧还我的钱，那五十块钱，连本带利的，还我一百块！”曹贵荣想，反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自己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人不饿，能要出来多少就是多少，要出钱来，自己这个年就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我说兄弟，谁说你是光棍，你不是有媳妇”罗凤英讨好似得，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放在了曹贵荣面前的桌子 上。